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沐雲先去見過大人後才回房歇息,他前腳才進,伍藍後腳已跟上。
「怎麼樣,事情辦得順利嗎?」她興致勃勃地問。
「嗯。」他沒看她,逕自倒了一杯水喝。
「方嬸煮了酸梅湯,我去端來給你。」她熱心地要跑出去。
「不用了。」他抬眼說道,見她在腰間圍著藍布,上頭沾著麵粉與醬汁,想來她又跟著方嬸學做菜。
「你出去吧,我想歇息。」他轉過身,未再多看她一眼。
伍藍困惑地盯著他的背影,一時也說不出哪裡不同,就是覺得他怪怪的。
「你怎麼了?」她特意跑到他面前。
見她張著困惑雙眼湊過來,樊沐雲心煩地再次轉身。「你出去吧,我想休息。」
他真的不對勁,她隨著他的步伐,又移到他面前,仔細觀察他的表情。為免她生疑,樊沐雲不再躲避,只是淡然地望著她。
「有,像陌生人一樣。」他的態度和說話語氣都透著疏離,連眼神都不對。
以前他即使惱她,眸子是有情緒的,可如今卻如同一潭死水,波瀾不興,冷淡得像在看一個不相干的人。
「你出去吧,我累了。」他蹙眉,不想再多說。
是因為疲累的關係嗎?她有些困惑,但他精神看起來明明還好。
「樊沐雲,你沒事吧?」她又問了一次,「受傷了嗎?」
她關心的語氣讓他心弦一動,卻只是更添煩亂,他壓住不耐,試著平穩地說道:「我沒受傷,是真的累了,你出去讓我休息。」
伍藍雖然還是覺得不對勁,但他說的也是合情合理,出去辦事難免奔波勞苦,她自己也曾兩天沒睡覺過,話都不想說,只想呼呼大睡。
這樣一想,她便放心了。「好吧,你快去休息,一會兒起來吃我做的餡餅。」
她拋開疑慮,順手幫他帶上門。
樊沐雲坐在椅上,長長地歎了口氣。
自己果然還是無法以平常心面對她,累得思緒紛亂,情緒糾結,到底人非草木,日久總會生情,他以為能置身事外,卻仍舊被牽扯其中……
看來此事不宜再拖,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還是該快刀斬亂麻,最晚三日,不管她所圖為何,真的是為了血玉麒麟或者還有其他目的,他也要尋個由頭,將她逐出府衙,免生大患——
怪,真的太怪了。
伍藍煩悶地在房裡踱步,怎麼想都想不通,她做了什麼惹到樊沐雲?
原以為休息過後他會恢復正常,誰曉得還是不冷不熱的,用過晚膳,她想找他說話,他卻說有要事跟大人商量,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他又說自己累了想早點睡。
「奶奶的!」她踢了桌子一腳,「騙人,明明精神好得很,累什麼累,當我是三歲小孩子?」
真想衝過去踢他屁股,她憤恨地想,她平時雖然嘻嘻哈哈,從不在意什麼事,但他真的把她惹火了。
她拉開門就想去找他理論,可又拉不下臉,萬一他又那樣冷冷淡淡,要死不活的,她能怎麼辦?跟他吵架嗎?用熱臉去貼冷屁股?
「果然還是前輩說的有道理,這些個道貌岸然的正義人士全都是黑心腸,翻臉無情。」她忍不住又踢了一腳。
若依她以前的性子,早衝進他房裡吵架了,如今卻畏首畏尾、提心吊膽,深怕惹得他更加厭惡。
怎麼自己就成了這樣一個扭扭捏捏的小姑娘暱?
她拿起刀,就要衝出去,末了又硬生止步,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卻始終無法下定決心,最後連自己都煩了。
「啊……頭要爆了,不行了……」她得找件事做,得冷靜下來才行。
她果斷地穿上夜行衣,帶上武器與必備物品,決定一如既往去厲家莊看看,再待下去,她不是自爆就是去他房裡引爆。
一路上,她仍是不斷嘀咕,想破了腦袋也弄不懂他到底怎麼回事?
忽地,她腦中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難不成他不是樊沐雲?對了,定是有人易容冒充他!
她一時激動起來,就想回去找假樊沐雲,卻瞧見遠處有兩道身影閃過,她遲疑了下決定偷偷跟上,因為那身影有點像厲若蘭。
她一路緊跟,最後在林子裡停下,藏在樹後,與他們拉開一段距離,為免被發現,她不敢靠得太近,她有信心不被厲若蘭發現,但另一名男子的武功修為她還不知,斷不想冒險。
那藍衣男子背對著她,背影有點熟悉,因夜色昏暗加上距離遠,她只朦朦朧朧看得出身形,想欺近一點又怕被發現。
兩人說了片刻,伍藍模模糊糊地聽不清,忽然,那男子一聲斥喝:「誰?」
她心中一凜,他奶奶的,有沒有這麼誇張?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怎麼發現她的?
幸好她有備而來,趕忙從懷裡拿出睡著的小貓從樹叢裡推出去,順勢打了下貓的屁股,小貓被驚擾,迷糊地睜開眼,喵叫兩聲。
「喵……」
「原來是貓。」厲若蘭與藍衣男子朝著伍藍方向望去,見一隻花貓竄出,頓時鬆了一口氣。
藍衣男子一臉怪異地看著貓咪,往四周瞄了一眼。就在此時,一道細微的聲音劃破寧靜。
伍藍抬起頭,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她上空飛過,挾帶著殺氣直指藍衣男子,藍衣男子反應極快,拔刀迎上。
頓時刀光劍影,一下過了十幾招,一藍一黑的身影如同鬼魅,招式快得讓人瞠目結舌。
伍藍心頭大驚,那黑衣入埋伏在她後邊多久了,她怎麼都沒發現?果然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再看兩人身手皆是不凡,到底是何方神聖?莫非那黑衣人跟自己同行?
會不會是同門?
嗯……她細細觀察了下黑衣人的身手,的確摻雜了絕影門的劍招,難道真是同門師兄弟?
兩人的招式皆是狠戾,而隨著兩人越打越近,她也終於看清藍衣人的長相,果然是大鬍子胡獻,厲若蘭喜歡的人真是他?
雖然先前已經知曉,可還是無法盡信,如今看來似乎是真的。
「你走!」厲若蘭神色慌張地朝著胡獻大喊,想上前幫忙,偏身上沒帶兵器,表情越發心急。
當胡獻被劃傷手臂時,她憤怒道:「你是何人?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藏首藏尾的?」
蒙面黑衣人劍身一轉,直刺而來,她急忙閃身躲過第一招,眼見第二招又來,她只能狼狽躲開,此人的功夫在她之上,只能閃躲保命。
躲在一旁的伍藍陷入天人交戰,要不要出去救人?可黑衣人功夫不弱,要冒這個險嗎?
反正她己不是厲若蘭的護衛——不對,雖然她被厲莊主踢出來,但先前門裡的任務是要她做厲若蘭的護衛,這就表示她得護著厲若蘭……
啊……好煩怎麼辦?而且她該怎麼解釋自己為何出現在這兒?
但此時情形已容不得她多加思考,胡獻驚險地擋下黑衣人的另一記殺招,肩膀被劃破一口子,厲若蘭的尖叫聲再次響起。
可惡!伍藍咬牙起身,先從袋子裡拿出兩根小辣椒塞進口中後,才邊跑邊喊:「誰在此地鬧事?還不束手就擒!」
三人因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緩下動作,厲若蘭見到是她,大喊道:「你救下我們的性命,我給你一箱珍珠!」
伍藍眼睛放出光芒,幾乎照亮夜空。「啊——珍珠——」嘴裡的辣氣讓她仰天嘶吼一聲。
幸好胡獻的衣裳是深藍色,再加上夜色昏暗,染了血後看得並不清楚,否則她還得塞更多辣椒不可。
眾人嚇了一大跳,不知她在搞什麼鬼,卻見她忽地拔出刀,朝黑衣人砍去。
「你是誰?眼裡還有沒有王法,竟敢在洛南城行兇殺人!」
黑衣人瞄她一眼,直接用劍招呼她。厲若蘭扶著受傷的胡獻,焦急道:「你怎麼樣?」
「沒事,小傷。」他皺眉看著伍藍與黑衣人過招。
「我們快走。」厲若蘭忙道。
才說完話,黑衣人越過伍藍再次攻向胡獻,卻讓她一把截下,厲若蘭對著黑衣人罵道:「你到底是誰?為何要取他性命?」
「別說了,你先走。」胡獻並無離開之意,他倒要看看這人的廬山真面目,於是再次提刀加入戰局。
「我不走。」
「快走!」
「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