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差糾著眉思忖了老半天,忽然恍然大悟地叫了一聲:「啊,原來那天我會在巴特隆的車上昏睡過去是因為這樣,難怪他一直叮嚀我不要讓別人知道那件事。」
白翼有些好笑地搖搖頭,「你的警覺性這麼差怎麼還能活到現在?」據他所知,勢力橫跨全球的天堂風雲雖然已經漂白為合法企業,但眼紅的道上兄弟仍不在少數,要兢兢業業地過日子也是理所當然。
她這種神經線這麼粗線條的人實在很令人擔心。
「我——」神差雖然懊惱卻無法反駁他的話。「就當是『天公疼憨人』總行了吧?」
白翼的笑因為她的話迅速擴大,他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咖啡,道:「對了,你現在看著我有什麼不同的感覺嗎?」解降頭的符水她也喝了大半時刻了,應該不會有差錯才對。
神差漂亮的瞳眸直勾勾地盯著他,「我……還是覺得很喜歡你。」
「什麼?」白翼口中的咖啡險些噴了出來。「怎麼可能?」他明明照著巴特隆所說的方式讓她喝了符水,怎麼會沒效用?
「我也不知道,我看著你還是會小鹿亂撞啊。」神差一臉無辜。
「我去找巴特隆問清楚。」白翼起身就要回修車廠,卻讓神差伸手攔下來。
「我開玩笑的。」她「無辜」的臉上儘是笑意。
被騙了?白翼坐回座位上,「你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他悻悻然地瞟了她一眼。
「是你先笑我的。」她一副騙他是理所當然的樣子。
白翼扯扯唇角,也只能認栽。「現在你知道你會喜歡我的原因了,你要不要重新考慮有關我是否要加入天堂風雲一事?」
「那是兩回事。」她完全不考慮,「況且,我已經當面向玉皇回報過你答應加入天堂風雲了。」
當面?「他在泰國?」
「現在應該已經在回西班牙的飛機上了,玉皇對我跟鬼使在任務未結束前就分開行動的事十分不高興,所以……」
「原來如此,不過,我認為你應該跟鬼使解釋清楚,我可不願意當他的假想敵。」
「回去後我會跟他說清楚的,那你跟你老闆說好了嗎?」
「嗯。」把修車廠交給皮沙馬管理應該不成問題。
「太好了,我們就準備回西班牙去。」回去見到鬼使的第一句話,她會衷心地說聲「對不起」。
★★★
西班牙
神差興高采烈地跨進屋內,「我們回來了。」鬼使說過會在西班牙等她,她現在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鬼使,然後跟他道歉。
「神差……」風箏聞聲前來,眼中掠過一抹猶豫。
「我回來了。」神差高興地給了風箏一個擁抱,「玉皇呢?他還在生我的氣嗎?」
風箏的視線從神差的肩膀越過,落在後方一抹修長的身影上。「神……神工?」她的驚詫自是不在話下。
「他……是神工的弟弟白翼,也就是這回玉皇派我去接的人。」神差會心地一笑,她可以體會風箏此刻的感受。
風箏目不轉睛地盯著白翼,雖然她聽神出說過他是神工的孿生弟弟,不過,他們相像的程度可說是百分之百,著實讓人有些難以置信,感覺像是時光又回到當初神工還在的時候。
這種感受讓人備覺傷感。
「我們要這麼站到什麼時候?」白翼淡淡地開口,俊美出色的五官上沒有任何波動。反正這也不是頭一回有人認錯他,基本上他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對對,趕快進來坐,待會兒我再帶你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神差側過身體讓嬌小的風箏可以「露臉」。「她叫風箏,是玉皇的老婆。」
白翼僅是稍稍點了一下頭,沒有多做反應。「我只想知道我可以在哪裡休息。」
他在飛機上坐得夠久了,現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覺,有什麼事都等他睡醒之後再說。
「我帶你去你的房間。」神差領著白翼走進長廊。
風箏目送白翼的身影越過身邊朝後方走去,心底有股悵然若失的情緒在蔓延。
他雖然擁有跟神工相同的容貌,但他們畢竟是兩個不同的個體,神工已經不在的事實誰都無法改變。
「風箏,你在發什麼呆?」神差安置好白翼後回到大廳時,看見思緒遠揚的風箏還呆立在原地。
「沒事。」風箏回過神夾。
「對了,怎麼沒看見玉皇跟鬼使呢?」她剛剛去過鬼使的房間,沒瞧見半個人影。
「玉皇他出門了,晚點才會回來,他特地要我留下來等你們。」風箏將視線調開,試圖結束這個話題。
「那鬼使呢?他跟玉皇一起出去嗎?」神差提醒她鬼使的去處她還沒交代。
「鬼使……」風箏唯唯諾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鬼使他……還在生氣,所以不想見到我?」神差逕自做了假設。
「我……」風箏蹙起秀眉,一臉為難的神色。
「沒關係啦,有什麼話你儘管說,反正我本來就打算跟鬼使賠罪了。」雖然她是因為巴特隆對她下降頭才會說出那些話,不過,於情於理她都應該跟鬼使說聲抱歉才對。
「不是我不告訴你鬼使的下落……是因為我們也都在找他。」風箏索性把實情全盤托出。他們能隱瞞神差多久?他終究會知道一切。
「鬼使他沒回來嗎?」神差的臉色漸漸蒼白,「他說過要在這裡等我的,他怎麼可以……」
「你別擔心,我想鬼使只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他想通了之後就會回來的。」
嘴巴上雖然是這麼安慰神差,不過,她其實也沒把握鬼使什麼時候會回來。
「那他有說過要到哪裡去嗎?」原本以為回到西班牙跟鬼使解釋清楚之後,他們之間就能回復到當初的模樣,沒想到鬼使竟然選擇逃避她,逃避一切。
她真的傷了他的心嗎?
風箏搖搖頭,「我跟玉皇從泰國回來後就沒看過鬼使,他又沒戴通訊器,我們只能等他主動跟我們聯絡了。」
通訊器?「難怪那時候他會把通訊器拿下來,原來他一開始就打算不回來了。」神差終於明白為什麼鬼使會再三交代她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想鬼使不會這麼做的,他不是不負責任的人,就算要離開天堂風雲他應該也會向玉皇說明原因。」風箏只能盡力安撫神差的情緒了。
「我要去找鬼使。」神差像只無頭蒼蠅似的轉身就要出去,卻被風箏攔了下來。「不要攔著我。」
「你要去哪裡找鬼使呢?西班牙這麼大,況且鬼使也不見得在這塊土地上啊,你要上哪兒去找?」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鬼使是因為我的關係才不肯回來,我當然有責任去把他找回來。」神差掙開風箏的手,執意出去找人。
「神差——」
「他如果有意要躲你,你是不可能找到他的。」白翼出現在長廊的人口處,倚著牆淡淡地出聲。原本他打算好好睡一覺的,怎知剛躺上床就聽到他們的爭執聲,讓他不得不離開溫暖的棉被前來一探究竟。
「吵醒你了?」神差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又不是聾子,這麼吵他當然睡不著。「你讓他一個人靜一靜,或許過個幾天他就回來了,如果沒有回來再去找人也不遲。」鬼使又不是小毛頭,不會迷路的。
「他如果一直不回來呢?」神差不敢想像她連跟鬼使道歉的機會都沒有。
白翼聳了聳肩,「那就是他選擇永遠離開你嘍。」鬼使應該不會這麼禁不起打擊,他只是一時難以接受神差的轉變罷了。
「鬼使他不會這麼做的。」神差破碎的聲調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神差被下降頭的事件他多少也有點責任,就當是做點善事幫鬼使說些好話好了。「記得鬼使離開的前一個晚上他來找過我,他說過希望我可以好好照顧你之類的話。由他的態度我可以感覺到他真的很在乎你,所以他不可能就這麼離開你的,你放心好了。」
鬼使喜歡神差?風箏圓滾滾的雙眸充滿詫異。
聞言,神差頰上迅速被兩朵紅暈佔據。
「白……白翼,你不要胡說。」鬼使說過他對她只是夥伴間的情誼而已。
「我是這麼認為啦,如果你還是那麼固執要漫無目的地出去亂闖的話——那我也不攔你了,我要去睡了,別再吵醒我。」白翼旋身走回房間。
「我……」神差怔愣地佇立在原地。
★★★
新加坡及時婦產科
鬼使抬頭瞧著高掛的招牌許久,終於鼓起勇氣跨步走進婦產科內。「嗯……小姐,請、請問封印在嗎?」
掛號處的小姐抬起頭來,疲憊的眼神在接觸到鬼使俊美卻帶著傷痕的臉孔時亮起耀眼的光彩。「你是封醫生的朋友嗎?他正在看診。」
「可以幫我通報一聲嗎?」鬼使深邃的眸子斜瞄著一旁等候的孕婦,發覺到她們的目光後,漂亮的臉孔滿是不自在的神情。
鬼斧這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什麼不開偏偏要開個婦產科。
「當然了,你怎麼稱呼呢?」掛號小姐慇勤地拿起電話按了內線。
「我叫鬼使。」
咦!鬼使?有人叫這麼奇怪的名字啊?不過那無損他的俊美出色,「稍待一下。」內線電話接通之後,掛號小姐語調更顯溫柔:「封醫生,有位鬼使先生找你……好,我知道了。」掛上話筒,掛號小姐積極地站了起來,「封醫生請你先到他的辦公室等一下,我帶你過去。」
「謝謝。」只要能趕快離開眾孕婦們的視線,去哪裡都好。
「請跟我來。」
鬼使尾隨在掛號小姐的身後上了二樓,進入一處整齊乾淨的辦公室。
「你坐一下,封醫生馬上就會過來,你……臉上的傷要我先幫你上個藥嗎?」
她的眼神在鬼使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不用了,這沒啥大礙。」鬼使好奇地四處張望,這麼乾淨的地方的確像是鬼斧做事的風格。
「那……我先下去了。」
「謝謝。」鬼使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等待。
沒一會兒就見到一身白衣的鬼斧推門而人。
「真的是你。」鬼斧走向鬼使,習慣性地探手托起他的臉,「怎麼受的傷?」
拿開他的手,鬼使貼向椅背拉開一點距離,「在酒吧裡跟人起了點衝突的成果,還死不了人。」
「你的通訊器呢?」鬼斧坐在桌角,目光落在他的耳垂上,一張娃娃臉顯得高深莫測。
「壞……壞了。」鬼使別開臉去。
鬼斧的娃娃臉染上笑意,「你大老遠地從西班牙跑到新加坡,不會只是要讓我知道你的通訊器壞了吧?就算你的通訊器真的壞了也不應該是來找我。」通訊器是鬼魅的專利品,他可不打算侵權。
鬼使站了起來,倉皇地準備逃離。「就當我沒來過好了。」
「玉皇他很擔心你。」鬼斧唇畔的笑容更深。
鬼使停下所有的動作,瞪著鬼斧那張看似無辜的娃娃臉。「原來你都知道了?」
「玉皇用通訊器下了通牒,要地獄鬼眾的成員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你,沒想到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你就自己送上門了。」鬼斧瞇起沉靜的瞳眸,神情是完全和那張娃娃臉不搭調的沉著。
「你不會這麼不顧道義地把我交給玉皇吧?」
鬼斧但笑不語。
「……我要走了。」
「你跟玉皇起衝突了?」鬼斧拿起救護箱後逕自走向鬼使,「我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
「不用了,我要走了。」鬼使戒備地盯著他。
「我又不會吃了你,這邊坐吧。」鬼斧啼笑皆非地看著他。
鬼使思忖了好半晌之後,才老大不太情願地坐進鬼斧面前的椅子內。「你最好不要趁機跟玉皇打小報告。」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是那樣的人。」鬼斧的唇角揚起了一道完美的弧度。
「是你自己說要把我交給玉皇的。」
「職責所在,玉皇下的任務我們可以不完成嗎?」鬼斧開始動手處理鬼使臉上的傷。他的傷勢比想像中嚴重一點,覆蓋在凝固的血液下的傷口有著深深的刀痕。
「小力一點,很痛呀!」鬼使漂亮的臉糾成一團。
不處理倒還不覺得痛,讓鬼斧這麼一弄,他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這個傷口需要縫合。」鬼斧下了結論。
「沒這麼嚴重吧?」鬼使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他所聽見的話。
「除非你要當刀疤王子,那我就不阻止你了。」
鬼使皺著眉頭,只能妥協,「你怎麼說就怎麼做好了。」
「這才是聽話的患者,我去拿工具過來。」
鬼斧滿意地起身走出辦公室。折返時手上已經多了一套縫合工具。
「忍一忍,就兩針而已我不上麻醉藥了。」
鬼斧仔細地檢查了傷口後抽出縫合針,全神貫注地開始縫合的工作。
「啊!好痛啊!我要打麻醉針啦。」才紮下第一針鬼使便痛得鬼吼鬼叫。
「別亂動,縫歪了可別怪我。」鬼斧出聲警告。「叫得這麼大聲哪像一個堂堂七尺的男子漢,真是丟臉。」
「男子漢也是肉做的,不痛才怪。」鬼使像塊僵石般不敢移動分毫,嘴上卻不停地咕噥著。
「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玉皇在通話中並沒有多說什麼,但他真的很好奇會有什麼事情讓鬼使脫離天堂風雲擅自行動?
「沒事,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讓自己的情緒沉澱,如果玉皇再跟你聯絡,請他別擔心我,我會回去的。」鬼使說得語重心長。
「你……失戀啦?」鬼斧隨口說著。
「可以這麼說。」鬼使不諱言地承認。
「什麼?」鬼斧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只是隨口說說而已,竟然會被他蒙中。
「最近天堂風雲會有新成員加入,他叫白翼,是神工的孿生弟弟……」
孿生弟弟?那不就跟神工長得一模一樣了?「這跟你失戀有何關係?」他還是串連不起來。
「神差把她對神工的感情移轉到白翼身上。」
將線頭繞好打緊之後,鬼斧把消毒紗布覆上他的臉頰固定住。「你的意思是神差喜歡神工,所以她把她的情感轉放在白翼的身上?」,
「嗯。」他依舊不喜歡親口承認這個事實。
「那不就是——你也喜歡神差了?」鬼斧的娃娃臉竄進一絲玩味。
「嗯。」雖然失戀了,不過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他都快忘了神差是個女孩子的事了。「就因為這樣?」鬼斧提高了音調。
「什麼叫就因為這樣?這是很令人難過的事呀!」鬼使嗤哼一聲:「你不會明白我的難過究竟有多深的。」
「嗯……因為我沒失戀過。」將器具收拾進救護箱之後,鬼斧幸災樂禍地瞟了他一眼後起身將東西歸位。
鬼使惡狠狠地瞪著鬼斧的後腦勺,「你這個傢伙真是一點同情心也沒有。」早知道就不要跟他說那麼多。
鬼斧坐到辦公桌後的椅子上,「我從不同情弱者,尤其是像你這種沒有努力過就放棄的超級弱者。」
「我——」鬼使無法反駁他的話,他的確是輕易地放棄了他對神差的感情。
「就算白翼跟神工有多相像,但他們畢竟是不同的人,神差喜歡的或許僅止於他那張臉孔。你就這麼放棄不是太輕忽自己了?」鬼斧把想法告訴他,希望可以改變他的決定。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他不能替他做任何選擇,只是,他當然不想見到他因為這樣斷送他在天堂風雲的前途。
「事實擺在眼前,我再做任何努力也是於事無補。」只要想起神差當時對白翼的袒護,鬼使的心就難受得抽緊發疼。
歎了口氣,鬼斧不再企圖改變他的想法,「算了,隨你吧,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
「幾天吧,我也不知道。」他只想休息一陣子。
「找到住的地方了?」
「還沒,可能找家飯店待著吧。」
「不如就住我這裡好了,反正這裡的頭等病房就跟飯店的設備差不多,你想如何?」鬼斧似笑非笑地凝視著他。
住這裡?「你在開玩笑?我又不是來生孩子的,幹嘛住在婦產科裡面?」鬼使立即拒絕他的建議。
「我想你應該不會選擇跟我回偵探社住吧?那樣我可就不確定冥王會不會把你在這裡的事告訴玉皇了。」鬼斧語中要脅的意思清晰可聞。
「鬼斧——」他幹嘛自找麻煩來這裡找鬼斧啊?真是失策。
「我給你兩條路選擇了,應該不過分吧?」
鬼斧一派悠閒地綻放迷人的笑容。
「如果我選擇住這裡,你要答應不把我在這裡的事告訴任何人。」他真想上前扯掉鬼斧臉上刺眼的笑靨。
「當然,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不能不告而別,我想你很清楚地獄鬼眾的實力才對。」鬼斧又是一笑。「我不會為難你,不過,你也別讓我兩難。」他沒遵從玉皇的吩咐立即回報就已經是很大的通融了。
「……好吧,我答應你就是了。」鬼使懊惱地允諾。
「就這麼決定,待會兒我帶你去你的『產房』看看。」
「鬼斧!」鬼使的怒吼響遍整個婦產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