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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奇之局 第二章 作者:風弄
    峻崖高聳,浪濤拍岸。

    子巖如同一座被風雨侵蝕百年而仍然屹立的雕像般,靜靜站在一處崖角上,直面大海。

    他在這裡已經站了超過三個時辰,卻連小指頭都沒有動過一下,經過長期嚴苛的訓練,他早已養成在觀測敵情時不動如山的習慣。

    眼底的大海平靜溫柔,但子巖凝視著目光不能觸及的海上遙遠之處,深深明白那裡藏匿著凶頑危險的敵人。

    單林海峽的海盜,凶殘暴戾,天下皆懼。

    他們像一把藏在深黑色水底的無形之劍,鋒利冰冷地割佔著這片重要的海域,任何商船,漁船,其至是王族的大船,只要進入這片海域,就等於把自己送到海盜的手掌中,是否會被襲擊,只能看上天的眷顧有多深,或者海盜的心情如何。

    這使運送雙亮沙獲得的高額利潤中,永遠帶上一抹令人難以捉摸的恐懼。

    也使雙亮沙的價格永遠高至天價。

    在這樣的情況下,要開拓一條貫通這片大陸和單林島國的雙亮沙航線,談何容易?蕭聖師給鳴王出的,確實是一個天大的難題。

    而且……

    看著面深不可測的海面,子巖的目光毅然強悍,默默刺入水中,彷彿要把水面下混沌的一切也看個清楚。

    離開鳳鳴之前,子巖已經打好了主意。他到了同國,必須為鳳鳴辦好兩件事,第一,為鳳鳴查探同國真實情況,避免鳳鳴容虎對同國局勢一無所知的局面繼續下去;第二,就是先行處理雙亮沙航線問題。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海盜的可怕。

    他奉大王密令在這一片海域練習水戰的時候,曾經和大大小小的海盜斗不下二十餘次。

    但讓他最終瞭解海盜可怕之處的,是那一個被偷襲的夜晚。

    靜謐美麗的夜晚,海比任何一刻都溫柔,才把驟然從四面八方掩上船的海船臉孔襯得如此猙獰。以子巖沈靜無畏的天性,第一次被那雙鷹般的細長眼睛盯上時,心底竟也微微打了一個突。

    多次和海盜交手,幾次小勝下來,使子巖自以為對單林海盜的實力和伎倆多少有些瞭解。但在那次僅得以單獨身免的惡戰後,他才幡然領悟,自己從前遇上的不過是單林海盜中的小角色而已。

    無聲無息的潛近,悄然不知的埋伏,利用海水和風勢,在黑暗中同時指揮屬下從各處進攻船隻,井然有序,各有分工。這股具有高度效率,作風狠戾的海盜,才是肆虐海域的最強大力量。

    單林賀狄,這個男人,同時兼備單林王族和海盜的身份,說出來雖然匪夷所思,但仔細想來,又不得不深深佩服此人目光遠大,手段狠辣。

    單林海峽如果沒有可怕的海盜,單林海灘遍地都是,毫不足惜的雙亮沙,怎會成為天下他國拼盡黃金而欲求不得的無上珍寶?

    雙亮沙一路飆升的高價,使單林王族成為了世間最富有的王族,隔著海峽,他們可以一邊依仗海峽和海盜的屏蔽冷眼旁觀大陸各國互相殘殺,一邊極盡奢華地享受各國為了換取雙亮沙而雙手奉獻的財富。

    子巖遠眺海面的黑眸沉著凝著。

    鳴王這次的對手,絕不簡單。

    迎面撫來的海風帶著微腥,不時撩撥子巖額前的幾縷黑髮。他終於從轉身下來,崖下一個內彎十數丈的小型泊口處,幾艘蕭家小型海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看見子巖過來,蕭家幾名負責船隊的老手紛紛靠攏過來。

    「各船分開,依這四條航線出發。」子巖伸手入懷,掏出海圖,就地鋪開,指著上面已經描繪好的航海線路沈聲道,「其它貨物全部卸下,除了少量清水和糧食,只放置兩箱金銀。」

    一個老水手看了看海圖,不安地道,「我們這幾艘不是大海船,清水糧食儲備不多,別說這裡到處都是海盜,是無風無浪,要橫過單林海峽也不容易,而且又要分開航….」

    「船隊絕對不了單林,你們分四路出發,啟帆時就將帶去的金銀散在各艙房內。只要察覺海盜蹤跡,不要和他們纏鬥,立即棄船用小快艇逃命。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謹記受襲的時間和方位,回來後向我報告。」

    幾個負責帶船的蕭家下屬都是久歷風霜之輩,當即明白過來,臉色都微微變了。有人低聲問,「海盜絕不好惹,這事情不小。是不是要等少主到了同國,再請少主定奪?」

    子巖面色冷靜,「我身上有鳴王給予的蕭家印記,有權調動船隊。你們照令行事就是。」

    他態度堅決,眾人只好應是。

    眾船傍晚出發,凌晨之際,小快艇開始出現在視野中,蕭家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矢出去會遇見海盜,派上船的都是不怕死的好手,每一快艇靠泊,便去向子巖報告,船照指定航線出發,迎風還是逆風,何時發現海盜蹤跡,遵照子巖開始的囑咐,眾人棄船時特意抬頭觀測了一下天象,以確定自身方位。

    至於那幾艘小型海船,當然已經落人海盜魔掌。不過蕭家家大業大,又有子巖一切由他負責,暫時也沒有人為這個煩惱。

    子巖早有準備,找了筆墨,一一紀錄,每個人他都親自過問,海盜船隻大小,船速快慢,人數多少,事無大小,問得異常仔細。

    四條航線受襲並非同時,小艇回來有早有晚,他問清一個,又回了一艘,如此忙碌詢問,直到日上中天,才算住了筆。

    蕭家這船隊領頭者姓冉名虎,和鳳鳴身邊的蕭家十大侍衛之一的冉青是叔侄關係,雖然名字裡有一個虎字,人卻謹慎隨和,自子巖現身,出示鳳鳴的蕭家少主印記之後,一直以來都算挺配合。

    他和子巖一起做完種種紀錄,朝子巖親手繪製的單林海峽海圖上一瞥,道,「你對單林海峽很熟悉?」

    「單林海峽的海盜看似處處處猖獗,海船時刻會遇上襲擊,其實不然。你看,」子巖提筆,在海圖上按照各船的遇襲地點逐一勾勒曲線,畫成一條弧線,「在此線之外,船隻大可算得上安全,但只要一進入此線,就會驚動海盜。」

    冉虎一點就透,接道,「這片海域內一定布有大量海盜的暗哨,監視出現的船隻。」

    子巖點頭。

    他命令船隻探索的四條航線,並不是隨便畫出來的。

    自從來到海邊,他就在努力回憶當初和海盜們交戰的情景。直覺告訴他,海盜組織看似散亂,各有頭目首領,但內裡必有關聯。用蕭家幾條海船作為代價去試探這幾個地方,就為了證實他的這個猜想。

    如今證實了自己想得不錯,反而更覺情況嚴。

    冉虎看他端正的臉龐繃得緊緊,笑著拍拍這個年紀自己侄兒差不多的年輕將軍肩膀,勸道,「不要太著急。單林的海盜出了名的難對付,他們在海上橫行霸道慣了,只是靠夠凶狠和夠熟悉的大海情況。日後我們蕭家盡起大船,滿載頂尖高手,就算遇上海盜,也絕不會打不過。大海茫,遇上就遇上了,關鍵是碰面時誰實力夠大。這些海盜有大股有小股,我們未必就會遇上最大股的海盜。」

    他的話沒任何效果,子巖一邊聽著,一邊仍舊默默盯著海圖端詳,等他說完了,道,「你看這裡。」又提起筆,在剛才自己所畫弧線靠近單林方向的地方,又輕點了幾點,畫完之後,抬頭看著冉虎的反應。

    冉虎能夠負責統領一支船隊,當然對海圖極為熟悉,定睛看了一會,疑惑地看著子巖,「小島?」

    子巖點頭,答道,「這些分佈在單海和單林海峽的小島嶼,兩個是尋常海圖上都有標誌的,人人都知道。其它的,是我當年在這附近辦事時發現的。冉總管比照著我們四艘海船受襲的時間和地點再看一下,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

    冉虎聽他說得慎重,也起了警惕之心,拿起子巖的記錄,和海圖一一對照著,認真看起來。

    冉虎資歷雖然算老,但卻仍比不羅登這樣的老總管。當年蕭縱出海力戰海盜,最後獨自一人挫敗而回,羅登等因為蕭縱嚴令,對此事噤若寒蟬,當然更不會告訴沒有參與其事,負責其它船隊的冉虎。

    加上冉虎的船隊雖說是海船,卻多數在博間附近內海海域來往,所以對單林海盜的認識,反而不如子巖。

    良久之後,他放下手中記錄的卷子。臉色雖然沒有大變,目光卻已與方才不同。

    子巖不等他說話,再度提筆在海圖上描畫了三處,「這三處,是我當年偵查到的急流暗漩,這些暗流隨季節變化,不明情況的海船萬一遇上,極可能遭遇不幸。」

    冉虎目光一跳,死盯著經過修改的海圖,聲音非常低沈,「這一道阻礙我們航船的監視線,與海中的島嶼相呼應,又充分利用了暗流為天然屏障,向西南伸到遙遠難以橫渡的單海,擺明這片海域完全在海盜的控制之中,而且…」他呼呼喘了幾口粗氣,皺緊了眉,迎上子巖平靜的視線,「他們並不是各自分幫分派,隨意行動,而是統一聽命於一個大首領?」

    心中巨震。

    海盜縱使難纏,卻只能算是烏合之眾。但如果這這樣有心計選擇島嶼為藏援基地,又與大海地勢呼應的監視網是海盜在一個統一的指揮下建造出來的,那麼他們所要面對的,就是一股強大至可成為海軍的力。

    冉虎被子巖點醒,大致明白過來,表情也變得凝重,「如果真是如此,即使以蕭家的大船隊和高手,遇上他們也難以討好。」他指著海圖上第二條航線道,「我本來覺得這條航線應該最容易突破,有足夠的人手,船隊浩大,加上清水糧食兵器充足,遇上監視的海盜我們也可一捕。但現才知道錯了,海盜們只要一見不妥,大可以立即發信號到最靠近的島嶼,上面的援兵大船陸續開來,我們會陷於被圍的險境,惟一的出路是東北,但那等著我們的能是會吞噬大船的可怕暗流……可恨!這些海盜是什麼時候弄出這麼一道監視線來的?」

    想到日後還需要合作,子巖直接利落,坦言相告,「這道監視線,從前還沒有完善,留有幾個破綻,我剛才標出的幾條航線就是,我以前曾經從這些地方破入,成功到達單林附近的海域。但經過今次試探,很明顯這些破碇已經被海盜發覺而且彌補了。」

    他雖然發現海盜力量比自己離開前更強大,情況比想像中更糟,卻天性不懼困難,毫無退縮之意。

    冉虎搖了搖頭,「我還是不太相信。單盜肆虐百年,至少有四五股不同的勢力,從沒聽過他們會聽命於誰,難道有人竟有這麼大的本事,把他們一一降伏?降伏之後,卻又隱秘不宣,到底什麼人才能做出這樣的的事來?」

    什麼人…….

    一雙深沈犀利的眼睛瞬間閃過子巖腦海。

    那個男人的目光讓他極不舒服,每當回憶起來,就像毛刺毫無預兆地輕札一下,不疼,但是又難以忽略。

    憑子巖對那只冷酷眼睛的感覺,他敢肯定這人在天下十一個中名氣不大,卻定是極厲害的人物,不將此人擺平,鳴王絕對無法開拓沙航線,完成蕭聖師給他的任務。

    只是,心慈手軟的鳴王,怎能對付得了這個人?

    冉虎自知道海盜的真實實力後,憂心忡忡,他做事比較謹慎,沉默良久,方道,「我們先把這裡的情況報告少主,看少主有什麼主意吧。目前實在不適宜再魯莽行動,而且我們的海船已經丟了四艘,也做不出什麼大事來二。」

    子巖道,「海船是丟了四艘,我們卻並非做不出事情。」

    他說話平靜,語中卻帶了幾分絕不讓步的沈毅,頗有一點容恬的冷然霸氣。

    冉虎略為驚詫地看他一,暗忖,不愧是西雷王的下屬,膽氣比得上我們蕭家殺手團了,問,你有什麼打算?」

    子巖道,「海盜數百年來反咱為政,逍遙慣了,目前應該只是遇上一個力量比他們更強大的人,不得不降伏歸順而已。一旦這個統一的領袖消失,被整合起來的海盜一定會人心離亂,四分五裂,那個時候,監視網亦不復存在,我們可以趁機將他們逐個擊破,開通航線。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個策略目前正好適用。」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好!這句話說得精闢。」

    子巖眸底溢出一絲笑意,「這話是聽鳴王說的。冉總管日後見到你家少少,一定可以聽到更多精闢的話。」

    「哦?聽你這麼一說,更我渴望早日見到少主了。哈,當初誰想到天下有名的鳴王,會是老主人的親子呢?」冉虎一笑之後,回歸正題,「但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首先,我們並不知道海盜的領袖是誰?其次,就算知道,又如何使他消失呢?」

    「我有辦法。」

    「嗯?」

    子巖從懷中掏出一封束好的書信,遞給冉虎,「請冉總管派人把此信盡快送達,說不定我們可以趕在鳴王到達之前,把這件事情辦好。」

    冉虎接過書信一看,上面寫的卻是「單林二王子賀狄親收」的字樣,奇道,「怎麼這竟然還和單林的王子有關?」

    「冉總管不用多問,盡快把這封書信送達就好。海盜雖然猖獗,但是對一些按時交納錢財的借道漁船會給予放行,只要給足夠的金銀,他們不會不答應捎帶一個送信人到達單林。」

    子巖說完,終於微微露出一個笑臉。

    他知道這封信可能帶來怎樣的後果。很奇怪,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他覺得自己瞭解那個男人。

    驕傲,霸道,不擇手段,不可忍受別人的輕忽,而且────睚眥必報。

    他不可能,忘記自己曾經刺傷他的右肩。

    不管怎,子巖無所畏懼。

    後果如可也不會使他擔憂,他太清楚這條航線的重要性,一年之期眼看就到,他見識過蕭聖師的的無情,他知道大王絕不會讓蕭聖師碰鳴王一根頭髮。

    除此之外,大王正是最需要蕭家財富支持的時候。

    必須用最快最直接的方法,打通航道,不管這方法多麼愚蠢、不可思議,即使僅有萬分之一成功的希望。

    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子巖黑得發亮的眼睛,即使在他燦爛日光下也沒被掩蓋絲毫光芒。

    他不知道,就是這樣輕輕的,如陽光般自信淡然的微笑,在那個被偷襲的夜晚,深深印在那雙充滿囂張慾望,不屑世間一切法規道德的眸內。從無一刻,被淡忘。

    *****

    怎麼能忘呢?

    記憶,從來都不是聽人使喚的玩意。

    他是單林最有花天酒地天分的王族,他的另一個天分,是在讓人神魂顛倒的花天酒地中保持絕對的清醒。

    而欲醉未醉的時刻,他不曾忘記過那個叫子巖的男人分亮。

    為什麼?

    那樣平平的胸,那麼算不上嬌美的臉龐,那麼一個無足輕重的微笑,也許還算不上是個微笑,也許僅僅是離去前的警告、挑釁,或不屑。

    「王子…」伏在鬆軟大毛墊上的美人宛如細蛇一樣緩緩纏上來,吹氣如蘭。

    賀狄調笑著撫著她豐滿的胸部,接著,卻只把她輕輕推到一邊,獨自提杯慢飲。

    同國新送來的處子美是美極,可惜沒有太多新鮮之處,不過幾天,他又該死的想起了那個一去不回頭的傢伙。

    美人幽怨地看他一眼,目光恰好被賀狄掃到,嚇得她立即低頭不敢動彈。

    賀狄沒理會她,目光轉到左邊另一個跪著伺候的美人身上,她也是同國送來的禮物,剛成為賀狄的美姬不久。

    賀狄邪氣地提起唇,一手拎著她的胸襟,把她跌跌撞撞地按到自己胸前,讓她精緻的臉蛋貼著自己敞開衣襟下的胸膛,笑著閒聊似的問,「妳們大王子最近送過來的黃金數量少了兩成,怎麼,他王子府的小銀庫都被他的王叔接管了?」

    美人膽怯地抬了一下眼,細聲細語,「奴婢怎麼知道慶離大王子的事?奴婢被送給王子您,就只知道您,不知道其它王子的事了。

    「小嘴真甜。」賀狄漫不經心地捏了她的臉蛋一把,心裡卻無由來一陣焦躁。

    海那邊大戰亂即將開始,他這一年來趁著時機收拾整頓海盜收歸己用,東起莫東海峽,南至遼闊單海的邊緣,整片被世人統稱為單林海峽的海域,已經牢牢被他掌握在手中。

    單林王族這邊,僅有一個沒多大作為的大哥算是王位繼承人,勉強在名頭上勝他一籌。

    難幹的事情幹得差不多,享盡各國美女孌童後,他卻覺得越來越不滿足。

    是不是太久沒有生事了呢?還是缺了血的腥味?

    賀狄在大軟墊上換個愜意的姿勢,按捺著自己不去想那具恐怕已經深深刻在腦中的軀體。

    精幹的男性身軀,應該沒有任何值得垂涎的地方,卻揮之不去,讓人浮躁。

    當日他潛在船下,仰頭偷窺靠欄遠眺的他時,就該下定決心生擒他。怎麼會,在好不容易制住他後,優哉游哉地用劍挑破他的上衣,僅僅滿足於調弄兩顆可愛的紅豆,而讓他尋到逃跑的機會?

    那一夜之後,賀狄一邊抓緊收服各股大小海盜,一邊嚴查子巖的來處,他為可以逃過各處暗哨來到這不應該被闖入的海淢?賀狄由此發現了監視網中諸般漏洞,雷厲風行修正,加強了整片海域的進一步監視控制。

    任憑子巖再聰明,也萬萬不會猜到,如今海盜儼然成一體系的監視網,自己就是直接促成其日趨完善的最大原因。

    賀狄自問自己對於單林海峽的監視掌握絕無紕漏,只要那個讓他想得眼睛冒火的男人再出現,一定可以被察覺並且迅速捕獲。

    他看過那個男人的眼睛,他懂得那雙眼睛,絕不會因為一次黑夜的偷襲而畏縮地躲避保命。

    子巖,一定會再來的。

    令人挫敗的是,那個男人,竟如此機露。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出現……

    可惡!

    不過,如今,總算又有一些有趣的事可以稍微讓他動彈一下筋骨了.幾天前,他接到下屬報告,有四艘小型商船圖不經允許穿過監視網,但都是遠遠瞧見海盜蹤跡,竟不經一戰,立即棄船逃生,甲板船艙上散佈些許金銀,顯然是為了讓海盜們爭搶金銀而爭取更多逃生時間。

    有趣,同一天,出現在海域之內,同樣是小型海船,同樣的伎倆。

    更有趣的是,對方選擇的四個突破點,頗讓人深思。

    這在別人看來不足一提的小事,卻讓賀狄陡然警覺,同時,一股異常的興奮難耐蔓延全身。

    會是誰?

    還能有誰?

    經歷了無數次希望之後的失望,他深深藏起心中的焦灼。

    他必須比從前更有耐心。

    他派了最能幹的下屬空流調查此事,耐心地在美女蜜酒中,等待下屬的消息。

    而這一次的耐心,似乎得到了回報。

    「王子,似乎有新的商船準備穿越單林海峽,不但如此,打探得來的消息,他們似乎是想開拓一條穩定航線,貫通西雷和單林,以便採買運送我們單林的雙亮沙。」

    「哼,好大的胃口。」賀狄舒服地靠在高高錦枕上,冷笑,「單林海峽是我的地盤,他們想過就過嗎?雙亮沙更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是誰那麼不自量力?」

    「他們的船隻上有蕭家旗號,而且早就有傳聞,說蕭家少主接受蕭家上一代主人蕭縱的命令,要開這條航線。」

    「蕭家少主?就是那個被西雷王寵得過了頭的鳴王吧?」

    「正是,而且聽說他即將抵達同國,極有可能是為此事而來。此人名聲雖大,但未必有多厲害。可是……王子還記得當年那個跳海逃走的男人嗎?」

    賀狄的眼睛驟然閃過銳利光莣。

    「哪個?」輕描淡寫的語氣。

    他的喉嚨,卻一陣陣發緊。

    撫摸著身邊美人長髮的五指緩緩收攏,讓美人吃疼地發出一聲低低嬌呼。

    「那個叫子巖的。」屬下稟報道,「他也在那群人裡。」

    空流曾經跟隨賀狄偷襲子巖,熟知子巖的樣貌。而且,王子自從他逃脫後,還特意命令繪了一幅「逃犯」的畫像。

    「是嗎?」

    「確實如此,我敢肯定是他。」

    「哦?」賀狄輕輕的,似乎無動於衷地應了一聲。

    只有最瞭解他的人才知道,這似乎無動於衷的一聲,是早在他心內盤旋多時的慾望的宣洩,如一個龐大的海洋,終於,終於找到了可以宣洩的一道小口。

    最初的迸發似毫不起眼,但後果,卻永遠會出乎世人所料的震撼。

    賀狄在輕輕的應了那一聲後,繼續保持了他的耐心。

    對於子巖,那個交手其實只在瞬間,影子卻像在心中存在了萬年的對手,賀狄彷彿早就練就了與他對陣的熟悉。

    他的耐心,在子巖請冉虎派人送來的書信到達後,再一次得到了驗證。

    展開書信,賀狄看過後,命侍女端宴會上才會使用的純金大酒杯,暢飲了一大杯後,從大軟毛墊上端坐起來,顯得天性冷酷無情的薄唇極緩的上揚,「空流,你知道這封信裡說的是什麼嗎?

    「屬下不知。」

    「他約我十日之後,挑一個地方決戰。」賀狄笑得十分歡快。

    空流吃驚後,微怒道,「這人真是不知死活,愚蠢至極。」

    「他才不蠢。」賀狄搖頭,「此人劍法高明,若真的豁出性命,拚死和我一戰,也許真能把我殺死。只要殺死我,海盜們必然分裂,雙亮沙航道開拓就再也不成問題,這是挑戰我最好的後。他以單林二王子的稱呼來送達書信,正是為了逼我答應決戰,要是不答應,他必定會將此事四處傳播,使我背上怯懦的名聲。他是想藉此先削弱我在海盜中的影響力。其實他想的也不算錯,這人很瞭解海盜只認強者為首的霸道賊性。」

    空流經他分析,點頭認同,但又道,「這人對王子在海盜中的威信一定沒有深入認識,不然就會知道無論王子怎麼答覆,都不會動搖王子在海盜中的地位,不過,屬下對王子的劍法深有信心,即使王子應戰,戰死當場的也只可能是這個狂妄的小子。」

    賀狄五官端正,甚至可稱得上非常英俊,但眼睛細長,為他增添不少邪氣。唇邊帶笑更得邪惡,同時卻有具有一股強烈吸吲人的魅力,讓身邊美人都暗暗動心。

    「這封挑戰書,王子打算如何應對?」

    賀狄高深莫測地微笑,重新躺回舒服的層層錦枕中。

    「遂其心願,未免讓他瞧我不起,這封挑戰書,我就當沒見過。」

    「沒見過?」空流愕然。

    以王子睚眥必報的性情,這種反應可真不可思議。

    「空流,從今開始,用盡一切辦法打探蕭家少主的動靜。」

    「這…」在賀狄身邊跟隨多年的空流,深知王子不喜歡多事的下屬,吐出一個字後立即收回,拱手道,「是,屬下遵命。」

    「派人收拾大船,準備行裝,召集精兵,一律配最好的武器,船上多多載上雙亮沙。」

    賀狄的命令又讓空流愕了一下。他應了之後,小心地探問,「王子打算去哪裡?」

    「他為了開拓雙亮沙航線,不惜約我生死相搏,已經是一大錯誤。」賀狄微笑著把身邊一名美人召過來,扯開自己上衣,露出右肩上的傷痕,命她匍匐下來用尖來回輕舔舊傷痕。一邊享受著肌膚被美伺候的銷魂感覺,一邊回憶劍如閃電,刺傷他肩膀的那個人,閉著眼,最後命道,「立即送信給同國大王子慶離,告訴他,本王子驚聞他父王的事情,深感哀痛,即將親自到同國慰問。」

    那彪勇剛強的男人,原來將那個所謂的鳴王看得如此重。

    只要箝制住鳴王,就等於箝制住了他。

    擁有那樣正直硬朗眼神的男人,總會為了某個重要的東西犧牲自己。而善用別人的犧牲,也是賀狄極重要的天分之一。

    就如子巖萬萬猜想不到海盜的監視網因他而進一步完善般,子巖也萬萬猜想不到,他打定主意毅然死戰,挑戰賀狄,一舉挫散已經形成堅固團體的海盜的策略,竟使鳳鳴本來就多災多難的同國之旅,又增添了一層詭異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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