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怎麼可能嘛!像他這麼高傲的人怎麼可能會因為這種小小的挫折而哭泣呢?根本不可能,她相信自己絕對不具有讓人非愛不可,不愛會死的特質,就像李之儀說的,她又不是服務組裡最漂亮的,若說她真有什麼過人之處的話,頂多是她的個性比較溫和罷了。
所以說,她實在沒什麼值得人家留戀的,像黎東彥這種英俊又出類拔萃的人,隨便都有一堆條件很好的女孩子願意倒貼他,可是……
她抓了抓額際,既然是這樣,他又為什麼會喜歡上自己呢?一想到他憤怒又受傷的眼,她就覺得很難過。她真的傷了他了,她怎麼可以這樣?岑凱茵啊岑凱茵,妳不是一直自以為善良嗎?瞧瞧妳做了什麼殘酷的事。
她懊惱地用頭去撞門,完全忘了自己站在總經理室前。
門從裡面被拉開,她跌了進去,跌進一雙有力的手臂中。
她這是在幹什麼?黎東彥餘怒末消地想著,從上班到現在就一直在門邊鬼鬼祟祟,難道她是想來恥笑他?
他把她扶正,用一雙看不出情緒的眼俯視她。
她在慌亂中迎上他的黑眸,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糟了!她剛剛明明想好一個理由的,被這麼一嚇全忘光了。
「我應該沒有叫妳吧?」他的聲音冷如寒冰。
「是……我……」她撫著胸口的領結,鎮定自己的情緒,微微發抖的唇上綻出一抹甜美至極的笑容。「我是想問總經理需不需要來一杯咖啡?」
黎東彥心裡一陣緊縮,酸楚地看著這抹微笑,他曾經想盡辦法,為的就是能像現在這樣,當她一見到他,就能自然的浮現微笑,現在她的確這樣仿了,可是……
「我喝咖啡做什麼?」一切都太晚了,喝再多的咖啡也不能平復他心中受到的創傷。
「呃……」她有點尷尬,但是嘴邊的笑容依然甜美。
他暍咖啡做什麼?他不是每天都喝三、四杯咖啡的嗎?現在居然問她喝咖啡做什麼?完了!看來他真的被她傷得很重。
黎東彥心中再度一緊,她怎麼能如此殘酷?繼續用這樣的笑容來折磨他?他側過臉去,以一個上司的口吻告誡她:「岑小姐,以後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請妳不要隨便在我的門前徘徊,還有,我要喝咖啡時自然會叫妳。」
「是。」她低著頭退出總經理室,然後在聽見門被甩上的聲音之後抬起頭來,一絲憤怒取代了原先的愧疚。
她嘴巴微張,之後懊惱的閉上。什麼嘛!都不給她機會說話,他就是這麼嚴肅、不通人情,所以自己才會因為怕他而沒有注意到他的感情。
她瞪著門,就像瞪著那個自我中心的男人。
門突然又被拉開了,這次她沒有往裡跌,而是倒抽了口氣往後退。
他揚高眉,眼鏡之後那雙冷淡的眼不解地看著她。「妳怎麼還在這裡?」
她聳了聳肩,迅速換上甜美的笑容。
又對他笑,他惱火地想著,內心的傷又加重了一分。
「妳的工作應該不是駐守在我的門口吧?」
她收住笑,黯然地輕咬下唇,對他鞠了個躬之後,落寞的走向八樓的服務台。
他隨即轉身入內,他不需要她同情的笑容。
☆☆☆
她專注地看著電梯的指示燈,六、七、八,門一打開,她立刻展開真心的微笑。「總經理早。」
黎東彥看了她一眼,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匆匆地經過服務台,只留給她一陣冷風。
真是該死!他在關上辦公室的門之後光火地想著,他每天都在避免跟她接觸,而她呢?每天都用這種他夢寐以求的笑容撩撥他灰燼般的心。
岑凱茵深受打擊地注視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內,忍不住沮喪地垂下肩膀。
她每天都用微笑迎接他,可是得到的響應除了冷漠,還是冷漠。
他表現得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若說這中間真有什麼改變,那就是他的態度比以前更冷、更沒有感情,還有……他不再罵她了。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不罵她,卻讓她覺得比被罵了還要難受;還有,他也不再喝咖啡了,但她仍然天天煮、天天研究怎麼煮出一杯香醇的咖啡,結果是便宜了八樓的經理們,尤其是雷奧經理,他幾乎每天準時在第一壺啡煮好時出現。
然後她發現一種奇妙的改變在她身上發生了,她開始期待他的出現,不自覺地追隨著他的背影,只要他沒來上班,她甚至會一整天都無精打采,她還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意味著什麼?但很清楚的是,他佔據她腦海的時間與日俱增。
太過在意他的結果,居然使自己陷入了類似單戀的苦惱之中,唉!
幸好她有金牛座的韌性,時不我於時可以逆來順受,這是她的固執,她願意花很久很久的時間去換得一些些改變,儘管這些改變在別人眼中微不足道。
她聳聳肩,往廚房而去。
第一壺咖啡剛沖好,雷奧就準時而至。
「啊,沒喝妳的咖啡,一天不知道怎麼開始。」
這好像在哪裡聽過?她露出甜笑,很快地倒了一杯遞給他。
「嗯,真是好喝。」他滿足地品味口內的香醇。「不錯,妳的確可以到樓下自己開一家了,要不要考慮看看?資金不是問題。」
「你是開玩笑的,我知道。」
「如果這些話由總經理來說,妳會更高興吧?」
他忽然冒出的話,使她的眼神瞬間一黯。
「那個,總經理好像不喜歡喝咖啡了。」
「是沒有心情喝咖啡。」他更正。
他注意到岑凱茵盡可能的在每一次見到黎東彥時輸出她的善意,可惜那傢伙的心被層層水泥包裹住了,他看不見這樣的改變,當然也就沒有注意到她悄悄滋生的情感。
「可是,他沒心情喝,並不代表妳就不能主動送去給他喝啊,妳為什麼不送去給他喝?」
她面有難色,因為想起他上次的拒絕。「總經理說了,他想喝咖啡時自然會告訴我,沒有他的命令,我……」
雷奧用力地把咖啡杯放在桌上,很無力地看著她。
「凱茵啊,有沒有人說過妳很像烏龜啊?」
「啊?烏龜?」這是在說她一向都很慢條斯理嗎?
「就是,妳像只烏龜一樣,雖然很吃苦耐勞,動作也很緩慢優雅,但是因為太專注於自己的目標,所以忽略了周圍美好的風景,黎東彥的感情就是這樣被妳給忽略掉的,當然啦,我不否認他自己的表現也很差勁。」
不理會她不自然的臉色,雷奧繼續說:「妳連自己對他的感情都像只烏龜一樣的慢半拍,妳好好想想、仔細的想想,除非妳對黎東彥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妳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啊?這個……我不知道。」
「不知道,至少妳最近不像以前那麼怕他了吧?」
「是比較不怕。」
「那就是有感覺啦。」
「這……」可以這樣解釋嗎?總覺得這跟某位姓李的小姐論調很像。
「既然對他有感覺,妳就不能再這樣不疾不徐的煮妳的咖啡,然後等著他有一天忽然想通了要喝咖啡了,我告訴妳,那妳得等到地老天荒。黎東彥這個人啊,現在像一隻蝸牛一樣,躲在自己的殼裡死也不肯出來,妳得把咖啡端到他的面前,像這樣……」他端起咖啡杯然後重重的放下。「請你喝我為你泡的咖啡吧!記住,語氣要充滿魄力,逼得他不得不喝,他喝完咖啡之後,你們的關係就可以解凍了,明白嗎?」
她驚恐地看著他。「這……這太冒險了吧?」
「我知道這很冒險,但是愛情本來就充滿冒險。」瞧!他說得多有哲理,他應該考慮去當愛情咨詢專家。
「解凍了之後……又如何呢?」她問。
「解凍之後--」他忽然住了嘴,很想直接跟她說之後你們就去結婚、去蜜月旅行、去生幾個孩子,然後準備當爺爺奶奶,但最後他只是撫額歎息。「妳想不想先解凍呢?」
「想啊,每天都在想。」因為她發現不罵人的黎東彥此罵人的他要可怕很多。
「那就照我說的去做吧!」他非常無力地走出廚房,真是!從沒見過這麼不開竅的女孩。
☆☆☆
黎東彥倚著桌子,緩緩地點了一根煙,他根本沒有辦法工作,儘管他每天表現得好像一個工作狂,但進了辦公室,盤據他腦海的始終是岑凱茵的笑臉。
她真不該對他笑的,這讓他覺得自己正被深深的同情著。
門敲了兩聲之後就直接被推開了,他以為又是那個把辦公室當自己家的雷奧,欲爆出的一串咒罵卻在看見岑凱茵纖細的身影時及時收住。
她首先綻出一抹甜甜的笑,然後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
「喝杯咖啡吧,總經理。」還是不行,面對他她就會開始緊張。
她當然不可能像雷奧說的那麼誇張,她能夠鼓起勇氣推開那扇門已經是大大違背了金牛座的不動原則。
「我不記得我有叫妳送咖啡進來。」他把煙熄掉,僵硬地說。
她假裝沒有聽到他的話,還是把咖啡擺到他的桌上。
「經理們都說我最近煮的咖啡很不錯,所以我、我特地給總經理送一杯進來。」她用靈活的眼睛誠懇地看著他。
有那麼一瞬問,他被她誠懇的表情給迷惑住了,但他很快用更多的冷漠來武裝自己。
「是嗎?」他又點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避免接觸到她的視線。
她的心狂跳著,很怕他會要她立刻端出去,他的臉被煙霧圍繞,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用沉默凌遲著她,她幾乎就要放棄,上前瑞起咖啡消失在辦公室了,這時他忽然拿起杯子,像在喝開水一樣一口氣喝光咖啡。
她不由自主地絞著雙手,他喝得太快了,根本無法好好品嚐咖啡的美味。
他側過臉來,透過煙霧凝視著她。
「妳為什麼端這杯咖啡進來?」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妳為什麼還要來到我的面前?
她抿了抿唇,試著用輕鬆的口吻回答:「總經理已經很久沒有喝咖啡了,您以前不是--」
他用冷淡的聲音打斷她。
「如果妳是因為拒絕了我而感到對我有所愧疚的話,那大可不必,我沒有那麼脆弱。現在,請妳把杯子端出去吧!以後沒有我的命令,請妳不要自作主張的端咖啡進來。」他用淡漠的表情、冷酷的眼神證明她的拒絕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她臉上泛起一陣紅潮,心裡則忍不住難過,他說的沒錯,自己真是愚蠢。
「是……」她點點頭,上前準備端起杯盤。
杯盤撞擊發出的輕微聲響引起他的注意,他轉過臉來,詫異地看見她微抖的指尖。
「凱茵?」她在哭嗎?
她別過臉,不讓他看見自己逐漸泛紅的眼眶。
「凱茵妳--」他還沒來得及扳過她的肩膀,就聽見杯盤落地的聲音。
碎裂的聲音沉重地敲在兩個人心上。
她慌張地蹲下身去撿拾碎片,懊惱地咒罵自己,她怎能在此時犯這種錯?她在他面前總是顯得笨手笨腳,像她這種人,的確是沒資格讓他喜歡的。
黎東彥緩緩地蹲下來,清楚地看見一滴淚水從她的臉頰滑落,他遲疑了一會兒,終於輕輕地握住她的肩膀。
「凱茵……」他的聲音充滿苫澀,無法確定她此時的眼淚代表什麼意思。
她慢慢地抬起眼,注視這張英俊的臉,他寬闊的胸懷和堅實的肩膀近在咫尺,這是女人最舒適的避風港,而她竟沒有從第一次的擁抱中發覺。他願意再擁抱她嗎?如果他願意,她可以……
他幾乎就要擁抱她了,但他終究沒有那樣做,他沒有那麼堅強,能夠面臨再一次的拒絕,他逼迫自己用毫無感情的聲音道:
「我想妳不適合在八樓工作。」
她的眼睛瞬間睜大;而他則是別過臉去。
他站起來,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後。
「下星期一妳就調回一樓吧!」
是嗎?她想她知道他的意思了。她用盡身體的每一分力量讓自己能夠若無其事地站起來,站在他面前,她深深地朝他鞠了個躬。
「是,我知道了。」
她刻意看了他一眼,而他拒絕面對她。「對不起。」
他聽見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不由得沮喪地歎了一口氣,他必須立刻出國,不然他怕自己又會忍不住想重新追求她。
☆☆☆
一個月後--
「什麼!?」黎東彥從椅子上彈跳起來,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你說她離職了?」
「是啊。」雷奧坐在沙發椅內,一雙腳依然堅持掛在玻璃桌上。「你前腳剛走,她後腳就來遞辭呈了。」
「而你准了她的辭呈?」他來到雷奧的面前,無法置信地看著他。「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雷奧挑了挑眉。「你這是什麼問題?經理本來就有權利批准下屬的離職書啊。」
他傾身向前,拿起咖啡啜了一口,立刻出現嫌惡的表情。「這個新來的小姐煮的咖啡真不是普通的難喝,唉,還是凱茵煮的咖啡好喝……」
他仔細地觀察著黎東彥的表情,他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靜,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這正是他所要的,也是當初他為什麼會不加挽留就立刻答應岑凱茵的離職。
這兩個人需要一點別的刺激來讓彼此發現自己對對方的感情,而短暫的分離正是一種最好的刺激。
黎東彥搶走他手中的咖啡,一口暍光,他現在心亂如麻,需要冷靜。本以為從國外回來之後,自己應該可以正常的面對她,但是她卻走了,該死!她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他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挖空了。
他鬱悶地把咖啡杯丟到桌上。「還真的是很難喝。」然後他忽然感到一陣悲哀,他離開的前一天,凱茵煮了一杯咖啡來給他喝,那杯咖啡真的很好喝,當時她一定期望能藉由自己的讚美打開彼此的僵局吧?他當時為什麼連一句讚美都不給她?他甚至還說了那些該死的話,她一定是覺得無地自容,所以才離職的。
「唉!」雷奧故意歎了一口氣。「我還記得當時凱茵每天都在研究怎麼煮出一杯好的咖啡,你說說看,她為什麼突然這麼認真?」
「為什麼?」
「因為她想討某個人歡心,可惜那個人只顧著沉浸在自己被拒絕的沮喪中,他看不見她的用心。」
這次換黎東彥歎氣。
「我當時的確如此,有哪個人被拒絕了不會沮喪呢?或許你不會吧,畢竟你經驗豐富……」
「黎東彥--」雷奧抬高聲音。
「可是我不能明白的是,她既然拒絕了我,為什麼又要討我歡心呢?」
「而你因為怕自己再次喜歡上她,所以就一溜煙地跑到國外去?」雷奧反問。
「不然我還能怎麼辦?假裝沒有事嗎?每天看著她的笑臉,然後忘記我曾經喜歡過她,我做不到。」
「喔!」雷奧撫著額頭歎氣。「你真是呆板得令人生氣。」
「什麼?」他蹙起眉。
「如果她不在乎你,她幹嘛那麼費心?她何必對你笑?一個討厭你的人又何必在乎你的口味?她大可每天把咖啡煮得亂七八糟來折磨你。」
黎東彥的眼神畏縮了一下,「你現在的意思是……」
「對,就是你所想的,恭喜你,在她離職之前她的確是喜歡你的。」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一絲喜悅緩緩地滲入他的心中,可是……
「那她為什麼拒絕我?」
「她親口拒絕你了嗎?」
現在回想起來……
「好像沒有,她只是說她很怕我。」
雷奧閉了閉眼,果然,早就跟他說什麼事情都要確定清楚的,他耐著性子道:「此乃人類正常反應,公司上下除了我,誰不怕你?怕你不等於討厭你,也不等於日後不會喜歡上你,你給人家多少時間由害怕轉成喜歡呢?」
他被雷奧的這個問題問住了,他完全沒有給她時間。
雷奧開始數落他。「你啊,只顧著按照自己的計劃表行事,絲毫沒有考慮到別人的感受,不是你說喜歡她她就得立刻熱切的響應你,我跟你說過金牛座的女孩不一樣的,她們對愛情很小心,通常會花很久的時間來觀察,之後才決定要不要跟你共譜戀曲,你那種方式的表白,就好像是在命令她說:『喜歡我吧!』,這對她們是行不通的,完全行不通!」
他靜下來仔細地想了一想,自己的確沒有顧慮到岑凱茵的感受,然後他忽然覺得很生氣。
「為什麼我覺得你總是在放馬後炮?你是不是應該在之前就要告訴我這些事了?」
「這個嘛……」他不好意思地搔搔自己的後腦。「我也是最近才發現,原來我天生適合當愛情咨詢專家。」
他低咒著閉了閉眼。「那現在怎麼辦?」
「別急,有困難找專家就對了。」他遞給他一張名片。
黎東彥皺起眉。「咖啡連鎖店?你以為我現在有心情去喝咖啡嗎?」
「岑凱茵現在在這裡工作。」雷奧慢條斯理地說。
「她在這裡工作?」他驚喜地把名片重新看了一遍。
「是啊,我推薦她去的,而且我用了一點小小的手段讓她調到忠孝分店,沒錯,就在我們百貨公司一樓,不過你現在去還見不到她,她還在受訓,一個月以後才會調來這邊……喂,你別那樣看著我,我已經很夠義氣了,你應該感謝你喜歡上的是個金牛座的女生,她們有勤勞的天性,所以我介紹她這個工作,她立刻就答應了,而且還很感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