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無所知,所以眾人都認為那一團團青綠色的鬼火是來自幽冥,於是「幽冥鬼火」的稱號就由此而來。
香港九龍塘
—聲轟然巨響傳出,原本富麗堂皇的別墅霎時成為斷垣殘壁,還有熊熊大火在其間肆虐和此起彼落、斷斷續續的呻吟哀號聲也不絕於耳。
此時,有——名身著黑色毛衣、黑色長褲,背著一個背包的頎長男子走進爆炸現場,無視於眼前血淋淋的斷肢殘骸而穿逡在其中,還不時蹲下身體像在逡巡些什麼東西,而後像是找著了他所要的東西,登時邪魅的眼睛發出光芒,唇畔也泛起冷冷的笑容。
掏出一條手帕包住一個不知名的物體,他反手卸下背包,將東西放進去後又將背包背回肩上,他喃喃道:「此地不宜久留。」
因為他知道再過一會兒香港警察便會大批朝這兒擁來,進行封鎖采證,搶救傷患。
此時一聲聲痛苦的呻吟此起彼落,但男子絲毫不為所動,腳下的速度也未曾減緩。」救……」
咦,女人的聲音?男子的步伐頓了頓,不過仍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救救我……」
他打算置之不理,但自她身邊走過之時,卻被—只淌著血的手緊緊抓住他的小腿,讓他身形不穩地踉蹌了下,差點跌倒。
「求……你救我……我,好……好嗎?」受傷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虛弱。
男子俊臉上兩道好看的劍眉倒豎了起來,不悅地俯視她,「我為什麼要救你?」
受傷的女子瞼上沾染了不少血跡和焦黑的灰燼,看不出她本來的面貌,不過,一雙眼睛卻是出奇的炯炯有神……還有滿滿的恨意。「你……你想要什麼?」她喘了口氣,才又繼續道:「我可以給你錢。」
「錢?」他可從來都不是—個好心腸的人,呵!有趣極了,看她能付給他多少酬勞?
「你……開個價。」身體各處傳來的痛楚令她連說話也倍覺艱辛。
開個價?男子邪魅的眼中快速掠過一絲詭譎的光芒,倒豎的劍眉也微微揚了起來,「五千萬。」
「好。」她連眉毛也不皺一下就答應。
他慢條斯理地伸出食指晃了晃,「別答應得那麼快,我要的是美金。」
美金?五千萬美金?這……他根本就是獅子大開口唷!
「如何?」他從不平白無故的救人,就如同他殺人一向也要價五千萬美金。
尋常人家根本付不起如此巨額的酬勞,他究竟意欲為何?她並不在乎那些錢,只是將這些錢悉數付給他之後,她該如何替爸爸報仇?「你……你根本是在趁火打劫,卑鄙。」她不敢轉頭去看身邊父親的屍體,生怕這一看她會整個人崩潰。
「或者,你認為你的命不值五千萬美金,」男子挑起一抹冷冷的笑。
「我的命是沒那個價值。」她回答。
她並不在乎自己的命,但是,此刻她仍不能死,她必須替爸爸和幫裡的弟兄報仇,不能讓他們平白無故地送了命。
他清楚地看見她眼中彷彿要將人吞噬的恨意,笑了笑,俯下身以袖子拭去她臉上的血跡和污垢,發現雖然她的右頰上有一道傷痕,卻無損她姣好的容貌,「既然如此,我改變主意了,要我救你可以,不過,你得成為我的女人,如何?」
他當然不會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就愛上她了,之所以會提出這樣的條件,純粹是要為難她而已。
「你……你無恥。」她嘶喊。
他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睨視著她,「當然,你也有權拒絕,我不會勉強你。」語畢,他立即旋身舉步打算離去。
「等等……」她出聲道。
「嗯?」他縮回跨出去的腳,「改變主意了嗎?其實過一會兒就會有人來了,橫豎你都會獲救的。」即使沒有他。他在心中補上這句。不過,最重要的是他不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對他而言她就是麻煩。
她當然也知道救援很快就會到了,但是警方勢必會問東問西、沒完沒了,那卻是她最不願意面對的。幾番細細思量之後,她也只好咬著牙,把心一橫,「好,我答應你。」
雖她的答應不在他的預期之中,不過,訝異也只是在他俊美邪魅的臉上一閃而過,「將來不會反悔?」
「不。」
「好,成交。」他踅回她的身邊,毫不溫柔地移開—些小石塊,「起來吧?」
起——來?她全身都在痛耶!「答應要救我的,不是嗎?」要是她可以自行離開,又何需要他伸出援手?
攏起眉宇,他有些厭惡地探手將她拉起來,「倪葉盼,我是答應要救你,但是,你最好明白我的原則,我可沒有憐香惜玉的習慣。」
她偏過頭瞪著他,「你為什麼知道我的身份?」此刻她的眼中有著明顯的防備。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僅是拉著她快步疾行。
倪葉盼忍著痛,咬緊牙根,以踉蹌的腳步勉強跟上他的速度。
他拉著她走向停在路旁一輛銀灰色的跑車前,「上車。」而後,他繞向另一邊坐上駕駛座。
打開車門,坐進車內,再關上車門,這幾個輕而易舉的動作就要她使盡全身的力氣來做,但此刻的她就像是一攤泥,再也使不出勁兒了。
很快的,他便駕著車子遠離爆炸現場。
望著已成一片廢墟的家愈來愈遠,最後消失在視線之外,倪葉盼斗大的淚珠終於滾落。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幕,她也一定會報仇的。
「我最討厭女人哭哭啼啼的,你最好記住。」他瞥了她一眼。
血仍不斷地自倪葉盼右頰上的傷口湧出,看起來十分怵目驚心。
「經過這一次,翔龍館也差不多全瓦解了,你也不再是翔龍館的大小姐。」他冷冷地提醒。
她硬是將眼眶裡的淚給逼回去,「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他挑了挑眉,「我是幽冥……」
「幽冥鬼火。」她的臉色一變。
雖然明知道她是蒙中的,他卻仍舊承認了,「沒錯,我就是鬼火。」
這……這個人竟然就是幽冥鬼火?他就是毀掉翔龍館的兇手,也是她的殺父仇人,而她卻還向他求援?
「停車。」倪葉盼的雙目幾乎噴出火來。
幽冥並沒有理會她。
她死命地瞪著他,「你為什麼要炸毀翔龍館?我們和你有什麼仇?」
聽這口氣……幽冥淡淡地道:「有人付錢,我就接Case。」
「讓我下車,我寧願死也不願意和你打交道,你是我的殺父仇人。」她恨恨地道。
他揚起眉梢,斜睨著她,好整以暇地說:「我們之間有協議,你沒有反悔的餘地了。」他心想,從來就沒有其他女人能夠指使他,除了四少和盟主夫人。
倪葉盼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整個人撲向正在駕駛車子的幽冥,伸手就抓、張口就咬,以致車子有一刻是失去控制的,還差點衝出車道撞上一旁的商店。
見狀,幽冥咒罵了一聲,使勁地將她推開,重新的控制住方向盤。
倪葉盼重重地撞上車門,再加上原本就不樂觀的傷勢,令她隨即暈過去,而不省人事。
幽冥連看她一眼都嫌礙事,更甭提去審視她的傷勢。即使她就在他的車上、他的身邊死去,他也絲毫不在乎,連眼皮也不眨一下。
他隱隱覺得臉上有些麻,就近用車上的後照鏡照了照,赫然發現左頰上多了三道細細的指甲抓痕,還有血跡滲了出來。
「嘖!」他咋了聲。
如果她真以為事情可以照她想要的模式去進行,那她可就要大大的失望了,因為能夠決定一切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幽冥的眼中閃著森然的光芒,在倪葉盼蒼白,淌血的臉蛋上逡巡了一圈,而後光芒大熾。
他要救活她,讓交易成立,而且,他也一定會索取報酬。至於她會有何種反應……值得期待。
事情顯然是有趣得多了。幽冥漂亮的唇畔挑起一抹邪邪的笑而漸次的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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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斯德哥爾摩
瑞典的小說家賽爾瑪·拉格洛夫稱斯德哥爾摩為「浮在水面上的城市」,從卡克岬電視台塔樓頂上的瞭望台上一眼望去,斯德哥爾摩市區散佈在—片閃閃發光的藍色水域中,古老建築物的紅牆與新式建築的白色及玻璃帷幕相對比,所有的建築物都被一排排的綠樹和草皮隔開,在這個空間遼闊的國度裡,處處都是綠地和樹林,看起來相當的美麗。
斯德哥爾摩的歷史始於舊城(CamlaStan),它迄今仍維持著一座中古城市的外觀,其狹窄的巷弄沿著古代船員運送貨物的路線,曲曲折折地伸展著,每個人家在整修房屋或旅店時無不刻意將古堡牆壁或早期的工廠遺跡突顯出來,連更早期的遺跡也保留著。
尤其是在牧師住宅與貧民坡之間的角落中,某位工人曾以維京人的如尼石碑來修補屋子牆壁,而這段時期與瑞典早期的歷史一樣,都被人逐漸湮沒了,或許是維京人太忙於掠奪和襲擊外族,以致無暇記事,只有以如尼符號(runes)來裝飾他們的紀念碑。
今日舊城包括最初的斯塔斯島、利達爾島,以及為議會和小小的斯特倫斯堡所完全覆蓋的赫爾金德斯島;舊城中心的大廣場在中世紀時曾是熙攘嘈雜的貿易地點,當時的日耳曼商人、攤販、各種手工藝者和年輕的男女侍者,成日都擠在市區奔走喧叫。
在鵝卵石鋪成的的廣場上,人們三三兩兩的坐在椅子上或露天咖啡座裡,懶洋洋地打發時間。
火夕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有概念了嗎?」她優閒地交疊起修長的雙腿。
幽冥的唇畔掛著一抹邪裡邪氣的笑,「我想,我知道是誰在搞鬼了。」
「哦?」火夕沒有多大的反應,僅是道:「這一、兩個月來,冒牌的幽冥鬼火可接了不少的Case,不僅是把你的名號打得更響亮,更是塑造出你視人命如草芥的形象,簡直與魔鬼無異。」
幽冥仍是一派的無所謂,「我本來就不是頭上頂光圈的好人。」
「那麼你不打算阻止了?」她淡然的口吻聽不出任何感覺。
他反問:「四少希望我阻止嗎?」
火夕笑了笑,「那是你們的家務事,似乎不該由我來決定。」
他先是一怔,隨即一笑,「我明白了。」不愧是四少,她已經知道那個冒牌鬼火的身份了,看來什麼事都逃不過她的眼。
環視了四周優閒的景象—眼,她微微感歎地道:「現在的景象很難想像在一五二O年時,這個廣場上的鵝卵石地面曾染過斯德哥爾摩血案受害者的鮮血,不過,丹麥國王克裡斯蒂安二世的此舉也導致結合瑞典、丹麥、挪威三國的卡爾馬聯盟解體。」
「那已經是數百年前的往事了。」他懶洋洋地接受溫暖陽光的拂照。
知道對於數百年前的陳年往事,他沒多大的興趣,於是火夕深遠黑眸中的精光一閃而逝,「既然你對陳年往事沒興趣,或許可以談談你救回來的香港姑娘。」
知道這才是她的主題,幽冥淡漠地說:「沒什麼好說的,只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對於四少的神通廣大,他真的是佩服之至。
事實上,對於倪葉盼的事,他知道的並不多,也沒興趣知道,再者,從香港把她帶回斯德哥爾摩的這三天來,她一直都在昏迷中,不曾醒過來。
說不定已離死期不遠,他哼了哼,不過是個半死不活的女人,有啥好說的。
火夕淺笑,「在—三九七年,斯堪的那維亞的三個國家——丹麥、瑞典、挪威組成了卡爾馬聯盟,這個聯盟的目的包括約定所有斯堪的那維亞國家應該有一位共同的君主,而開始時是由丹麥女王瑪格麗特出任三國共同的君主,她是十四世紀另一位對斯堪的那維亞影響非常深遠的女性……」
幽冥不得不豎起白旗。「四少,你想知道什麼事,問吧!我會誠實的回答。」不然,四少肯定會把瑞典的歷史說上一遍,讓他聽得頭昏眼花、耳朵長繭。他暗忖。
對於他的妥協,她相當滿意,卻仍是故意地道:「由於丹麥是三國中最進步的國家,因此得以主宰卡爾馬聯盟……」
「那個女人叫倪葉盼,是香港翔龍館老大的掌上明珠。」他自動自發地道。
「你為什麼救她?」她直接切人重點,覺得正如同他自個兒說的話,他本來就不是頭上頂著光圈的好人,但這卻是他頭一遭出手搭救毫不相干的人,而且還是個女人。
「我到爆炸現場去採集證據,看見那個女人奄奄一息的躺在瓦礫之中。」他頓了頓。
她興致一來,順口胡縐道:「你不忍心見死不救,所以把她帶回斯德哥爾摩?」他說的話,她聽起來像是一個前所未聞的大笑話。
畢竟「鬼火」一直是她旗下的幽靈組員裡最邪氣,也最冷血的一個,他會不忍心見死不救這不是個天大的笑話嗎?
「四少,別消遣我了。」幽冥笑了笑,「是她,求我救她,所以我才帶她回來。」
「代價呢?」她問得自然,覺得要是他救了那女人沒有索取報酬才是奇跡。
「當我的女人。」他的語氣沒有一絲起伏。
「你對她有意思?」
幽冥喝了口已涼的咖啡,「至少她的身體稍稍具有吸引力。」
火夕的態度依舊沉穩,「前提是她得活下來才行。」活下來成為冥的玩物是幸還是不幸?暫時她還是先靜觀其變好了。
對於她的活,幽冥沒有異議。
「情況如何?」她又問。
淡漠地聳聳肩,他以無關緊要的語氣口答,
「我只知道她還沒清醒,就這樣。」他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事實上,帶她回到瑞典之後,雖然同處在—個屋簷下,他也還未去看過她。
「太冷漠了吧?」火夕評論。
「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幽冥笑了笑,理所當然的回答。
「她知道你的身份了。」她用的是肯定句。
「嗯!」他應了—聲、
在那個敏感、詭異的時刻出現,的確會讓人把他和兇手聯想在一起,而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冥絕不會多費唇舌向那女人解釋清楚,思及此,火夕提醒道:「別讓你自己陷於危險之中。」這是她唯一的要求。
伸手撫上左頰的三道抓痕,幽冥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危險嗎?那女人是挺潑辣的。「只是個女人,我還不放在眼裡。」
「這是性別歧視?」她語調輕柔地詢問,心想低估對手的能耐往往會是失敗的主因,尤其是輕視女人。
他居然……居然忘了四少也是女人!他連忙否認,「四少,我不是這個意思……」要是惹毛了四少,他恐怕就要大禍臨頭了。
「不然,你的意思是什麼?」她故意又問。
「呃……」幽冥迅速地轉移了話題,「狼的娃兒還好吧?」他沒想到拒愛的狼會最早當母親,這是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事。
「好極了,不過,她對於你送的滿月禮物頗有微辭。」火夕多看了他幾眼。滿月禮物哪有人會送充氣娃娃的?她突然發覺他除了冷血外,還有些變態。
幽冥頗不以為然,「有備無患嘛!以後總會用得著的。」那可是他千挑萬選才看上的耶!「或者,她比較喜歡我自製的『玩具』?」他不介意送她兒子幾個玩玩。他口中輕描淡寫的「玩具」指的是炸彈。
送剛滿月的小娃兒幾個炸彈玩玩,這種話也只有他才說得出來,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他和人家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呢!
思及此,火夕好笑地道:「你有那個心意就夠了,至於禮物就不必了。」她心想,粉身碎骨司一點都不好玩,冥也太沒有送禮物的藝術了。
他嗤了一聲,「什麼嘛!我的寶貝可是不隨便送人的耶!」
她笑得溫和,不著痕跡地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女人的堅強和勇氣是無法斗量的,輕視女人是很愚蠢的行為,你……不會有吧?」
幽冥乾笑了兩聲,「不……會,當然不會啦!」他說得有些言不由衷。
事實上,唯一能令他衷心佩服的女人此刻就優閒地坐在他的面前——火四少,而他也深信她是唯一,畢竟這個世界上是不可能找得到第二個像她一般的奇女子。
她微微一笑,「我想也是,你應該不是那種鄙視女人的沙文豬。」
四少這分明是拐彎抹角地損他,可沒……沒這麼嚴重吧?幽冥一臉委屈地承認,「好吧!我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四少,你就大人大量地願諒我的失言,好嗎?」
聞言,火夕這才打算放他一馬,「對了,改天問問冒牌鬼火,看她有沒有興趣為冬火效力。」
「四少……」他不想攬麻煩上身。
她起身說:「她是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