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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嫁 第6章(2) 作者:蔡小雀
    藏青色大轎緩緩入了朱門大開,宛若巨獸張口的靜王府。

    「今日吹的是什麼風?」靜王笑了。

    商岐鳳漠然地負著手,緩緩回過頭來,眸光深沉複雜。

    「商東家,你是大忙人,該不是專程來找本王喝一杯的吧?」

    「商某想請靜王幫一個忙。」他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

    「哦,什麼樣的忙?」靜王滿眼興味地盯著他,「話說回來,以商東家雄財巨勢,怎會有需要本王相幫之事?」

    他嘴角微微一牽動,不知是自嘲抑或是諷刺,「王爺言重了。商某不過一介商人。」

    「商東家太客氣了,」靜王笑吟吟的,「但不知是何事,竟有本王面子大過商東家的時候?」

    「五船私鹽。」商岐鳳開門見山,也無多做解釋,只是三言兩語道明來龍去脈。

    「事涉私鹽?」靜王沉吟起來,「這就麻煩了,事幹國體禁例,商東家,你從不是如此大意不智之人啊!」

    商岐鳳沒有為自己辯駁,只是平靜地注視著靜王。

    「罷了罷了,既然是商東家的面子,那本王少不得就濫用一回特權,替商東家討還了那押著的一百四十五船絲貨,至於那五船私鹽就充公便是。」靜王一拍胸膛,十分豪爽應允。「再讓你手下那名主導此事的大掌櫃主動投案,由他一人出面承擔轄貨不周,致混私鹽之責,即可大功告成。」

    「不。」他臉色一沉。

    靜王的笑容瞬間一僵,「本王向來不違國家綱紀,今日已是破例一回,商東家切莫自誤。」

    「商某是東家,咎責在我。」商岐鳳堅決地道,「請王爺高抬貴手,不追究他人。」

    「本王不明白,難道商東家願意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掌櫃,自領重罪?」靜王皺起了盾頭。

    「對。」他冷冷承認,毫不猶豫。

    靜王高高挑起了劍眉,難以置信,半晌後,突然又笑了。

    「既然如此,請恕本王直言,這個忙,本王不願幫!」

    他一震。「王爺?」

    「你自願出面承攬此罪,鳳徽號群龍無首,日後形同瓦解,可想而知。本王向來不愛看人做傻事,自尋死路,尤其是像商東家這樣的聰明人。」他擺了擺手,「眼不見為淨,本王是絕不做幫兇的,簡直半點好處也無。」

    商岐鳳深吸了一口氣,臉色逐漸恢復鎮定。「王爺的意思,商某明白了。」

    「是嗎?」靜王嘴角往上一揚,「當真明白?」

    「只要王爺能鼎力相助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他銳利目光緊緊盯著對方,「鳳徽號接受皇家插旗持股三分。」

    「這提議還不錯,不過商東家何不索性大方些?」靜王又笑了,這次笑得好不老奸巨猾,愉快滿足。「皇家持的這三分股,不如就做干股之論,如何?」

    不出一分一毫銀錢即可無償取得持股利潤,好大的口氣,好狠的出手,趁火打劫,便硬生生咬下了鳳徽號好大的一塊肥肉。

    商岐鳳臉色陰沉得可怕。

    靜王自然知道「逼虎傷人」是為大忌,心中倒也深為忌憚,萬一迫得商岐鳳一怒之下劍走偏鋒,聯合江湖勢力大舉反起,那才真教兩敗俱傷。

    「這樣吧,本王做個保人,這三分干股皇家絕不白要了商東家的,」靜王口氣一忽兒硬一忽兒軟,滿面笑意親切。「往後有皇家做鳳徽號的靠山,無論南來北往,毋須通關派令,關稅只收一半,且暢行天下絕無阻攔,好不?」

    商岐鳳嚴峻神色這才緩和了一絲。

    他心知肚明,皇家對鳳徽號早已生染指分利之意,此番雖是有人搗鬼,卻也由皇家暗中首允能成事。

    否則沒有最高上級默許,縱然收到密報,誰人敢真正上船抄貨?

    「王爺既願做這個擔保,商某自然從善如流,」他陡然一笑,靜王沒來由寒毛微豎。「那麼待明日商某擬妥合同,還請靜王親自落款打契,並蓋皇家御寶小印為信,王爺以為如何?」

    果然是個最最精明厲害的奸商。

    靜王又是恨得牙癢癢,又不由得油然生敬。

    有他親手「畫押」,有皇家御寶金印,皆是有憑有據,將來就算想賴帳也不行了。

    「好,君子之約——」靜王豁然昂首。

    「一言九鼎。」他擲地有聲。

    果真是天大的亂子,地大的銀子。

    談珠玉,看你給我惹了多大的禍!

    商岐鳳臉色深沉陰鬱得可怕。

    直待回府,管家稟報,商岐鳳才得知談珠玉暈厥一事。

    「命大夫來看看也就是了,這種小事何須來報?」他面無表情道。

    「回爺的話,大夫已來診過。」管家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硬著頭皮稟知,「說是玉姑娘已有了一個半月的身孕。」

    「你說什麼?」他大大一震。

    「老奴該死、老奴該死……」管家臉色瞬間驚得慘白,急急伏倒在地,重重磕頭。

    因爺下過命令,府中各房姬妾侍夜過後,都要喝一碗禁絕得孕的湯藥,玉姑娘那兒自然也得照規矩行事。只是玉姑娘一開始就不得寵,後來更形同打入冷宮,底下人見狀便懶待熬那碗形同虛設的避孕湯。

    之後,沒料想玉姑娘卻又一夕翻身,一躍成為了爺的得力助手,不知為何,爺倒也不再在薔薇軒留寢。

    與此同時,其他房裡的主子們因嫉妒爭寵又鬧得凶,成日不是打奴罵婢,就是變著法子,一下子要裁製新羅衣,一下子又要打金銀首飾,攪得他這個老管家暈頭轉向,結果百密一疏,這才……

    「爺,都是老奴的錯,是老奴粗心疏忽了。」管家顫抖著聲,差點涕淚縱橫地將前因後果盡稟分明。

    聽完之後,商岐鳳臉龐陰沉不定,陷入沉默。「她現下在何處?」

    「回爺,玉姑娘在薔薇軒,人已經醒了。」

    他冷冷盯視了老管家一眼,老管家嚇得腿都癱了。

    「你,罰俸半年,自去二門領受十棍子!」

    「是、是……謝爺輕罰,老奴下次決計不敢再犯了。

    半躺在柔軟錦褥上,談珠玉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而且做的還是前所未有的美夢。

    她不敢亂動,甚至連稍稍大口喘氣也害怕驚醒這個美好的、暈陶陶的夢境。

    我懷孕了。

    以為自己已經走到絕路,山窮水盡,再無翻身之日,卻沒料想,此時此刻,她腹中竟有了商岐鳳的骨肉!

    她有了他的孩子,有了商家的嫡親血脈,她再度站穩了腳步,掌控了局勢。

    顧不得虛弱暈眩感依舊,她緊緊地摀住了腹間,再也難掩狂喜地笑了起來。

    她笑得好開心,好痛快,卻未察覺自己眼眶濕了。「有了這孩子,母憑子貴,又何愁大事不成?」

    上蒼總算待她不薄……不,上蒼總算尚存一絲良知,不致教她一身血海深仇無處討還,只能含恨而終。

    她又有了活路,那些禽獸就注定該走上死路了。

    「主子,婢子親手燉了盅雞湯。」若兒小心翼翼地捧著熱騰騰雞湯,卻是滿面笑容,「你多喝點,從現在起得好好補一補身子,把肚裡的小少爺養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傻丫頭,灶房裡廚娘多得是,哪還需要你親自下廚做湯?」她眼底藏不住滿溢的喜悅和感動。

    若兒警戒地四下張望了一下,壓低了聲道:「主子,往後你入口的湯飯粥菜都由奴婢親手打理才好,這府裡有心眼的人多,嫉妒你得孕的將會更多,咱們不得不謹慎些。無論如何,你和肚子裡的寶寶萬萬不能有絲毫閃失。」

    談珠玉悚然一驚,暈暈然的喜悅感瞬間消散了大半,隨即鎮定了下來。

    「我竟一時疏漏了……」她一頷首,眼眶微微發熱。「好丫頭,幸虧你提醒。」

    「主子平素待奴婢的一片心,奴婢若還不知感恩圖報,豈不是連禽獸也不如了?」若兒眼睛也紅紅的,小小聲道:「若不是主子的恩德,婢子一家老小現今哪能有盤茶館生意可供溫飽?」

    談珠玉眼神一黯,低聲喃喃:「世上忘恩負情的人何其太多,你我主僕如今唇齒相依,尚能真心相待,也算是難得了。」

    在這之前,多年來她唯一能相信的人,也就只有自己。

    「主子,你寬心吧,現下你有了寶寶,往後鳳爺待你一定會另眼相待,說不定他一高興,就扶持你坐上正位了。」若兒光想像,就忍不住替她歡喜。

    談珠玉下意識撫摸著自己尚平坦的小腹,心頭一陣暖流通過。

    寶寶。

    她甩了甩頭,揮去脆弱的情愫,很快恢復理智。「不,爺並非是個感情衝動的人,對這孩子,他或者會另眼相看,可這正房主母之位,不到最後,還不知鹿死誰手,一切都言之過早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孩子注定將會是商府龐大權勢財富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談珠玉握緊拳頭,雙眸灼灼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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