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舞教著夏蓮說話:「媽媽,這是小盤,小——盤——」
夏蓮眨了眨水靈的大眼睛,「小——舞——」
黎舞笑著說:「小——盤——盤——」
「盤——」
「對了,小——盤——」
「小——盤——」夏蓮微偏著頭,眼中似乎滿是不解,「小——舞——」
黎舞呵呵笑著,「對啊,我是小舞,現在我們要吃飯了,媽媽坐我身邊。」
四人一起入席,羅盤看著那略顯癡呆的女人雖然滿心不解,但現在他又好像多知道了黎舞一點,所以十分投入地融入這種氣氛。
電視裡放著春節晚會歡喜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陣陣鞭炮煙花的聲音。
黎舞給夏蓮碗裡夾著菜,「媽媽,吃菜。」
夏蓮甜甜地笑著,然後悶著頭吃菜。
黎舞笑著說:「小涼,小盤,你們不要客氣啊!呵呵——」
小涼也笑,「誰和你客氣。」
羅盤接著說:「我會努力吃菜的。」
黎舞又說:「吃年夜飯應該說點好的事情。」她拿起一杯飲料,彎起眼睛笑,「小涼,姐姐祝你在新的一年裡健康安樂。」
羅盤也忙拿起面前的飲料,「那我祝小涼學業有成,前途似錦。」
黎舞不滿地說:「不要——」
「啊?」羅盤錯愣。
黎舞說:「不許給小涼壓力,他現在學習就已經很辛苦了。」
夏涼無奈地笑了,他有很辛苦嗎?為什麼他不知道?
羅盤搔搔頭,「那我
我祝小涼新年快樂。」
黎舞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三人都笑開了,碰杯,一旁的夏蓮似乎也沾染了這種氣氛,用手指碰了碰面前的紙杯,黎舞眉眼彎如新月,「媽媽,你也希望小涼平樂安康,一世快樂吧!」
夏蓮看著她明亮的笑容怔怔地點了點頭。
然後三個杯子輕碰夏蓮的杯子。
夏涼也很高興,「那我也要祝姐姐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羅盤正要開口,黎舞笑著說:「你祝我學業有成,前途似錦吧!」
羅盤固執地說:「不要,我要祝你健康安樂,一世快樂。」
夏涼的視線停在羅盤臉上,羅盤被看得發毛,「怎麼了?」
夏涼笑著說:「沒什麼。」
黎舞撇撇嘴,「好吧,祝我心想事成,萬事如意,健康安樂,一世快樂,乾杯——」
「乾杯——」夏涼和羅盤附和。
「干——杯——」
眾人一看,原來夏蓮也拿起杯子高高舉起,黎舞喜不自禁,「乾杯——」
「然後要祝我們的客人羅盤同學,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夏涼附和著:「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羅盤苦著臉,「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就算了,為什麼要祝我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聽著怪怪的。」
黎舞瞪他,「愛要不要。」
羅盤忙拿起杯子,「要要要,承你貴言,我以後一定能活到一百零八歲。」
大家都笑起來。
羅盤又說:「現在要敬阿姨,我要祝阿姨青春永駐,福壽延綿。」
黎舞和夏涼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碰了碰夏蓮的杯子,然後說著:「乾杯——」
夏蓮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乾杯——」
吃完飯後按照黎舞她們的習慣是要洗澡,洗去一年的污垢然後換上新的衣服。
夏蓮也有一套特意買給她的新衣服,她看著似乎十分喜歡。
羅盤嘟著嘴,「我沒有。」
黎舞笑著說:「那麼你明年一年都要帶著舊年的煩心事哦!」
「那我只好等到明年過年再一起洗掉了。」羅盤十分委屈。
然後四人一起到樓下的空地放煙花,五顏六色的煙花放出璀璨的光芒,映著年輕歡樂的容顏,相映成輝。
羅盤拿出一個大的爆竹,「這個會衝到天上去,然後爆炸,發出很大的響聲。」
黎舞不許他放,「只許放煙花,不許放爆竹。」
「可是我很想放。」羅盤露出可憐兮兮的神情。
「這樣會嚇到我媽媽,不許放。」
看了看一旁在夏涼的陪護下玩煙花玩得不亦樂乎的夏蓮,羅盤只好犧牲小我。
「那我們可以把煙花擺成圈,這樣看起來更漂亮。」
黎舞點頭,十分興奮,「一定會很好看。」
然後兩人擺了個圓形,中間放了一個大的煙花筒,煙花升騰起的那一刻,黎舞臉上露出最美麗的笑容,羅盤不由得呆了呆,「煙花知道我喜歡你嗎?」
黎舞回過頭來問:「你說什麼?」
羅盤說:「煙花真好看。」
黎舞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真漂亮——」
「媽——」一旁的夏涼忽然叫著。
夏蓮看著煙花怔怔地往裡面走,手還不住地往裡面指,「那裡——那裡——」
夏涼忙拉住她,「會燒傷手。」
夏蓮急了,她哭叫出聲:「那裡——那裡——」
黎舞忙上去幫忙,「媽——媽——」
羅盤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夏蓮的力氣忽然出乎意料的大,嘴中的叫聲更加恐怖:「那裡——那裡——」
黎舞臉上被她揮舞的手指劃了一道傷痕,她叫著:「羅盤,快來幫忙。」
羅盤忙上去頂替黎舞的位置和夏涼一起按住夏蓮,黎舞「蹬蹬蹬」地跑上樓拿下一支鎮靜劑,沖羅盤厲聲說:「把她按好。」
注射器裡的液體緩緩注入夏蓮細緻的皮膚。
她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大滴的眼淚掉下來,灼傷了黎舞的手。
對著昏迷過去的夏蓮,黎舞忽然抑制不住哭了出來,「對不起——」
即使是痛苦,那也是屬於她的情緒,即使是天使般的純潔,可是沒有她的靈魂。
這一針下去,黎舞是不是就剝奪了夏蓮生命的權利?
晚上的時候,黎舞和已經昏睡過去的夏蓮一間房,羅盤和夏涼睡一間房。
羅盤心裡不安,「不要緊嗎?」
黎舞看了看床上睡得如嬰孩一樣純美的夏蓮,她搖搖頭,「這一針會讓她睡到明天天亮,不要緊的。」
羅盤在床上翻來覆去,似乎怎樣都睡不著,似乎心裡長久以來的一把鎖要被打開了,可是他拿著鑰匙卻找不到鎖眼。
在他第二十五次翻身的時候,夏涼說:「你真的很喜歡姐姐嗎?」
羅盤立馬就不再翻身了,「嗯。」
「可是姐姐是不會和你在一起的,一開始姐姐就知道,她不會和你在一起的,這樣你還要繼續喜歡她嗎?」
羅盤坐起身,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夏涼,「至少給我一個理由。」
夏涼也坐起來,「我對我的媽媽印象很少,聽姐姐說,她是在我三歲的時候瘋掉的,那時候姐姐七歲。我對三歲以前的記憶一點都沒有,我眼中的媽媽一直都是現在這樣的,可是姐姐常跟我說,媽媽很溫柔的,很愛我,小時候只要我一哭媽媽就跟著哭。」夏涼忍不住笑了起來,眼中滿是落寞,「真是亂來呢!」
「我們的生父叫黎平川,他一直付給我們生活費,姐姐很恨他,但是因為年幼不得不接受他的金錢,而且媽媽在療養院也需要很多錢。每個月和他相見的那一天姐姐的心情都會很差,不得不接受厭惡的人的金錢,多麼難堪?姐姐討厭和那個人有關的一切東西,包括姓氏,所以她執意不要我姓『黎』,她那時也不到十歲,那個人居然不得不聽她的,所以姐姐是很固執的。」夏涼又輕輕地笑了一下,他輕輕撥了撥額前的發,「好像說遠了。」
羅盤微微垂下眼睫,「如果不想說的話就不要說了。」
夏涼清淡如水的聲音繼續響起:「對於我媽媽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並不多,畢竟那時候太小,什麼也記不得了,只知道媽媽會變成這樣都是那個人的錯。那個人年輕的時候家裡比現在還有錢,然後遇到了美麗的媽媽,兩人很快墜入愛河,但在媽媽懷了姐姐的時候,那個人卻娶了另一個富家小姐,媽媽很傷心,本來想要帶著姐姐離開,卻在那人的甜言蜜語下留下了。她相信那個人真正愛的是她,她相信那個人總有一天會離婚,會娶她。多麼傻是不是?我兩歲多的時候,那人的妻子來大吵了一架,罵了很難聽的話,還打了姐姐兩巴掌,媽媽性子柔弱,只會哭。在妻子的威脅下,那人對她們母女說了很難聽的話,他以為姐姐還小,不會懂,卻不知道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姐姐都記在心裡,從來沒有忘過。因為媽媽就是那樣被逼瘋的。
「半年後媽媽就徹底地不認識我們了,嘴裡會說著一些我們聽不懂的話,有時還會做出些很危險的事情,姐姐不得不打電話給那個人。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麼,不久那人就送母親去了療養院,然後每個月付生活費給我們。我是姐姐帶大的,我知道姐姐有多麼辛苦,那人給的每一分錢她都小心翼翼地花,因為她不知道那人什麼時候會斷絕我們的經濟來源,而她,僅剩的驕傲也讓她不願意受制於人。」
夏涼看著羅盤,「你知道嗎?姐姐討厭所有的有錢人,越有錢越討厭,因為有錢人沒有多少是對感情忠貞的,而她更討厭的是那些願意飛蛾撲火的女人。每次看到電視裡窮家女愛上富家少爺她就特別感興趣,那是她的惡趣味,她總是嘲笑裡面的男女主角,當看笑話一樣看得津津有味,而更讓姐姐連鄙視都嫌累的,是愛情!
「你的喜歡,注定了只會讓姐姐恐懼和不安,越喜歡你她就會越不安,這樣,你還要繼續喜歡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