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著高燒,不斷夢囈,偶爾清醒,全身劇痛得恨不能一死解脫。
「來弟,我的來弟兒。」石不華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受折磨,他的心像被人放進石磨中碾著,滴滴流著全是他悲嗚的血。
三天了,他以無比的精神力量支撐著,陪在床邊三天三夜,親眼看著她由血淋淋一個人,變成包滿白布的重傷患者,她的頭傷醫得好,其他的擦傷、挫傷也治得了,只有她的腳……太難了。
他把全城最好的接骨大夫全找來,左腳接得很妥當,都說三個月不亂動保證能好,只是右腳腳骨穿出皮肉,完全斷裂開來,個個見了都搖頭,只有一名老郎中將腳骨勉強按壓回位,搖頭道:「太難了!除非能找到西域的接骨膏……這隻腳算是廢了,看開些吧!」
「老天啊,我看得開,但是來弟醒來後……她受得了這個打擊嗎?」他抱住頭顱低低吶喊著。「可憐的來弟,你承受得住嗎?」
她的夢囈使他心碎,使他心痛。
「讓我死……讓我死……」
「不,來弟兒,忍著些,堅強些,你會慢慢好起來的!不管如何,我總會陪伴你,不會棄你於不顧。」
他手捧她的臉,用嘴唇吻去了她的夢囈。
「你一定會好起來,一定會的。」隨即明白自己在自欺欺人,來弟即使好了,也不再是從前的來弟,她能承受殘廢的打擊嗎?他的心猛然抽搐痙攣起來。「她一直認為自己配不上我,既敏感又自卑,她還來不及學會自信自傲就廢了右腿,這不是將她打落十八層地獄嗎?她還有爬起來的一天嗎?不、不、不,老天爺,救救來弟吧!只要她的腳能醫好,要我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
「你當真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石不華豁然回頭,驚呼。「義父。」
高大威猛的老人,正是「鬼王」谷天尊,跟在他身後的是施琉仙。
「華哥,嫂子會受傷我也有責任,我知道義父珍藏有一盒西域的接骨膏,我回去求他老人家,現在義父親自來了,你快求他吧!」
石不華一時無語,沒人比他更瞭解谷天尊,天底下沒有白拿的靈藥。
「仙兒,你退下。」谷天尊摒退義女。
施琉仙對石不華臨別依依,心裡也有幾分明白,以後恐怕再無相見之日。
谷天尊此來,自是要做一個了斷。
房內除了昏迷不醒的病人,只剩父子兩人。
「義父!」石不華跪叩。「求您救救來弟,將接骨膏給我,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若違誓言,天打雷劈!」
「好。」谷天尊沉聲道:「以長江為界劃分南北,你有生之日不得到南方來,做生意也不許。你可願意?」
石不華明白了,義父仍是不放心他,或許是為了谷蓮修而不放心吧。『修羅門』的勢力範圍在長江以南。
他頷首。「我答應您!只等來弟的雙腳痊癒,我即刻束裝北返,有生之日絕不再踏上南方寸土,若有違背,千刀萬剮任憑處置!」
老人長歎息。「孩子,願你好自為之。」
道不同不相為謀,此一別,即永訣。
「恭送義父。」石不華思及養育之恩、教誨之情,亦不禁哽咽。
涼風襲,人已去,只留下一盒靈膏聖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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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曉,霜葉紅於二月花。
林來弟搖頭晃腦的吟詠杜牧之詩,想到,「若能親眼瞧一瞧多好!經霜後的楓葉紅得勝過二月的紅花,滿山一片,不是紅似火了嗎?好可惜,今年錯過美景,明年一定要大哥帶我去賞楓。」
養傷的枯燥日子,使來弟迷上書本,愛上詩詞。
鵝毛雪紛飛的冬日,她窩在暖炕上喝茶讀書。
她的腳已經能走路,雖然還不許走太久,但總算能下地走一走,那種宛如重生般的興奮感覺,沒親身體驗過的人不能明白。春柔告訴她,她的腳原本無救了,右腿成殘幾乎已成事實,幸虧主人的義父送來一盒膏藥。
「修羅門」的事,石不華約略跟她提過,她只知石不華也是孤兒,幸蒙義父收養,現在又贈藥救她,實在是大好人!更好的是,她養傷的幾個月,石不華時常陪伴左右,教她識字讀書,和她下棋解悶,想盡辦法使她開心,他多好呀!雖曾奇怪他何以不必出門做生意,他只說要她別擔心,一切都沒問題,她自然是相信他的。
日久生情,來弟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愛上石不華,她已不能沒有他。
這感覺無比強烈,絕不是為著感激他。
她憶起在她重傷後第一次真正清醒,印人眼簾的是他那張鬍渣亂糟糟、紅眼憔悴的面龐,即使在渾身劇痛的當時,他的臉使她感覺這痛是可以忍耐的,因為他和她一樣的痛,只是他痛在心裡。
在那一剎那,她就愛上了他。或許更早些,但直到那一刻,她才意識到什麼叫愛,才懂得了愛。
她腦海中不斷浮現他的身影,彷彿又聽見他在自己耳畔低語,柔軟的雙唇碰觸著地。「來弟兒,我的來弟兒,你會很快好起來的,我保證。」
她也曾懷疑自己的腿好不了,他總是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的向她保證,在她耳畔傾訴了一次又一次。
「萬一真的廢了呢?」長期臥床的痛苦令人胡思亂想。
「我仍不改初衷,『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不要,我情願去死,也不願在床上躺一輩子。」
「你會好的,相信我。」
如今她能順利好起來,不全是他的愛所致嗎?
她不曉得自己瞑想了多久,只曉得她的愛已融人四肢百骸血管中,再也無法收回。
「來弟,你怎麼不午睡呢?」他走進來探她。
「我不睏,精神好得很呢!」只要一見到他,她就覺得好像身體裡充滿新的活力,他倆又可在一起共渡時光。
「能睡時便多睡一會,過兩天我們即將啟程回北方去,雪天趕路,路上將十分辛苦。」石不華想讓她躺下,但她蹦地又跳起來。
「為什麼?」
「快過年了,不回老家怎麼成?」
「你在避重就輕,你一定有事瞞著我。大雪紛飛的,現在趕路回去也遲了。」她轉頭佯裝生氣。「為什麼?或許我太笨,所以你不願教我得知真相。」
「來弟兒,不要胡思亂想。」
她沉默地抗議。
「好吧!好吧!我同你明說。」石不華坐在炕上,伸手把她拉進懷裡,親吻她的額頭。「自從你重傷後,我心裡比誰都難過,一天夜裡,我冷靜回想自我們來到南方之後,順利的時候少而不順利的時候多,心想不知是否流年不利抑是衝到哪位邪神。第二天清早,我便急急忙忙去找城裡最有名的李神算,果然,他算出我不適合留在南方,否則不是我自己就是我身邊的親人必有血光之災,最好趕在過年前回北方去,避免發生更不幸的事情。這不是很準嗎?但我仍舊半信半疑,又去找張鐵嘴、測字王,他們說的完全和李神算一模一樣,都說我這輩子最好別踏上南方的土地,才可福壽綿長,一生平安。」
「這麼準?」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何況三人同樣算出我本命在北方,令我無可反駁。」石不華信口胡言,一則不願來弟生出內疚的心情,二來也保住谷天尊的顏面,「逼子」之名實不好聽。能夠全身而退,何苦再生是非!
「既然如此,有什麼說不得的?」
「我怕你笑我一個大男人居然迷信術士之言,挾著尾巴準備逃命。」
她反手摟住他脖頸,把頭靠在他身上貼緊他。
「不管你逃到哪裡我都跟你去,我只要你活著。」
「來弟!」他眼睛閃亮,嘴唇含笑。「有你這兩句話,一切都值得了。」
兩天後,他們啟程動身北返。
冬天趕路,果真非常辛苦,一個月後,才渡過長江,踏上北方的土地。
那時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夜飯,他們投宿在一家糧行。原來石不華事先便通知跟隨他南下的十傑,將人馬、貨物、資金全數調回北方。這家糧行便是其中一處經銷據點。
一行人累得人仰馬翻,先睡上一覺,才開始吃年夜飯。
冬天喝上一碗熱呼呼的羊肉湯,全身都溫暖起來,來弟這才找到舌頭說話。「大哥,我們在這兒過年嗎?」
「這個自然。」石不華應節的拿出一個紅包給她。「大吉大利,事事順利!明天叫春柔陪你上街,買些你喜歡的東西。」
來弟笑著接過。「大哥財源廣進,福壽綿長!」
「多謝金口。」
只有兩個人守歲,但來弟已感到心滿意足,石不華向她說起兒時的往事,說到他的父母,他家屋前的紫籐花木,那一串串的花串迎風招搖……
「說也奇怪,重大的歡樂事情很快便成過去,只有一些小小的甜蜜回憶永遠留在腦海中,不時地出現安慰著心靈。」
來弟也同意,說起兒時喝甜茶的回憶,彷彿還口齒生津。
但她到底沒守歲成功,半夜裡便歪倒睡著了,石不華只好抱她進房,看著她因喝了兩口酒而粉紅粉嫩的睡臉,良久良久,才走出來。
次日,來弟在鞭炮聲響徹雲霄的歡樂氣氛中醒來,一起床,一套簇新的衣裳已擱在床頭照花了她的眼。她興高采烈的換了一身新衣,暗暗誇讚春柔的好手藝,有空也該向她學習。為大哥親手縫一件袍子,可多美!
拜了年,喝了春酒,吃過早飯,來弟和春柔、夏雪即出發了,過年時最熱鬧的地方自是廟宇附近一帶形成的買賣人潮。春柔與夏雪互相使個眼色,百般勸誘來弟也去燒個香祈求平安,她欣然同意,虔誠的為石不華和她的未來磕頭祈告上蒼垂憐,然後去喝後殿天並中那口據說能治百病的靈井泉水。
走過去一看,也不過是一口很普通的井,若真能治百病,怎麼一個人也沒有?來弟愈來愈聰明了,揭穿她們在哄她。
「小姐,請原諒,我們只是想讓你見一個人。」
「誰?」
夏雪從一扇門後帶出一名衣衫襤褸的姑娘。
「冬晴。」來弟許久沒見過她,不想她變得這麼狼狽。
「小姐,冬晴一直是我們的好姊妹,這次因冒犯小姐而被主人逐出,她心中早已萬分懊侮,情願作奴作婢來贖罪,求求你勸主人改變心意,再收留她吧!」
「小姐!」冬晴一跪下便哭了,春柔和夏雪也跪倒為冬晴求情,左一句右一句,聽得來弟頭都昏了。
「好啦,你們起來吧,我去求大哥便是。不過……」林來弟瞧一眼自己的新衣,笑道:「咱們交換條件吧,這樣誰也不吃虧。」
「什麼?」三女面面相覷,來弟幾時也學會談條件?
「你們三人都有專長,一個教我縫衣,一個教我算盤,一個教我煮菜,怎麼樣啊?」來弟甜甜一笑,好佩服自己的聰明。
「遵命,小姐。」三人齊聲道,真是不能太小看孩子,孩子潛力大,幾個月便能變一個樣,令人目瞪口呆。
「不過,小姐,」夏雪忍不住要問:「你這招向誰學的?」
「大哥啊!現成師傅就在我身邊,不偷學幾招,恐怕他會大失所望呢!」來弟音調帶著笑。「走吧,回家見大哥去。其實,只要我能痊癒,他心中自不會再怨冬晴,而今天是大過年,他總不忍見我哭吧!」
三女互視,心中同時感歎:可憐的主人,若不藏私幾招絕活,遲早會被自己的妻子欺負。
事情的發展果然不出來弟所料,她不但成功說服石不華再收留冬晴,還順帶向他討一樣過年禮物教她防身功夫。
「好吧!或許你學點功夫,身子骨會強壯些。」
「大哥,你是最好的。」
她低下頭,吻了他面頰一下。
石不華回親她。他不知有多忍耐,才不去碰她愈來愈女性化的紅唇。
「來弟,快些長大吧!」
「討厭,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是大姑娘了。」
他唯有苦笑。也只有小姑娘會不斷向人強調她是大姑娘。
住下將近一個月,他們又啟程往前一站視察業務,在石不華忙於工作時,來弟也沒閒著,將時間分配好學東西,然後才去遊玩。
她愈學得多,愈覺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棒,加上石不華很鼓勵她,來弟對自己亦不斷增添信心,覺得和出色的未婚夫站在一塊也不遜色了。
在此心態下,她對學習愈發熱中,每晚臨睡前攬鏡梳妝,都對鏡自語,「來弟,你今天很棒很棒,明天也要加油哦!」有一次說得太大聲,讓春柔聽到,差點笑彎了腰。
「討厭,你怎麼可以笑我?來弟真的很棒很棒嘛!」
「是,是,是,主人天天捧你,只差沒把你捧上了天,怎會不棒呢?」春柔心裡也是佩服她的。
石不華不僅在言語上鼓勵來弟,也在替她裝扮方面不惜金錢,尤其近來來弟不斷增高,發育得極快,彷彿過去沒發育的在此時全補足了,幾乎每個月都發現衣服短了、小了。他總是命人送來十二套新衣,讓綢鍛莊老闆賺得笑呵呵。
如此周遊各地創業,直到深秋飄落第一片紅葉,四輪馬車才再次踏上長長的石板道,算一算,離開桃花村足足一年半。
不回來也少思考,一旦回家,來弟頭一個便想見見唯一的姊姊筱樵,這思念再也抑制不住,非馬上見到不可。
石不華派人補辦禮物,由慶嫂坐車去接筱樵來。
「奇怪,這老黑上哪兒去了?」
離開一年多,回來便感到石園的氣氛有點詭異,難道是他神經過敏?
來弟在房裡焦急的等候,桌上擺滿了要送給筱樵的禮物,不知她喜不喜歡?
「小姐,你別急,林姑娘一定會喜歡的。」冬晴寬慰她。
「真的嗎?」
「真的。來,我們替小姐打扮打扮,讓林姑娘瞧見長大了的妹妹已是丰姿嫣然,人見人愛,她會加倍驚喜的。」
冬晴伺候她換上新裁的秋衫和繡羅裙,春柔重新為她梳好頭,簪上她最喜歡的紫籐花金步搖,配上縮小些的紫籐花耳墜,鏡中的人兒清雅秀美,楚楚可愛,不再是當年的可憐小孤女。
「林姑娘來了。」
來弟連忙步出睡房,在相連的小廳中姊妹重逢,筱樵幾乎不認得她了。來弟一高興,拉住她的手又吱吱喳喳起來,這點倒沒變,使她安心了些。
兩姊妹窩在閨房內便不出去了,暢述別來遭遇,把未婚夫晾在外頭,忘了答應陪他吃晚飯這回事。零食、點心擺滿一桌,準備挑燈夜話。
「看你這麼幸福,我便放心了。」筱樵也代妹子高興,自己忽然嬌羞地垂下頭。「其實,我有了人家,舅媽說等明年開春就要把我嫁過去。」
「是誰?那個人好不好?舅媽會不會又……」
「來弟!舅媽她對我很是寬厚,找的是一戶好人家,家裡有田產,還有兩間店租給人,日子很過得去,是舅媽娘家方面的一位親戚,來下聘時,我偷偷瞧過他一眼,是個很斯文忠厚的年輕人,姨媽的眼光老道,她也說不會錯的。」
「那就好。」來弟慶幸姊姊沒讓舅媽給賣了。「姨媽呢?她好不好?」
筱樵悄聲說:「你絕猜不著,姨媽再嫁了。」
來弟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一副興奮莫名,等待一場驚天動地的故事娓娓述來。誰再嫁都不稀奇,丁勤花守寡多年,又正經八百,竟敢推倒貞節牌坊,一頭栽進幸福的殿堂?哇,丁耕義沒有活活氣死也算一奇。
原來當閔杏妃談起小姑的出路時,丁耕義連考慮都沒考慮,一迭聲道:「進尼庵作姑子去!作姑子好!」那口氣好像擺脫了一副重擔。這可惹毛了丁勤花,妻子進門就嫌為他持家多年的妹子礙眼了?她擰起性子,斬釘截鐵的道:「我絕不作尼姑,我要再嫁!」丁耕義當場氣昏過去。
風聲一放出去,自然傳到黑決明耳中,他一得知是丁勤花主動要嫁,唯恐被人捷足先登,一時頭腦昏昏什麼都不顧了,沒兩三下便把俏寡婦娶回家來。
「是他?咱們的新姨爹是黑總管?」
「就是他。我看他們兩人還挺要好的哩!」
「多久以前的事了?」
「不到兩個月。」
噗哧一聲,來弟笑得倒在長椅上。
「哦,大哥啊,我看你怎麼處理這件事,總管變姨爹,呵呵……」
在花廳。
石不華面色凝重的靜聽黑決明的辭職報告。
黑決明終究還是要出來面對主人,一張臉一提到妻子就脹得通紅。「我實在太喜歡她,想到她有可能另嫁他人,就什麼都不顧了。我知道很對不起主人,所以決定辭職,到他鄉另謀發展。」
他狐疑的問:「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我娶了來弟小姐的姨媽,你知道這會惹來非議……」
「非議什麼?」
「我原是你的總管,現在卻變成你的……你的……」
「我的姨爹。」石不華替他說了。「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做我的姨爹很痛苦嗎?非得逃之夭夭不可?既然敢娶,又有何做不得呢?古代的皇帝都肯娶殺豬的女兒當皇后,你的身份由朋友變成姨爹,又何足道哉!」
黑決明反給他弄傻了,他煩惱了兩個月,原來只是自尋煩惱!
「主人……」
「還叫我主人?唉,依我看,真正不習慣的人不是我,是你,姨爹。」
「你……你真的不在乎?」他現在才有一些真實感。
「叫一聲姨爹,我又沒損失什麼,況且我向來只認『事實』。」他眨一下眼,幽幽地道:「不過,天底下沒有白做的姨爹,現在,我知道該去找誰要來弟的嫁妝了,哈哈哈……」黑決明亦忍不住笑了起來。
只不過,桃花村民風保守,寡婦再嫁,總惹人非議,丁勤花不免氣悶,後來他們夫婦還是搬到開封去照管那邊的生意,倒也逍遙自在。
總管之職便由丘聖平接任,他和秋心也是兩情相悅,好事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