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熟悉聲音在巫闇帆耳邊響起,一個吃驚,巫闇帆立即坐起身,望了望四周的奇景。
「這裡是……」
「黃泉囉!」老人笑嘻嘻的道:「真是的,早就叫你要注意鬼的嘛!怎麼又會跟鬼混在一起了呢?」
「爺爺……」巫闇帆睜大了眼,他沒忘記這張總是告訴他許多事情的臉。
老人也沒對巫闇帆說什麼,自顧自的說:「那小子也真是個老頑固,都說鬼並非全都是邪惡的了,他就是不懂!這下倒好,將一個好好的家搞成這樣……」他重重的歎了口氣。
沉默片刻之後,老人又對他笑了笑。「爺爺再幫你一次,就幫你教訓教訓那個老頑固,你也要答應爺爺一件事好嗎?」
「爺爺你說。」他笑得坦然,他很久沒見到爺爺了,也很久沒如此輕鬆過。
「原諒你的父親。」
就這幾個字讓巫闇帆皺起了眉,他有點不懂為什麼爺爺要他原諒父親?難道他的父親做了什麼令他憎恨的事嗎?
「可憐的孩子,忘記這令你不敢接受的事實了嗎?」
「事實?」
什麼事實?有什麼他不敢相信的事嗎?有什麼東西阻擾著自己不去回想那件事,那件事……是什麼?
***
冒著冷汗的驚坐起身,巫闇帆緊握著拳。
他的突然起身,讓端著一盤食物進門的巫徐雲雨將食物打翻在地。
那聲音引起巫闇帆回過頭,瞧見的是自己母親掩面痛哭的模樣。
「媽……你在哭什麼呀?」他不解的擰緊眉,笑了出聲。「都這麼大了,還哭得跟小孩子一樣!」
「都是你這個不肖子!一昏迷就快兩個禮拜,比上次還要久!你是存心想嚇死老媽是嗎?」她一把抱住巫闇帆,哭得越來越大聲。
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再加上強力的衝擊吧,所以讓巫闇帆不願回到現實的在夢中徘徊了近半個月。
巫徐雲雨的哭聲引來全家人,巫伯華也奔了過來,一見到兒子清醒,他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巫伯華才想過去擁抱他,卻被巫闇帆怒斥了聲。
「別過來!」抬頭看著父親的眼居然是駭人的目光,「給我離開這個房間!」
那怒瞪的目光讓巫徐雲雨心驚不已。
「合帆,別用這種口氣對你父親說話。」
「要不然你要我用什麼口氣?對於一個把我最愛的人給殺掉的人,你還能渴望我對他有什麼態度?你說……我該用什麼態度?」是的,他記起來了,記起了那個原本很快樂的中秋夜。
一切的幸福全毀在眼前這個男人的手中。
就在那一瞬間,就在他的面前……他最愛的人在剎那間變成了一陣煙霧,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殘留在心中那種被抽空般的噁心感他永遠也忘不了。
「滾……」
乾澀的聲音劃破寂靜,巫闇帆掩面的模樣讓人於心不忍。
巫徐雲雨才抬起手想觸碰巫闇帆時,巫闇帆猛然抬頭。
「全都給我滾!滾出我的房間!」
他的怒吼讓巫徐雲雨愣了愣,巫闇帆就像是不願再看見他們似的撇過頭去。
巫伯華拍了下巫徐雲雨的肩,卻被她打落,巫徐雲雨掩面奔出了房間。
呆望著巫徐雲雨的背影,巫伯華突然又被身後的聲音嚇住。
「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巫闇帆緊緊抓著被子,彷彿可以聽得到而被撕裂的聲音。「別考驗我的耐性!」
「闇帆,我……」
「給我滾!」
不給巫伯華任何解釋的機會,巫闇帆又怒道:「全都給我滾!」
將想說的話吞下,巫伯華遣走所有人,隨後也退出了房間,他想……就先讓他靜一靜吧!
在所有的人都退出房間後,巫闇帆眼中強忍著的淚才滑落,要是方才母親不在的話,那他肯定會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雖然那是悠齡最不願意他做的事,但他就是忍不住。
「悠齡,我不是聖人呀……」就算他是他的父親,卻也是殺了他愛人的人,要他如何原諒這樣的一個人?
巫闇帆暗自傷心,想起當他是元官玉靖的時候,救不了汝鄢悠齡的痛苦;不料到了現在,他依然救不了汝鄢悠齡。
自己的無能讓巫闇帆緊掐住大腿,指甲陷入肉內,滲出血紅的鮮血。
那自虐的舉動讓人毛骨悚然,空洞的眼神之中是一片晦暗。
突地,好好擺在桌上的鬼書翻動了幾頁,書中的書精竄了出來。
「公子!你在做什麼?」
男顏如玉驚呼出聲,引起巫闇帆的注意。
望著自己不知何時用指尖刮下的沾血紅皮,他不自覺的又出了神。
「公子!」女顏如玉在他面前揮揮手。「完了!公子意識渙散了,怎麼辦?」
男顏如玉歎了口氣,「怎麼辦?找夫人或小姐囉!」
話一說完,兩人互相點了下頭,飛快的往各自的目的點飄去。
***
砰的一聲,門被打了開來。
「哥!」巫茵樊拉住巫闇帆那再度自虐的手。
他腿上的褲子己破到只剩下幾塊碎布,觸目所及淨是令人感到作嘔的血肉模糊狀。
「哥!你在幹嘛?」巫茵樊輕拍巫闇帆的臉,可惜依然喚不回他的神智。
這時,巫伯華也跟著進入,他一進房便被巫茵樊揪起衣領。
「都是你!都是你把哥害成這樣,都是你!」
「為什麼非得要趕盡殺絕?悠齡又不是害人的鬼!」巫徐雲雨倚在門邊,含淚的怒瞪了巫伯華一眼。
在一起生活這麼久,她頭一次知道自己的丈夫是這樣的不通情理。
「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跟鬼在一起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為什麼他們就是不懂做父親的苦心?
「為了他好?呵!這句話你還真敢說呀!」
突然響起的熟悉聲音讓所有的人楞住,往聲音的來源處望去。
在巫闇帆床旁站著個一臉笑瞇瞇的和藹老人,他輕輕的將手放在巫闇帆那自虐的手上。
「傻孫,這麼想用外在的痛來忘記內心的痛嗎?」
被觸及的手停止了殘虐的動作,就像被觸及內心深處的苦痛一般,巫闇帆再也掩不住內心的痛而流下了淚。
「我沒能保護我最愛的人……我好恨……」
「傻孫……」輕拍著巫闇帆的頭,老人抬起頭來看了巫伯華一眼。「清醒點!看到兒子這樣,難道你還以為你的所作所為是對的?」
「爸……」
「別叫我!你不知道嗎?其實你已被你的前世所操控。」
他的話讓巫伯華猛然頓了下。
「你的前世是元宮玉靖的父親,那個狠心逼瘋自己兒子的人。」
這句話一出,巫闇帆突然自迷霧之中清醒過來。「你是元官玉靖的父親?」那個慘忍的父親也就是他現在的父親?
「你……你們說什麼我不知……」
「混帳!」老人一陣怒吼打斷了巫伯華的話,「難道你想重複當年你所犯下的錯嗎?」
略微一愣,巫伯華突然跪下。「我錯了……我當初並不是故意要通瘋他的,我愛他呀!因為他是我的兒子……」
這舉動嚇到了所有的人,老人笑了笑攙扶起他。
「過度的寵愛對孩子們而言是負擔,愛人是自由的,我們做父母的不能阻止他們愛人、愛什麼人、受什麼傷,這一切全都是為了要讓他們增長一智,反對只會讓他們步向錯誤的路途。」
「是啊!爸說得沒錯,兒女們的幸福是自己的,我們不能去干涉。」
一旁的巫徐雲雨幫忙支撐著巫伯華的身子,溫柔的笑著。「我們能做的就是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們,提供個能讓他們停歇的溫暖地方。」
巫伯華點點頭,流下的淚讓人知道他己後悔他的所作所為。
老人看了很滿意的點點頭,再步回巫闇帆身旁。「你還是不能原諒他嗎?他可是你的父親哦!」
「如果……如果他是做出其它事情的話我都能原諒,但是……我就是不能原諒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從我身邊搶走悠齡!」巫闇帆用那幾近沙啞的聲音吼道,始終未抬頭望巫伯華一眼。
「不能原諒的是救不了汝鄢悠齡的自己吧?」老人再次將手撫上巫闇帆的頭,愛憐的說:「可憐的孩子,讓你看樣東西。」
語畢,他的另一隻手像是牽引著什麼東西一般的伸了出去。
一道熟悉的白影被牽引了出來。
雪白的長髮、白髮問的霧光雙角、粉嫩玉肌及那雙美得知夢幻般的銀鑽水眸……
「悠齡!?」天啊!這不是在作夢吧?悠齡竟如此真實的站在他的面前。
汝鄢悠齡朝他微微的展露笑容,飄至他的身旁,輕撫著那張令人心疼的俊臉,臉上淨是憔悴的神色和悲傷的淚痕。
「傻瓜……」
汝鄢悠齡含淚笑著,道山了平時他老愛逗他的話。
淚滑落的一瞬間,兩人緊緊相擁。看得出他們的喜悅,亦看得見他們對彼此的憐愛。
「這該感謝你的父親手下留情。」
老人的話讓巫闇帆一震。
「其實,你的父親並不想讓你真的痛苦,他只是太愛你了。」
回頭望了下那個一直在門前望著他的人,那個原本集威權於一身的人現在居然滿臉擔憂及懊悔。
巫闇帆立即給了他一記溫和的笑。「爸,原諒我。」
「傻兒子……」說什麼原諒,他才想叫他原諒他這個愚蠢的父親……
忍不住淚流滿面的巫茵樊,看了立即笑出聲。
巫徐雲雨拍拍巫伯華的背安撫著。
看似所有的事情都己順利的解決,老人微笑著歎了口氣。
「主人,要走了嗎?」兩個顏如玉擰緊秀眉,有點捨不得老人離開。
老人對他們笑了笑,「別叫我主人了,該叫我孫子主人。」他轉身揮了揮手,身影越來越模糊。「我的家人就拜託你們照顧啦……」
兩個顏如玉突展笑顏,向老人的背影行了個體,這是對他這個主人最後一次的行禮。「是!」他們笑得相當燦爛,接下來,他們得改稱巫闇帆為主人了。
***
初秋的暖陽照射在巫家的庭園中,隱約之間,可看到屋內的人和諧的相處在一起。
其中,還有數只半透明的幽靈,和常跟一個年輕人相處在一起的白鬼,家人都是這樣稱呼他……
「悠齡!快來,快看爸又幫你買了什麼東西回來了。」
「不,悠齡要先過來看看媽幫你買的衣服。」
「才不是,悠齡哥要先陪我玩啦!」
此起彼落的聲音讓巫闇帆不爽,「統統給我住嘴!悠齡是我的,你們誰也別想搶!」
他的大吼惹來三雙眼睛的注視。
「小氣!」三人同時開口,卻立即接收到巫闇帆那可怕的殺人目光。
三人對望了下,聳聳肩,摸摸鼻子自討沒趣的離開房間。
不是他們怕巫闇帆,而是因為他們都明白巫闇帆想跟汝鄢悠齡單獨相處。
妨礙人家談戀愛的會被馬踢,他們當然不會白癡到任由巫闇帆這匹黑馬端,還是乖乖離開房間比較安全。
見他們三人都離開了房間,巫闇帆便緊摟著汝鄢悠齡,親暱的吻著他雪白的發。
「有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問。」
「什麼?」汝鄢悠齡靜靜的躺在巫闇帆懷中,享受著他傳遞過來的生命伏動。
「倘若我死了,那你會怎麼辦?」他的意思是說若自己活到了生命的盡頭死了的話,那汝鄢悠齡會怎麼辦?
汝鄢悠齡擰緊眉,「陪你囉!」到處作怪,擾得民不聊生,到時應該會引來不少的驅鬼專家吧?
「傻瓜!」他愛憐的印上一吻,「我倒覺得我也變成鬼好了,可以陪你直到自然化成塵土。」
「白癡!」汝鄢悠齡笑得溫和,「這想法不切實際。」甚至可以說是不可能的,還是按照他原來的計畫擾亂民生好了。
反正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也許那個時候就想得到方法也不一定。
「那我再問一個問題。」巫闇帆將汝鄢悠齡壓至身下,溫濕的氣吐在汝鄢悠齡耳邊,「我最愛聽的是哪一句話?」
汝鄢悠齡瞪大了眼,接下來如孩童般的笑了笑。「那還用問嗎?當然是……」
緊接而來的呻吟,以及溫濕的熱吻將兩人的體溫調至最高。
他輕輕的吐出三個字——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