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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君一缽淚 第四章 作者:綠痕
    為了匆促舉行的婚禮,紫冠府的全員上下皆疲累不堪,但在婚禮過後,府裡的人又變得一如往常地忙碌。

    年關將至,府裡又熱鬧起來,也更有過年的氣氛。

    往常過年,一年到頭都在外奔波的步關之世鮮少能回府團聚,今年隆冬,府裡終於有了步關之當家,原本正慶幸能夠少些事多點閒的步千歲,沒想到有了步關之在家過年,這個年反而更難過,步關之分派的任務遠比他主張的事還要多,全府的人在過年之前,不似往常那般輕鬆歡樂,反而有著一大堆做不完的瑣事。

    每年過年之前,紫冠府總會發放米糧給縣內的貧戶,在步關之的指揮下,今年又擴大了規模,府裡所設的三座米糧義倉全在年前開倉發放,縣內聞訊而來的人們,每日在紫冠府前排成人龍領取米糧,而步關之又選在這時減輕紫冠府所有偶農的租稅,要佃農們以今年的收穫量計稅,收穫有盈餘考不增照;日,收穫沒盈餘者不增反降,於是紫冠府所有承租的佃農拿著今年的收穫量表,在府內兼霞樓的總帳房前排成列等待繳租和減稅。

    以前最盼望步關之回府來過年,順便幫忙處理∼年來所累積的事務的步千歲與步少堤,今年都很後悔步關之回府過年,但看在步關之才新婚的份上,他們不好意思叫他過來幫忙而冷落大嫂,可是步關之的仁心善意可害慘了他們這兩個弟弟。

    白日裡,步關之一直在大廳裡接見年節前來府送禮的賓客,同時也派人去與紫冠府交易的商家送禮,夜裡則在自己沁雪院的書房裡審閱為一整年來步千歲代為掌理的帳冊,誠如他對晴絲所說的會睡在書房裡,他也真的忙到只能睡在書房的桌上,無法分身去幫他那兩個弟弟,也無聞去探視還病著的大弟。

    紫冠府裡,最清閒的兩個人,莫過於在倚雲院裡裝病的步熙然和沁雪院裡的晴絲,因府裡快忙翻天而短缺人手,所有的家僕全被派去幫忙,使得倚雲院也變得冷冷清清,沒人陪伴打發時間的步熙然只好在院裡繼續裝病,每日能做的事只有喝茶和看書。

    完全不知道身為當家主母該做什麼的晴絲,每日看府裡的下人們腳步匆促地來回穿梭在沁雪院和大廳之間,無事可做的她想幫忙端茶或是打掃,卻總把下人們嚇壞,說她貴為府中主母,萬萬不能做這些粗活,見到她的每個人都把她請回去沁雪院內,而步關之也嚴格限制身子不佳的她不許出院,還定時地派大夫來看她和命人監視她是否喝藥,完全把她也當成另一個病人來看待。

    沒見過富貴人家過年這等陣仗的晴絲,為了不開罪步關之也不為難下人們,每日將自己關在沁雪院裡臨窗賞梅,不然就是讀些步熙然特意送過來的書籍,心裡縱然有些寂寥,卻也不曾說出口,只是一日比一日更消沉無語。

    成親以來,她的身份僅限於步關之所說的名義上的妻,雖和步關之同住於一個院內,她卻沒見到步關之幾回,她的寢房與步關之的書房只有一門之隔,即使是這麼近,晴絲仍覺得離得好遠。

    夜裡,當她將房內的燭火熄滅時,隔壁書房的燈火會明亮地映在她的窗上,她常獨坐在桌前看著映在紙窗上的人影,觀看正伏案忙公事的步關之,而她只能看得見卻摸不著,有時,書

    房的燈火會燃燒至天明徹夜不熄,而她也常不自覺地瞧著窗上的人影一夜,然後又因著涼而換來∼場小病。

    每夜只看得見一道人影,晴絲知道自己真的是被步關之遠隔在一方,可是每次他點燈的時分,也是她等待的時分,只要看著那道淺淺的側影,她便覺得生命和以往有所不同了。

    她多了一個良人——一個離她很遙遠永不會知曉她心事的夫君,看著他的身影,她想為他做些什麼,更想親近他一些,雖然她明白步關之不需要她的關懷,更不想要她來介人他的生活,可是她就是無法克制她那顆想以情代恩的心。

    晴絲很珍惜步關之偶爾過來探視她的短暫時刻,只要能聽他對她說說話:多看他一眼,她便覺得很滿足,當她想多親近他一些,他就會又離開她回到書房內,讓她知道他已經在他們兩人之間清楚地保持界限,而那一條線他並不允許她跨越,似是很明白地在告訴她,他不需要她的感情。

    這晚,晴絲又照例地早早熄了燭火,披著桃色的大衣,一手擱在桌上撐著芳頰,兩眼習慣性地搜索著隔壁房裡的身影。

    她看了一會兒,隨意拿起桌上的筆墨,在紙上寫了幾行字之後,即停筆再也寫不下去,她的心情筆墨難書,寫了也惘然,只會更添悲愁,於是她又擱下筆心神不定地看著紙窗上陪伴她的人影。

    晴絲也不知自己又看了多久,只知道外頭打更的聲音響過幾次,她揉揉酸澀的頸間,正打算脫下大在回榻歇息時,紙窗上的人影卻不見了,她楞了一會兒,記得步關之從不曾比她早睡,也不會任燈火亮著而不在房內,而且,她也沒有聽見他推門而出的聲音,百思不解的她想著想著又坐回椅上再盯紙窗,想看他是上哪兒去了,但她多著盯著,也不見那道她熟悉的人影再次映在窗上。

    晴絲的擔心遠勝於好奇心,忍不住想看看書房裡的步關之究竟怎麼了,她經手輕腳地靠在門邊打開一道小縫,凝神地往書房裡望去,發現步關之已枕著桌上的帳冊睡著了,心疼地看著他即使睡著了手中仍握著筆,知道他一定很累了,才會不知不覺地在桌上睡著。她垂著眼睫想著,他日夜埋首公事沒一日得閒,與他相較,她無事可做,從沒為他分擔過辛勞。

    晴絲聽著他自桌案上傳來的氣息,悄悄地步入他的書房內,走近他的桌案,小心地抽走他仍握著的筆放在一旁,怕他這樣睡著會受寒,又解下身上的大衣仔細地為他蓋上。一脫下大衣她才覺得這房裡很冷,她又回到自己的房裡吃力地將火盆抬起,輕聲慢步地搬進他的書房裡,深怕驚動了沉睡的他。她既要小心自己的腳步,又要時時看著他的表情,在確定他沒被她吵醒之後,她才將火盆放在他的桌下供他取暖。

    望著他疲憊的睡臉,晴絲遲遲無法移動退回房內的腳步。

    她有多久沒這麼近看著他了?她好像從未看過表情平和的他,她偏首細想,她所見過的他,不是冷若冰霜就是寡言少語面有溫色,從未像此時,能夠如此溫暖親近,讓她靠他靠得這麼近而不把她推得遠遠的。

    幸福和憂傷的感覺上心頭,她紅著眼眶忍不住俺著口鼻,不讓自己落淚抽泣的聲音傳出。

    她不想再過這種日子,可是又由不得她選,她不希望他將她隔得那麼遠,但他又有一座屬於他的世界不容她進入。

    從他抱著她遠籬姑蘇起,她就有溢滿胸懷的情思欲償欠他之債,但他卻不收,其實只要有一點點,即使他肯收納她的一點點的情也好,她便心滿意足,至於他願不願給無所謂,因他只要願給對她來說就已很珍貴了,她不敢奢求他再多給一些。

    當晴絲悄悄離開時,趴在桌案上的步關之卻抬首望著她剛關上的房門。

    極為淺眠的步關之,其實在她一打開門進來他書房時便醒

    了,他∼直裝睡,一來,是不想與她攀談,二來,是想看看她來這邊做什麼。當她為她覆蓋上猶帶著體溫的大衣時,他差點震驚地想睜開眼,但在聽到她移動的腳步聲後,他又耐著性子看她又想做什麼,只是她以那雙瘦弱的小手搬來取暖的火盆時,原本想睜眼起身的念頭便消失了。

    他真的不懂,她應當知道他是刻意在疏還她,他也對她說過,他過他的日子,她過她的日子,互不相干,她又何苦要為他費心思?她把房內的火盆讓給他,那她怎麼在這種風寒露重的夜晚人睡?她的身子遠比他想像的虛弱,沒了取暖的火盆,怕是要打顫地輾轉一夜了,他更擔心的是她又會病著。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多差嗎?這麼做,是想談他心生不寧?抑或是想讓他內疚?

    而她無聲的淚,更讓他的心情十分複雜。

    雖然她極力地忍著不哭出聲,但那隱隱的袖位和換氣的聲音,他仍是清楚地聽見了,地上猶有她眼眶裡遺落的淚漬,一點一點似代表她說不出口的話語。

    步關之低首望著地上的淚漬,不禁想著,她想對他說什麼?

    她是為何而哭卜在書房裡沉思了許久,隔壁房裡的晴絲已經沒有聲響,似是人睡了,他無聲地移至門邊開啟了∼條小縫,黑暗的房內,除了淋上晴絲裡著厚被人睡的淺淺呼吸聲外,裡頭靜寂得無半點聲音,他徐徐地閃身至她的房內,在門邊站了一會兒,雙眼適應了黑暗之後,他看著她在錦被下呼吸均勻地起伏著,便輕巧地走向她。

    在經過花桌時,他不經意地瞥了桌上的紙一眼,發現上頭提了幾行字,他俯身睜亮眼細看,忽然有些明瞭她的心情。

    君為女籮草,妾作菟絲花;輕條不自引,為逆春風斜。

    百丈托遠松,纏綿成一家;誰言會面易?各在青山崖。

    在她的心裡,他真的做得那麼明顯?他有把她排拒得這麼遠嗎?遠到她會認為各在青山一崖?

    步關之還一直以為,喜怒哀樂很少浮現病容上的晴絲,對他的行為無動於衷,或是渾然不知他隔離她,直至現在他才知道,她的心底藏了許多不敢言不能訴的情意。

    買她之時,他並沒有要她以情來償恩,他只是單純的想救大弟,即使是成了親,他也不想將心思花在她的身上,況且他在婚前也說明了他不想娶妻,而在婚後地待她的確不似夫妻,即便他這樣,他還是值得她來愛?

    步關之無聲無息地坐在她床邊,看她就連人睡眼角也還掛著未干的淚,他一直不願去回想,在洞房花燭夜對她生出的莫名悸動,他仍堅信胸膛裡的這顆心,這世是不會再為任何一個女人跳動了,即使她淚多似水,用那雙水眸深切地望著他,他相信他的這顆心也不會被這個如水的女人溶化。

    他伸手撫著她頰上那顆已冷的淚,覺得胸膛裡的一顆心動了動,可是在跳動時卻又有著他熟悉的痛楚,留在他指尖上的那顆淚,讓他左右為難地閉上眼,一邊拉著他想要往前朝她跨近一步,但退卻的痛感又讓他不由自主地往後大退三步。

    情雖誘人,但也傷人,只要他不愛,就不會再有恨,即使將來他會禁不住動心,只要他不表現出來,不說出口,繼續遠樣將她隔著一段安全的距離,他也不會有再度心碎的一天。

    下大雪的清早,還賴在暖暖的被窩裡的步熙然,冷不防地身上的被子被人扯掉,在他失去暖被猛打哆嗦時,耳朵又被人拎起在他耳際大吼,吼得他不但睡意全消,還被吼聲震得直接掉到林底下。

    步熙然捂著被吼得嗡嗡作響的耳朵,一把搶過被子跳回床上,邊發火邊瞪步千歲。

    「七早八早就叫得這麼大聲,你想我啊?」打從大哥成親後,他就一直沒見到這個弟弟,才十來日不見,這個弟弟打招呼的方式怎麼變得這麼熱情?

    「這是什麼?」步千歲怒火沖天地將一本厚重的書扔進他懷裡。

    被書砸得很痛的步熙然,揉著胸膛不甘不願地打開那本書翻了翻,仔細一看,這本書好像就是他很久沒去摸的帳冊,為了這個竟大清早的把他挖起來?

    「帳冊啊!」他翻著白眼扔回去,被子一拉,又窩回床上去。

    「是誰說他會速速復元?」步千歲馬上又將他拉起來,拎著他的在須問。

    步熙然摸摸鼻子,「我啊。」

    步千歲多日來堆積滿腹的怒氣和怨氣,在聽了步熙然的話之後徹底爆發,他首先在步熙然的肚子上送一拳,接著密如雨點的拳頭落下,使得步熙然不得不趕快坐起來與他拆招,在他們兩人你來我往打了一陣之後,火氣較旺的步干歲怒氣加怨氣,狠狠的一拳將步熙然掃倒在床頭,這證明了一個真理,那就是——輸家必定只理虧的人。

    步千歲青面撩牙地指著他的脖子,兩眼寒意颶颶地瞪向又出爾反爾的步熙然。

    「為什麼到現在府裡的大事小事還是我在做?」

    是他這個哥哥說好要快點復元重新掌管這帳度,可是到現

    在卻還是躲在自己的院裡什麼都沒做,而他為了大哥交給他的事忙得死去活來,小弟因不堪負荷地累倒,已被大哥火速送回風露院裡倒頭大睡一場,唯一還沒累倒的他,如今是既要審稅又要管米糧的分派,他大哥只管和往來的客戶套交情,除了晚上幫他審核帳目之外,其他也沒幫上什麼忙,他再不來找這個沒良心的哥哥,不做死也會累死。

    「我……我又沒說我會馬上復元,你總要能我一點時間好讓大哥適應,不然大哥起疑了怎麼辦?」被掐得喘不過氣的步熙然,使勁地拉開他的手,邊喘氣邊說道理。

    「你還要多久才能走出倚雲院來帳房?」

    「等到大哥能夠分心的時候羅!」他沒好氣的對這個搞不清狀況的弟弟說明,「你該摧的人不是我而是大嫂,看大哥何時能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大嫂身上,我的病就有借口快點好。」

    他不提還好,他一提步千歲的火氣又上來。

    「大嫂已經被他冷落很久了!」那一對夫妻簡直是標準的「相敬如冰」,不但一人睡一房,還連早晚最基本的請安問候都省了,他派去監視的下人們都告訴他,他們兩個成親後說過的話,用手指頭數都可以數出只有幾個字來,他大哥是存心避著大嫂。

    步熙然慢慢地應了一聲,「果然,預料中的事。」

    「我不管,你得去催催大哥。」他大哥一日把心放在公事上,他們就沒一日安寧,他得讓大哥趕快跳入愛河裡,最好是愛得昏頭轉向沒心情管別人,他們這票弟弟才不會累死。

    「我怎麼催?催他趕快去愛大嫂嗎?」步熙然覺得這太沒道理了,愛能用催的嗎?這又不是在蒸饅頭,把火燒旺一點是可以讓饅頭趕快熟,可是大哥是人,他又不能放把火在大哥的後頭燒。

    步千歲被累得什麼都不管了,「沒錯,這就是你裝病的唯一

    用處,既然你能讓大哥成親,當然也可以讓他多去關心大嫂。「

    「你知不知道這是強人所難?」步熙然皺著鼻子,對這個已經被累得有點像土匪的弟弟有點同情又不大同情。

    步千歲看他沒有幫忙救急的意願,眼眸一轉,邪惡地上上下下打量他,把步熙然看得全身都覺得不對勁。

    他趾高氣揚地邪笑,「我已派人叫大哥過來探你的病了,你要是不催他的話,我馬上揭穿你裝病的事,到時候咱們倆一塊完蛋,我不再做那一大難雜務。」

    全身覺得毛毛的步熙然臉色霎時劇成雪白,氣急敗壞地趕緊在床上躺好。

    「死小子,你要完蛋也別拖著我下水!」可惡,用這種方法威脅他,這下他真的要自殺了。

    「人已經來羅,你催是不摧?」步千歲邊看外頭邊鬧鬧他說,又回過頭問他。

    「我催就是啦,先幫我演一下。」步熙然連忙抹著臉,將臉色弄成病人該有的氣虛模樣,順便拉步千歲陪他演一段。

    步千歲得意洋洋地在林邊坐下,懶懶地等候步關之這位大忙人大駕光臨。

    「熙然……」才偷了個空想看看大弟的步關之,一腳踏進房內時,兩眼就楞在步千歲的身上,「千歲?你怎麼在這兒?」他不是該待在兼霞樓裡嗎?怎麼也學他偷跑來了?

    「快過年了,我怕二哥一人在院裡寂寞,特意來找他閒話家常,等會兒我就回去兼蔑樓。」步千歲慢條斯理地回答,肚子裡有一大籮筐的好借口。

    步關之疑心四起地看著這兩個天生就水火不容的孿生弟弟,他們兩個打小就沒一日不吵沒一日不打,要不就是可以在吵完之後來個大冷戰,最高紀錄是可以半年互不說話,就連熙然病了,千歲也還會跑來這兒與他吵吵鬥鬥,而現在居然會和

    平地共處一室?是他們倆變了,還是他們步家的風水變了?

    「你們兩個的感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步關之盯著他們倆坐在一塊的模樣,愈著愈覺得古怪。

    「我們兩個的感情比某兩個人的感情好多了。」步千歲冷冷地朝他笑,話裡故意央槍帶棍地報他。

    步關之一聽他弟開口就是損人的話,當然也明白他指的某兩個人指誰,便識相地不與他計較,打算探視完大弟的病況之後,就返回沁雪院裡。

    「叫他別辜負了一片芳心。」步千歲偷偷拉著步熙然的在角,小聲地挨在他耳邊催促。

    「知道啦,你別急好不好?」步熙然不著痕跡地抽回衣角,小聲地回了他一句,然後笑意滿面地坐正身子,靠在床邊看著他大哥。

    「熙然,你的氣色似乎好很多,」

    「這都要歸功於大嫂,大哥,你可要幫我好好謝謝她。」步熙然一改前一刻還與步子歲大吼大叫的音量,刻意裝得細聲細氣,臉上還一副感激不盡的模樣。

    「晴絲?」步關之征然地間,晴絲與他的病有何關係?

    「算命的說,若不是大嫂與你成親,我這病也不會有轉機,還說倘若你和嫂子的感情更好,說不定我這病會好得更快。」步熙然依然笑意可掬他說著,一隻手卻溜到步千歲的身後捏著他,提醒他也要幫忙演戲。

    步千歲馬上粉墨登場,唉聲歎氣地搖著頭,「唉,可是大哥似乎不怎麼搭理咱們大嫂,我看你要康復,恐怕是無望了。」

    步熙然滿臉訝異地看著步千歲,臉上像是寫滿了疑惑,他又回頭看看無言的步關之,而步關之卻像被刺到痛處般地偏過瞼。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步熙然斂去了笑容,緊皺著眉神色

    嚴肅地間他。

    「我和晴絲之間很好,沒這回事。」步關之不自在地解釋,不想讓他知道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免得讓他想東想西。

    步千歲馬上就潑冷水,「他撒謊,我和少堤都可作證。」

    步關之瞪著巴不得天下大亂的步干歲一眼,但步熙然馬上攔截住他警告的眼神,指著他的鼻尖問:「大哥,你該不會是娶了大嫂之後就把她擱在一邊冷落吧?」

    「誰告訴你的?是千歲還是少堤?」步關之突然站起,想先找人算帳。

    步熙然搖搖手,「他們都沒說,而這事也不需人說,你的性子咱們都知道。」

    「晴絲她…」步關之一口氣埋在喉裡,想了半天後才緩緩地敷衍了他一句,「她過得很好。」

    「大嫂每日形單影隻的,犯了病沒人理,寂寞時沒人陪,這叫好?」步千歲完全不撿地點也不看臉色,不吐不快地把事實說出來。

    步關之真的發火了。

    「你還派人監視我們?」敢請他在忙著公事之外,還另外派了人來監視他們夫妻的一舉一動?

    「誰教我是個關心兄長的弟弟?你的婚姻不幸福,我當然知道。」步千歲有恃無恐地回睹他,就是吃定他不會在這個地點發脾氣。

    「三弟,這事你早就該來告訴我了,我都不知道我成了咱們步家的大罪人。」步熙然拍拍步千歲的手,臉上夾帶著怒意回首看向他大哥。

    步千歲更是變本加厲,「你是病人嘛,我怎麼能背著大哥來打擊你的病情,萬一你被氣得撒手歸西怎麼辦?」

    「千歲,閉上嘴。」步關之忍無可忍地叫他團嘴,深怕大弟會真的被氣著而加重好不容易才好轉的病情。

    「不用他閉,做了糊塗事的人不是他。」步熙然搖搖晃晃地走下床,步關之看他走都走不穩,想伸手去扶他,卻被他一手給甩掉,而步千歲前去扶他時,他反而乖乖地讓他扶去書案前。

    難得被兩個孿生弟弟一條心地冷落在一旁,步關之只好站在遠處,看步熙然不知在桌前拿起筆寫了什麼,然後又拿來給他。

    情絲千縷,敵不過一句冷言。

    情絲為大,禁不住一句冷語。

    步關之看了之後冷冷地蹩起眉。

    情絲?這首詩裡暗裡不就是擺明了指的是晴絲?而後頭的冷言冷語,指的是他?

    「你寫的這是什麼意思?」步關之表情無絲毫變化,把手上的詩塞回還給他。

    「該看的人自然就看得懂。」步熙然也不把話說明,白癡也知道這首詩是在罵誰,寫得這麼清楚了,他還佯裝不知道?

    步關之轉身就要走,但步熙然一把拉回他,強硬地把活塞進他的耳裡。

    「大嫂和寧玉釵不同,這點難道你看不出來?」當年傷了他的心的寧玉釵,不論是為人和品行都踉晴絲截然不同,他怎麼就不能解開心結,別老是惦著那個與長工私奔的寧玉釵,正眼看看那被他冷落也不吐半句怨盲的晴絲?

    「女人心似海,我怎看得出來?」步關之掙開他的手,才趕開檔路的大弟,卻又被另一個弟弟給堵住。

    「你們心自問,你可曾認真看過大嫂?一步千歲以指尖戳著他的心房,愈問愈是咄咄逼人。

    「我不想看。」步關之迴避他的問題,似是一道傷口被他們倆給掀開了,刺得他的心裡又疼又痛。

    「枉費你被人稱為紫冠商人,到頭來也不過是個普通男人。」看他那副退縮的模樣,步千歲又是一陣嘲笑。

    「你的話中話是想說什麼?」

    「你以為心中曾有過傷口後,就永不會再復原了,因為怕痛,你連去治好它的勇氣都沒有。」步千歲乾脆把他的性子大聲地告訴他。

    「別跟我扯這個。」步關之受夠了,於是在自己動怒之前一手拎著一個,「熙然,去床上歇著;千歲,回兼震樓去。」

    步熙然和步千歲的動作幾乎是同時的,他們皆拉開他的手,用一模一樣的眼神瞪他。

    「大嫂哪一點不好?她是哪一點不值得你珍惜?你既然娶了她,你就該疼她!」步千歲得理不饒人地一步步接近他,看他的心漸漸動搖。

    步關之悶悶地問:「我讓她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我待她哪裡不好?」

    「一點都不好!」他們兩個齊聲說著,但步熙然這麼一嚷之後,在步千歲的暗示了,開始在他的眼前咳個不停。

    步關之看他又咳起來了,想趕緊扶他回床上躺著時,冷不防地被他含怨的雙眼給瞪個正著。

    「大哥,你是為我的病而娶大嫂,這點我能瞭解你的苦衷,也很感激你,但你若娶了她還不以真心待她,那樣我寧可病死,省得看我一手造成一對怨偶!」步熙然的火氣上來了,也演得更加逼真,故意上氣不接下氣地把話吼完,然後彎下身咳得似要把心肝肺都要弄出來似的,頻頻捶打著胸口。

    「熙然,你還病著,別動氣……」步關之歎息地想扶起他,但步熙然動作快速地甩開他的手,連碰也不讓他碰一下。

    「與你何干?我氣死算了,我不想見到你這種冷血兄長,你是既無情也無心!」步熙然痛快地罵完,然後靠在步千歲的身上接受他無聲的嘉許。

    他冷血?

    步關之愣楞地想著,何時起,他在弟弟們眼中成了一個冷血的哥哥?他給的手足之情還不夠嗎?他…,手撐起家業,把三個弟弟照顧得羽翼健壯,而在他個人方面,不過是吝於給愛,只是想偶爾當一個自私的男人而已,難道這樣也不行?他不過是想保護自己而已。

    「三弟,去幫我買一口棺木,我死後別把我葬在祖墳裡,我這害大哥成為不義之人。害大嫂被耽誤的罪人沒臉干去見爹娘。」步熙然看他好像有些動搖,乘勝追擊。

    「二哥,將來我陪你去,是我鼓吹大哥把大嫂娶進門,我也沒臉去見爹娘。」步千歲也達成一氣他說著。並拉著他一同往外走。

    步關之低首不語,在他們兩個就快走至房門前,音調低啞地問:「你們到底要我怎麼做?」

    「你心裡有數!」他們倆一起轉頭回答他…

    「我……」步關之深吸了口氣,艱難無比地開口,「我會試試看。」

    「別以為我躺在倚雲院裡就什麼都不知道,苦你們夫妻還是這個樣子,到時候你不要攔我,我會主動搬出府內,省得我在這裡日日內疚促成了一對怨偶,欠你的手足之情,我來世再報答你。」步熙然怕他不肯去做,因此又威脅。

    步關之整個人沉默得像是快室息了,無論心頭怎麼輾轉,就是無法答應他們,而他這個模樣讓他的兩個弟弟看了,二話不說又齊步地往外走。

    「熙然。千歲……」步關之頭痛地一手拉住一個,但脾氣比他還硬的兩個弟弟,不管他說什麼都聽不進去,一心就是要走。

    「好!」三人拉拉扯扯一陣過後,步關之終於吼了出來,把他

    們兩個嚇得一楞一得的,並且都用很懷疑的眼神盯著他。

    步關之吐出他們想要聽的話,「我答應你們就是了,給我一點時間。」

    「你說的喔。」步熙然還是要得到他的保證。

    「是我說的,去躺著,別再讓我為你操心。」步關之扶著他的肩頭,把他帶回床上,親自為他蓋好被子,看他不再困生氣猛咳,一顆心才稍稍地放下來。

    「大哥,說了就算數,我會代二哥盯著你。」步千歲很明白地表示他還要繼續監視他們夫妻倆。

    「知道了,你先盯著他養病,我去我大夫來看他,」步關之拍著他的頭,一手把他推坐在床邊,然後放不下心地去去找大夫來。

    「這招行不行?」步關之的前腳剛走,步熙然便病容不再,大刺刺地露出得逞的笑容,還笑嘻嘻地推著步千歲問。

    步千歲褒獎地拍著手,「行,你的演技不賴,」

    但是步熙然的笑容沒有維持太久,不一會兒,笑意又但在臉上。

    「喂,你說,我們會不會是亂點鴛鴦譜?」

    「似乎是這樣……」步千歲撫著下巴淡淡地下評語。他大哥這邊容易搞定,可是那個什麼都往心頭擱、什麼也不會說出口的大嫂,就有點難了。

    「事前沒考慮清楚就把這兩種人湊一塊,將來我們可能會頭疼。」步熙然往後一躺,對未來的遠景感到很不樂觀。

    「如果他們兩個都沒進展的話,我們得再多加把勁管上一管。」做事不擇手段也不能容忍失敗的步千歲可不悲觀,就算這段姻緣是強求的,他也要把它變成天造地設。

    「你有什麼辦法?」步熙然很有默契地膘他一眼。

    步子歲靠在他耳邊咕咕噥噥他說了一堆之後,步熙然馬上一掃臉上的陰霾,笑呵呵地與他雙雙擊掌。

    「咱們就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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