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仲尹甩開她的手。「別碰我。」那眸色像是瞧見什麼髒東西似的。
那冷漠、疏離和嫌惡,幾乎逼出佟抱恩眸底的淚。
「是!我承詔!一開始嫁給你,確實是因為舒夫人這個位置方便我行事,可我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讓秦世衍上當而己!」她急聲道。
他不為所動地哼笑著,「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相信你?」
「我說的都是真的!」為了取信於他,她只好把和玄芸私議的計劃道出,「因為皇夫不斷地結黨營私,甚至利用秦家商行做為掩護,一再虧空國庫,為了除去秦家,所以我向女帝獻計趁此機會,將秦家和皇夫一派從朝中連根拔除。」
「是嗎?」這倒是和玄芸提過的清理門戶不謀而合。
然而,此刻,他還能相信她嗎?
「真的,我不想看到秦家因為有皇夫庇護而日漸壯大,更不想看秦家使出下三濫的手段對付你,所以我才想要徹底除去秦家……我想保護你。」
秦家為商有百年基業,但是行商無德,總是投機取巧。
「可笑,我還需要你保護?」他哼了聲。
佟抱恩握拳。「東方傾城的事,要不是我收買了冬御醫,早在他扮女裝嫁入唐府時,就被揭穿了身份,一旦他有欺君之罪,就連你也會受牽連!」
「所以,你現在是在跟我討人情?」
「不是!」她氣結。「我想告訴你的是,我要保護你,哪怕要賭上我的命!我不能忍受你被秦世衍那種小人給陷害,所以我把舒家看似風光,實則為爛攤子的礦脈賣給他,他現在大可洋洋得意,但過一段時日,他就會知道,那幾座礦,即將變成燙手山芋!」
舒仲尹定定地打量著她,有些微愕。
光憑他留在書房裡的資料,她就能找出那幾座礦的致命點?他舒家產業何只上千,她怎麼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分析得如此準確?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可以以我的命起誓!」
舒仲尹瞅著她,半晌才啟口,「那麼送往春日的商貨,你要怎麼解釋?」
提起這事,佟抱恩艱澀地抿了抿唇。「再過幾日,春日必有內戰,屆時,秦家馬隊會被捲入戰亂,運出的商貨會被毀,讓秦家血本無歸。」
她不想讓他知道這些事,不想讓他發現她的與眾不同。
「你何以確定?」他攘起濃眉,忖度她話中的可信度。
自從和南盛一戰之後,春日風平浪靜多時,要說內戰,除非是皇儲之戰,但春日去年才新皇登基,要說今年再鬧內證,機率似乎微乎其微,可她說得煞有介事,讓他不解。
「當我還是內閣監生時,曾到天官府向天官學過占星觀象,我篤定近日之內,春日必有內戰。」她撒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
舒仲尹想了下,撇唇笑得極冷,再問:「好,就算如此,你又要如何剷除皇夫一派?」
他不在朝為官,但畢竟和宮中有所聯繫,自然清楚宮中的形勢,他並不認為她的做法,就可以削弱皇夫一派的勢力。
「一旦馬隊的商貨遭受戰火波及,再加上幾座礦如炸彈接連出事,屆時秦家必定損失慘重,為了讓秦家商行能繼續運作,皇夫必然會向戶部調頭寸去補秦家的缺口,如此一來,戶部支出的官銀,便成了最有力的證據。」
她說得頭頭是道,他自然清楚並非是一時拿來搪塞的藉口。
「好,就算你料事如神,但你要怎麼確定,秦家真會因為這麼點事,就落得一敗塗地的下場?」
她看他一眼,淡道:「你等我一下。」
話落,她轉身出了偏廳,回來時,手上己經多了幾張銀票。
「這是你舒家錢莊的銀票,你應該認得出來吧。」
他看了眼,輕點了點頭。
「我將每座礦,以最高價,總計八千萬兩黃金賣出。」她將存入舒家錢莊裡的銀票交到他手上。「並且己將黃金存入舒家錢莊,我分毫未取。」
舒仲尹看著上頭的面額,還有舒家錢莊的票印。可以理解為何錢莊掌櫃沒有知會他一聲,因為她存的是他的名字,再加上是她親自去存的,掌櫃的自然不會有所懷疑。
「佟抱恩,你要是不當官,也很適合從商。」他哼笑著。
三座沒有用處的礦,竟以八千萬兩黃金賣出,算她狠。
「我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要不你也可以到陛下面前確認。」她什麼都不怕,就怕他不信她。「而且,行兇需要動機,我沒有傷害你的動機!」
舒仲尹看著她半晌,微揚起眉,笑得諷刺。「所以,你的喜歡是假的,計劃是真的?」
「不是,我……我是真的喜歡你,我……」
「喜歡,為何一直不說?」
他在意的並不是舒家的產業,而是一份信任、一份愛意。
「那是因為……」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有心當我的妻子,為何你的嫁妝箱至今未開?又為何你不願獻上清白?」
她的行為讓他感覺彷彿隨時打算走人。
佟抱恩悲傷地看著他,探吸口氣,緩緩地動手解開衣襟上的繩結。「我不是不想把自己給你,而是……」
她說著,緩緩拉闊衣襟,一併將中衣拉開,露出抹胸,可見顯露在抹胸外的肌膚竟布著可怕的燒痕,那皮肉像是被烈火焚燒,留下萎縮的恐怖痕跡,像是乾枯的樹根,盤踞在她身上。
舒仲尹見狀,胸口像被大糙子擊中,室悶得他說不出話來。
「我不敢將我的衣裳擱進衣櫥裡,是因為……也許有一天,你不要我……你不想要這樣的我……那麼,我隨時都可以走……」
她喃著,豆大的淚水滑落。
舒仲尹驀地將她摟進懷裡。
他難以想像,她當時到底受了多重的傷。
彷彿要將她的皮肉都燒成一團,這傷要癒合,又要忍受多大的痛楚個要多長的日子,她才能行動自如?
舒仲尹緊摟著她。「對不起,我並不想將你逼到這個境地……」
「不是的,是我不敢讓你看見這樣的我……我是鬼輔,確實是。」不管是她對付那些貪官污吏的狠毒,還是她的身體,內外皆如鬼,他說的一點都沒錯。
「不是的,是我的錯,我的錯……」如果他心思夠細膩,必能解開疑惑,是他太多疑,才會產生誤解。
思及此,他微微加重了力道,卻突地聽到她低吟一聲。
他趕緊鬆開她,追問:「疼嗎?」
「不疼。」她搖了搖頭。
歎口氣,他輕柔將她打橫抱起。
「你……」
「這傷肯定傷及筋脈,被我這一抱,肯定又疼了,對不?」他抱著她回房,將她擱在床上。「我找御醫過來一趟。」
「不用了,我早就找過御醫,御醫說我身上的傷己經好了,只是疼痛難免,小心一點就好。」
見她要起身,他坐到床邊,將她輕柔壓在床上。「睡,你的氣色糟透了,該不是病又要犯了?」
「不是。」
「那麼……是我害的?」
佟抱恩搖了搖頭。「不是,我早知道有這麼一天……我很矛盾,以為只要你討厭我,那麼不管我做了什麼,你待我的態度都一樣,我可以釋懷,但事實上,我不能忍受,我不想被你討厭。」
「我何嘗不是?發現這些事時,只要多用點心,就可以理出真相,但我卻不能忍受你不愛我。」他歎息道,輕摟著她。
「原來你己經這麼愛我了?」她笑得虛弱。
「是啊,愛。」舒仲尹坦言不諱。
她直看著他。「我也很愛很愛你,從很久很久以前,我羨慕的看著你和搖光姊姊相處,久而久之,我變貪心了,我渴望更多,可我以為你不可能會喜歡我,不可能愛上這樣的我……」
「傻瓜,我重視的是感覺而不是外貌,但這傷,就是讓你犯病的原因嗎?」
佟抱恩的唇嚅了嚅,終究隱藏了心思。「是啊。」有的時候撒謊比較輕鬆,騙騙別人也可以騙騙自己。
聽說,她出生時,家裡開始家道中落,所以她並不得疼,之後她發現自己可以在夢中預見未來,她傻傻地將每件事道出,結果一切都成真時,家人開始驚懼她,將她關在柴房裡,任她自生自滅。
但就在那一天,她夢見家裡大火,夢醒時,她不斷地拍著門,卻無人理睬她,直到大火延燒,燒進柴房,木牆倒塌,她才得以逃出。
回頭時,才發現家沒了,家人沒了,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她想,自己也應該沒了。
她才會待在角落裡等著自生自滅,就怕再禍害他人。然而,他來了,在她被這個世界遺棄、在她放棄自己的時候,他走進了她的生命,成為她的全部。
她渴望被救贖、被需要,她不想孤單地死去,她不想被視為禍害,她想要有自己的家人,她可以保護他們,她可以的……所以,她學會另一種方法,把預見的未來,嫁禍給其他人。
可是這種逆天的舉措,卻栽害著她的身體,短短三年,她犯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她渴望接近他,但她不敢,怕他們相愛了,結果最終,她會丟下他一個人,像搖光姊姊那樣。
她不怕死,她怕丟下他,她怕他又變得行屍走肉。
因為愛,她變得膽小,任何小事都變成枷鎖束縛著她,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別哭,我無意惹你哭。」他輕柔拭去她的淚。
「那麼,你願意信我了嗎?」
「當然。」
佟抱恩滿足地笑著。
舒仲尹凝視著她的笑臉,吻上她的唇,輕柔如雨點般憐惜,大手順著纖瘦腰肢往上,扯著她的抹胸。
她沒有掙扎,讓他解開抹胸,讓他清楚看見,傷痕從胸口中央往上往下延伸,像是罪人的烙印,提醒她,這是她沒有解救家人,犯下的錯。
而他卻輕吻著,像是一點一點地釋放她的罪。
感覺他的吻來到胸口,她羞澀張眼,伸手想要遮擋。
「遮什麼?不就是要我瞧嗎?」
她羞紅了小臉,就連哭過的眼都般紅極了,泛著我見猶憐的淚光。
舒仲尹看著,動手輕撫,感覺她輕顫著,忍不住問:「疼嗎?」
「……不是疼。」
「那是怎麼著?」他眉眼不動,長指在她被燒傷過的肌膚上遊走。
佟抱恩瞪著他。「這……還要問嗎?」
「害臊?」他低笑著。
「你!」她猛地意會,雙手護在胸前。「你故意的!」
這人怎會如此惡劣,竟連這時候都還要逗弄她!
「故意什麼?你是我的妻子,我碰觸你有什麼不對?」
「你!」
「噓。」他低喃著,採出濕熱的舌,緩緩輕舔著她胸口的烙痕。
佟抱恩羞怯地看著他,直到他咬上她的手,示意她挪開手,她怯生生地照做,瞅著他吻上她的胸,那電流般的快意教她難以自遏地發出嬌吟。
舒仲尹頓住,問:「疼?」
「……不是。」
「那是——」他揚眉問著。
佟抱恩羞惱地咬著下唇,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再看他眉眼,發現他分明是故意的。
不甘示弱,她動手扯著他的衣襟,完全依樣畫葫蘆,吻上他厚實的胸膛,學他的溫柔和挑逗。
只見他眸色轉深,呼息微亂著。
「果然和搖光很像。」他粗啞道。
她猛地抬眼。「難道……你和搖光姊姊……」
舒仲尹勾笑,一把將她壓在床上。「想到哪去了?我說你和搖光像,是指那股倔和勇敢,毫不猶豫。」
她勇敢?她不知道……
「是你下意識模仿她呢?還是你本性如此?」他輕曙著她軟嫩的唇瓣。「可有時候,我偏又覺得你像極了我。」
她羞澀地微瞇眼,不敢說,她崇拜兩人,自然是根據他人的形容,偷偷地學著他們,可有時她又覺得,自己本牲就是如此,要不是有小時候那些經歷,大概她會高傲過頭。
「那……你喜歡這樣的我嗎?」她指的不是內在,還有她的外表,包括她的身體。
「你說呢?」舒仲尹笑得傭那,吻上她的唇,唇舌糾纏著。「待會,你就會知道。」
她不知所措,由他引領著,渾身像是著了火般,像是雀躍又像是痛楚,直到那狠狠的撕裂感貫穿她,然而痛苦不過是瞬間,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比擬的愉悅,如浪席捲,如大海包容,像要將她滅頂,卻又將她推到頂端,如此反覆,直到她清難自禁地低泣,他才在她體內進射出精華……
這一夜,她嘗到何謂交頸鴛鴦的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