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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妻 第4章(2) 作者:綠光
    「妻子?」佟抱恩咀嚼著話意。

    舒夫人,之於她只是個頭銜,並沒有實質上的感受,畢竟一切都是她求來的,就像是她搶來的一頂皇冠,就算她握在手中,也終究不屬於她。

    「亦妻亦友。」他道。

    「我以為你的妻子應該只有搖光姊姊一個人。」她突道。

    舒仲尹微愣。「……她並沒有嫁給我。」

    「可是,在你心裡,只有她才是你唯一的妻子,不是嗎?」雖然她是他名份上的妻子,但她是不敢有任何奢望的,只要他有一點點的在乎自己就夠了。

    「我想,咱們還是做朋友就好。」

    她怕自己越來越貪心,還是畫上安全距離較妥當。

    舒仲尹微揚起眉,心裡有種被掃興的不悅。「原來,你會幫我這麼多,只是為了報答搖光。」唯有這麼解釋最貼切了。

    虧他願意將她視為自己人,她竟這麼不識抬舉。

    他先前寧犯欺君之罪,迎娶男扮女裝的傾城,顯見他多不願意有人成為他的妻,如今她己是他的妻,更得他的信任,結果她卻不屑一顧。

    「那是當然,搖光姊姊每回來找我,都會買鴨簽包給我。」她故意哼著,再飲一杯酒。

    「一個鴨簽包就可以收買你,這麼好收買?」

    「搖光姊姊還會對我笑。」她有點埋怨地道:「哪像你,從頭到尾都不看我一眼。」

    「誰要你又小又軟的,抱在懷裡讓人害怕。」他想起當初抱她時的感覺,像是抱著瘦弱的小動物,那般無助地貼著自己,讓他當下有些手足無措。

    「嘎?」佟抱恩瞇眼瞪他。「害怕?」

    「也許不能說是害怕,應該是……」舒仲尹沉吟著,見她逼近到面前,陣陣酒香拂面,她那雙狹長的美目微瞇著,似慎還嬌。

    「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身為舒家繼承人,他被嚴厲地教導長大,從未享受過親人之間的擁抱,像那樣被他摟進懷裡的,她是第一個,陌生的衝擊,他難以形容。

    「你也有不知道如何面對的時候?」她咧嘴一笑,正要再說幾句揶揄他時,突地一股腥甜翻湧,她急忙別過頭,一口鮮紅帶黑的血噴濺在地上。

    他登時一震,深邃的眸圓瞳,直看著她抹去唇角的鮮血,揚著淡淡的笑。

    「唉,傷腦筋……」她喃著,全身氣力像是被瞬間抽去,往旁一傾。

    舒仲尹飛快將她撈進懷裡,一如當年的衝擊,那般軟而無力的身軀冰涼的偎在懷裡,令他神色一變。

    「你怎麼了?」他驚慌吼著,「歐陽,找大夫來!」

    守在不遠處的歐陽璿急聲喊道:「是!」

    「不用了,找夕明……他身上有我要吃的藥。」她瞅著他,瞧見他顯露擔憂,不由得輕撫他的頰。

    「原來你會為我擔憂?不好,這樣……不好……我只是小病,沒事。」

    殘酷的現實將佟抱恩的理智拉回一些,她暗罵自己不該貪戀他的笑,讓一切亂了套,大大違背了自己的初衷,但卻也不可否認,他的關懷讓她有一絲的竊喜。

    好矛盾,她要與不要都好受苦。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個!」舒仲尹低斥著,將她打橫抱起,疾步而去。

    舒仲尹派人兵分兩路,找大夫,同時也去找朝夕明。

    當朝夕明慌忙趕來,一進房,聞到酒味,立刻開罵,「你讓她喝酒個!」

    「她不能喝酒?」舒仲尹一怔。

    「她不能喝!該死的,她答應我不喝的!」打從她老是實行「嫁禍」之後,她的身子每況愈下,找了御醫也查不出原因,只能開些強身滋補的藥丸,不過御醫曾叮囑過,盡可能別讓她喝酒,否則藥性無效外,只怕更傷身。

    舒仲尹皺起濃眉,不懂她為何沒對他提起,還陪他喝了那麼多。思忖間,瞧朝夕明從懷裡取出藥瓶,倒了一顆,餵進己昏厥的佟抱恩口中,再拿茶往她嘴裡灌。

    「你這是在做什麼?」看不過他的粗魯,舒仲尹拿走他手中的茶杯。「你這樣灌她,不怕她嗆到?」

    「我一向都是這麼做的。」朝夕明沒好氣地道。

    「一向?」他聽出端倪,沉聲問:「她到底有什麼問題?」

    與此同時,輕摟起她,小心翼翼地將茶水餵進她嘴裡。

    「一點小病。」看著舒仲尹輕柔的舉動,朝夕明心裡五味雜陳得很。

    「一點小病會嘔出那種污血?」他輕哼,以指輕拭她唇角的水漬。「要是一點小病,她為什麼非要你身上的藥不可?還是乾脆我叫大夫進來診治算了?」

    大夫早己候在外頭,他沒喚進房內,只因她在昏迷前說要朝夕明身上的藥,既然隨身帶著藥,那就代表這病己經跟她多年。

    「叫大夫也沒用,抱恩她……」朝夕明欲言又止。

    「她病得很重?」他輕聲問著,將她輕放在床楊上,替她蓋妥被子,但儘管如此,她身上依舊透著一股教他膽顫的寒意。

    那股冷像是從體內竄出,令人駭懼著。

    「倒不是病得很重,只是活不了太久。」

    舒仲尹一震。「你這是在說笑還是說真的?」

    「說笑?」朝夕明沒好氣的瞪他。「你在意嗎?」

    「我在不在意,重要嗎?」

    「對你而言,也許不重要,對抱恩來說很重要。

    「為什麼?」

    「因為她喜歡你!」

    舒仲尹揚眉,不是很意外,但一時之間也說不上充塞胸臆的到底是什麼感覺。

    「這個傻丫頭不計任何後果的幫助你,她……」

    瞇起眼,等著下文,但他卻頓住不再說。

    朝夕明滿腔怒火,本來想要一口氣說清楚,卻硬生生忍住。畢竟這是抱思的隱私,他沒有置喙的空間。

    所以,最終,他只能這麼說:「如果可以,我一點都不希望她接近你。」

    「你喜歡她?」舒仲尹問。

    他翻動眼皮。「她是我妹子!我只是心疼她把心都懸在別人身上,就算被討厭了,她也無所謂,就只為她想做的事……其實你突然待她好,也不過是因為你想從她身上找到玄搖光的影子而己,只是因為她崇拜玄搖光,讓你覺得有某種共鳴!你如果要討厭她,就繼續,不要對她好,讓她乾脆死心。」

    「我並不討厭她。」

    「你想騙誰?」他哈了聲。「打從抱恩一嫁進門,你待她的態度就不好。」

    「誰會特一個刻意挑釁的人好?」舒仲尹淡聲道。

    他簡短一句話堵得朝夕明無言以對。

    原來他也知道抱恩是故意的,那麼……

    「你待她好,是因為你有一點喜歡她?」

    如果他有那麼一丁點的喜歡抱恩,那麼,抱恩為他所做的一切,也算是值得了。

    舒仲尹濃眉微蹙。「喜不喜歡很重要嗎?我想知道的是,她的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有,她到底幫了我什麼?」

    眼前沒有任何事比她的身子重要,他只想知道她的病醫不醫得好。

    朝夕明瞅著他半晌,突地歎了口氣。「等你有點喜歡她了,再自個兒問她吧。現在,你出去吧。」

    「出去?」舒仲尹哼笑著。「這裡是我名下的鬼將軍府,是我的府邸,你憑什麼要我出去?」

    「抱恩這病一發作,夜裡總是難以成眠,向來都是我照顧她的,而且,她的病一旦發作,沒折騰個幾天是不成的。」朝夕明無奈地閉了閉眼。

    「舒爺如此尊貴之軀,怎能伺候照顧一個病人?還是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就可以了。」

    「笑話,抱恩是我的妻子,照顧她是我的責任,就算你是她的義兄,入夜還與她獨處,這像話嗎?」他瞇眼,眸底滿是警告意味。

    「我還沒質問你,為什麼跟她同車共出。」這事教他很介懷。

    朝夕明黑亮的眼轉了轉,試探地問:「你也會在乎這些禮俗?」

    「終究是禮俗,不是嗎?」舒仲筍坐在床畔,直視著他,那淡漠的眸色像是在告訴他——快滾。

    「你真把抱恩當成妻子?」他再問。

    舒仲尹說得雲淡風輕,讓人嗅不出半點酸味,可是不管橫看豎看,他都覺得這個男人是真有那麼一丁點的在意呀。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這個陪嫁侍衛會不知道?」

    「不如我也待下,免得半夜有什麼狀況,你臨時要找我不便。」像是故意的,他往床尾一坐,那勾笑的嘴臉,真誠中帶著挑釁。

    看著他半響,舒仲尹突喊,「歐陽。」

    「是。」守在門外的歐陽璿踏進房內。

    「把他拖出去。」

    「是。」見歐陽璿大步走向他,朝夕明立刻跳開,忙道:「等等,我身上有藥先留下,兩個時辰之後,抱恩得再吃一次。」嘿嘿,他這舉動根本就是對抱恩有意嘛,既然如此,自己就不留下來妨礙了。

    他從懷裡掏出藥瓶,直接丟給舒仲尹,不用歐陽璿動手,自動離開。

    兩人離去之後,房裡安靜得半點聲響也無。

    舒仲尹拿著藥瓶,凝看著猶在沉睡中的佟抱恩。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呼吸輕淺得如游絲,就連胸口的起伏也極小,彷彿只要一個不小心,她隨時會撒手人寰。

    這樣的她,很難跟平常的她聯想在一起。

    朝堂上的她,強悍而自信,面對他時,夠嗆敢挑釁,但只要他反客為主,她會羞得不知所措,就連一個吻都會讓她嬌澀不己;一喚小恩兒,她會羞惱成怒,跺腳洩怒。

    她的有些面目,也許曾經覺得可憎,但現在都教他想念,總好過躺在床上冰冷得快沒有氣息的她。

    他等著她清醒,想看她鮮明的喜怒哀樂。想知道,她到底有多喜歡自己,想知道她到底怎麼幫著自己……她身上有許多疑點,但因為信任,他可以全數不追究,只要她能醒來,像往常一般和他逗鬧著。

    忖著,他沒意識到自己的雙眼一直盯著她,更沒發現他不自覺地緊握她的手。

    等到吃藥時辰一到,他摟著她入懷,取出藥瓶裡的藥丸餵進她嘴裡,接著倒了一杯茶,想了想,他沒倒進她嘴裡,而是自己先含在嘴裡。

    對上她的唇,他徐徐將茶渡進她的嘴裡,帶著自己沒察覺的溫柔,一點一滴餵著,直到她將藥丸嚥下。

    正打算扶著她躺好時,她突地一震。

    「小恩兒?」他喚著,以為她快要清醒。

    但她沒有張眼,反倒是蹙緊眉!像是在忍受多大的痛楚,嘴裡甚至逸出斷斷續續的申吟。

    「很疼嗎?」他蹙緊眉。

    怎麼和朝夕明說的不一樣?不是說她己經沒大礙了?

    正猶豫要不要差歐陽璿去喚來朝夕明,卻聽她夢吃似的低吟,「不要……」

    「小恩兒?」

    「不要……」她突地伸出雙手,緊緊地抱著他,他猛地一震,還未細究內心的感受,便聽她帶著哭音嚷道:「我會保護你……誰……誰都不能在我眼前傷害你,誰都不能……」

    舒仲尹這才知道原來她是作夢了,而且似乎是場可怕的惡夢,所以將他摟得極緊,他難以想像她這麼瘦弱的身軀竟有這麼大的力氣,像是誓死扦衛著什麼。

    瞅著她,他不禁想,她想保護的到底是誰?

    「仲尹……」

    那嗓音無比哀戚,像是在恐懼什麼,雙臂拚了命地將他摟得死緊,那一瞬間,他像是明白了什麼,那被訓練得冰冷的心,在她一聲聲呼喚之中,漸漸軟化。

    是他。

    原來她想保護的是他。她想保護他?想著,他不禁笑了。

    向來只有他保護人,何時他也要人保護了?她又要怎麼保護他?

    笑意在唇角慢慢擴大,柔了那雙淡漠的眼,他緊摟著她,像是哄孩子似地道:「想保護我,你要先把病養好,讓我瞧瞧,你有多大的本事保護我。」

    彷彿聽到他的話,恐懼在她沉睡的臉上逐漸退去,雙臂緩緩放鬆。

    該再將她安置在床上較妥,但他卻不想太早放開她,就怕她又作惡夢,他不能及時哄她。

    於是,他將她摟進懷裡,親吻著她額上的烙痕,像是會上癮,他的吻從額頭飄到眉心,吻上她愛笑的眼,吻上她秀挺的鼻,最後落在柔嫩的唇。

    霎時,像是察覺自己的舉動有多脫軌,他定定地注視她半晌,最終決定將她置回床面,但她的小手緊揪著他的袖角,輕歎一聲,他只好摟著她倚在床柱。

    她軟軟暖暖,一如當年,他一樣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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