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為她的人生會就此定案,會像過去三年半的生活一樣,就這樣平平凡凡、安安靜靜的在這個寧靜的小村莊裡終老一生,怎知他竟會突然出現,還信誓旦旦的揚言說要挽回她,搞得她心煩意亂。
不管他的目的為何,她想,她的平靜生活恐告結束。
天空一片晴朗蔚藍,遼闊得讓人看了心曠神怡,但這人絕不包括夏美裡在內。
她的心情很鬱悶,超級鬱悶,無敵鬱悶,鬱悶乘以N次方。
從何海胤突然出現至今已過了整整一個星期,他就像流星劃過天際一閃而逝,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說真的,這對她而言是件好事,他永遠不要再出現最好。
她的理智雖然這麼想,心情卻莫名其妙的鬱鬱寡歡,最糟糕的還是他臨走前所說的那句話,活像個緊箍咒般的影響著她,讓她不僅為它輾轉反側徹夜難眠,還動不動就產生幻聽,疑神疑鬼的東張西望,好像他隨時隨地都會像上回一樣忽然冒出來。
他說他不會放棄,那一定是為了整她、嚇她、戲弄她才故意說的,只有她會傻傻地信以為真,並被它所困擾。她真是個大白癡。
愈想愈鬱悶,靠牆而坐的她忍不住微微側身,自我厭惡的用頭撞牆。叩、叩、叩……
「你在做什麼?」
竟然又幻聽了?真是夠了!
自我厭惡感加深,她頭撞牆的力道也跟著加大了起來。叩、叩、叩——
腦袋突然撞到一個柔軟的東西,她還來不及反應,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耳邊就響起一道微怒的聲音。
「你到底是在做什麼?」
她先是呆滯,然後才難以置信的慢慢抬頭看。
何海胤?
竟然是他?!
他居然真的又出現了,這個混蛋傢伙!
新仇加舊恨讓她一把拍開他護在她腦袋上的手,氣沖沖的站起身來。
「你幹什麼?」她怒聲道。
「我才想問你在幹什麼,為什麼要拿頭撞牆?受傷了怎麼辦?」他眉頭緊蹙,表情嚴肅的盯著她說。
「受傷了也是我的事,誰要你多管閒事?」她抬高下巴,一臉不快的回答道。
何海胤情恍惚了一下,因為她現在的模樣就像九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不屑、一樣不馴,一樣一副要與全天下人為敵的樣子,讓他不禁懷念了起來。
「雖然過了近十年的時間,你和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一樣,幾乎都沒有變。」他有感而發的對她說。
「那全是假像,因為我的心比實際年齡老了十歲不止,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真是謝謝你了。」她冷嘲熱諷的回應道。
「對不起。」他胸口微窒了下輕聲說,因為除了這三個字,他實在無話可說。
「我不想再聽到這三個字,它對我來說只是於事無補的廢話而已。」她嗤之以鼻的道。
「我會補償你。」他說。
「我不要你的補償,只要你離我愈遠愈好,最好是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她冷聲道。
「這點我沒辦法答應你。」他搖頭拒絕。
「為什麼沒辦法?」她怒目相向。
「因為我沒辦法忘記你,沒辦法想像沒有你的下半輩子自己會過著怎樣的生活。」他深深地凝視著她說。
「哈哈哈,很好笑。」她大笑三聲,帶刺的說:「你過去四年不就是一直過著沒有我的生活嗎?在我看來,這對你來說簡直就是如魚得水、逍遙自在,你又何必言不由衷?至於沒辦法忘記我,這應該是一個笑話吧?很好笑。」說完,她咧嘴給了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對於她的反應,何海胤沒有絲毫內疚或生氣的跡象,始終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等著她將話說完之後才再次開口。
「或許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但是我說的都是實話。」他誠懇的凝望著她說。
「過去四年來,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事實上,我一直在找你,從我們分手後的第七個月開始就一直請朋友幫忙打探你的消息,但卻始終找不到你。直到半個月前,許志凱因為迷路,誤打誤撞的跑到這個偏僻鄉下看到你,我才知道你原來躲在這裡。」
「躲?笑話!誰躲了?」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毛都豎了起來。
「口誤。」他真的有種回到九年前第一次遇見她的感覺。
不過,他喜歡她現在活力十足的模樣,不喜歡他們分手前那段時間,她鎮日愁眉不展、鬱鬱寡歡的模樣。
當然,她那時會變成那樣全是他的責任,錯都在他,他責無旁貸,怪不了任何人。
「你以為你說那是實話,我就要相信?就會改變主意回你身邊?」她嗤道。
「我沒有這樣以為,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從沒忘記過你。」他認真的說。
「那又如何呢?」她臉上嘲諷的表情更加明顯。「你還不是照樣交女朋友,照樣和年輕美眉搞曖昧、花天酒地的?還是你想說你沒有,和我分手至今,你始終潔身自愛,守身如玉的沒碰過其他女人?」
何海胤呼吸微窒,不由自主露出一臉尷尬的表情。
「我承認自己曾經荒唐過一陣子,但那完全是為了遺忘痛苦、遺忘你的關係。」他說。
「真是個好理由。」她撇嘴道。
「對不起,我錯了。」他立即認錯。
「你用不著跟我道歉,你高興和誰交往、和誰同居是你家的事,你高興就好,與我無關。」她一臉冷漠的說。
「我發誓以後除了你之外,我不會碰任何女人。如違此誓,絕子絕孫。」他看著她,驀然發誓道。
她聞言,頓時臉色整個大變,遏制不住的朝他吼道:「誰要你發這種毒誓的?!把話收回去!收回去!」
何海胤楞楞的看著她,被她激烈的反應嚇到。
「快點把話收回去,把話收回去!」見他沒有表示,她激動的抓住他又叫了一次。
「我不要。」他拒絕道。「我對你是認真的,誓言也一樣。如果我以後再碰你以外的女人,就讓我絕子絕孫。」
「你……你……你走!」她面如死灰的瞪著他,氣急到說不出話來,只能下起逐客令,眼不見為淨。
「我說了我不會放棄,自然不會走。」
「你……好,你不走,我走!」說完,她氣沖沖的用力將他推開,大步走進屋裡,再「砰」的一聲用力把大門關上。
門外一片沉靜,門內則全是她自己氣急的呼吸聲。
他沒有跟過來嗎?
我不會放棄。
他竟又說了一次,他是認真的嗎?
如果我再碰你以外的女人,就讓我絕子絕孫。如違此誓,絕子絕孫。
他到底是不是認真的?為什麼要發這種毒誓?她真的不想害他絕子絕孫,從來都沒有想過,真的沒有。
夏美裡背靠著大門,閉上眼睛,卻阻止不了眼淚從眼眶裡滑落下來。
絕子……絕孫……
他可知道只要和她在一起,不管他有沒有發下那種毒誓,此生他都將會絕子絕孫,因為她得了不孕症。換句話說,她這輩子不可能再懷孕,再幫他生小孩了。
夏小姐,每個人的體質都不一樣,像你這樣只墮過一次胎就誘發不孕的案例雖少,但也不是沒有過。
一般子宮內膜應有8公厘以上的厚度,你的子宮內膜本來就比一般人薄,是屬於較不易受孕的體質。
你上回墮胎前,醫生難道沒告訴你這些,要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嗎?畢竟以你的情況,要自然受孕實屬不易。
墮胎後,她的經期變得極為不規律,每回來時總是疼痛難抑,原本她以為那跟她的情緒不穩有關,不料在與他分手半年之後,情況依然沒有改善,她為此去了趟婦產科,卻意外得到這麼一個晴天霹靂的答案——
不孕。
她不顧相信,拒絕相信這麼殘忍的一件事,她才二十二歲而已,怎麼可能會得到不孕症?她不相信!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不管她換到第二間、第三間或第四間婦產科,檢查結果都是大同小異,醫生所說的話也一樣。
以你的情況可能很難再受孕。
你要懷孕恐怕很難。
是可以用藥增加你子宮內膜的厚度,沾粘處也可動刀剪開,但即使做了一切可以做的努力,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夠拉回你的生育能力。機率可能不到百分之五十。
想起醫生對她說的話,她淚流滿面的摀住嘴巴,無力的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再也克制不了心痛的將臉埋進曲起的雙膝間,無聲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