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索因循面靦。
想幽夢誰邊。
和春光暗流轉。
遷延。這裡懷那處言。
淹煎。潑殘生除問天。
鬼御堂至今仍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中。
他怎會這般幸運,住進這樣華麗的大宅?
依稀記得在他們公演之後,就要被趕出都城,未來何去何從的壓力,和長久期望下落空的打擊,終於令鬼御堂昏了過去,怎麼來到這裡的,他仍是不解。
「哥哥,你怎麼坐起來了呢?」銀夜叉連忙來到他身旁坐下,「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剛才大夫來過,他說你的身子大虛弱,最近又勞心勞力,以致發起高燒,幸好煜燁家裡有藥,快吃下吧!」銀夜叉小心翼翼的送上藥丸。
鬼御堂聽得模模糊糊的,虛軟的身子無力的靠在他身上,「原來我發燒了。」
「是啊!哥哥,你下回不要再這樣逞強了,身子不舒服就要說出來。」?手拭去淚水,在哥哥倒下的?那,他簡直快急瘋了,幸好有煜燁陪在身邊。
鬼御堂淡然一笑,伸手接過一顆黑色如小指頭般大的藥丸,這藥散發著極濃的藥香,應該是他從未見過的珍貴妙藥。
「這是……那人給你的?」
「是啊!這地方也是煜燁的家。」說到這兒,銀夜叉侷促不安的紅著瞼,「哥,來到這裡才發現,煜燁他……他是足利將軍家的人。」
鬼御堂皺起居。「將軍家的人?」
「事實上,他是足利將軍的長子。」銀夜叉進一步說。
鬼御堂沉默了,想起那個英挺不凡的男人,世間也只有如此顯赫家世才配得上他,至於他為什麼會把他們帶進府?那答案再簡單不過了,只怕他是戀上銀夜叉美麗絕倫的容貌,打算收進他府服侍。
莫名的,鬼御堂的心中感到一股酸楚。
真奇怪,他竟然有些嫉妒自己的弟弟!他神情疲倦的笑了笑,不過就是這樣回事,他為什麼還會感到心痛呢?
銀夜叉看著鬼御堂略微低垂的側臉,雪白的面頰隱隱淫現淡青色的血管,長長的眼睫毛像攤開的羽扇般,那沫微笑是如此美麗,卻又顯得如此飄忽,哥哥是他見過最美的人兒,難怪煜燁會為之心動。
「團裡的人呢?」鬼御堂關心的問。
「他們被安排住進京城的宅邸,那兒也是將軍家的?業,而且和觀世座劇團只隔一條街。」
鬼御堂又是一愣,若非他生病,想來也會隨著團員一起搬進那裡吧!這算什麼?足利家打算贊助他們嗎?
「哥哥,先把藥吃了,好嗎?」銀夜叉催促著。
「這樣珍貴的藥,吃了,怕以後還不起。」他輕輕搖頭,還來不及還給銀夜叉,就聽到強悍卻不失溫柔的男性嗓音在門邊響起。
「我要的代價,你一定給得起。」
鬼御堂一怔,下意識的看向門口,自門外灑進的光線今他瞇起眼,吃力的看見背對著日光,氣宇軒昂的煜燁。
「我並不想讓你救。」幽怨的口吻自然而然地逸出,但話才一出口,鬼御堂就後悔得要命,他吐露太多心事了。
煜燁不悅的瞪了他一眼,突然出手撫上鬼御堂的前額,「還在發燒,為什麼不趕快把藥吃了,再來討論你該付的代價?」
這人怎麼這樣霸道?難道他先前所說的全都白說了嗎?
「我不想再欠你人情。」
「所以就要糟蹋這得來不易的良藥?」
鬼御堂不情願的接口,「如果可以,我一點也不想待在這兒浪費你的藥。」
煜燁挑挑眉,沒想到他看似柔弱,鬧起憋扭來,神情竟是如此可愛。
「既然你要這樣想,我也無話可說,不過,我這人向來不喜歡聽到別人拒絕自己的好意,再說,」他邪肆的伸手勾起鬼御堂蒼白的小臉,「是個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樣子。」
鬼御堂頓時被他突然逼近的俊臉擾亂了心跳,而下巴被他碰到的地方也莫名的竄起一片麻癢。
當鬼御堂仍處在驚慌失措問,煜燁竟然一語不發的含住那顆被鬼御堂遺忘在掌中的藥丸,然後俯低唇吻上了他的唇瓣。
他……吻了他?!
他真的在吻他,而且是相當纏綿的將舌頭伸進他的嘴裡!
鬼御堂驚呆了,氣息被他火熱的攻勢掠奪,心情被他的狂野擾亂,令他的心不斷的上升再墜落,每一絲親密的接觸,都讓鬼御堂震撼得不能自己。
煜燁把嚼碎的藥全哺進鬼御堂的口中,藉著吮吻他的輔助,把藥融化在他的嘴裡!然後一滴不漏的吞進腹中。
鬼御堂生澀的反應令煜燁心疼,看來,他以往似乎並未被善待,他甚至沒被人好好的親吻過呵!
「嗯……啊……」不行!他怎麼可以搶弟弟的愛人……想到這兒,鬼御堂就如同被冰水潑醒般,使勁推開沈醉在這個吻中的煜燁。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捂著被吻得腫脹的唇,鬼御堂的心幾乎快跳出胸口了,這輩子……從來不曾有過像此刻這般幸福的感受,他被吻著……像個被愛的人一樣吻著……在剛剛那一瞬間,他容許自己失控,但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更沒有忘記這人是他一輩子也無法擁有的男人。
那弟弟呢?他的弟弟呢?
鬼御堂如遭雷殛的發現,屋裡只剩下他們兩人,銀夜叉已不知在何時離開。
「不用露出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銀夜叉不在,我們正好可以互相坦誠的談談。」
煜燁始終注視著鬼御堂每一絲的表情,臉上掛著慣有的微笑,還有更多的心疼。
「你這樣做會傷了銀夜叉的心,他……」
鬼御堂忽地咬住下唇,他僭越了,他有什麼資格跟他爭這些?就算他現在不要銀夜叉,他們也不能有任何怨言。
「你可曾想過,銀夜叉離開,就是為了不想打擾我們?」
聞言,鬼御堂又是一怔,感覺自己的心正被一抹喜悅侵佔,讓原本有些嫉妒的情緒消失殆盡。
「鬼御堂,我不知道你之前的誤解是從何而來,不過,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我要的人是你。」
鬼御堂渾身竄過強烈的戰慄,怔怔的看著煜燁在他面前優雅的坐下,他的瞳眸開始滲入新的悲哀,紅唇也開始不由自主的輕顫。
「你好狠,玩弄我們兄弟,你覺得很得意?」他的話輕飄飄地傳進煜燁耳裡,成了最嚴厲的指控。
「你想到哪去……」
「我聽說將軍府裡有很多具有貴族身份,修養很好的美麗男女在服侍著,以姿色事人本就是流浪藝人的宿命,可是……」鬼御堂把瞼埋直顫抖的雙手中,「我多想保護銀夜叉,讓他只要盡情歌舞,永遠遠離這骯髒的一面,但我真沒有用……」
「你聽我說,我根本沒動過銀夜叉,這個誤會太大了!打從一開始,我看上的人就是你。」煜燁被他的告白扯痛了心扉,這樣的鬼御堂今他好心疼,他緩緩拉下鬼御堂的手,輕柔的吻再次落在鬼御堂發顫的唇上。
「我要你,這一點銀夜叉也知道!所以,他沒有留在這裡打擾我們。」煜燁捧著鬼御堂美麗的臉蛋,與他對視。
男人生得如此美麗柔弱,不知對他而言,是幸,還是不幸?煜燁只知道,他就是他,獨一無二的鬼御堂,他要的鬼御堂!
「可是……」鬼御堂遲疑的開口。
為什麼是他?他的身子早已不潔了,他也不比銀夜叉年輕,論美貌,他更是遠遠不及銀夜叉啊!
「我看了你的羽衣,你的舞蹈很美、很有魅力,難道你不想你的劇團在京都發揚光大?」雖然年輕,但煜燁的體內仍流著足利家的血,擅於掌握人性的弱點。
就像從天堂頓時墜落到人間,鬼御堂的快樂彷彿只維持了短暫的一秒,待他回過神來,才明白,原來他始終沒有被珍視過,原來他被看上的,只是這個身子!
「你要我委身於你,好換取我們劇團的溫飽?」空洞到了極點的聲音,連他自己聽來都覺得陌生。
「這不是你一直在做的事嗎?」
煜燁的話凍住鬼御堂的心。
「因為我賣身,所以你才找我?」鬼御堂淡淡的一笑,可心反而空了,剛才他還很高興、喜悅,但現在,卻只剩空洞一片,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我明白了。」鬼御堂緩緩解開束帶,既是已經習慣的事,也就沒什麼好推拖的了。
煜燁按住他忙碌卻機械式的雙手,「你這是在做什麼?我雖然要你,卻也不急在這一時,你還是個虛弱的病人。」
「很抱歉讓你壞了興致。」他麻木的說。
「你二……」煜燁的語氣陡地一窒。
鬼御堂虛弱的一笑,「既然是賣身,我想,就把一些條件說清楚吧!我知道自己身份低下,沒資格要求什麼!我只求你能贊助我的劇團,還有,別動我弟弟。」
性情溫和的煜燁幾乎要被他一連串的誤解激怒,他生氣的扳過鬼御堂的小臉,挑釁的道:「可以,從此以後,我要你完完全全屬於我,連你的家業、弟弟,全都不准放在心上。」
鬼御堂整個人呆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這為強悍的男人是他僅見過一次面的煜燁,那個始終漾著輕笑的煜燁……可是,這樣的男人才符合將軍之子的貴族身份,會端起架子、會霸氣的命令人!這才是豪門子弟應該有的反應,都怪他想太多了,有了不該有的奢望!
△△△又是一個夜的來臨,鬼御堂躺在床榻上,久久未能成眠,沈穩的呼吸聲就在他身旁不遠處,但他竟奇異地未遭到侵犯。
這是為什麼?他不是?賣身而來的嗎?可為什麼煜燁非但不曾佔有他,就連夜裡也不曾摟抱過他?截至目前為止,他們僅有的接觸就只是親吻而已。
煜燁很喜歡吻他!
這是鬼御堂唯一確定的事,他們每天都會分享好幾次親密的吮吻,而且,煜燁的吻越來越大膽,讓他每每在結束後,只能癱軟在煜燁的懷裡,久久不能自己。但奇怪的是,煜燁就是沒有強佔了他,這是為什麼呢?
日子在一天天逐漸加深的疑問中過去,鬼御堂卻越來越不敢提起心中的疑問,深怕情感的種子會不知不覺在心底生根發芽,到時候,無法離開的人……會是他!
「睡不著?」
躺在他身旁的煜燁坐起身,低沈的嗓音在夜裡聽起來特別溫柔。
「對不起,吵到你了。」
住進將軍府後!他才知道自己睡的是煜燁的房問,他曾想換到下人房去住,但煜燁不許,理由是他必須每天夜裡陪伴著他。
「無妨。篇什麼還不睡?白天你練習的時間這樣長,不累嗎?」
鬼御堂凝視著他的眼瞳,「一直沒向你道謝,我很過意不去。」
「哦?」煜燁打開窗子!滿月皎潔的光輝灑落一地,帶著些許清冷的夜風立刻灌進屋內。
「你把劇團所有的戲服全部換新,這對藝人來說,是莫大的恩惠。」鬼御堂擁被坐起,連日來經過細心調養的身子,終於不再纖細薄弱,但那動人的柔美心形臉龐,依舊白蜇美麗得教人心動。
「與其說是我對你們的恩惠,倒不如說是我在你們團裡的一項投資。」煜燁倚窗佇立,劍眉微揚,然後,薄唇輕綻,別有用意地笑道:「我家長期以來支持觀世座,如果讓外界知道你們也是我們家支助的對象,那麼,你想哪個劇團會留名青史,長久不衰?」
鬼御堂怔怔的瞧著他,「你要我們和觀世座競爭?」
「你的目標呢?」
這話點醒了鬼御堂,在足利家的庇蔭下,劇團不用再奔波忙碌,也不用再看人臉色,接下來是該實現願望,將劇團推上日本第一,讓銀夜叉成為能劇之王的時候。
鬼御堂帶著些許興奮的語氣告訴煜燁,但煜燁卻只是深深的凝望著他。
「你自己呢?我問的是你的目標,不是別人的,也不是劇團的。」
「我?」鬼御堂因他的話而愣住了。
他有什麼好想的?反正日子就是這樣過,他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銀夜叉身上了。
「你甘心一輩子?弟弟作嫁嗎?一個人的舞蹈是騙不了人的,我看過你的表演,你的舞蹈充滿盛開櫻花般的艷麗華美,你是一個愛舞之人,難道你沒有自己的目標嗎?」
很奇異的,他的每一句話都說中鬼御堂的心事,他懂得他!
鬼御堂笑了笑,笑容中帶些苦澀和悲哀。「我已經不年輕了。」
「你才二十歲。」煜燁不悅的更正,再怎麼說,他也不會比已滿二十六歲的自己大。
「能劇的藝人,若沒有在年少之時大放光彩,終其一生也就只能是庸碌平凡的藝人而已,我不會創作,只懂得沿襲前人的心血,終究比不上銀夜叉,他是個天才。」
「你說這話只是在推托。」
鬼御堂的心一震,虛弱的笑了笑,「銀夜叉比我漂亮,又年輕具有可塑性,而且,他從未委身於任何男人,乾淨又純潔,劇團需要的,正是像他這種人。」
煜燁瞇起厲眸,盯著神情落寞的鬼御堂,「你自卑是因為你認為自己比不上你弟弟?」
「這是事實。」
「很愚蠢的想法,不過,我終於知道你的心結所在。」他伸出手輕觸鬼御堂僵硬的肩頭,溫柔地道:「你不需要為以往的事感到自卑,因為經過種種磨練的你,才是讓我心動的你,就像冷冬的寒梅般不畏風雪地綻放著。」
鬼御堂迷惑了,他竟然會?這樣的話語心動,竟然這樣輕易地就想相信他的話……但他可以相信嗎?或是今晚的夜色大溫柔,才會讓他不自覺的?生了幻想吧?
「你……為什麼沒有抱我?」他顫著聲音問出心中的疑問,他問得極輕,內心卻相當沉重。
如果他也跟以前那些賣身的對象一樣就好了,如果他已經得到了他這個早已骯髒的身子,應該就不會說出這種溫柔地令他頭昏的話了。
「唉!我不是早就說了嗎?我要你的人和心完完全全屬於我。」煜燁淡淡地開口,反身關上窗,環抱住鬼御堂纖細的肩一起躺下。
「冷了,也晚了,睡吧!」
「我……」鬼御堂抬起頭,眼中的神情像個孩子般無助,這樣的他令煜燁心疼,撫著那小小的臉龐,他溫柔的吮吻著他微涼發顫的唇片。
「一晚的時間不足以讓你瞭解我,睡吧!我抱著你睡。」
「可是……」
「我不會再有進一步的舉動,因為我會等,等你主動把自己交給我。」
鬼御堂偎進他懷裡,身子卻不住的輕顫。他在索取自己的心,他比自己以往所碰過任何人都聰明,因為一旦交出自己的心,他就什麼都不剩了。
原本以為被人抱著他會有作嘔的感覺,會整夜不能成眠,但意外的,這一夜,他竟然熟睡過去,整夜無夢,直到天明。
△△△當早晨的第一道陽光出現時,煜燁就醒了,他維持著不變的姿勢,凝視蜷臥在他懷中的鬼御堂,他是如此美麗柔弱,卻又心事重重,他到他充滿憐惜與不忍,如此想保護一個脆弱男人的感覺,連他自己都感到不解。
當今的武將,莫不以斷袖之癖?風雅,年輕貌美的稚兒養在將軍府裡也多半成為男人的禁臠,但他向來潔身自愛,從不隨便和人上床,也從不對任何人動心。
沒想到,一見到鬼御堂,他的情感便像自有意識般牢牢地繫在他的身上。
忍不住對他滿腔的愛憐,煜燁傾身向前,從他的額頭、鼻尖、紅唇一一吻著,鬼御堂的肌膚柔似棉絮,觸感好得令他沈醉再三。
「嗯?」
鬼御堂被吵醒了,才微微張開眼,雙唇就被火辣的吻封住。他半睡半醒的微睜起迷濛的眸子,陽光迅速耀眼的染亮他的視線,他迷惘地瞧著緊擁著自己,懸看在他上方,正在熱情地吻他的煜燁。
很巧的是,煜燁也在看著他,黑色深邃的眼瞳正泛著深不可測的笑意。
不曉得鬼御堂知不知道自己剛睡醒的樣子就像個迷路的孩子,纖細的指尖猶抓著他的發,神情可愛得不得了。
「早啊!」煜燁好心情的問候著。
一抹淺淺的嫣紅飛上鬼御堂柔嫩的面頰,他突然覺得羞澀不已。
「早。」鬼御堂低垂著視線,慌得不知所措。
「快起來,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到河上泛舟。」煜燁不僅自己起身,還順手拉著鬼御堂的手,催促著他起床。
「泛舟?」
那是傳說中貴族的享受啊!鬼御堂有些發愣的瞧著煜燁,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的。
「沒錯,趁著清晨剛破曉的時候,河上的薄霧將散未散之際,才能真正領略京都的美,你來了這樣久,還沒真正見過河邊的景色吧?」煜燁半強迫的推薦,而且把梳子交給還在發呆的鬼御堂,逕自坐在銅鏡前。「替我梳頭。」
鬼御堂接過梳子跪坐在煜燁的身後,打散了他的發,然後溫柔的梳理著。好濃密的黑髮,流過指尖的異樣情愫頓時充斥在鬼御堂的心裡。
為了家業、為了爭取贊助者的支持,他一直很盡心盡力的討好許多人,但從沒有一個能讓他如此親密到不知所措,例如現在,他就感覺到指尖輕輕的發顫,甚至想不顧一切的抱著這個男人。
「在想些什麼?」鏡面的反射,白皙的心形臉蛋陷入莫名的沈思,煜燁微微一笑,若無其事的問。
「啊?我在想,我還是不要出去得好。」
一慌亂,手中的梳子差點掉落,鬼御堂低垂著頭掩飾自己的慌亂。
「給我一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煜燁淡淡的說。
「這個……我得回劇團一趟。」
「練習什麼時候都行。」煜燁撇撇唇,否定這個理由。
「我已經和團員約好了要練習新戲。」鬼御堂那兩道細長的柳眉緊緊地皺在一起。
「讓他們等。」
「可是……」
「我不許你拿劇團當借口!鬼御堂,你就直說了吧!你在怕什麼?」
就是他的直接,讓鬼御堂無從逃避,他該如何?齒,說若無身份階級之分,他願意追隨著他……倏地,這個念頭敲醒了鬼御堂,不知什麼時候發生的,他竟然重拾最初的那份奢望?
「不要迴避我的目光,更不要掩飾你的心情,我准許你在我的面前坦白一切,我已經決定要贊助你的劇團,也答應要保護你了,你還會害怕嗎?」
鬼御堂抬起頭來望著煜燁映在鏡中的視線,他知道他不該露出遲疑與退卻的眼神,但長久以來被人玩弄的不安全感,還是令他難以釋懷。
「和我在一起,你會遭人非議。」他小小聲的說出心事。
鬼御堂低歎了一聲,把一個卑賤的藝人留在身邊,已會遭人議論了,又何苦再一起現身泛舟?那遲早會今煜燁受到排擠,他可以想見外界的強烈反應。
「你在為我擔心?」回身笑望,煜燁握起他的手。
「雖說你是將軍之子,但總是不能太過分,這是個階層分明的社會。」頓了頓,鬼御堂再次淡笑道:「當你願意做我們的贊助者時,我就決定死心踏地的服侍你了,你不必特別討我歡心,因為我整個人早已屬於你。」
與其被和尚玩弄,倒不如把這個身子獻給更有權勢的男人,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貧窮」的悲哀,他不得不把感情放淡、不得不豁達!因為,他是注定得不到更愛,必須淪篇男人玩物的戲子。
煜燁先是一愣,然後緊緊的抱住他,「我很高興你決定跟著我,不過,這和我們泛舟的事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只要你放開心,好好輕鬆一下,至於其它的事,我不介意慢慢來。」
鬼御堂愣愣的被煜燁的笑?迷惑,被動的被他帶上船,還吃了一頓昂貴的鯰魚大餐,當他終於回到劇團時,神思依然恍惚,一直以為自己在作夢。
「哥哥,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銀夜叉穿上一身鮮艷的戲服,笑嘻嘻的倚在門邊道。他們正在排演新的戲碼「松風」,所有的團員都聚集在大廳裡觀看。
「我怎麼會不來?」他不解。
「是將軍府的人來說的啊!他們說,今天煜燁邀請你到河上泛舟,我們都以為你會休息一天。」
鬼御堂搖搖頭,「不管如何,劇團才是我生命中的全部,我們不能一味地依賴著將軍府的贊助,遲早有一天要讓大家認同我們的表演,那才是正途。」
「哥哥。」銀夜叉把他拉到門外,遠離其它人,「我才不想聽你說這些,你老實告訴我,煜燁對你好嗎?」
鬼御堂的臉龐悄悄地泛紅,這教他從何說起?「你問這個幹什麼?」
「如果他對你不好,管他足利家有多大的權勢,我們都可以離開,就算是回去鄉下當個小劇團也好,這樣你就不用再讓人作踐身體了。」
鬼御堂聞言,有些發怔。「你為什麼會這樣想?賣身,是為了劇團,如果甘願屈居鄉下,那麼,我們這一路奔波又所為何來?」
「哥哥,難道你還不承認嗎?想發揚家業,醉心能劇的一直只有你,我根本不想在舞台上表演。」
「你……」
銀夜叉吸了噘嘴,「歌舞對我而言,只是生活所逼,如果沒有生活壓力,我寧可退居幕後,你才是舞台上的主角。」
「不!你是個天才,有表演天分的天才!」鬼御堂有些吃驚的發現銀夜叉已有了和自己不同的想法。「我的夢想全寄托在你的身上,你怎麼可以如此任性?」
「所以,我還是待在劇團,哪兒都沒去啊!」銀夜叉聳聳肩,「不過,哥哥,你別把理想放在我身上,只要為你自己打算就好了。」
兄弟倆沉默了好一會兒,鬼御堂突然面色凝重的問道:「你喜歡煜燁,對吧?」
「哈!哥哥,這是天大的笑話。」
「但卻一點也不好笑,他人生得俊,家世又好,跟了他,起碼不用餐風露宿,處處流浪,你們認識在先,我常常在想,如果他當初跟我要了你……」這份愧疚一直梗在他的心上。
「那種事根本未曾發生!」他打斷鬼御堂的話,「哥哥,你不會到現在還介意那把扇子的事吧?我跟煜燁直的什麼事也沒發生,他一看到你,就決定要你了。」
鬼御堂下意識的搖頭,「這怎麼可能?你的條件比我好。」
「那他為什麼最後卻迷上了你?」
鬼御堂愁眉深鎖,他也想不透,這是他深埋在心底的死結,若不是以為銀夜叉對他這個做哥哥的有所不滿,他也不會選在此時問起。
「哥哥,沒想到你如此純情,我覺得我終於可以不再用敬畏的心對待你了。」
開懷的笑聲從銀夜叉口中傳出,他攬著鬼御堂的肩,感覺他好可笑,那迷惑的神情、微現靦腆的面頰,簡直就像他的弟弟,沒想到向來肩負全團大小生計的哥哥,也有如此令人憐疼的一面。
「你胡說什麼……」鬼御堂不悅的白他一眼。
「哥哥,我還是很尊敬你的,不過,不要再一個人苦惱了,你也不要再一個人難過了,有事,我們兄弟倆可以一起解決。」
「我沒有在苦惱……」鬼御堂臉紅了。
「咯!你又在逞強了,上回就是因為你逞強才會病倒,我已經找人去把那個臭和尚修理一頓,他不敢再找我們的麻煩了。」
「你……」鬼御堂幾乎傻眼。
「當然啦!煜燁也有一份。你還不知道吧?那天你一昏倒,煜燁就幫你換衣擦身,見到你身上的傷痕,他很生氣,在他的逼問之下,我就全招了,他還派人給我,要我好好的替你教訓那個和尚。」這事兒想來就得意,光憑這一點,銀夜叉就覺得煜燁挺上道的。
鬼御堂差一點就被他的話嚇得岔了氣,一張臉漲得通紅。「他……」
「是啊!就是他,所以哥哥,看來他真的很不錯耶!如果他對你還算好,你就跟了他吧!」做弟弟的人,偶爾也要為兄長的幸福多著想一下。
「你……別再說了。」
難怪煜燁一直沒有碰他,原來他已見到自己身上醜陋的傷痕。
鬼御堂的心裡波濤洶湧,既是難堪,又是羞怯,整個腦子裡都是亂烘烘的!小臉不禁熱辣起來。
「哥哥,你喜歡煜燁吧?」
銀夜叉的一句話,幾乎讓鬼御堂整個人跳了起來。不!他不配的,他只是一個卑賤的戲子,怎能與將軍之子相配呢?
可是,鬼御堂嚅囁的唇,就是無法說出任何否定的言語,只能任由自己不知所措的窘態在銀夜又面前表露無遺。
他是愛著他的吧?這份認知如此突然的到來,讓鬼御堂的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