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她像是怕說慢一拍自己就會改變心意般的火速答道。
「為什麼會沒有?」
「沒有就沒有,沒什麼為什麼。」她冷漠的說,拿起桌上的鮮奶喝了一口。
「但我覺得一定有什麼原因。」他專注的看著她,不想就這麼結束這個話題。
「之前我以為你是因為不相信我已經改變了,所以才拒絕和我復合。但現在你已經親眼見證到我所說的一切,包括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方式和我的改變,你還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我的?告訴我,我知道一定有什麼原因。」
「原因是我已經不愛你了,這就是原因。」她看著他說。
「你說謊。」他直視著她的雙眼。
「我沒有。」她回道。
「妳有。」他緩慢地說,深深地凝視著她。「因為如果真的不愛了,你對我的態度不會忽冷忽熱、喜怒無常,不會千方百計想將我從你身邊趕走,不會總是看著我發呆,或用悲傷的眼神看我。」
「我沒有。」她迅速否認。
「妳有,只是妳自己不知道而已。」他再次堅定的對她說。
她瞪著他,不想相信他所說的話,卻又忍不住懷疑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覺間看著他發呆,或用悲傷的眼神看他嗎?真的有嗎?
「告訴我你拒絕和我復合的真正原因,美裡。不管是什麼問題,我們都可以一起面對,一起解決。」他認真道。
解決不了。她在心裡苦澀的回答,表面上卻是淡漠的對他搖了搖頭。
「原因就是我剛才說的,因為我不愛你了。」她堅定不移的對他說。「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我不喜歡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說同樣一件事,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拿這個問題來煩我,否則我會離開這裡。」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似乎是在決定該繼續還是就此打住。
半晌後,他終於同意的點了點頭,開口道:「好吧,我不會再拿這個話題來煩你,不過有件事你必須要記住。」
「什麼事?」她好奇的間。
「如果你不告而別,天涯海角,誓死我都會找到你。」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微窒了一下,因為感覺到他的認真和無與倫比的決心。
天涯海角……
誓死……
他到底要對她執著到何時,又為什麼要對她如此的執著?難道說她要離開他,真的只有把自己得不孕症的事攤開來講,讓他徹底的對她死心這一途嗎?
問題是,攤開來講之後,她真的就走得掉嗎?
他難道不會因為同情或自責,而更加勉強自己硬要對她負責,之後再來怨恨她誤他一生?
她不想要他的同情,也不想要他因自責而換來的負責,最不想要的更是面對他未來對她的怨懟與憎恨。
她的不孕症有八成是因為自己的體質導致的,他雖也得負起一些責任,但責任並不大,再加上不知者無罪,他壓根無須負責。
換句話說,他若想翻臉不認人,隨時隨地都可以師出有名。而現在永遠不等於以後。
總而言之,如果可以,她並不想讓他知道她得了不孕症的事就對了。
「我不會為了賴賬不告而別,你儘管放心。這些日子吃你、住你的費用我都有記下,會還給你的。」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如果你要還我錢,那我是不是也該將當初我們同居時,你所支付的所有費用結算一下,把你替我付的那一份還給你?」他沒拆穿她的故意曲解,只是順著她的話說,同樣將她堵得啞口無言。
「算了,你別再和我說話,會害我消化不良。」她瞪了他半晌,惱怒的說。
「消化不良的話,待會兒我買藥給你吃。」
「很難笑的笑話。」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他遏制不住的低聲笑了起來,突然覺得她這樣也很可愛。
「好吧,我不逼你,我們順其自然。」他溫柔的看著她,柔聲決定。
她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唇,但確實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至少她暫時不需要再面對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好像隨時都會被他看穿似的。
兩人安靜的吃完早餐又休息了一會兒後,便一同出門前往醫院。
「X光追蹤檢查報告顯示骨折癒合良好,肩關節功能活動恢復正常,照這情況看來,你再繼續做復健最多一個月就可以痊癒,恢復正常生活了。」仔細看完螢幕上的X光照片後,醫生轉頭說。
「那我一個月之後還要來複診嗎?」一陣歡喜後,夏美裡開口問道。
「基本上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的話是不需要——」瞥見站在她身後的何海胤驀然給了一個眼色,醫生馬上改口道:「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你最好還是再過來一趟比較好。我順便幫你預約掛號喔?」
「好,麻煩你了,李醫生。」何海胤迅速應道,不讓夏美裡有拒絕的機會。
近來她每回到醫院做復健時,總會問醫生她的復健還需要做多久,或她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康復了,如果不到醫院,自己在家做復健可不可以等問題,擺明了她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的心情。
三個月的同居時間,他本以為可以改變她的想法,動搖她堅決不與他復合的決心,沒想到最後她還是鐵了心想離開他。
為什麼?
說真的,他已沒時間再去追究這個問題,只能不斷絞盡腦汁的想,他到底該用什麼辦法才能將她永遠的留在身邊?
請李醫生幫忙最多也只能再拖一個月而已,換句話說,他得在一個月內完成過去三個——不,連同在福林鄉那一個月,應該說是四個月才對。他得在一個月內完成過去四個月所完成不了的事,他到底該怎麼做呢?
溫柔體貼和無微不至的照顧很明顯沒用,讓她眼見為憑他的成熟可靠也沒用,順從她的希望,不強迫、威逼她面對問題,采珍視寵愛的方式更是沒用,完全就是白費工夫。
所以,軟的不行,他是不是該改用硬的呢?他認真的考慮起這個問題。
「為什麼要再來門診一次?醫生剛剛都說基本上不需要了不是嗎?」走出看診室後,夏美裡帶著些許不滿的表情,轉頭對何海胤皺眉道。
「醫生也說了,為了以防萬一,最好還是再來一次比較好。」
「哪有什麼萬一?就算真有萬一好了,到時再掛號就行了,為什麼現在就要預約掛號?」
「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不知道你的個性有多倔強,就怕真有個萬一你也不會來,所以才要先預約。」
「沒事我就不要來。」
「可以呀,到時候就讓李醫生打電話來問候你好了,反正他當醫生都當了幾十年了,你應該不是第一個預約不到,還讓醫生親自打電話到府上問診的病患吧?」他點頭涼涼的說。
「你還敢說,這難道不是你害的嗎?」夏美裡狠瞪他一眼,忍不住說道。
「我害了你什麼?」
「李醫生是你秘書的爸爸,如果不是多你這層關係的話,李醫生會特別照顧我?除了門診時間外,竟還會特地打電話到家裡來關心我復原的情況,這不是你害的是什麼?」她指證歷歷,氣呼呼的說。
「誰不希望獲得特別照顧,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你——」她氣到說不出話,用力的甩頭,轉身就走。
「喂,你動作慢點、小心點,真想弄個萬一出來嗎?」他被她激烈的動作嚇了一跳,趕忙追上她,一把環住她的腰身,將她拉貼到自己的胸前,以防止她動作過大而弄傷自己。
「你幹什麼?」她生氣的掙扎。
「別亂動!還是你真想再骨折再受傷一次?」他警告道。
「你放開我,我就不會受傷。」
「你的動作若能放輕點、小心點,隨時隨地都記得自己有傷在身、是個病人,我就放開你。」
「我的傷已經快要好了。」
「快要好了不等於好了。」他不悅道。「你從以前就是這樣,對自己的事總是隨隨便便的,讓人想不擔心都難。」
她不由自主的怔楞了一下,無話可說,因為這段話是那樣的熟悉,以前的他總是常常對她這麼說。
她若不小心跌倒擦傷了,哪怕只是被刮出一道兩公分不到的小傷沒上藥,就會被他這麼念。
連續打幾個噴嚏和咳嗽,他也會大驚小怪的要她去看醫生,不去的話也會被念。
他總是說她對自己太過隨便,然後說著說著就會將她擁進懷裡,溫柔地笑著對她道:「其實這樣也好,這樣我才有更多機會表現我對你的關心。」
往事歷歷在目,讓夏美裡驀然感覺到一陣揪心之痛,再沒心情與他爭執。
「我保證我的動作會放輕點,也會小心點,所以你可以放開我了嗎?」她冷淡的開口說。
似乎看出她情緒上的改變,何海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什麼也沒說便鬆手放開她。
她也沒再說什麼,逕自邁出不疾不徐的步伐往結賬櫃檯的方向走去。
他若有所思的緊跟在她身邊,沉默的繼續思索著該如何將她永遠留在身邊這個艱難無比的問題。
難道真的只能用硬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