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霧霧才剛推開門就見到左霜霜,她還以為自己在夢裡呢!「你怎麼都沒說要來?」
「我說了,你必定又會找其它借口。」左霜霜喝了口水才道。
「哪有找借口。」左霧霧否認,「我是真的忙,這段時間都在忙著村裡的事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次回家不是跟你說過的嗎?」
「知道啦!」左霜霜擺擺手,「所以我很「體諒」你,自己來了啊!」
「說來還真奇怪,你怎麼會來?」她這個妹妹只要有錢賺,就恨不得一天當兩天用,現在居然會來看她,不是太奇怪了嗎?
「昨天有人來搗亂,把桌於椅子都砸爛了,所以今天只好休息啦!」左霜霜聳聳肩道。
「是不是你又得罪什麼人啦?」說到她這個妹妹,只要不對她盤的,她可是狠得很呢!「你不心痛喔?」看霜霜的樣子似乎不太傷心,該不是氣瘋了吧?
「反正有人賠錢,我把搗亂的人的主子逮住,那人大概是個富家子弟,很爽快地賠給我兩百兩呢!」不然她左霜霜怎麼會這麼輕鬆的來看三姊呢?
「原來如此。不是我說你,你既然要做生意,就不要……」左霧霧開始碎碎念。
「行啦行啦!我可不是為了聽你嘮叨才來看你的,你就不能說些別的事嗎?」左霜霜哀叫。
「你要我說什麼呢?」左霧霧苦思。
「什麼都可以,」她轉轉眸子,「不如說說姊夫吧!」
「他嗎?他病了。」左霧霧這才想起來,「你先坐著,我去廚房看看藥煎好了沒。」
「哦!」左霜霜看著左霧霧轉進廚房後,才站起來,四處看看摸摸。
「什麼人?」眼角瞟到窗外閃過一抹人影,左霜霜嚇一跳。
窗外的人影閃了閃,最終在窗邊停不來。「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左霜霜雙手擦腰,「是我先問你的,再說,你憑什麼要我回答?你知道我是誰嗎?」
「乳臭未乾的丫頭。」對方不屑道。
乳臭未乾?他太沒禮貌了吧?「喂,是正人君子就站出來,幹嘛站在窗邊鬼鬼祟祟的。」
「怎麼了?怎麼這麼吵?」左霧霧急急從廚房裡奔出來,卻見那裡只有左霜霜一個人,她憂愁地走過去,「霜霜,店裡被人搗亂,你是不是很不開心啊?不開心要說出來,不可以憋著,更別一個人自言自語的,我可是會怕的!」
左霜霜賞她個白眼。「我才沒自言自語咧!是他啦!」她指指外面。
「誰啊?」左霧霧往外瞄瞄,沒人啊!「該、該不會是什麼吧?」她緊張萬分地捉著左霜霜的手。現在可是早上耶!不會有鬼吧?
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人。
「是我,夫人。」狄烈向她打招呼。
「原來是你。」左霧霧鬆口氣,又拉左霜霜過來。「他是你姊夫的好朋友,名叫狄烈;這是我妹妹,叫霜霜,你們可以作朋友喔!」
「誰要跟這個刀疤男作朋友。」知道他就是剛才躲在外頭的人,左霜霜撇撇嘴道。
「霜霜。」左霧霧皺眉扯扯她。
「我也不想跟這種身材跟目光一樣短小的人認識。」狄烈也不留情的說。雖然這女人很美,不過身上的刺也很多,很會傷人。
「你說什麼?」左霜霜雙目噴火,因氣憤而嫣紅的雙頰讓她更顯艷麗。
「說你又怎樣。」狄烈冷淡地反駁。
「哎呀呀!你們不要吵嘛!你們應該好好相處才對。」左霧霧急得滿頭汗。
「別管他們,讓他們吵好了。」不知何時出來的鐵燹,淡淡地道。
左霧霧連忙扶著他,「你怎麼出來呢?餓了嗎?還是渴了?」
「我又不是殘了,怎不能出來走走?」鐵燹說,見左霧霧皺著眉頭,一副不贊同的樣子,他又加上一句,「你陪我,如何?我睡了這麼些天,骨頭都快散了。」
「可是——」她看著仍然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亦樂乎的兩人,心裡很猶豫。她真怕他們這樣吵下去會動起手來,把這屋子給拆了。
「管他們呢!」鐵燹絲毫都不擔心,一手撈著她的腰,帶她出去了。
「都忘了給你多加一件外衣了。」秋天了,雖然天氣很好,但空氣中已有些微涼。
「是要加,你看你的手都是涼的。」鐵燹緊緊握住左霧霧的手,讓自己的大掌溫暖她的小手。
「我才不冷,我又不是病人。」她睇他一眼。
鐵燹為她的調皮而笑。「今天的天氣真好啊!」
「秋天的天氣都很好的。」
「不知我能看到什麼時候呢?」鐵燹輕輕說。
「你又要說離開的話嗎?你就非要離開嗎?你已經屬於這裡了,為什麼還要走呢?」左霧霧愁苦地看著他,很不明白。
鐵燹沉默良久。「這是我的問題。」
左霧霧掙脫他的手,「我不想每次跟你的關係好一點,你就說這種話,拒我於千里之外。我只是想作好一個妻子的本分,這樣也不行嗎?」她背對著他,不讓他瞧見她眼裡的濕意。
鐵燹從後面摟住她,雙手圈在她的纖腰上。
「別哭,你已經長大,不再是幾個月前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娃了。你的眼淚是很珍貴的,該藏起來。」鐵燹貼著她的耳畔輕喃。
聞言,左霧霧原本忍住的淚珠傾瀉而下。
「我根本沒有長大。」左霧霧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微微發抖的身子明白告訴鐵燹,她有多麼傷心。
她根本沒有長大,她只是愛上他罷了。何況如果長大就得失去他,她為什麼還要長大呢?她為什麼還要學會管理村子?她所謂的長大,只是因為有他的存在呀!
而最最不可明白的,是她明知道他這麼壞、這麼冷淡,居然還是喜歡上他,毫無道理可言,就這麼一頭陷進去了。
但她得到什麼?他的離開、他的無情……
「不要哭。」這句話已經成為他的口頭禪了。
左霧霧吸吸鼻子,「我知道,你很討厭我的眼淚嘛!」
「我是討厭。」鐵燹違心道,她不知道,她的眼淚是會讓人心疼的。
左霧霧擦乾眼淚,離開他的懷抱,勉強對他擠出笑,「我們回去吧!」
鐵燹凝視她良久,最後,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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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在左霧霧家住兩天的左霜霜,在與狄烈一番口舌大戰之後,氣憤地走了。
左霧霧沒留她,一是因為她心情本來就不好,二來霜霜跟狄烈吵得實在太厲害了,讓她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送走霜霜,左霧霧轉回家時,見到鐵燹走進狄烈住的木屋裡。
他們一定又是有什麼話要說了。這幾天,鐵燹跟狄烈經常躲在一旁低聲交談,似乎在討論著什麼秘密。
不過,左霧霧現在有些清楚了,他們一定在討論什麼時候要離開。
想到這點,她心裡又是一陣苦澀。
旋過身,她走進自家。
午夜時分,夜涼如水,萬籟俱寂。
左霧霧一個人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無神地望著帳頂。
三更了吧?但鐵燹卻還沒回來。難道他們決定今天晚上就走嗎?
這個念頭讓左霧霧不安起來。她連忙坐起身,望著另一張空空的床發愣。
窗外的月光如水銀一樣,流洩進鐵燹睡的那張床的床頭,茫茫白光,感覺多了幾分寒意。
左霧霧輕盈地跳下床,一股無法抑制的衝動讓她迫不及待地要去找鐵燹;或者更正確地說,她要知道鐵燹與狄烈的秘密!
她躡手躡腳地來到一扇窗下,屋內還透著熒熒燭光,看來兩人還在交談,不過聲音太低了,聽不太清楚。
左霧霧小心往上探,讓耳朵貼著窗沿,緊強的屏住呼吸。
此刻在她心中還是有些猶豫的。「非禮勿聽」的禮教,與想知道鐵燹的秘密的衝動讓她陷入天人交戰,正當她猶豫著聽不聽時,聲音卻鑽進耳。
「皇子,你要什麼時候定呢?現在的情形越早走越好。」狄烈說。
左霧霧一聽,耳朵都豎起了,哪裡還管得了道德是什麼東西。皇子?她有沒有聽錯呢?這可是很高貴的稱號耶!
鐵燹沈吟半晌,「三天後吧!」他咬牙道,既然遲早要走,早點離開對他與霧霧也是好事一樁吧!
「那你怎麼跟夫人說呢?」狄烈問。
鐵燹無奈地一笑,「你要我跟她說什麼呢?」
「說實話。」狄烈一直不明白皇子為什麼不對夫人說出真相。「你就說你是個皇子,現在要回去繼承王位,不就行了嗎?」
「是啊!我要回去繼承王位,但皇妃之位卻不會是她。這種話你要我怎麼說?何況這次回去,有多少變故也不知道,我也不一定能順利坐上王位,」說到此,鐵燹冷笑,「說不定,這又是一次謀殺罷了。」
狄烈靜默一會。「但現在陛下已駕崩,皇妃不過是個弱女子,現在讓你回去的呼聲很高,皇子你應該要好好把握,把以前失去的都要回來。」他頓了一下,「只不過,夫人就太可憐了一些,畢竟她是無辜的。」
如果皇子要當陛下,他的皇妃就不可能是個平民女子,還是個大明朝的漢人,這是不被允許的。但是,誰能無情?相處久了,他也深深體會到左霧霧的善良純真,真不願傷害如此一位美好的女子啊!
就是因為她,他才遲遲不下定決心回去的。她的影子早已無聲無息地入侵到他的四肢百骸;她的一顰一笑也緊緊地扣住他的心,讓他無法面對她受傷的眼眸,和她痛苦的表情。
但,他身負重任,他的人民需要他回去哪!
鐵燹咬咬牙,「我們不要去管她了,三天後,我們就定。」
狄烈看他一眼,「夫人和這裡的村民都不管嗎?他們才剛剛有點起色。」
「霧霧會照顧他們的。」他當初娶她的用意就是如此。為什麼他在此五年了,村裡仍然如此貧窮呢?因為他從來沒有盡過心。
五年前,他身受重傷被村人所救,雖然答應了要當他們的村長,但他對村人仍然抱著很大的懷疑心,很不信任他們。或者該說,在他被劍刺人心窩的那一刻起,他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直到後來,他發現村民對他是真心的,而他也從頹廢仇恨之中,再一次看到光明與重獲信心。正當他想要回報他們時,終於聯繫到以前的忠心部下,狄烈。
於是,他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離開,也知道他不能為村人做太多事時,左霧霧出現了!
他看中了可能連左霧霧自己也沒察覺到的堅韌性格,娶了她,目的就是要把村民都交給她。
雖然這個想法很自私,他也沒必要一定非娶她不可,但當時,他的心裡就是想娶她,就是想把她留在身邊,縱使時間已無多。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獨獨沒料到左霧霧會進佔他的心。
「我才不會替你照顧他們,要照顧你自己來!」左霧霧從門外跳進來。她雙頰緋紅,雙目噴火:她氣得胃痛,氣得頭痛,氣得眼睛痛,氣得全身都痛。
「霧霧?」鐵燹驚訝不已,她什麼時候在外面的?她聽到了多少?
「夫人。」狄烈恭敬地叫了一聲。
「狄烈,你走開,我要跟鐵燹好好談一談。」左霧霧氣得全身發抖,說話都差點咬到舌頭。
狄烈是聰明人,在此種情況下,能逃離現場他還會慢嗎?二話不說就閃人了。
現場只留下左霧霧與鐵燹大眼瞪小眼。
「你很生氣?」鐵燹驚訝過後,倒沒多大的不安或緊張,坦然地迎視左霧霧。
從她的表情看來,她應該已經聽到所有事了,那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就一次說清楚吧!
「我不該生氣嗎?」左霧霧只差沒頭頂冒煙了。
「有什麼要問的,你儘管問。」鐵燹明白的說。
「有問必答嗎?」她忍著氣問。
「你問。」
「你是什麼人?」天哪!作了夫妻這麼久,她居然連他的身份都不知道。說實話,除了他的名字以外,她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鐵燹。」見左霧霧不滿地瞪他一聲,他繼續道:「我父親是一位君王,在韃靼以西的一個地方,我們的王城雖不大,但也有自己的君王與大臣。我的母親是漢人,我原本的名字叫喀爾燹,來了這裡後,我才改為母姓。」
「你是位皇子?」
鐵燹沉重地點點頭,「是的,我是皇於,但不是嫡子。我上面有一位哥哥,不過在父王駕崩的那天,父王宣佈我為下一任君王,於是我的好哥哥,我最信任的哥哥——」他自嘲地扯扯嘴角,「他卻要殺我。」
左霧霧由憤怒轉為驚詫,瞪大的雙眸驚疑滿佈。「你的傷——」
「在這裡!」鐵燹猛地捉住她的手,覆在他的胸口,「最致命的地方,你知道嗎?我一直愛戴的哥哥,他一刀刺進這裡,毫不猶豫的。」他大吼一聲,當初的傷口似乎又疼痛起來,勾起了他的恨意。
「那你為什麼還要回去?」左霧霧啞著聲,眼淚已止不住了。
他的哥哥怎麼不得了手呢?他們是兄弟啊!
「因為,」鐵燹冷笑,「他死了,你知道嗎?他死了,哈……」他的目光狂亂,令左霧霧心驚莫名。
「他死了?」左霧霧害怕地瞅著鐵燹,他的樣子好可怕。
「是的,他最終鬥不過我,他最終還是要讓位給我,你說好笑嗎?」鐵燹大笑起來。
左霧霧捉住他的手,哀求道:「你不要回去好不好?他死了就死了,我們不要管他,我們不要管什麼王城,我們只要管好村民就行了,是不是?」
鐵燹定定地看著她,慢慢抽離她的手。「我要回去,這個王位是我的,為什麼我不回去?那裡有我的人民,我高高在上,擁有一切,我為什麼要留在這裡?」
「因為我知道你的真心,你的心其實是不願回去的。不要讓你的恨蒙蔽你的雙眼,那裡是不屬於你的,這裡才是你的歸宿。」左霧霧勸說,水汪汪的眼睛被淚珠浸淫著,甚是嬌嫩柔弱。
鐵燹覺得心中某個部分正在瓦解,但他適時阻止了。
「不,我不屬於這裡,王城那裡的人才需要我。」他固執地說。
「那這裡呢?你以為你把我訓練成你的接缽人,我就可以做到你想要我做的事了嗎?俄告訴你,我什麼都不會做,你一走,我也會立即離開。」
「你在要挾我嗎?」鐵燹漠然地看著她,語氣冷清。
「我只是要你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左霧霧苦口婆心地勸告,「其實你根本不適合過那種宮廷生活,不是嗎?你只是恨你大哥的無情而已,在這段日子,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喜歡這裡,喜歡這裡的人事物。不要為了一口怨氣就拋棄真心喜歡你的人,好不好?」左霧霧摟著他,低喊。
鐵燹卻推開她,狂亂的黑瞳被冷漠所取代。「我不喜歡這裡,我要回去統領我的人民!」
左霧霧攥緊拳頭,才能克制自己不掉淚。「是不是因為我配不上你,所以你才急著要走?還是因為那裡有一個女人在等你?」她氣極道。
鐵燹漠然地望了她一眼。「是的,那裡有著我愛的女人,所以我要回去。」
絕望如洪水般洶湧過她的心田,至此,她還有什麼話可說?
原來是為了一個女人,一個女人輸給另一個女人,多麼老舊的故事啊!但它的發生卻仍然讓人痛苦難過,恨不得能找個地方永遠躲起來,不再接觸有關他的所有人事物。
「你愛她?」左霧霧問,卻不明白為什麼還要問下去,她的傷口還不夠深嗎?她的苦還不夠沉重嗎?
鐵燹遲疑一會,「是的。」愛嗎?不如說迷戀更妥當,因為「她」真的很美,很柔弱,像柳絮一樣,似乎一陣微風就能將之吹遠,讓人忍不住想珍惜憐惜,但「她」最終也不過是想謀害他的一名兇手罷了。
而他對「她」的迷戀,也遙遠得幾乎找不到,他不愛「她」,那是不是代表他愛上了左霧霧呢?
應該還沒有吧?何況此刻,他根本沒時候考慮這個,他的恨、他受過的傷害都在不停地催促他回去,要他傲然地俯視所有曾鄙視他的另一半血統的人,要他們都受到應得的懲罰!
「那麼,恭喜你。」左霧霧哽咽道,眼淚早已滑落。
愛、一個人怎麼會如此痛苦呢?她只是想付出罷了,他卻不願接受。
「謝謝。」鐵燹說,忽視在看到她的眼淚時,心中湧上的痛。
左霧霧抬起淚眼迷濛的雙眸與他對視,他的眼神又回到當初那種冷冽的溫度了。
三天後,他就要走,而他們也不再會有相見的機會。
命運啊!既然要讓他們終成陌路,又為何要相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