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穩的呼吸氣息在耳畔,方彌生撇過頭去,悄然拉開男人環在腰際的手,小心翼翼翻身來脫離男人的懷抱。
他早已將要帶走的物品以及證件收放在一隻袋內,連同從衣櫃上面拿下來的車鑰匙放一起。呵,想起來真諷刺,他自動送上門來,現在卻搞得像做賊似的偷偷離去。
所有的東西被他藏在床底下,方彌生趴在地毯上,伸手撈出自己的包袱,沒幾樣物品,真是來空空,去更空。
抬起頭來凝視熟睡中的男人,不由得輕歎了一口氣。把心給了你,就要不回來了;也不想要回來,讓你收著,不許丟。
內心交代了一些話,方彌生跪在床沿,湊唇去吻那張死人臉孔,只敢這樣偷佔一點小便宜,男人的鬍渣刮得很乾淨,沒刺痛他的嘴唇。
他要瀟瀟灑灑的走,才不要搞什麼離情依依、萬分不捨!方彌生也不想想自己眼眶紅通通,雙膝定在地上一直不肯爬起來。
愣了五分鐘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幹嘛啊?
又不是跪死人!
真是討厭的人,總是讓他腦袋呈現空白,忘了該做的事--滾蛋。
離開男人之後,他的腦子會清醒些,這是最大的好處;以後不用再當奴才、代替品,這是第二大好處。他要活得像個一等公民。
八成是個很傷心的一等公民……嗟!絕對不可以這麼沒出息!方彌生這麼告誡自己之後,決然的站起身來,提著手提袋走去開門。
啊!浴室?
白癡啊!他又不是來洗澡的。太習慣了。
「習慣……習慣……」嘴裡喃喃念著。
是啊,他染上太多習慣的惡習--習慣早起為他做飯,習慣跟他一起上班,習慣兩人一起回家,習慣……數著數不清的習慣來到門前,方彌生這回沒開錯門,悄悄離開早已習慣男人在身邊的住家。
回頭凝神一望,只瞧這一眼,他的雙腳又定住了,隨即深深吸了一口氣來清醒自己的腦子,免得自己搞錯了方向,走回去……
心在抽痛著,一股酸氣悶上了喉嚨,頹然跨出步履走往與心裡所想的反方向,他的車就停在院子裡的車位。
發顫的手連壓下車子的遙控器都顯得猶豫,有多久沒開自己的車了?
還發得動嗎?
輪胎有沒有氣?
會不會半途拋錨?
方彌生茫然的上了車,發動引擎,排錯了文件,油門一踩才知道後退變成了前進--「碰」的製造出好大的聲響!
嚇!方彌生瞠然回神,天……發生了什麼事?
趕緊按下車窗,伸出頭往前方一看,嚇嚇嚇!方彌生的臉都綠了。
他撞壞了花圃的水泥磚牆……視線挪到洋房大門,千萬不要把人給吵醒……啊--完了!
原本還睡在床上的「死相」回魂來了,這會兒換他魂飛魄散!方彌生一緊張,這回沒排錯檔,油門卻踩猛了,又是「碰」的一聲,他的臉都黑了……
方彌生沒空去看到底撞壞了什麼,因為迅速染上水氣的視線,一直離不開已經奔上前來的男人。
雷震剛大吼:「彌生,你在做什麼?」
方彌生馬上打著方向盤,車頭急急一轉,就在車身快要衝出外面的大馬路之前,再緊急剎住;雷震剛凜冽而難看的臉孔就在前方,手在引擎蓋上用力一槌,「磅!」表達他的憤怒。
方彌生傻愣了一下子,雷震剛已經閃到了車門邊,揪著他的肩膀,足以凍死人的冷冽語氣問道:「三更半夜,你要去哪裡?」
呃,方彌生抬起慘白的臉來看他,不管雷震剛有多生氣,他不怕他了;他怕的是剛才差點撞到雷震剛……就差那麼一點點……心都涼了……
他真是蠢蠢蠢……留在他身邊有什麼用!方彌生全身冒汗,微濕的手心握緊方向盤,顫抖的唇咬了又放,放了又咬,最後終於啟齒對他說道:「對不起……我愛上你了……祝你跟雷震彥幸福!」
咬牙,頭一甩,腳下油門一踩,即使視線不夠清楚,方彌生依然開車甩開雷震剛,從此離開了他的家。
差點跌倒的雷震剛身影晃了晃,然後穩穩站在原地傻了。
腦中實在很難消化方彌生剛才說了什麼……
他愛上他了?
祝他跟雷震彥幸福?
然,重點是他被甩了、拋棄了、不要了……方彌生逃家了!
該死的!這是怎麼回事?
緊握拳頭,顧不得右手被撞傷的痛,雷震剛氣到心肺快要爆炸的大吼--
「雷--震--彥--你做了什麼好事!」
人呢?
就在坐在馬桶上,沒拉肚子拉到腿軟,等雷震剛怒氣沖沖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腳踹開浴室大門,「磅!」門已碎裂!
嚇!雷震彥當場花容失色,瞬間腿軟了。
而外面那條街道的高級住宅,通通點亮了屋內燈火。
得知方彌生逃家了,雷震彥的預感成真--會玩到沒命……
乖乖的從實招來他對方彌生說過的話,堂哥沒動手揍他,只是臉色越來越鐵青而已。
雷震剛把雷震彥揪回老家別墅,三更半夜,「老大」果真很火大,也沒動手按門鈴,右手痛嘛,可以理解他為什麼又是抬腳奮力一踹--製造「碰」的一聲巨大聲響來吵醒人。
「樓下發生了什麼事?」
所有人皆從床上跳起,魚貫似的湧入樓下客廳查看--來人不是賊,也不是炸彈客,是發著漫天火氣的雷震剛!
沒人敢吭聲半句,只是看著雷震剛冷顏震怒是為哪樁?
雷震剛把人給踹進客廳沙發上,他撂下話:「從星期一開始,你除了頂替雷震浩的工作之外,大樓所有的盥洗室也一併歸你管。」
雷震彥全身虛脫無力的哀嚎:「堂哥,不要啊……大樓有五十層,扣掉租出去的還有二十層樓,每層樓有四間公共設施,和公司內部加起來少說也有一百多間……你忍心讓我逐一去檢查?」
雷震彥不敢想像,由他這個高級主管去檢查廁所幹不乾淨?又不是當衛生股長,他正職加兼職會做到死……此刻,雷震彥為了往後的辛苦操勞而面如菜色。
「你吃撐了很閒嘛。」雷震剛沒再多看他一眼,揪緊手中的鑰匙,冷冷的問道:「你製造假象來讓方彌生對我有所誤解,你就忍心?」
終於知道方彌生眼裡的憂鬱是什麼,原來是藏著他意想不到的情緒。他是怎麼想他的?笨東西不知道他愛他愛得要死……
原來這兩天不是作夢、不是勉強,知道的太晚,已經來不及了……
他帶著誤解以及傷心離開了!盤據在腦海的畫面是方彌生最後的一眼--含淚汪汪的讓他飲恨!傻瓜!
「震彥,你最好保佑我能夠找到他,否則我會恨你……」雷震剛先把話說絕了。
天曉得他把親情與愛情皆放在同等的天秤,他視方彌生為密不可分的家人與愛人,失去他的心情不是別人可以體會的。
天……瞧他該死的做了什麼好事!
何時見過堂哥這麼冷然的一面,他寧可被狠狠的揍罵一頓,也不要堂哥真的六親不認……他會因此而內疚死!
雷震彥解釋道:「震浩說你耍詭計得到他,姑母告訴我你依然過得不快樂,我和震浩就自作聰明想要幫你一把,來逼出方彌生對你的心意。
「我們之前假設方彌生根本不喜歡你,大伙會勸你看開並且放他自由;如果方彌生也喜歡你,你們會像今天一樣甜甜蜜蜜的生活在一起。結果……我們都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雷震彥內疚的要死,索性通通怪罪遠在國外度蜜月的難兄難弟--死雷震浩出的是什麼餿主意?這下子逼出大問題來了!
他倒是逍遙快活去了,留下他,搞砸了事情被派去檢查廁所,不會連女人的廁所都要去檢查吧?
想到廁所,肚子又隱隱作痛……媽的!他是吃了什麼東西壞肚子?
為什麼所有人都沒事,唯獨他……屁股都擦破皮了!
雷震彥馬上從沙發跳起,急沖沖的跑往廁所。
雷震剛歎了口氣,這些混帳越幫越忙。現在,他要上哪去把人找回來?
心很慌……落了空……像是少了一塊肉,很痛……
「折磨人的笨東西……被我逮回來,你就完了!」雷震剛看著自己被撞出了一大塊瘀青的右手,內心在譴責--你真狠心把我甩了!
「震剛,你的手怎麼受傷了?」
美婦仍不知發生了何事,瞧大兒子悶不吭聲,有事又往肚子裡憋著。「告訴媽,你和彌生怎麼了?什麼事情演變成這樣?」
雷震剛抽回手掌不讓人碰,「我說過別插手管我的事。」憤怒的咬牙轉身走到門口,又停下,連頭也沒回的放話:「媽,妳該打電話警告震浩別太早回來,否則公司由他去負責。」
「不行,公司是有你才會有今日的規模,震浩沒你本事。」老頭子走來身邊發話了。
這個大兒子很厲害,當初把一間小公司交給他,僅花了五年的時間,就將公司擴大成今日的規模,成了家族集團的「老大」。
這個家族沒有誰的經營事業能力比雷震剛好。由於能者多勞,他們這些人才有今日的飛黃騰達。
家族裡誰不感激雷震剛的犧牲與奉獻?以前雷震剛為了事業日夜操勞,十足的工作狂一個。每天過著沒休閒育樂的生活,眼裡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一年前,終於有人引起他的注意了,接著他為情「傷神」,週遭的人為他的愛「感冒」。
誰還看得下去他過著讓大伙都沒好日子可過的生活,為求自保,小兒子搞了點鬼,大伙私底下是知道的。可不知是那兒出了差錯?
就說雷震浩還不成氣候,小事辦不牢,怎做大事呢。
雷震剛僅說了一句:「多磨練就有本事了。」
眾人看著他頭也不回的離開老家別墅,殊不知雷震剛駕駛著車,漫無目的尋找,注意那路邊停的、道上跑的車輛,希望能發現一輛車頭與車尾都已經撞壞的中古福特汽車--
翌日,在某段十字路口,雷震剛不知到底找了多久,趁著短暫的紅燈時段,疲累的趴在方向盤上閉目養神,等到車後的喇叭聲響傅來,催促他綠燈當行。
雷震剛選擇右轉繼續漫漫長路的找尋,卻錯過了左邊的道路上,有一輛中古福特汽車拋錨在半途,造成一長串的車輛阻塞,因為主人沒注意油箱已空無燃油。
幸運的是前方三百公尺有加油站,等方彌生滿臉憔悴的走來加油站請人幫忙,雷震剛所駕駛的黑色賓士轎車,在五分鐘之前才離開加油站。
真慘,把自己搞得像是逃難……
幸好,已備妥棲身之所,否則別說當一等公民了,可能比路邊的一條流浪狗還不如。
一夜沒睡,眼睛浮腫,已折騰出黑眼圈的方彌生靠在門上,真不習慣這陌生的小公寓環境,窄小的樓梯間口堆著幾包對面住家的垃圾,拖鞋、外出鞋也不會放好,習慣真差啊。
雷震剛每次回到家才不會把鞋襪亂脫、亂丟來讓他去撿、去整理,反而還會將他脫下的襪子拿去浴室的洗衣籃放好……他的鞋子滴了水,伸手往臉上一抹,才知道自己又哭了……混帳!
死男人害他忘了該找鑰匙開門進公寓裡去。他以為離開男人之後,腦袋會清醒些,結果……可惡透了!死男人害他更失魂!
還去想他幹什麼,人家正雙宿雙飛呢,就他這個傻瓜丟了心,腦袋空空的開著車行遍大街小巷來浪費油錢,再不振作一點,他絕對會變成二等貧民。
公寓裡只有幾樣簡單的傢俱,和之前住的洋房是天差地別,他才不在乎住哪,在乎的是身邊少了他……
方彌生自我安慰,已經將人刻畫在心版上,只要閉上眼就會浮出腦海,這跟男人在身邊是一樣了。
爾後,方彌生摸摸身上的口袋,咦,租屋的鑰匙呢?
心裡開始緊張與擔心,立刻動手翻動那少得可憐的包袱,把所有的東西撈出來,再晃晃倒過來的空提袋,啊--方彌生差點學女人放聲尖叫--他什麼都拿了,唯獨漏了一把鑰匙……在哪啊?
努力搜尋最後記憶,想不出來,毫無任何印象。
方彌生黑著臉,用力踹了門一腳以示懊惱。真是有夠糊塗,一等公民變成無家可歸。
房東太太又不住在這裡,若要取得備份鑰匙還得打電話通知房東太太,手裡就有一支行動電話,看著它,就想到買手機給他的人--「震……剛。」
若是打開手機,會不會有電話鈴響……雷震剛會不會出來找他?
方彌生甩甩腦袋,咬著唇,「……」他想太多了!
現在該去找人來開鎖,然後到賣場去為自己添購需要的日常用品,而不是盡杵在門口繼續想著那個男人,否則他都可以不用活在世上了--會笨死!
有家歸不得,除了懊惱還是懊惱,邊走邊將手上的東西通通塞進袋子裡,「啊,震剛的衣服不能弄皺……」方彌生自言自語,只顧將衣服拿出來重新折好,人沒看路,一不注意方彌生腳下踩空,差點滾下公寓樓梯。
雙手扶著牆壁,方彌生的臉都綠了。
好可怕……雷震剛對他的影響力太大了,他隨時都有性命之虞!
「誰准妳泡咖啡進來的?」雷震剛龐大的身軀站了起來,其氣勢與壓迫感令人不寒而慄。
「我……」
來人訥訥的說不出話,雷震剛不耐煩的吼道:「馬上端出去!」他的話不說第二遍。
倒霉的第三任行政助理,不知大老闆的脾氣正處於非常不穩定狀態,隨時都有可能將人給轟成炮灰。她嚇得差點將咖啡打翻,雙手抖啊抖,才慢了幾秒反應,大老闆又吼了句--
「立刻滾!」
雷震剛打開會議室的門將人轟了出去,寒憎的臉孔沒給任何人好看。
在座的主管兀自捏了一把冷汗,人人噤若寒蟬,誰也沒敢說話。大老闆的脾氣越來越差,稍不注意去踩到地雷,準是雷聲隆隆的來震壞眾人耳膜。
通常,只要小心不觸碰到大老闆心中的痛,都還稱得上處在安全範圍。
大老闆頂多悶不吭聲,整天擺著一張酷臉來凍死人而已,還不至於隨便找人麻煩。
人事課的人在辦啥事啊,怎沒告訴新任的行政助理千萬不可以泡咖啡來,因為大老闆的老毛病又犯了……這回是非常嚴重的失眠。
有哪個當老闆的人,會天天留在公司到夜晚十二點才肯離開?
還不是因為睡不著!大老闆的「安眠藥」不知遺失到哪去了?沒找到是不會恢復正常的。
死雷震彥那個兔崽子--害人不淺!活該去檢查大樓廁所,他若不快點趕來開會,等會兒又要打雷了吧?
雷氏家族的眾主管級們都猜錯,雷震剛現在既沒說話也沒罵人。
大伙瞧他惱怒的走了出去,丟下即將開始進行的會議不開,沒人有膽子敢問:大老闆要去哪?
雷震剛只不過回到對面辦公室,視線落在少了秘書的辦公位置,椅背上披掛著一件方彌生的外套,人走了過去抓起外套湊上鼻間嗅著,雷震剛眉心擰得死緊,心裡萬分焦急與渴望找回已經愛上了他的笨東西……
「堂哥,我已經派人去找這方圓百里之內的修車廠,都說這三個月之內沒有一輛車頭與車尾壞掉的中古福特汽車開去修理。」
雷震剛沒回話,心裡實在無法去原諒……別怪他不留任何情面,已經沒有餘力去罵人。
僅是冷冷瞪了雷震彥一眼,雷震剛甩頭逕自進入大樓內。
雷震彥內咎萬分,低聲下氣的跟在身後,雷震剛除了談必要的公事,也不願理會誰。
雷震浩目前不敢回國,怕接下雷氏企業的重擔,他沒雷震剛的經營手腕,萬一把公司搞垮了會先氣死老爹;做娘的也不敢再去找雷震剛談心事,雷震剛撂下警告:別再去騷擾他的生活,這群親戚們已被列為拒絕往來戶。
而他呢?
唉--雷震彥在外人面前擺著非常驕傲的高姿態,人到了三十樓層,開始做著不為人知的兼差。
「方彌生……你到底藏哪去了--啊--」雷震彥非常火大的吼。方彌生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為會害死人……
該怎麼脫離苦海?
人沒找回來,他是休想得到堂哥的原諒。「方彌生你還不趕快出現,我會被你害到累死!」
雷震彥非常懊惱的說完,於是開始每天的例行公事--
早晨只要是在盥洗室的「過客」,幾乎會看見一個長相非常古典的男人,發著莫名其妙的怒氣,就為了找一個叫方彌生的人。
情況已經維持了三個月,雷震彥只能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既粗魯又煩躁的一腳踹開某間廁所的門--
「啊--」意外的傳來驚慌失措驚叫!
雷震彥一瞬愣怔當場。
剛脫下褲子的人可沒愣傻,抬腳踹回門,趕忙恢復一身整齊走出門外,非常冷靜的表情瞧不出適才所受的驚嚇。
他心平氣和、有條有理的說:「我不是方彌生,你找錯人了,也踹錯門。」
雷震彥顯得好生呆傻的回應:「我知道。」
嗯,知道就好。「啪!」對方立刻賞給雷震彥一個耳光。「變態!」他甩頭離開,留下雷震彥不敢相信接二連三發生了什麼?
變態?!
像嗎?
他走去照鏡子,吹彈可破的肌膚印有五指紅痕,被甩了耳光……
臉色一沉,雷震彥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是傻瓜……
每天站在這裡有什麼用?
就為了偷看雷震剛,人家雙宿雙飛可甜蜜極了--適才在方彌生眼中所見,腦中所想就是這麼認為。
然,他為什麼還來?
每天上班都趕著刷最後一分鐘的卡,幾次挨了老闆的警告,每個月的全勤獎金都扣光,少了一些收入來支付生活花費,多繞了二條馬路,躲躲藏藏的在兩層大樓中間的防火巷裡,伸頭去偷看對街的男人走進公司大樓的一、兩分鐘過程。
愛戀的目光凝住對街大樓的出入口,彷彿男人還在那裡,怔然了一、兩分鐘過後才發現,那是停留在腦海的影像。
揮之不去的男人令他為之暈眩,微顫的身體靠著牆面,連呼吸都深感困難,然後告誡自己不要再來了,只會難受……
隔天,準時出了公寓,心裡就會期待與雀躍見到人的那一刻的來臨,一旦想見的人遲了幾分鐘還沒出現,焦慮與不安就壓得他快透不過氣;直到死人臉孔映入眼簾,喜極的心情霎時抹去焦慮,然後等人消失在視線範圍,揪心刺痛的感覺也跟著侵襲上身。
一天總要經歷一回才甘心,就這樣日復一日的來,又日復一日的走,是自作孽。
天底下只有他這個白癡,才會做這種蠢事!
搞不好雷震剛早就將他給忘了……
他還怕被他看見,「傻瓜……」咬唇咒罵自己真是蠢得不可救藥!
方彌生腦中茫然一片,失了魂,只是軀體自然的走去停車所在的方向,「啊!」突來的疼震醒了神智,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只聽惡劣的語氣非常不客氣的罵--
「喂,你是白癡啊,走路都不會看路。」
「……」
巷道裡,攤販推著一台車緩慢的離開眼前,方彌生皺著眉頭從地上站起,走去繞過損壞的車頭,打開車門,閃進駕駛座上。
他口中喃喃自語:「中年攤販說的對,我就是白癡才會搞得今天又要遲到……」
將車子開出道路,方彌生又告誡自己,以後不能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