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點兒輕點兒。」黎離頭疼欲裂,昨晚喝酒太多,現在還在遭罪。
「你居然做出那種事情?」米米眼睛瞪得好大,
「你這沒節操的女人!你還好意思說自己喜歡原尚,哦,你好啊,喜歡原尚喜歡到前男友的家裡過夜去了!」
黎離氣若游絲,「不是跟你說了不是那回事嗎?我喝醉了,但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沒發生?沒發生嗎?」米米氣得揪住黎離的衣領又抖又搖,「都讓原尚看見了,你還說沒發生什麼事!那什麼才叫事情大條了,啊?你說話呀!」
「嗚……你不要管我了啦……」黎離自暴自棄,感覺自己最老撞黑星走霉運,諸事不順。
一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話說她昨晚心清欠佳,在蘭桂坊酒吧喝酒,巧遇前男友紀安,向他傾訴了最近發生的事情,結果喝多了不省人事,醒來後發覺自己在紀安家,但是!注意「但是」後面的內容,她之所以會在紀安家,是因為紀安也喝醉了,糊里糊塗就把她帶回了家,但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過,真的只是純過夜。她睡客房,紀安睡主臥。
如果事情到這裡也就算了,壞就壞在她趕時間搭紀安的車去上班,那麼巧,在大樓底下被原尚看見了。她從紀安的車裡出來,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鳴……好想去死!她永遠都忘不了原尚的表情,他是那麼驚愕,那種表情,比黎離所能想像到的任何表情還要直接有力地擊中了她的心臟,她相信自己的臉色比他好不到哪裡去。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真是夠了,她最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和一個字脫不了干係,那就是「蠢」!而她剛才所做的更蠢的事,居然是從原尚眼前落荒而逃!這簡直就是做賊心虛欲蓋彌彰嘛!
「你給我去跟原尚解釋清楚!」
「不要不要!」黎離死活粘在椅子上,「我幹嗎要去跟他解釋,他根本就不想理我!」
「黎離,你要做縮頭烏龜嗎?」
「嗚……」被說中了。這讓她怎麼去跟原尚解釋?他對她那麼冷淡,難道讓她衝進他的辦公室,告訴他她昨天只是在紀安家過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如果那傢伙看著她溫和地告訴她「這是你的事情,你不用跟我解釋」,她怎麼辦?她的臉皮和自尊朝哪擺?
「讓他誤會你跟紀安舊情復燃,這樣也無所謂嗎?」
砰!黎離重重地跌落在十八層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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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黎離雙手用力按在財務室陳小姐的辦公桌上,「你不是答應今天給支票嗎?怎麼又反悔了?」
「下個禮拜好不好?」
「陳小姐,我現在拿不回去支票,你知道我會有什麼後果嗎?我的Team會中止手頭所有業務立即撤離原氏,你希望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嗎?」
「黎離,我告訴你實話吧,其實不是我不肯付錢給你,而是你們的單子原先生還沒有簽字。」
「為什麼?」難道他故意為難他們?
陳小姐露出為難的表情,左右看了下,朝黎離招手示意她靠近,然後在她耳邊低聲道:「是我還沒有把你們的單子拿去給原先生簽字。」
「什麼?」
「噓噓噓,小聲一點兒。」
「你怎麼可以這樣?」
「你知不知道昨天連財務總監都被原先生罵了嗎?」
黎離搖搖頭,她為什麼需要知道這種事情?她只知道她今天若是把支票要不到手,回去保證死無葬身之地。
「還有,前幾天副總也被原先生罵了。」陳小姐繼續告訴黎離內幕,但黎離還是聽不出這跟她的支票有什麼關係。
「現在都沒人敢進原先生辦公室了你知道嗎?凡是進去的人無一倖免,都會被罵得很慘,剛才小姚就是被原先生罵得哭到現在都還沒停呢!」陳小姐指指那個自打黎離進門時就在哭的女孩,「我懷孕七個月了,經不起那種刺激,實在不好意思,你就寬限幾天,等原先生心情好了,我馬上讓他給你簽字,好嗎?」陳小姐雙掌合十過頂,只差沒膜拜了。
不會吧?這麼誇張?
「可是……」黎離的臉愁成一團,想到支票要不到……
「要不,你自己去找原先生簽字?」陳小姐向她丟燙手山芋。
黎離走出財務室,糊里糊塗地就拿了那張需要原尚簽字的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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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小姐小心翼翼地從門縫裡觀察老闆的臉色,隨後回頭對黎離搖頭道:「黎小姐,您改天再來行不行?」
「我今天一定要簽了這張單子,如果因為拿不到支票導致我的Team撤退,我會有麻煩,財務陳小姐會有麻煩,弄不好你也會有麻煩……」
「可是原先生關照了,唐風的任何單子都由我遞進去給他,若是我放你進去,馬上會有麻煩的人是我。」
「那你幫我遞進去。」黎離將單子一遞。
嗚。秘書小姐面如土色。
「你放心好了,你放我進去,我保證不連累你,好嗎?」
「這樣啊……」秘書小姐看看時間也該吃飯了,「你等我走了再進去,就說你乘我不在的時候溜進去的。」
「有數有數。」秘書小姐匆匆離去,黎離也湊在門縫朝裡看,奇怪,看上去狀態很平和啊,怎麼每個人都把他描述成噴火大怪獸?
叩叩。黎離敲敲門走進去,一邊大聲道:「原尚,你的秘書小姐不在,我就進來……」後頭的話自動消音。喝!好凌厲的眼神!刮得她的臉皮生疼。黎離識時務者為俊傑,立刻撤退。「你忙你忙,我只是路過,路過……」
「有事嗎?」
咦?剛才的凌厲眼神難道是她的錯覺,黎離懷疑自己聽錯了,她遲疑地回過頭,重見深邃溫暖的眼眸,令她在危險的自覺裡依然心魂蕩漾。
「有張單子需要你簽字。」
「拿來吧。」
她被那嗓音催眠,不自覺地趕緊靠近。
他「刷刷刷」簽下名,遞還給她。
就這麼簡單?把財務嚇得拖了兩個禮拜不敢遞上來、秘書小姐害怕得用飯遁的事情,居然如此輕易就解決了?黎離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還有事嗎?」原尚問。
「沒事了沒事了,不打擾你。」黎離識相地撤退。
「還有事嗎?」
黎離以為他沒有聽見她的回答,於是又答了一遍:「沒事了。」
「還有事嗎?」他居然又問了一遍。
黎離皺起眉頭,終於意識到他另有別意,「原尚,有話你直說,你想問什麼?」
「我問你還有事情想對我說嗎?」
黎離的腦子裡立時浮現出早晨她從紀安的車上下來,原尚站在台階上看著她時的表情。
「對對對,我的確還有事情要說。」她坐下來,雙手交握在胸前,十分熱切地凝視著原尚。「關於今天早上你所看到的那一幕,我想你大概有些誤解,其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昨晚的確是喝醉了,但是紀安也喝醉了,所以我雖然在他家過了一夜,但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你相信我嗎?」
「你在他家過夜?」溫柔的眼眸暗暗地蓄起黑霧。
「我喝醉了嘛!」不知死活的傢伙供認不諱。
原尚點點頭,「我知道了,沒事你可以出去了。」
「耶?」
「我很忙,你出去吧。」
黎離有點兒委屈,「原尚,你幹嗎這樣對我?我究竟做錯什麼了?」
原尚放下筆,他溫柔的眼眸在鏡片後頭閃過無奈,
「黎離,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樣我很為難。」
「我……我沒有妨礙到你吧?」黎離有點兒心虛。
「你覺得呢?」原尚眉梢微挑,害得黎離心跳加速。要死,現在不是臉紅的時候。
「中午一起吃飯好不好?」
「我很忙,不出去吃了。」
這種拒絕太明顯了,黎離又不是笨蛋,怎麼會看不出來?但是她不死心,硬著頭皮賴著不走。「我幫你打包盒飯?」
「不用,謝謝。」
「原尚,我們……還是朋友吧,」
「當然。」
「上次在宴會上的事……」
「沒關係,我沒放在心上。」
他居然沒放在心上?十年前給她寫信表白的男人,十年後面對她的表白,居然說他沒放在心上,男人果然是容易忘情和變心的動物!心酸。
「還有事嗎?」他問。
「是,有事。」黎離拉了張凳子坐下來,「是關於一個秘密,你要不要聽?」
原尚衡量了一下,放下鋼筆,他朝後靠進椅背裡,十指交頂放在膝蓋上,道:「你說吧。」
於是,黎離便開始道:「我最近剛剛知道了一些事情,我不是孤兒,我的母親還在世,上個月我剛見過她;我還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現在在英國唸書,全都得自你慷慨的資助;我並沒有一個給我留下五百萬遺產的富爸爸,我見過周律師了,他是你的朋友吧?那份遺囑是周律師幫你擬的吧?我甚至連我父親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拋棄了我和媽媽;我有個繼父,但是他酗酒暴力,我也見過他了,還打了他一頓;現在他應該還在拘留所裡蹲著吧;我在兩年前出了車禍,忘記了所有的事情和所有的人。你看,我的現實生活明明這麼糟糕,但是你卻讓我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裡,讓我相信除了父母雙亡外,我的生話是那麼美好,美好得幾乎沒有悲傷、痛苦和煩惱,而你甚至做到讓我一點兒懷疑都沒有,花了很大的心思吧?我什麼都知道了,關於我的一切,關於你為我所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所以我不明白,你為何要這麼做?如果只是朋友,需要做得那麼徹底照顧得那麼徹底嗎?徹底到你放棄了自己的生活來鑄造我的生活?我想問你,除了喜歡,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那麼好,還會有其他的原因嗎?請你給我一個答案。」
原尚靜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但是蒼白的臉色洩漏了他內心的震盪。
「你沒什麼話想說嗎?」黎離逼視著他,等著他的回答,他們相互對視著,僅隔著一張桌子,她突然感覺他離她好遠,好縹緲。
然後他笑了,明明在笑,卻給人一種淒涼的感覺。他開口說話,十分地輕柔:「如果你是因為感激而來到這裡,那麼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對你所做的一切,並不是要你的感激。我不要你的感激,也不要你的其他感情,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停止一切對我的幻想,讓我活得輕鬆一點兒,如果可以,麻煩你以後別再在我面前出現,可以嗎?」
對於她只差沒有抱住他的大腿向他表白的那番話,他給予她的回應竟然是如此冷酷,遭受拒絕的黎離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她自信滿滿地來到他面前,坦言自己的感情,結果卻被動入深淵。
「你不是說真的……」「我是認真的、如果我所做的一切令你產生了誤解。我很抱歉。」
「你再說一遍。」她死瞪著他。
「你知道我是當真的。大家朋友一場,有些話我不想講得太難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黎離突然站起來,她激動得把椅子都推倒了,她激動得全身哆嗦,一手指住原尚的鼻子,她大聲喊道:「你撒謊!我知道你在撒謊!為什麼你要撒謊!你明明是喜歡我的,為什麼要撒謊?」
他垂下頭,將痛苦掩在眼底。他的胸口感覺到劇烈的疼痛,他用力地呼吸著,像一條缺水的魚。他抬起頭,看著黎離流滿淚水的臉龐,每一滴眼淚都如硫酸,腐蝕著他的心。
「你想知道為什麼嗎?為什麼我要撒謊?」他的眼底閃著決絕的光芒,他的胸口越來越痛,呼吸越來越困難,耳朵在轟鳴,心底裡有個聲音在尖叫著停止,但是他已經停不下來,他就像失控的火車頭一樣轟隆隆地開了下去。
「因為,我害死了你最愛的男人,你的丈夫!」
「我以為你說你戒酒了。」
米米擔憂地看著原尚,他那樣一言不發喝酒的架勢令人害怕。米米覺得自己實在無法理解這個男。既然連最糟糕最不願說的話都已經說出來了,為什麼不趁機將心結解開?他坐在這裡,就像個被判了死刑的人,想都沒想過要上訴。她認識原尚這麼多年,從來不知道他有這麼消沉的一面。
「傻瓜!」米米罵道,「既然這麼痛苦,幹嗎還要說出來?她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她所知道的都是你對她如何如何好,你於嗎非要讓她知道其他事情?難道讓她毫不知情地愛上你,是那麼痛苦的事情嗎?你為什麼非要告訴她實情?為什麼你要那麼高尚?為什麼你就不能自私一點兒?」
原向一言不發悶頭喝酒,他低垂的眼眸,迷離而哀傷。
米米看他的樣子就鬱悶,鬱悶得不行,抓起酒杯仰頸喝光,朝檯面上一砸,「再來一杯!」
「對不起。」原尚低聲道。
「跟我說對不起做什麼?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米米沒好氣地道,「你崇高,你偉大,你堅強,你要放她走,你要懲罰自己,你要讓自己這輩子都得不到幸福,讓自己一輩子都生活在後悔的痛苦裡,你自己受罪,你跟我說什麼對不起?要說對不起,你不覺得該去對黎離說嗎?將女孩子戀愛的心情狠狠地推入深淵,你這是為她著想嗎?她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沒有想起來。她只是發覺自己愛上了你,她那麼努力地追求你,結國你卻告訴她,你之所以對她好,都是因為你害死了她的丈夫,你害她失去了記憶,所以你無法接受她的感情。你不光要殺死她的愛情,你還要徹底殺死她對你的信任,你不覺的你自己做得太過火了嗎?一味地想要避免傷害她,結果卻反而傷害她更深,你不覺得你才該對她Saysorry嗎?』
米米歎了口氣,緩下火爆的語調,「原尚,你該知道,她最需要的不是你的懺悔,你的贖罪。你懺悔得夠久了,贖罪得夠多了,不要讓那些早該過去的事情影響你們兩人的未來。重要的是你的心,你的心要什麼,是恨,還是愛?逝者已矣,即使再痛苦,生活還是要繼續,不是嗎?黎離她有權利選擇她想要的幸福,還是你要她一直活在痛苦的回憶裡?與其兩個人受煎熬,不如兩個人一起努力去得到幸福。
米米走了,原尚一個人留在酒吧裡。他一邊看著放在手邊的手機,一邊喝著酒。
「給她打電話吧!」阿寶在吧檯裡一邊擦酒杯一邊忍不住道,「昨天那傢伙在這裡喝醉了,鬧得很不像話,我說肯定是失戀了,果然是呢!那傢伙最好哄了,說兩句好話就沒事了,何況她那麼喜歡你。她要是不喜歡你,不會那麼傷心的。」
端著托盤回到吧檯的女侍應上下打量他,「你就是害那傢伙發瘋的男人嗎?喂,快點兒搞定她好不好,一喝醉酒就發酒瘋騷擾我男朋友,我也很困擾呢!」
原尚苦笑了一下。黎離的朋友無處不在。
「喂!」阿寶示意他朝後看,原尚轉過頭,看見黎離正走進來,她也看見了他,愣在那裡。
「黎離!」阿寶舉手大聲招呼,黎離突然轉身就走,阿寶愣住了,原尚已經追了出去。
原尚追出酒吧,黎離正在發動摩托車。
「黎離!」原尚大喊。
黎離頭都不轉,逃難似的絕塵離去。
紅色寶馬車在他面前停下,寶兒納悶地望著黎離遠去的背影問原尚:「發生什麼事了?那個是黎離嗎?」
「寶兒,把車子借給我。」
寶兒嚇了一跳,「你不是不開車嗎?我來開。」
「不用,你下來。」
寶兒只好下車,原尚把車開走,寶兒很擔心。原尚那傢伙自從那次車禍後留下了心理陰影,就再也不開車了,這樣可以嗎?嗚……新買的寶馬,很貴的。算了,要是撞成破銅爛鐵,就要那傢伙賠輛保時捷。
原尚追上黎離,他從車窗裡探出頭去喊著:「黎離,停車!」
黎離開得更快,她飆得太快,讓原尚心驚膽戰。
遠遠的,綠燈高懸。
他望著那綠燈,耳邊突然響起刺耳的剎車聲,週遭的聲音突然抽離,黃色計程車翻著跟斗四輪朝天向路邊滑去,計程車窗內,是黎離驚恐的臉龐,她望著他的眼神,恐懼又絕望……
砰!砰!砰!他望著那綠燈,胸腔內沉重的心跳聲清晰地振蕩著耳鼓,深沉的恐懼從心底深處蔓延上來,汗水濕透了把握方向盤的雙手,他的雙手發抖,他的腳從油門上緩緩減壓,汗水從眼皮上滑落,模糊了眼睛,他用力甩頭,想將那曾經在夢中折磨他無數次的夢魔甩掉。
綠燈轉為黃燈,一閃一閃,黎離加大了油門,想要闖過去,她沒有看見從另一方衝出來的麵包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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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在哭?哭得那麼淒慘。
是誰的眼淚滴在他的臉上?誰的手握著他的手?誰的臉龐貼在他的手上?那種溫暖的感覺令他好安心,好平靜,他疲勞得太久了,太久沒有這麼放鬆過,想就這樣永遠地睡下去,沉下去……他沉沉地睡著,好像身在雲端,埋在軟綿綿的雲朵裡,睡得安詳而恬適。
「吃點兒東西吧。」米米買了糕點和包子。
黎離搖搖頭。
「你還在這裡做什麼?不是讓你走了嗎?你害得我兒子還不夠慘嗎?」原媽媽從病房裡出來,看見黎離還在病房外頭等著,馬上不給她好臉色看。」
「對不起。」黎離連忙拉著米米離開。
「你幹嗎這麼怕她?」米米不服氣。
「算了,等她走了我再回去好了。」黎離坐下來從褲子口袋裡摸出包揉得皺巴巴的香煙,她點上煙,狠狠地抽了一口,手指在微微哆嗦。
原尚媽媽罵得沒錯,是她把原尚害得這麼慘的,如果不是原尚用自己的車子擋住撞向她的那輛麵包車,現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應該是她。他為什麼要那麼傻?他一直都那麼傻的,不是嗎?黎離摀住心口將臉伏在膝蓋上,那裡的痛楚彷彿觸電般狠狠地傳遍了全身,將她的心全都碾碎了。
「我不知道你抽煙。」米米挨著她坐下來,從她手裡拿走香煙,「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
「當年……」黎高轉過頭看著米米,「當年你們也是這麼安慰他的嗎?」
「是的。」
「一點兒用都沒有呢!」
「我知道,但是除了這個,我們還能說些什麼?當時他已經要崩潰了。」
「說點兒我不知道的事情吧。」
米米聳聳肩,「很慘的,你還是不要聽。」
「我想聽。」
於是米米開始述說,述說一個男人如何愛著一個女人的事情,她說了很多很多,有些黎離知道,有些黎離不知道……
「……他求阿諾的父母原諒他,求他們不要告訴你真相,求他們讓他來照顧你,你的公公婆婆很生氣,很憤怒,很激動,他們罵他,甚至打他……但是最後,他們還是同意了他的請求,在那次車禍裡,他們的兒子的確是受害者,但是原尚,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米米,我好害怕,害怕若是有一日我恢復那些可怕的回憶的話,我會恨他。」這個才是令她害怕、令她不知所措、令她心痛茫然的原因,那些回憶就像隱藏在身邊的定時炸彈,隨時會將她與他炸得粉身碎骨。
米米看著她,「沒有人要求你一定要想起那些事情,如果真相令人痛苦的話,那就不要真相。重要的,是你的心,你的心要什麼,是恨,還是愛?沒人有權指責你的選擇,既然已經遺忘了那些痛苦的回憶,你便有權力選擇自己所要的幸福,即使,你愛上的是一個奪去你幸福的男人,但是你要明白,你的幸福被打破的同時,他也被拖下了水,你忘記了所有的痛苦,而他卻擔起了所有的痛苦,你要明白,再不會有哪個男人像他這樣愛你了。像你說過的,與其懷著仇恨悲慘地活下去,不如愛著一個人幸福地活下去。」
「我明白。我早該明白的,十年前我就該明白了,現在還不晚吧,米米?」
「傻瓜,這種事情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吧?」
裡頭突然傳出原尚媽媽的尖叫聲,黎離和米米連忙爬起來朝裡頭跑,在病房門口碰到捂著臉哭著跑出來的原尚媽媽。
「發牛什麼事了?」黎離問。
「看你做的好事!」原尚媽媽撲上來廝打她,黎離措手不及,被她甩了兩巴掌,臉皮火辣辣地痛起來,人也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