遠眺曼哈頓時報廣場的一處落地玻璃窗裡,瞿易修剛從攝影棚離開走到了一牆之隔的工作室,那是凌晨四點鐘,他剛結束了工作段落。
習慣性的拉開椅子,將全身的重量交託其上,食指和中指輕鬆隨性的拈來一支香煙,鏗的聲響,在火光燃起的瞬間,香煙發出了朱紅的光彩,旋即伴隨煙草獨有的氣味瀰漫空間。
裊娜的煙姿在他眼前漫升而起,阻擋了他和時報廣場之間的視線。
紐約之於瞿易修,等同於曼哈頓之於導演。
瞿易修,知名商業廣告導演,CES影像工作室的主人,他對影像的追逐,漂洋過海的寫滿了紐約的生活。
睇了眼窗外,大雨依然不歇,灰蒙的天色裡晨光來的艱困,一抹白即將在稍後綻放,興許是三、兩個小時後。
隨意抖抖手指上的煙灰,卻意外抖響了桌上的手機,被禁梏的聲音讓手機只能賣力的掙扎顫抖。
「Hello。」清晨,對於一個徹夜工作的人來說,何該不是個接電話的好時機,若是往常他定會視若無睹的冷漠,然而今天瞿易修望著眼前的紐約,卻突然不想錯過這通電話。……不管重要與否。
「阿修──」電話彼端,熟的不能再熟的嗓門喊著他的名字。
濃眉挑起了疑惑,把納悶凝聚在銳利如鷹般的雙眸之中,「裴子郡?」有著詢問、有著詫異。
「阿修,救我,這回一定要你救救我了,要不然我裴子郡就準備收山回家賣陽春麵了。」急躁又無奈的口吻。
天殺的傢伙,打來竟然是哭天喊地的窮嚷嚷,說話又是這樣叫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早知道是裴子郡那傢伙,他定是不接這電話。
用著冷死人的口吻回話,「裴子郡,你活膩了嗎?你該死的知不知道紐約現在是幾點鐘?」
「瞿易修,對於一個嗅著藥水味的將死之人,時間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回以咆哮。
聚拱雙眉,「怎麼了?你在醫院?」挺坐起身。
「阿修,你挪個時間回台灣好不好,除了你我想不到有誰可以幫我了!」失去了方才咆哮的氣力,哀求。
「裴子郡,你到底他媽的發生什麼事情了,給我說清楚。」瞿易修掛心起好友的近況,臉部線條倏的繃緊。
「摔車了。」裴子郡望著自己一身的石膏、紗布,好幾次都想一頭撞死。
該死!霉運什麼時候不來,偏偏淨挑這個時間!
「摔車?」沒好氣,「臭傢伙,你都幾歲了,還不知道遵守交通規則?閻王沒抓你去當女婿已經不錯了。」
跟裴子郡一起尬車,好像是高中時代的事情了,好快,不是才昨天,怎好像已經許多年。
「媽的,不是我啦,是個沒長眼睛的酒鬼活生生的把車子開向我的車道,老子差點就送命了,你竟然還笑話我,當我還是十七、八的毛燥小子啊!」咕噥。
「既然命還在窮嚷嚷啥?能救你的是醫生,不是我這個只會拍片的傢伙,難不成是想找我拍你的紀錄片?」莞爾,還能嚷嚷就是命還硬著,不錯,欣慰。
「去你的紀錄片,我還活的好好的呢,就會咒我死!」裴子郡氣的直嚷嚷,「好啦,偏偏我就是需要你這個會拍片的傢伙!」長歎一口氣,「我明說了,手邊有一個很緊急的拍片工作,已經進行了兩集,偏偏我在這節骨眼發生這種鳥事,當初合約定的嚴格,如果傳播公司不能繼續把片子拍完,我就等著違約賠償然後一貧如洗的鬼回老家當乞丐。」
唔,是正經事,「沒有其他導演可以接手?」
「有,台灣什麼沒有,導演滿街跑,但是我只信的過你,我很重視這個工作的,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我不甘心啊!」對於工作的堅持,不惜想要學狗一樣死咬著不放的心情,也只有瞿易修這傢伙能懂了。
這傢伙還是跟以前一樣固執,瞿易修咧開嘴露出一抹笑,「我手邊還有很多行程,而且我從來沒拍過戲劇。」
「我知道,可是我還是得打這通電話,因為我就是相信你,不打這通電話我死都不會甘心!」
台灣,許多年不見的故鄉,那時仗勢著青春漂洋過海而來,一落地就是許多年,每日的忙碌追逐叫他幾乎忘了自己還有個故鄉叫做台灣,拜通訊之賜,無遠弗屆的維持著他的友誼,而今想想,原來十多個小時的時差其實是存在著的,那是他和故鄉的距離。
瞿易修把手指抵在眉心擰捏著。
抓過助理特地留給他的工作行程表審視了一番,深思沉吟。
有個聲音不斷在心理騷動著,還不確認行程肯定與否,瞿易修的嗓音卻已經脫口問,「劇本呢?先讓我心裡有個底。」
心中大喜,「你答應了嗎?」地球彼端的裴子郡樂的幾乎要從病床上跳起來。
興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貿然說話,瞿易修有瞬間的怔愣,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自嘲似的搖頭低哂,也罷,就當作是一次返鄉探親。
「還得挪挪時間,手邊的工作卡的緊,我得盡快趕趕進度,先把劇本給我看過,屆時我好掌握狀況。」
心虛,「嘿嘿,其實劇本還沒有完全寫好啦,不過我會請編劇加快腳步,能夠先給的就先給,阿修,兄弟我的命就交拖到你手上了,感恩啊!」
話一說完,深怕瞿易修會臨時反悔似的,裴子郡一不做二不休,連再見都沒來的及說就趕緊掛上電話。
瞿易修愕然瞪著手機,忍不住幾番咒罵,「啥,劇本都還沒完全寫好?那要拍鬼啊,天殺的裴子郡──」他有種被設計的感覺。
恨恨的捻熄了手指上的香煙,瞥了一眼窗外,紐約的大雨依然沒完,瞿易修揉爛工作行程表往字紙簍裡一扔,決定翹頭回去睡覺。
至於沒完沒了的雨,隨它下吧!
男人的友誼有時候是很詭譎的玩意兒,可以三年五年不連絡,可是一連絡了就是十萬火急的肝膽相照,搏的是生命跟交情。這就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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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降落C.K.S跑道的瞬間,瞿易修打從心裡感覺自己真正回家了。
走出機艙,海島獨有的氣息迎面而來,那是和紐約截然不同的氛圍。
此次同行的還有瞿易修的助理克裡斯。二十出頭的毛小子,一聽到老闆要到台灣,他死纏爛打都要跟著來看看。
「哇,媽呀,熱死掉了!」克裡斯是個ABC,一下飛機就用他怪腔怪調的中文抗議著台灣的好天氣。
心情大好的瞿易修莞爾的笑了笑,逕自往前方走著。
「老闆,你有多久沒回來了?」克裡斯追上前問。
多久?瞿易修在心裡問。「九年了。」毫不猶豫的口吻。
數字之肯定,連他自己都感到震懾,原來,他始終惦掛著這裡,不曾遺忘。
「這種天氣怎麼受的了?」克裡斯猛扯著衣襟。
「心靜自然涼。」
「心靜自然涼?」心倘若靜了,那豈不盟主寵召了。
「算了,你這洋小子不會懂啦!」瞿易修難得露出笑顏。
唔,撲克牌臉的老闆竟然會笑欸!克裡斯狐疑的看了老闆一眼。
真怪,怎麼一踏上台灣,老扳著撲克牌臉的人竟然會笑了,就連習字如金的嘴巴也都變的分外有哲理了起來,怪!
「愣著作啥?還不快跟上。」瞿易修頭也不回的喊。
「喔,來了!」連忙回神追上。
大廳裡,一陣喧鬧引起了兩人的注意,好奇的克裡斯把身子繃的直挺,為的就是要清楚看見前方的異象。
結束在巴里島私人Villa閉關寫稿兩個月的沙芙娜神采奕奕的走在入境大廳,飄逸的長髮呼應著她的印花裙擺,腳下的夾腳拖鞋承著輕盈的步履。
才出關,那些風聞她歸期而來的火山孝子已經忙不迭的對她猛獻慇勤。
幾個大男人硬是把身材嬌小的沙芙娜團團圍住,獻花的獻花、搧風的搧風,搶著幫忙拉行李的你拉我扯,若是可以,只怕八人大轎也要被抬進機場裡了。
一群人猛噓寒問暖、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細碎的步伐,虔誠的態度一點都不輸大甲鎮瀾宮的媽祖繞境。
「Honey,累不累?我在六福皇宮設宴要幫妳接風洗塵。」A號火山孝子展現自我魅力的超強電眼,猛對著沙芙娜發出強力電波。
突圍竄出另一個頭,「娜娜,妳不是一直想去巴黎1930用餐?我今天……」話未說完,B號馬上被推開。
C號搶白,「親愛的芙娜,我安排一連串的活動想要跟妳共享今晚的美麗,待會……」
俗氣的飯局被D號一把推到人群的後頭,「達令,我的勞斯萊斯已經在等著妳,我送妳一程。」
「我的豪華賓士350比較舒適。」E號搶話。
「什麼賓士?那不早被我的Lexus打敗了。」F號神情睥睨。
「哪有!你胡說……」幼稚的爭辯。
墨鏡下的美眸睇著眼前這些男人的爭先恐後,素淨無暇的臉龐叫人瞧不出心思,僅僅在唇畔勾了一抹弧度,旋即斂去。
沙芙娜,知名自由撰稿作家,因為出塵的美麗與過人的黠慧,讓她的身邊永遠圍滿了這些想要贏得她芳心的男人。
她不是不懂這些男人想要什麼,只是,她也有決定給或不給的權力,這就是她的驕傲,也就是這些男人想要征服她的原因。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吐出任何一個字句,就連笑容也收藏的極好,優雅的步伐依然,這些男人的慇勤也依然。
「哇,這陣仗是哪個大明星?」克裡斯咋舌。
「不是明星,是女人。」瞿易修簡單扼要的說。
扣除工作必須,男人多的地方只會是因為女人,這是常理判斷。
好奇心讓克裡斯反覆的跳躍著,想要從人群裡一賭廬山真面目,不忘偷偷挨近這些男人身邊,好順便聽聽這些傢伙都怎麼誘拐女人的芳心。
「老闆,是個美女,個兒小小的東方美女欸。」克裡斯兩眼發亮的回過頭說。
「嗯。」瞿易修冷淡的應了聲,一點也不意外。女人不美怎麼作怪?就跟男人有錢是一樣的道理。
折騰半晌,克裡斯跑回瞿易修身邊,「老闆,人家又是勞斯萊斯,又是賓士、Lexus,那我們呢?誰會來接我們?其實我也不挑啦,有個TOYOTA也不賴。」
「很簡單,台灣的Taxi多的是TOYOTA,放心,你會滿意的。」瞿易修難得幽默的拍拍克裡斯的肩膀。
啊?小黃,怎等級差這麼多?「老闆,你說她會上誰的車?」他還是對那個女人感到好奇。
「如果她夠聰明她就不會上任何人的車。」
「為什麼?」
「維持人人有機會,各個沒把握的生態平衡。」
「啥?生態平衡?」不懂,老闆的話太難懂了。
「算了,你這傻小子不會懂的。」
他瘋了,一定是返鄉的興奮讓他跟傻子似的,竟然對克裡斯的蠢問題連連回答,要是往常他連甩都不甩,只會用銳利的眼神叫他閉嘴安靜。
看來台灣真是一個奇妙的地方,讓不大有耐心的人都變的和善。
兩方不約而同的走出航廈大廳,沙芙娜踩在隨時都有一名男人敗陣下來的路子上,迷炫了每個人的目光。
忽地,一輛休旅車朝她駛來、停下,迅速開啟的車門等待她上車。
臨上車前沙芙娜以著婀娜的丰姿回眸望著眾家男人一眼。
溫柔的嗓音說,「很抱歉了各位,因為人家真的很累,所以還是決定先回家休息,接風洗塵的事情就下回囉!」拋出一抹風情的笑容,纖細的手指輕揚了揚。
迷倒眾生之際,沙芙娜以著叫人驚訝的速度坐上了車,毫不猶豫的關上車門,徒留一群心碎的男人原地扼腕不已。
「老闆!她、她、她上車了,看來她是個笨女人!」克裡斯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大聲嚷嚷。
笨女人?坐上車的沙芙娜依稀聽見弔詭的說話聲,從車窗探出頭,半取下墨鏡往航廈大樓掃去。
不意,她的眸子對上了一雙銳利深邃。
肌肉賁張的手臂,高大魁武的身軀,那雙濃眉顯得他威儀天生,不過,就是自負了點。
「媽,妳看誰?」一旁的歐陽芃湊過來好奇的問。
沙芙娜優雅的推上墨鏡,「沒事。」
是他在評論?那個有著滿眼銳利、肌肉賁張的男人?
呵呵!沙芙娜忍不住在心裡冷笑了幾聲,敢說女人笨,那這些被耍的團團賺的男人是怎樣?蠢到極點嗎?
車子離開了C.K.S。
「這樣好嗎?把一堆火山孝子甩在一旁。」揶揄。
問話的是沙芙娜的好友粱豐艾,她是歐陽芃的乾媽之一,也是路易斯茶館的老闆。
透過後照鏡,兩個好友的目光交會,「不然呢?我只是個人,沒有分身,我無法讓他們每個人都滿意,而且我是個極度平凡的女人,不是菩薩也不是媽祖,離家兩個月,現在我只想要躺在我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覺而不是去當花蝴蝶,要跟他們這樣周旋也得等我養足力氣再說。」
「巴里島好玩嗎?」歐陽芃用青春的口吻問。
「丫頭,阿娘我是去閉關寫作,不是去旅行,也許等妳放暑假,咱們母女可以一快兒去渡假。」
「等基測結束,我們一塊兒去,連乾媽們也一起。」她難得孩子氣的挨在母親身邊。
「好呀!」沙芙娜摟摟女兒。
在外人眼中,二十八?的她有個十五歲的女兒是何等荒謬之事,可她偏偏就是有,眼前的女孩活生生的就是她的女兒呀!她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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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播公司的會議室裡,瞿易修繃著一張臉態度嚴肅的瞪著手上的劇本。
「我以為這劇本沒什麼好討論的,全都是依著大綱在走,如果瞿老弟沒什麼問題,可不可以不要在我熬夜工作後找我開會?」資深編劇神情不悅的望著眼前的菜鳥導演,口吻顯得自負。
在戲劇界打滾這麼多年,敢命令他來開會的人沒有幾個,這個美國回來的菜鳥導演真是夠白目,膽敢連著三天都命令他出席開會,靠,真是腦袋長在背上了!
暫時忽略編劇吵雜的抗議聲,會議室裡顯得安靜,瞿易修聚精會神的用最快的速度瀏覽著剛送到手邊的劇本,每看一句對白,他的臉色就益發的凝重,終末,他忍不住得掐住自己的手,才能克制著不罵出髒話。
他靜定的放下劇本思索須臾。
整個會議室除了瞿易修和王牌編劇,還有一堆劇組工作人員,大家都在等著看他的反應,十多道目光瞬也不瞬的望著他。
「這些劇本……得重寫。」他抬起眼睛凜凜的掃向編劇。
「什麼?」資深編劇當場兩眼發直。
別說編劇,所有的工作人員莫不倒抽一口冷氣。重寫劇本!叫一個資深王牌編劇重寫劇本別說是不可能的任務,這簡直是在捋虎鬚玩命。
「重寫,這些劇本根本是……完全不能用。」瞿易修揉著眉心,忍耐著沒把垃圾這樣的字眼吐出。
身為一個編劇如果仗勢著名氣對劇本工作敷衍了事,別說身為導演的他會崩潰,就算勉強完成拍攝,也是觀眾的一種荼毒,他不能幹這種荒唐的蠢事。
編劇鐵著臉色豁然起身,「為什麼?這些劇本可是裴子郡拜託了我三個月,我才勉為其難答應跨刀的,所有的故事內容高潮迭起,為什麼要重寫?」
「是高潮迭起,但是跟原本的劇情架構都已經偏離了,荒腔走板,這是青春偶像劇,你以為你在寫金色摩天輪?」昨天看了台灣火紅的連續劇,害他差點沒從飯店跳樓。
瞿易修知道眼前的傢伙是資深編劇,裴子郡不只一次提醒他得小心奉承著,可是,如果他的劇本寫在水準之上便罷,偏偏是這種濫竽充數的作品,瞿易修實在沒有勇氣把這種鳥劇情拍出來。
「這哪裡是荒腔走板?」
「第五集第二幕場景都錯亂了,還有對白大大有問題,我看過前兩集的成品,跟主角的形象完全悖離。這是現代白話偶像劇,不用太拗口,太賣弄,能夠明確的表達最重要,要不然觀眾去看書就好,幹嘛還來看戲劇?難不成你平常說話還會嚷著,喳,拜見主子?」
戲劇不是愛情的你死我活就好了,還有人生的其他部分,而那才是真實的,愛情習慣被編排,但是生活得要維持真實。
「你的說法我無法茍同,我是想要塑造不同的質感。」
「質感?我只要求不傷觀眾的眼睛,完全不敢對你要求質感,你無法茍同,同樣的我也無法拍攝這樣的作品。」
「我絕對不重寫,我拒寫。」這是污辱!也是畢生的恥辱!只見資深編劇氣呼呼的瞪著瞿易修
瞿易修的態度也很強硬,目光冷淡的不見一絲溫度,「那麼我也會拒拍,直到可用的劇本出現,劇組人員等待的是真正的優質劇本,而不是這種鳥東西。」
真鳥,好好一個青春偶像劇,搞的像怪腔怪調的智障劇!
面子掛不住,「我、我不幹了!」腦火的資深編劇當場拂袖而去。
「慢走。」瞿易修不假思索把劇本捲成直筒筆直的往回收籃扔去,用行動表達他最大的不滿。「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瞿易修凜著臉離開。
瞿易修一走,「編劇不幹了,那戲還要不要拍下去?」坐在角落的製作助理小聲的問。
「瞿導說啦,拒拍!」執行製作搭腔,手掌不忘巴上他的腦袋。
「他也真有勇氣,竟然敢挑戰資深王牌編劇。」欽崇。
瞿易修走後,會議室裡的討論正熱烈,你一言我一語,雖然有點不安卻也覺得大快人心。
「不過,這劇本還真的是越寫越鳥,總該有人出來說說,」攝影師說,「對了花子呢?她是不是要去跟裴導說說現況?」
經攝影師這麼一說,大家開始找尋話題主角。驀然,眾人在一張椅子下找到早已驚嚇昏厥、人稱花子的花瑁紫同學。
「花子!花子!」一群人趕緊圍上她。
「完了,她都嚇傻了,裴導可能會在病床上跳腳兼吐血。」攝影師搖頭低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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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悠哉躺在病床上喝茶看報紙的裴子郡突然狠狠的打了連環噴嚏。
哈啾!哈啾!哈啾!哈啾……
「怪了,好端端的幹嘛一直打噴嚏?」抓過面紙狠狠的擤了鼻子,納悶之餘,又是一個哈啾!
下一秒,單人病房的門突然被撞擊開來,只見助理兼秘書的花瑁紫臉色慘白的跑了進來。
「老大,完、完了!」上氣不接下氣,雙腿一軟,整個人攀掛在病床欄杆。
裴子郡歡天喜地的收拾起報紙,「花子,妳來啦,如何,今天要吃什麼?是牛肉麵還是大魯面?還是水餃加滷肉飯?」一隻腳打上石膏懸空掉著,另一隻腳纏滿紗布,不過這些都不減裴子郡的好胃口。
呵呵,打從知道瞿易修要回來救援,他的心情悠閒了起來,胃口也就跟著大開,每天都在期待著花子帶來的三餐,感覺像是渡假似的。
至於工作,哎呀,阿修那傢伙會搞定的啦!
猛搖頭,「那個──」舉起顫抖的手指,「瞿導他……」
「花子,妳怎啦?幹嘛喘成這樣?來,先喝口水。」放下報紙,裴子郡用同樣裹上石膏的手努力要送杯水給花子消渴。
抓過水,當場狠狠灌了一大杯,「瞿導他──」還喘著呢!
「阿修怎啦?是不是把大家操的很慘呀?哈哈,你們這些傢伙現在終於知道我有多善良了吧?不過,也不用抱怨啦,阿修對工作就是說一不二,對人倒是很和善親切啦,不用怕!」裴子郡兀自笑了笑,「快點、快點,快把我的午餐拿出來,我好餓了欸!」
望著眼前的傢伙像個孩子似的貪吃,花瑁紫真想一把掐死他,「老大,沒有午餐了──」她都緊張的快要心臟麻痺,這男人還在想吃的。
「為什麼?」裴子郡大感不滿,「我不是叫妳要帶飯來給我吃!妳也知道我吃不慣醫院的伙食,拜託……」
裴子郡還在抱怨,兩鬢髮麻的花瑁紫趕緊搶白,「閉嘴,你知不知道發生啥事情了?」
「你沒說我哪知道?」無辜。
「很好,你給我聽仔細了,你那說一不二的瞿大導今天一個不小心,聽到我的話沒有,只是不小心唷……所以,他在今天的製作會議上把王牌編劇給氣跑了。」花瑁紫總算把重點講出來了。
「啥?你說啥?」裴子郡背脊一陣發涼,震懾。
「瞿導跟王牌編劇互槓,一個說不寫了,一個說不拍了。」說出來的感覺真痛快,花瑁紫拉過椅子一屁股的坐下。
頭皮發麻,「那新戲怎麼辦?」裴子郡大嚷。
「開天窗了。」花瑁紫很無奈的搖搖頭。
「花子,給我講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氣急敗壞。
花瑁紫好不容易順了口氣,開始鉅細靡遺的把來龍去脈說的一清二楚,不忘把兩虎相爭的精采過招加油添醋了一番。
當下心一涼,裴子郡感覺烏雲罩頂,捂著劇痛的胸口「……電、電話給我拿來,我要跟阿修問個清楚。」
花瑁紫十分善良的遞上手機,還不忘為他按好號碼。
只見裴子郡焦慮異常的對電話那端的瞿易修大叫,「瞿阿修,聽說你把編劇氣跑了?」開門見山。
「對。」從容冷淡。
「媽呀,他是業界王牌編劇欸,我在他家求了三天三夜的王牌編劇欸。」
「那又怎樣?劇本寫的很爛。」毫不客氣的批評。
如果他回來是為了拍這種鳥劇本,他寧可在美國睡覺。
「你老大脾氣收斂一點好不好?那個大編劇我可是把他供在神桌上天天照三餐虔誠參拜的欸,你怎麼可以把他當作爛皮球踢走?」
「喔,原來他是三餐聞香的啊,早說嘛!我就會禮數周到的拿香扔他。不過如果他不幸真的被我氣死的話說不定能早日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屆時你更可以順理成章的把他供在神桌上參拜,豈不快哉,你該謝謝我的。」口氣冷淡卻充滿嘲諷。
吐血,「可是他──」
不等裴子郡說完話,他瞿老大已經不爽的掛上電話。
裴子郡一癱,心涼了大半。好,夠瀟灑!照這樣看來,先被放到神桌上被參拜的很有可能是他自己了。
「老大,你還好吧?」花子同情的望著裴子郡。
「我看起來像很好的樣子嗎?」
「的確不像。」
裴子郡望著花瑁紫,「妳說,再去求編劇有沒有救?」困獸之鬥。
搖搖頭,「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了。」
「但是新戲還是要拍啊!這下子有誰敢接這個燙手山芋?」他真想一頭撞死在病床上。
「看看有誰是愛錢不要命的,只能砸錢了事囉,現在。」翹起二郎腿,花瑁紫說的簡單扼要。
王牌編劇罷寫的戲,只怕業界沒人敢接了,裴子郡倒在床上唉聲歎氣之餘,忽地,腦海裡竄出一個愛錢不要命的臉孔──沙芙娜。
「花子,世界上有沒有比沙芙娜還愛搶錢的?」
「沙芙娜?」先是一愣,接著搖頭,「沒有,她若是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她最近人呢?」
「不知道欸!」
裴子郡希望的光芒瞟向花瑁紫同學,「花子,找人打個電話探探她的口風。」
「我?為什麼是我?」
「快點──如果連沙芙娜都不接這種爛差事,我就真的要從這扇窗戶跳下去了,然後妳等著回家吃自己,失業!流落街頭!餓死……」聲嘶力竭的吼著。
不需要這要詛咒她吧?「喔。」無辜、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