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之後,寧紫燕向大皇子哀求,希望能說服他放了自己,總不能讓她當一輩子的宮女吧?這皇宮雖然華麗,她可不想老死在宮中。
李准將正在看的書本擱在案上,抬眼望向那一臉苦苦哀求的寧紫燕,揚著眉輕笑道:「你太小看自己了,你的用處可大了。」
她蹙著眉頭,一臉疑惑。「我不明白,我現在對大皇子還有什麼用處?」
大皇子笑得高深莫測,從書案後站起身,負手在身後,走向前廳,寧紫燕忙了過去,決定不弄清楚大皇子話中之間誓不罷休。
大皇子在前廳的茶几旁坐了下來,拿起西域送來的烈酒倒了一杯,一口飲盡後,才放下酒杯對她說道:「眾人都以為二弟已死,但沒有,可他明明沒死,卻始終不肯回宮,而現在他竟願意回宮,這全是你的功勞。」
一提到二皇子,她的心口不由得悸動,禁不住垂下眼,避開大皇子眼中的探索。「殿下高估我了。」
李準可一點都不覺高估她,甚至認為自己低估了她。「我說過,將你抓來就是要逼他現身,想不到這麼有效,看來我這二弟非常喜歡你。」大皇子唇角斜揚,似笑非笑的點醒她。
「殿下,別開玩笑了,二皇子殿下怎麼可能會喜歡我?」她忙否認,心下卻不住的自問,李熙喜歡她?會嗎?她不敢奢想,也感到不可思議,因為她一直懷疑李熙只是利用自己罷了。
這一點,李准這個局外人可是看得比她還清楚。「若不是喜歡你,他又怎會在你被抓走後,願意立刻照著我派人送給他的紙條上的命令回宮,讓世人知道他沒死,他為的,還不就是要保你的性命。」
她用力搖頭,反駁大皇子的推測。「不可能的,他之前還想盡辦法抓我,就是怕我洩漏他還在人世的秘密,所以將我軟禁起來,怎麼可能會為我做這種事嘛。」
李准感到啼笑皆非,這二弟俊美無儔,女人見了哪個不愛他?偏這丫頭把二弟當成了壞人,這二弟是怎麼回事?連個小丫頭都搞不定。
「據我的探子密報,他雖然軟禁你,但卻讓你吃得好、穿得好又住得好,除了不能自由行動之外,我這二弟何曾讓你委屈過?」
她立刻反駁道:「怎麼不委屈,他逼迫我。」
李准大感趣味的問:「喔?他怎麼逼迫你?」
「他——他——」她想說,當她絕食時,李熙為了逼她吃飯,竟然威脅著要用嘴來餵她,乘機佔她便宜,讓他又氣羞;還有在床上時,他對她動手動腳,先這樣又那樣,全都是為了逼她說出曲老頭的下落。
她很想舉個血淋淋的例子,但腦筋想到的全是李熙如何親她、摸她,那畫面在她腦袋瓜裡不斷的冒出來,害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臉倒是已經燙紅得要冒泡了。
「嗯?」大皇子揚揚眉,一副還在等著她細說原委的表情。
她咬了咬唇,這種話怎麼說得出口?她才不說呢!於是她不服氣的反問他。「大皇子殿下說他是為了保護我,理由又何在?」她倒要聽聽大皇子怎麼解釋。
李准失笑的搖搖頭,決定要點醒這個笨丫頭。「你可知道,當你救了二皇子之後,就已經和他牽扯上關係了?」
寧紫燕聽了感到心中一驚。「這……怎麼會……」
大皇子原本帶笑的神情轉成了嚴肅,甚至還有警告的威嚇味兒,沉聲道:「皇族鬥爭,二皇子身份何等尊貴重要,別說是二弟了,就連我他們都敢動,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足以讓人不擇手段,二弟軟禁你,表面上是怕走漏風聲,其實真正的用意是知道這層利害關係。陷害他的人手段殘忍,若是被地方知道你壞了他們的事,又怎麼會放過你呢?」
這一席話有如當頭棒喝,讓寧紫燕驚駭得不知作何回答,她從來沒想過這件事,她對二皇子心存畏懼,一直認為二皇子是要傷害她,可大皇子卻說二皇子將她留在身邊,是為了要保護她?
她心中驚疑不定,思緒百轉千回,大皇子說的每一句、每一字,都重重的敲進她心坎底,她一直不認為身份尊貴又俊美的二皇子會喜歡上她這麼平凡的女子,她一直不認為身份尊貴又俊美的二皇子會喜歡她這麼平凡的女子,而且還是個盜墓賊,但現在仔細回想,二皇子不止一次對她說過喜歡她,只是當時她都當成那只是二皇子在逗弄她的玩笑話。
這個想法讓她怦怦然,之前的她總像霧裡看花,始終看不清,突然霧散了,見到那朵花始終就在眼前,卻依然不敢置信這朵花是為她綻放的。
大皇子的話在耳邊縈繞不絕,二皇子是因為她才回宮的?
他是為了她……天哪……
此時有內侍進來能報。「啟稟大皇子,二皇子來了。」
一聽到二皇子,寧紫燕驚訝的抬頭,大皇子卻滿意的哈哈大笑。
「你瞧,我說得沒錯吧,看來二弟對你可是喜歡得緊,終於找上門來了,陪本皇子一起到前頭去迎接吧。」
寧紫燕腦筋一片混亂,在大皇子的命令下,她只得硬著頭皮跟在身後,心思千回百轉中,她和大皇子已經來到前頭大廳,二皇子李熙挺拔的身影就立在那兒。
「二弟,歡迎、歡迎。」大皇子熱情的迎上前,並立刻吩咐其他宮女。「備水酒。」
寧紫燕趕忙和其他宮女依照大皇子的吩咐準備水酒和鮮果,一雙眼忍不住悄悄朝李熙看去,剛好與他的目光對個正著,發現他也在看她,害她忙將視線收回,兩頰早就紅透了。
大皇子將一切看在眼底,笑嘻嘻的問:「二弟特來找大哥敘一敘,讓大哥甚是寬慰哩。」
李熙將視線收回,改落在大皇子李准身上,目光也轉成了不留情面的犀利。
「一年不見,大哥別來無恙。」連聲音都是冷的。
李准早料到李熙不會有好臉色,絲毫不以為意。「好說,這一年來,大哥想到二弟,時常不勝唏噓,現在好了,二弟回來了,真是可喜可賀哩。」
李熙卻是不領情,直截了當的質疑他。「大哥會為我高興?可真稀奇,我本以為會瞧到一副失望的神情。」
大皇子一點不在意李熙話中的奚落。「哪兒的話,咱們畢竟是兄弟手足,你平安無事,我當然開心,燕兒,為二皇子斟酒。」
「啊,是。」寧紫燕原本失神當中,一聽到大皇子叫自己,忙回過神來,她戰戰兢兢的端起酒壺,來到李熙面前,為他斟了一杯。
當她斟酒時,可以感覺到李熙的目肖直直盯著自己,她強逼自己要鎮定,斟完酒後,便退到一旁去。
李熙看了酒杯一眼,卻沒動,似乎不打算給大皇子這個面子。
大皇子一點也不介意,反而有趣的望著二弟,見他不肯賞光喝酒,遂又對寧紫燕命令。
「燕兒,代本皇子向二皇了敬酒。」
「啊……是。」大皇子有令,她不敢不從,只好又緩緩走上前,小心的端起酒杯,不敢直視李熙,低著頭小聲說道:「二皇子殿下,燕兒敬你。」語畢,把酒杯移近唇,但還未靠近嘴邊,卻被李熙突然伸來的大掌連杯帶手的握住。
她驚訝的抬眼,不明白李熙為何要制住她端起酒杯的手,不准她喝。
李熙抓住她的手,但一雙鷹隼冷漠的冰眸卻是直直瞪著李准,面色透著酷寒的冷凝,連周圍的空氣都彷彿降至冰點似的。
面對二弟那充滿殺氣的視線,大皇子李准不慌不忙,揮手叫所有宮女全部退下,沒他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進來,讓廳裡只剩他和二弟兩人對峙,還有個夾在中間不知如何是好的寧紫燕。
直到閒雜人等都退下了,李准才道:「放心吧,這不是毒酒,對你下毒的人,也不是我。」
聽了李准的話,寧紫燕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二皇子認為這是一杯毒酒,所以才這麼生氣,而且也不准她喝。
見二弟依然用著不信任的眼神瞪視他,大皇子直接伸手把寧紫燕手中的酒杯拿過來,一干為敬。
「這樣你總信了吧。」大皇子不但喝完,還將酒杯反轉,表示一滴不剩。
李熙殺氣稍退,但表情仍然如冬季的霜雪。
不是毒酒,寧紫燕也鬆了口氣,正想把手抽回時,卻發現怎麼用力都抽不回來,因為李熙仍舊把她抓得好緊,完全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李熙無視於她試圖掙脫的舉止,大掌牢牢地握著,一副沒事似的繼續和大皇子對峙。
「你有什麼目的,說吧?」
大皇子李准笑得高深莫測,既然對方挑明了問,他也打開天窗說亮話。
「好,你不想拐彎抹角,我也不拖泥帶水,咱們兩人今天就把話講明白,明人不做暗事,對你下毒的人不是我,若真的是我,她不會活到現在,我相信你心底也有數了吧。」
李熙冷冷的望著他,心中的確是這麼想。「既然如此,你逼我現身的目的為何?」
大皇子冷哼道:「別以為只有你被暗算,我也差點被毒死,只不過我比你幸運點,沒讓對方得逞,不瞞你說,我找你回來,是要和你合作。」
這話倒是讓李熙感到意外,他思考過大皇子的目的,但怎麼想,都沒想到大皇子會想和他合作,他與大皇子在宮中一直勢如水火,兩人的個性從來就不合,如今大皇子卻要和他合作,讓他很難相信。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
大皇子早料到二弟會這麼問,他心早有了準備,不妨對二弟坦白。
「因為我相信,你也很想到找到當初害死你母后的背後主使者,是吧?而且我相信謀害你以及謀害我的,是同一人。」
害死?寧紫燕心中一驚,一雙眼見鬼地瞪大,天哪,原來當年那個絕艷天下的江南美人先皇后,不是病死,而是被害死的?
李熙與李准兩兄弟四目對峙,誰也不相讓,倒是夾在中間的寧紫燕豆大的汗珠頻頻泌出。
天啊!可別打起來,她好害怕啊!偏偏二皇子將她的手牢牢抓緊,她連退下的機會都沒有。
李熙冷眼盯著大皇子直視不移的眼,讓人猜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斟酌什麼,時間彷彿就此膠著住,半晌後,李熙終於緩緩開了口。
「我的確曾經懷疑過你,既然害我的不是你,那是最好,而我也不需要跟你合作。」
李准散發一股邪氣,語氣不客氣的橫了起來。「你以為靠劉將軍就能幫你查出麗貴妃是幕後主使者的證據嗎?別忘了,父皇非常信任她,也非常寵愛她,當初父皇病危時,她自願割肉為藥引,遍請全國良醫進宮,才把父皇醫治好,如今父皇對她信任有加,而這朝中大臣遍佈她的人,可不是你和劉將軍合作就可以扳倒的。」
大皇子這話無疑是提醒李熙,他知道得可不少,表示自己在朝中的勢力也不容小覷,連李熙和劉將軍合作的事,他大皇子都探知一二。
李熙眼中再現殺機,沉聲道:「就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別忘了,你也曾經找機會想除掉我。」
什麼?
寧紫燕的心陡地大跳,眼睛瞪得更大了,之前大皇子曾以此事開玩笑,已經嚇過她一回,沒想到他真的曾經想要殺二皇子?哥哥殺弟弟?這……天哪,兄弟相殘!她忍不住困難的吞嚥著口水。
大皇子冷冷笑道:「難道你就沒想過要殺了我嗎?我看是彼此彼此吧。」
什麼!
寧紫燕整顆心都嚇得要跳出來了,二皇子也曾經想殺自己的兄長?她感到呼吸有點困難,這個刺激實在太大了。
兩位皇子一來一往,唇槍舌劍,火藥味越來越濃,聽得人寒意入骨,背脊發毛,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兩位殿下是不是該找個更隱密、沒有第三者的地方,再來談這些宮中陰謀比較好呢?」她欲哭無淚的提醒他們,別忘了還有她在,是否不該讓她聽到這麼多的秘密?她一點也不想聽呀!
嗚嗚嗚——好可怕啊,兄弟相殘、先皇后是被害死的,而皇帝的妃子又想皇子兄弟……天哪!跟他們相比,她都覺得自己盜墓是在做善事了。
見她害怕的模樣,李熙原本陰沉犀利的目光轉瞬間柔和下來,感受到握在大掌裡的小手正在發抖著。
李熙冷靜思考著,事實上,大皇子說得沒錯,若真是他下的毒,燕兒已經沒命了,也不會在抓走她後,還留下字條要他回宮。
光從這一點,便已說明下毒害自己的人並非李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