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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盜的小花 第十章 作者:光澤
    七個月後

    永樂十四年的冬天特別寒冷,從入冬開始,瑞雪下過一場又一場,夾冰帶雹,凍得人拿杯熱茶正要就口,便發現那茶已經結了一層冰。

    在北方順天府及東北地界,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小客棧裡,因天寒地凍,接連下了幾日大雪,生意十分興隆。

    唉,明知它是黑店也得住哪!

    便宜了它,因為方圓十里內,除了這店,便是荒郊野嶺。

    若是在平時,大多數的客人只會打個尖,便再往北趕二十里路,到北方大港--龍家的玄武港去做買賣。

    可現在是冰雪封路、寸步難行,這家客棧外號「錢奴」的錢掌櫃,在短短十天之中就賺足了三個月的銀兩。

    可是極難得的,錢掌櫃臭著一張臉,連白花花的銀兩堆在眼前,仍是悶悶不樂。

    原因無它,正是天字一號房和天字二號房一男一女兩個客人,便能讓他對著銀兩掉眼淚。

    男的是高頭大馬、威武強壯,一顆煞星;女的是古靈精怪、架橋撥火,一潭禍水。

    打從五天前兩人趕路至此,他這家小店便發生許多事故,男的是脾氣火爆,按三餐喝酒打架,惹是生非樣樣都來;而女的只當是看戲,總是丟了銀子叫他別阻止。

    錢是要收,但看一家店破的破、壞的壞,客人氣的氣、吼的吼,他還是心疼得很哪!

    他開門做的是細水長流的生意,一個客人也得罪不起呀!他們胡鬧了五天,他明是賺錢,怎知暗裡會不會是虧本呢?

    錢掌櫃算盤打得叮咚亂響。真是的!今晚再出事,就讓他們賠足十倍,補足未來十年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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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一地破碎的舊桌椅、地上七零八落的傷患和驚慌逃命的店家,殷小玄放下箸,歎了口氣,再看了一眼怒火沖天的男人,不得已只好開口滅火。

    「岳老大,這是老天爺要擋你路,你別亂出氣,咱們等天晴了,就回海翔號吧!」

    岳權面無表情,目光中卻是熊熊烈火。他坐回殷小玄對面,舉起酒罈直接就口,咕嚕咕嚕灌了起來,直到喝光一壇才放下,用袖口抹了抹嘴,喚著小二再送上幾壇。

    殷小玄苦著臉,也只能看著岳權藉酒澆愁。

    半年前,岳權和海主子狠狠打了一場,雖然激烈爭鬥了三天三夜,最後還是難分軒輊。

    但他自此之後便不肯再上海翔號,只肯沿著陸路尋找花好好的身影,而海主子只能開著船追著他們。

    唉!海主子也真是的,居然放逐了花好好,既然肯開著船追,為何又死不肯透露她的去向?這教岳老大氣怎麼能平嘛?

    一路跟著岳老大離開瀧港,她看著他白天趕路尋人,晚上喝個酩酊爛醉,「癲狂癡迷」四個字已不足以形容他,連她這個旁觀者看著心裡也苦悶。

    花好好呀花好好,小美人呀小美人,妳可知道岳權為了妳,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

    岳權又喝了一壇,心裡還是痛,很痛很痛,撕心裂肺也不過如此,就算喝到茫醉,也只能暫時止痛一會兒,一旦清醒,整個人又被酸楚充塞。

    如果他得如此痛苦,一生一世也不能解脫,無論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花好好,要她給他一個交代!

    死愛錢不愛命的錢掌櫃,沒看清男人臉色,便靠了過來。「客倌,今兒個砸得狠,小店……」

    他還沒說完,便被岳權單手提起,在半空中搖擺著一雙短腿。

    「十兩、還是十五兩?」殷小玄夾了口梅菜乾問道。

    若不是被天氣搞得進退不得在前,又砸了人家的店在後,這麼難吃的店家,她連看一眼也不屑。

    「應該是二十兩,看在熟客份上,打個折扣,十八兩好了!」錢掌櫃顫聲說道。

    「岳老大,放下他吧!明兒個天就晴了,就能上路找花好好了,今晚該慶祝咱們不必再住這黑店,這麼個好日子就別殺生了哦?」殷小玄將銀錠按在桌上哄道。

    岳權手一鬆,然後落座,繼續喝起酒來,而地上伸出一雙短手,迅速將銀錠摸走。

    殷小玄沒有理會,又對岳權說道:「說真格的,海翔號走得快,咱們一村一村的停,要尋人快些,上船吧!」

    岳權用力一拍桌上,「她走陸路,我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怒吼之聲,透露了他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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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哪!岳老大,咱們終於到了玄武港了!」殷小玄騎在馬背上,興奮地叫道。

    岳權不理,只是眺著海面,看見海翔號的旗幟在青空中飄揚。

    港邊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他眼一瞇,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子,便策馬趕上前去,然後,因為再度失望而痛苦不已。

    「對不起,妳不是她……」岳權失落地說,被誤認的姑娘揮開他的手,急忙跑開了。

    接著岳權彷彿又看見花好好的幻影,死命追著一個身影,那個懷有身孕的婦人提起竹籃,拔腿就跑!

    唉唷!會出事兒,岳老大每次都亂追一通,這回是個有喜的,別嚇壞人家,唷唷唷,一屍兩命哪!

    殷小玄趕忙翻身下馬,跟在兩人後面跑了起來。

    「岳老大,你別再這麼隨便抓姑娘亂問!小心點兒,別傷到人家……岳老大,你別再跑了!」

    殷小玄好不容易追上岳權,他正抱起那嬌小的婦人,而婦人因為恐懼,低垂著頭喘氣。

    「這個婦人大肚子,不是你的花好好!」殷小玄歎著氣說道。

    在聽到「花好好」三個宇時,岳權抱著的婦人明顯地顫抖了一下!

    殷小玄吃了一驚,而岳權眸清目亮,扳起婦人的下巴,那衣著簡樸、雙眼含淚、挺著個大肚子的婦人,正是他苦尋多時的花好好!

    「岳大爺、殷姑娘……」聽聞海翔號靠岸,忍不住偷偷來瞄一眼的花好好,沒料到岳權居然在岸上,才會來不及躲開。

    岳權低頭一看,透過粗布衣料,傳來腹中胎動的感覺,不知該怒還是該慟,他橫眉豎目地看著花好好。「妳幾個月身孕了?」

    「快足月了……」花好好囁嚅地說。

    岳權心中一算。「這是我的孩子!」

    「不是!這不是你的孩子,你誤會了!」花好好死命搖頭哭喊。

    「這一定是!好好,妳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一定要走?」

    失去理智的男人怒目咬牙,而懷中的小女人已是哭得死去活來,殷小玄頭疼不已,於是便抽出了靴中火筒,朝天一放,在空中綻放一個煙火信號。

    「岳老大,你別激動,動作輕些,好好她懷孕了,不要傷到她,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這裡不適合說話,你放鬆一點,一切等上了海翔號再談吧!」

    殷小玄用盡吃奶的力量拖住岳權的手,生怕他太用力,會傷害到纖細的孕婦。

    就在三方僵持不下之際,一艘小船迅速向港口駛來,在殷小玄半哄半勸之下,岳權抱著花好好上船,回到海翔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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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在同樣的這張木床上,受了傷的花好好昏迷著嚶嚀哭泣。

    一年後,在這個艙房裡,懷了孕的花好好,神智清醒,但還是嚶嚀哭泣著。

    由怒到恨、從恨而慟、由慟轉悲,最後,意外的是,只因為她在哭泣,岳權徒存心疼一種感覺。

    顧不了自己,岳權看著花好好嬌弱的身體承受著一個成型中的生命,心中不忍,這幾個月來,她獨自一個人,不知吃了多少的苦。

    真悲哀!被拋棄的自己,還會為對方著想,為對方感到悲傷和心疼,連想狠下心憎恨都無能為力。

    「好好,這是我的孩子,對不對?」岳權再度開口,語氣已軟化許多。

    花好好吞下眼淚,終於不再否認。「岳大爺,你別搶走他,我只剩他一個了……」她淒涼地乞求著。

    七個月前,在她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後,她便清楚明瞭,若她繼續待在瀧港,岳權一定會為了對他母子負責,而放棄心愛的曲雲衣,為此,她才必須離開瀧港。

    她一路往北走,走到這港口,才想起她帶著身孕,已經回不了長白山。心中期盼著也許有一天,孩子可能會在這個港口、在不知名的情況下,偶然親眼見到他的爹,於是,她在這裡停泊下來。

    因為有了這個孩子,她才能堅強地活下去,在沒有岳權的地方,等待這個孩子到世界上來。

    她有了很多很多的記憶足供懷念,還有他的骨血,她已知足。

    在她和肚裡的孩子共度了孤獨的七個月後,她已經離不開這個孩子了,她不能、也不想把孩子交給他。

    「好好,我不會搶走妳的孩子。」岳權悲從中來。他要的是她,沒有了她,有再多的孩子,又有什麼意義?

    花好好偷偷抬眼,試探地問道:「真的?」

    岳權按著太陽穴,點頭應允。

    花好好可憐地笑了笑,「謝謝岳大爺成全,好好會誠心祈求老天爺,保佑你和曲姑娘,讓你們也生下一堆健康強壯的寶寶!」

    悲傷中的岳權皺起眉,覺得花好好話中有蹊蹺。「我和曲雲衣?」

    花好好用力點頭,都要當娘的人了,還是純真無邪。「是呀!岳大爺不用顧慮好好,早日和心儀的曲姑娘完婚吧!」

    心儀的曲姑娘?他什麼時候和曲雲衣……在花好好眼中,他們是這種脫軌的關係嗎?

    岳權的怒氣突然消失,悲傷也淡了,一種莫名的在意裡,摻了點光明的可能性。「妳以為我喜歡雲衣?」

    一聽到他這麼問,花好好強打起的笑容碎成片片。「岳大爺一定喜歡的,您隨身帶著曲姑娘的信物,而曲姑娘也準備好了嫁衣,等著海翔號回瀧港,等著您向她求婚……」

    淚珠再度滑落,花好好純真的語氣染上濃濃的哭音。

    「信物?什麼信物?」

    「荷包!被我弄丟的荷包……對不起,我只來得及幫曲姑娘縫好嫁衣,來不及縫荷包還給岳大爺……」

    「曲雲衣的荷包和嫁衣?就因為這兩樣物事,便讓妳『洞悉』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岳權一字一字艱難地吐出。

    花好好圓睜著淚眼頷首,岳權徹底覺得被打倒、被擊敗,就算是船被搶,也不像此刻沮喪,可偏偏心頭又帶著一絲絲甜喜。

    「妳為了成全她,不惜帶著孩子離開?」

    此回,花好好卻咬著唇搖頭。

    「不是嗎?」岳權再問。

    「我是為了成全您……我只求您能幸福,能和心儀之人長相廝守。」

    曲姑娘是個好人,但她並無多餘心思放在曲姑娘身上,她的心緒念頭都只為岳大爺而動。

    岳權舒開深結的眉心,落坐在床前地面,探手撫著花好好曾經受傷的左腿,是那麼的輕、那麼的柔,溫暖得讓花好好誤以為現在身在四季如春的瀧港,而非冰封酷寒的北方。

    忘了悲傷的她,憶起了一年前他也是這麼幫她上藥,像摸豆腐似地細心疼寵著……

    「好好,妳欠了我七個月的時光和妳懷著孩子的經歷,外加妳拐帶我的女人,這筆帳款,利錢不低。」岳權突然說道。

    花好好還轉不過來,腦海裡只接收到可怕的「利錢」二字--當初叔叔就是因為付不出利錢,才嫁了她、賣了弟弟妹妹!

    「岳大爺,好好沒有錢……」單純的花好好受到驚嚇,吶吶說道。

    岳權笑了笑,花好好只覺眩目。

    「那好,妳回瀧港,這一生慢慢地還。」岳權吟道。

    花好好往後貼在床板上,不停地搖頭,「不成的,曲姑娘她……」

    話還沒說完,小小的艙房門便被人一腳踹開,在門外偷聽的殷小玄終於受不了了,一手提著男人衣襟,決定進來發難!

    再鬧下去,主角不苦,她定先瘋!

    「好好,妳全誤會了,雲衣的對象是他!」殷小玄哭天喊地。

    花好好眨巴著一對杏圓大眼,眼前板著一張臉的男人,正是非常照顧她的劉基!

    「我不信!雲衣的荷包在……」

    這時龍海兒也半牽半抱著一個臉色蒼白的病態美人走進來。

    「呃……我又想吐了……好好,我和岳權是清白的,我一點也不喜歡他,我喜歡的人是劉基……呃……妳聽完我們的解釋,快點回來吧!我要下船,一定得要下船……」曲雲衣頭昏腦漲地說。

    岳權先是望著曲雲衣,又感激地轉而望著龍海兒。

    原因無它,曲雲衣雖是女中豪傑,生在海民龍族之中,卻有一丟人的毛病,那就是從小就怕上船,一出海就犯海病,而且是治不好的那種海病。

    「好好,當初我沒解開妳的誤會,是因為我想和岳大哥再比試一場,可結局還是難分勝負,我徒忙一場,又害得你們骨肉分離。」龍海兒說道。

    她也知道不應該,可心裡就是不舒坦,待岳權出走,她便押著曲雲衣跟隨著他的行蹤,但他不願上船,連個解釋的機會也不給她。

    看著大腹便便的花好好,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若是知道花好好已經懷了身孕,她會知道分寸。

    「可是……」花好好低喃,整個人都糊塗了。這樣的意思是代表曲姑娘不喜歡岳大爺嗎?

    「連雲衣都親自來澄清了,沒有什麼可是了,和我回瀧港!」岳權展開懷抱。

    花好好傻傻地想伸出手,剎那間又縮回來。「岳大爺您不能這麼對我,您不愛我,卻拿我代替曲姑娘,好好會受不了的!請您不要自甘墮落,要勇於追求真愛……」

    花好好的話再度被人打斷,不光是眾人頭痛抓狂的歎氣聲,主要是岳權鷹目炯亮的威壓戚,讓她把要說出口的話又吞回肚子裡。

    岳權緩步靠近,以體型的優勢讓花好好眼裡只看得到他一個人。

    「我的真愛是這個女人……」岳權按著花好好的心口。

    「我的真愛傻得不知道我愛她……」輕手推了推花好好的額心。

    「我的真愛不懂我說不出口的話……」拉了花好好的手放在自個兒心口。

    「我的真愛在我追到她的時候,還不知道我這七個月裡,連想自甘墮落都做不到,只能不斷地找尋著她。」

    花好好傻了一會兒,停止的淚又湧出,可那淚卻不是苦澀的。

    「岳大爺,好好可以貪心地想,您是喜歡我的嗎?」花好好小心地問,好像生怕太大力說話便會驚醒這個夢。

    「妳以後再叫我岳大爺,我便不回答妳。」岳權笑著答道,看著花好好心急的表情,又補了一句,「妳先前喚我權哥哥的,忘了嗎?」

    花好好的粉臉驀地嬌艷鮮紅起來。

    兩人在床上情深意重,殷小玄悄悄地探頭想多看幾眼,龍海兒卻出手拉著她往外拖,她無聲地張嘴歪臉,哀求主子再讓她瞄一會兒,龍海兒卻給了個「不准!」的嘴型。

    正當兩個女孩安靜地拉扯之際,花好好突地驚呼,將岳權又推開了些。他雖因被拒而不悅,卻仍擁著她,而她只能以眼神表達同樣的失落之情。

    「不成的!好好不能回瀧港!」花好好再度哀道。

    「為啥不成?有啥不成的?」殷小玄不等岳權開口,便急忙問道。

    哎唷!這誤會不是都解開了嗎?現在只差一幕大團圓了,怎麼這花好好又不要回瀧港了?

    「好好已經許人了,許給村裡的黃老爺,好好生完孩子,還是得回長白山的……」說到後來,因為太難受了,花好好又啜泣起來。

    岳權一聽,只覺不可置信。「妳要帶著我的孩子去嫁人?」

    花好好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猛搖頭,表情說有多淒涼就有多淒涼。「不!好好不能帶孩子進門……」

    聞言,眾人吊在嗓子眼的心才降了下來。

    「好好會將孩子留在專收孤兒的同善堂,天天燒高香祈求有好人家能收養他……」

    瞬間,眾人差點沒嚇昏過去。

    岳權的太陽穴像有鞭炮爆了幾爆,整個人快從床上摔下去,只覺快要暈死過去。這小女人的想法太過可怕,他光是想,便覺得自己的未來無光,一生活在心痛之中,每一日醒過來,便得面對悲慘的事實。

    「妳要嫁人,然後遺棄我的孩子?」

    花好好點了點頭。

    岳權好想用力搖晃花好好,把這些變態的想法從她腦子裡給甩出去,甩得連點渣滓都不剩。

    可是她是孕婦,懷了他的孩子,他不能這麼做。

    「岳大哥,」待岳權回頭,龍海兒才吟吟笑道,「上一回,咱們不是來過長白山了嗎?」

    龍海兒一提,岳權才回過神來。

    「好好,我曾交給妳一個信封,妳有帶在身邊嗎?」岳權重拾希望,笑著問道。

    花好好點點頭,從懷裡摸出個因不斷觸摸而微微破損的信封,將它遞給岳權。

    這是岳大爺給她的東西,她來不及拿走枴杖,但這信她貼身帶著,日夜揣在心口。

    岳權打開信封,展開三折宣紙書信。

    「妳看!」岳權激動地說道。

    紙上龍飛鳳舞,非黑即白。

    「好好看過了。」花好好說道。

    岳權將花好好抱回懷裡,但懷中小女人依舊抗拒著。

    「怎麼了?妳不是看過了嗎?」岳權困惑問道。

    殷小玄和龍海兒一樣不能明白花好好的反應,過了一會兒,殷小玄重擊了一下掌心!她急急走上前去,附在岳權耳邊小小聲說道,只見男人豁然了悟,點了點頭。

    岳權將書信展開,放在床上,拉著花好好的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地認著,並且念給她聽:「休書:皇天在上后土在下,黃氏宗親見證,余黃祖恩厚顏無恥,強娶民女花好好,今日立此休書,從此此女嫁娶,不與本人相干,永樂十三年八月初一,黃祖恩及黃氏宗親謹上。」

    不識字的花好好聽著聽著,終於明白這張書紙的意義。

    她的自由、她的未來、她的愛情,原來在七個月前,便已交在她的手上!

    「去年營救花家弟妹時,我已經告訴岳大哥妳曾被強逼許人一事,所以咱們特地走了趟長白山,要了這紙休書。」龍海兒說道。

    「我自由了嗎?」還在驚嚇之中的花好好喃道。

    岳大爺和曲姑娘之間是清白的,岳大爺是喜歡她的,而她也不用嫁給黃老爺,不用將孩子給丟棄,不用壓抑自己滿懷的愛意,不用親手殺死自己的親情和愛情?

    花好好將休書抱在懷裡,看著岳權的臉,這是她眷戀不已的男人,她能投入他的懷抱了嗎?

    她在心中祝禱著:娘,好好可以有夫婿了嗎?

    「對!妳自由了!和我回瀧港,當我岳權一生的妻子,當我岳權孩子的母親,讓妳肚裡的孩子姓岳,讓我日日夜夜守在妳的身邊,一輩子好好愛妳!」

    岳權的每一句都是花好好心底的願望,她曾以為是白日夢,她連想都不敢多想……

    「真的可以嗎?好好可以這麼貪心嗎?好好可以有只屬於自己的夫婿嗎?」花好好驚喜交加。

    原來老天真的有眼,不用等到來世,就能和岳權重逢!

    她覺得快要不能呼吸了,只是偎在他懷裡,她就覺得好幸福好幸福,沒有但書的幸福,沒有顧慮的幸福,完完整整的幸福……

    岳權感覺花好好放鬆下來,便呵疼地將之擁緊,他知道,他已經抱住自己的未來,她便是自己的一切所有,而瀧港將會是他們的家。

    「海主子,今兒個吹西北風,海翔號正好順著風,打道回府吧!」岳權抬起頭說道。

    龍海兒嫣然一笑。「海兒在此謝過岳大哥不計前嫌。」

    語畢,龍海兒便將殷小玄一干人等全帶出屋外,將小小的空間留給終於重聚的兩人。

    「好好……」

    「什麼?」他在喚她呢!她好歡喜哦!

    「喚我權!」

    「權哥哥……」

    她喚了他呢!他從未如此滿足。

    月全、花好,有情人終能成雙。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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