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姐姐太小氣。」竺辰非扁起嘴反指責姐姐的不是。
從小姐姐教他的可多了,總是在他耳邊嘮嘮叨叨,有些不知情的同學都羨慕他沒父母親管他,誰知道他有一個比父母親還可怕的姐姐,因為只要自己有一點她看不順眼的地方,她就卯起來教訓他。
以前姐姐教訓他,他也不管自己是對是錯都不會頂撞他;但這次不同,姐姐一直惡劣的批評寒啻,讓他感覺好像姐姐在批評自己的至親好友一般,心裡不舒服極了。
前幾天他聽到姐姐埋怨說公司主管擅自替她報名相親時,他就暗地裡高興著,希望姐姐能借此機會找到一位好對像來照顧她,他自己也可以輕鬆一點,不必背負「耽誤姐姐婚事」的罪過。
所以他才會積極的鼓勵原本意興闌珊的她,經過他好說歹說她才會勉為其難的答應先見見本人再說。
沒想到她從頭到尾就不熱中,還惡意缺席,想讓對方先放棄。
他完全搞不懂,如果對方是個獐頭鼠目的人也就算了,但對方是優秀得沒話說的寒啻,而寒啻也誠懇的表示喜歡她,不知道她在嫌棄什麼,還口出惡言的批評他,太不應該了!
「你……」說她小氣,竺禾雨氣到說不出話,她難過地紅了眼眶,掩面哽咽的說:「我小氣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你。」
「我……」講到這一點,竺辰非就氣短。
他也知道自己理虧,不該惹姐姐生氣,他背對姐姐不願看她傷心的模樣,在心裡暗暗叫苦。
自他懂事以來,他的生活環境就是如此,讓她如此辛苦又不是他自願的,如果他可以選擇家庭,他也希望能生長在健全的人家,這樣姐姐就不用為他犧牲,他也不必背負這個責任。
面對淚潸潸的姐姐,竺辰非驟緊眉頭,默默承受這無形的壓力。
竺禾雨哭了一陣之後,歎口氣用面紙擦淨臉龐,說:「我覺得我不適合他,而且,我也不喜歡他,你去對他說,我放棄了。」
「姐——」自己努力這麼多,得到這樣的結果,竺辰非欲哭無淚。
「寒啻是很好的對象沒有錯,但是我不喜歡他,他讓我有壓迫感。」
「剛開始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是相處久了就不會了,你再考慮看看。」竺辰非軟化地好言相勸。
「不了!不適合自己的人,不要勉強。」
「姐!」竺辰非不希望姐姐就這樣放棄。
「不要再說了,是我嫁還是你嫁?我自己很清楚什麼樣的人適合我。」竺禾雨說著又動怒起來。
哦!又來了。竺辰非無奈地翻白眼。
竺禾雨怒視他,「明天你去對他說我放棄了,早一點讓他知道,不要浪費他地時間,好讓他再去找其他的人。」
「為什麼又要我去?」竺辰非賭氣的扁起嘴。
「叫你去你就去,囉嗦什麼!」竺禾雨對今天總是和她唱反調的弟弟大聲的怒吼。
「好啦!」竺辰非很不情願的蹶起嘴,喃喃自語著,「姐姐真是的,好不容易有一個條件這麼優的對象,竟然不要,而且又要我去做這麼丟臉的事。」
因為他幾乎是姐姐養育大的,在很多方面自然而然地不能違抗姐姐,但他還是在心裡不悅的發了一陣牢騷。
不過,這下怎麼辦?
糗斃了!姐姐被寒啻的惡質的朋友說中,她確實是沒有誠意,他根本沒臉去見寒啻。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竺辰非顯得很苦惱。
這是他的三次和寒啻在這家高級餐廳見面,寒啻俊逸挺拔的外表和溫文儒雅的態度依舊,怎麼看都不像姐姐口中所說的騙徒。
如果他要騙,他能騙他們什麼?除了……
騙色!
竺辰非小心地看寒啻。
風度翩翩、神采奕奕的寒啻,要向女人騙色的話,是輕而易舉的事。
不可能!竺辰非馬上否定自己的想法。
如此優秀的寒啻何必大費周章來台灣騙色,一定是姐姐想太多了。
他還是無法接受姐姐堅持說寒啻是個騙徒的事,至少到目前為止,他對寒啻的印象還是維持在「優等」的狀態。
「怎麼了?」寒啻攪拌著加了奶精和少量糖的咖啡。
竺辰非愁眉苦臉的模樣和昨天判若兩人,他猜想定是有不好的事。
「姐姐要我來告訴你,她不適合你,她放棄了。」竺辰非感到理虧的盯著冰果汁不敢看寒啻,神情黯然的說。
寒啻愣了一下,被他猜中了。
為什麼?
他認為竺禾雨的條件很符合他要的,是自己不好嗎?以自己的條件,他很有自信別人是很難拒絕的。
「是什麼原因?」從來沒有被拒絕過的寒啻,當然要問清楚。
「是你太過於優秀,我姐姐自覺太平凡配不上你,而且她擔心你們的身份懸殊,在日後的生活中一定會產生摩擦,所以……她放棄了。」這是竺禾雨的要求,要他以門戶不恰當為理由拒絕寒啻。
「是這樣。」寒啻若有所思。
「很抱歉。」要做這種反覆無常的事,令竺辰非相當的痛苦。
「真是可惜,我就是喜歡普通的女人。」
寒啻感到惋惜,畢竟在面談了這麼多人後才好不容易遇上竺禾雨這麼合適的人,但是也沒有辦法,這種事本來就是要兩情相悅的。
「你說什麼!姐姐才不是普通的女人!」寒啻的無心之語惹怒了竺辰非,他憤慨的替姐姐打抱不平,「她說自己配不上你只是謙虛而已,其實她很厲害,為了我,她犧牲自己的學業、青春,你太瞧不起她。」
在竺辰非的心裡,以竺禾雨高中畢業的程度能在大公司當上經理,已經算是很了不起了。
雖然竺辰非經常會說姐姐小氣,其實心裡是滿佩服一切以家庭為重的姐姐,因為他瞭解竺禾雨這幾年升到經理,讓他們的生活品資改善了許多,但是該省的她還是不會浪費,她不是個愛慕虛榮和重享受的女人。
有如此為他盡心盡力的姐姐,寒啻卻說她是個普通的女人,令他非常生氣。
「我不是這個意思。」寒啻急忙安撫誤解他而發怒的竺辰非,「我不喜歡花枝招展和虛情假意的女人,所也我很喜歡你姐姐的溫柔婉約和平實的個性。」
寒啻直接說出自己的真意,希望竺辰非能瞭解,他並非看不起他姐姐。
算了!自己不該因為心情不好而對寒啻發脾氣。
竺辰非情緒緩和下來,鬱悶的抬頭凝望寒啻許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只是覺得好可惜,這麼高尚、氣度非凡的人,姐姐為什麼執意要拒絕,他不明白。
唉!竺辰非輕歎一口氣。
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寒啻,他就感到哀傷,他不知道怎麼說出自己心裡的感受,他希望即使親戚做不成,他們也可以成為朋友。
但是,他又想到寒啻住在那麼遙遠的西班牙,想見面有一點困難,還是算了。
寒啻已是無望當他的姐夫,他胸口突然感到很悶,神色灰暗的站起來說:「我要回去了。」
姐姐不喜歡寒啻,說再多也沒用,還是趁早離開免得傷感。
「辰非!」寒啻叫住他。
「什麼事?」竺辰非很沒精神的回頭。
「你肚子餓不餓?先……吃個飯再回去。」寒啻只想留住竺辰非,所以隨便找個理由要他留下。
因為他覺得事情不該就這樣結束,他可要好好的思考一下。
竺辰非猶豫一下說:「不用。」
他是很喜歡這裡精緻美味的食物,但是現在心情有一點煩悶,另外又想到再也見不到寒啻,鬱悶的心情恐怕會吃不下而浪費食物,所以他拒絕寒啻的邀約。
「我請客,算是很高興認識你。」寒啻微笑的慰留竺辰非。
竺辰非想了想之後,點頭說:「好吧!」
既然寒啻如此有禮的邀請他,他不該無情的拒絕,於是再度坐下來。
就把這餐當作是他們最後的聚餐,讓他在往後的日子裡可以回憶。
他們各自點了餐點,寒啻一面用刀叉優雅的吃著小羊排,一面看著竺辰非狼吞虎嚥的咀嚼牛排的樣子。
竺辰非沒有像昨天那樣細細品嚐餐點,令寒啻詫異。
只隔一天,落差沒有這麼大吧!
「你怎麼看起來很餓的樣子?」寒啻好奇的問。
「是呀!」竺辰非吞下口中的牛排,「我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沒吃飯。」
本來他以為自己會吃不下,但是沒想到聞到牛排香味,兩餐沒吃的他竟飢腸轆轆、餓得發慌。
「怎麼回事?」寒啻驚訝的問。
「因為姐姐拒絕你,我不知道怎麼對你說才好,所以從昨天開始就煩惱得睡不著、吃不下。」
難怪竺辰非漂亮得臉蛋上多了兩枚熊貓眼,著實讓寒啻心疼起來。
「你那麼在意我嗎?」寒啻不經意的問。
「是呀!我滿喜歡你的。」竺辰非率真的點點頭。
寒啻聽見竺辰非毫不猶豫的說出喜歡他,讓他的嘴角跟著上揚起來,心頭也甜甜的,之前覺得喜愛竺辰非的心情又浮上來。
如此想的寒啻已經把竺禾雨的事忘得一乾二淨,拿起餐巾紙,伸手寵溺的擦拭竺辰非沾了醬汁的嘴角。
寒啻突然的舉動讓竺辰非嚇了一跳,身體也跟著往後退。
「嘴巴沾了醬。」寒啻輕柔的說。
「是嗎?還有嗎?」竺辰非拿起餐巾紙要自己擦。
「我幫你擦。」怎麼可以錯失碰觸他的機會,寒啻趕緊搶先一步組織他。
竺辰非不疑有他,把臉靠近寒啻。
寒啻扶住竺辰非的後腦勺,用了頗長的時間擦拭他的嘴巴這個小地方,最後才依依不捨的收回手。
等一下!自己在做什麼?
寒啻驟然回神,竺辰非為了他的事煩心得睡不著、吃不下,而自己竟然不知恥的調戲他。
唉!為什麼人為了達到私慾,心都會變邪惡起來?太不應該了。
「其實……」寒啻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他趕緊將話題轉到此次來的目的上,「你可以告訴你姐姐,不用急著拒絕,我們可以先試著瞭解對方或者請她見見小恩再作決定。
「小恩?」竺辰非疑惑的問。
「小恩就是我的孩子,目前他除了不願意說話外,其實是個可愛又漂亮的孩子。」
說到自己的孩子,寒啻總算恢復理智。
「好想去看看小恩。」竺辰非口吻裡有一絲的失落,因為氣宇軒昂的寒啻的小孩一定也很漂亮,但是姐姐已經拒絕人家,想要見到小恩是不太可能的事。
「你可以來西班牙呀!」寒啻不願看見苦著臉的竺辰非,誠摯的邀請他。
「可以嗎?」竺辰非驚喜的問。
「當然可以。」寒啻微笑的看著終於露出笑靨的竺辰非,他就是喜歡看竺辰非雀躍的表情。
即使不可以,他也會想法子讓他去。
開心的笑容還是比較適合俊美的他。
慕然,有個念頭閃過寒啻的腦海,如果他們一起去西班牙,竺禾雨照顧小恩,讓小恩恢復說話的能力,而他則可以跟竺辰非……這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
「你不是剛畢業也已經考上學校,正在放假中嗎?可以一起到西班牙玩。」企圖不良的寒啻說得有點心虛。
「我沒有出國過,好想去西班牙玩。」竺辰非說出自己的渴望。
「可以請你轉告你姐姐嗎?請她到西班牙來看小恩,你也可以一起來。」存著自私想法的寒啻開始慫恿竺辰非。
竺辰非為難地說:「可以,但是姐姐很固執,我回去跟姐姐說說看好了。」
「那就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寒啻彬彬有禮的說,心裡卻暗自唾棄起自己來。
「不要這麼說,我才不好意思,之前信誓旦旦的,沒想到姐姐會拒絕。」竺辰非覺得自己才對不起他,「不過我會再試試看。」
依照昨天他和姐姐爭執的情形,他知道希望不大,不該為了要得到寒啻這麼讚的姊夫,他願意再努力一次。
「你姊姊是有什麼顧忌嗎?」在為了達到目的努力之餘,寒啻也有思考竺禾雨拒絕他的真正原因。
她說自己平凡可能是推托之辭,誰不想攀龍附鳳,這種想法是庸俗了一點,但是是實際的問題。
更何況以他們的家庭狀況來說,竺辰非即將上大學,費用跟著增加,如果竺禾雨選擇嫁給他,不是會好過一點嗎?
他覺得竺禾雨是有其他的問題存在,知道問題的癥結在哪裡,就比較好解決;而這也是關係到「被拒絕」的面子問題,所以他相當在意。
「沒錯!她就是怕……」竺辰非立刻閉上嘴,因為他差點脫口而出,把竺禾雨說寒啻是婚姻騙子的事說出來。
「她怕什麼?」寒啻好奇的追問。
「她怕……你是個婚姻騙子。」竺辰非吞吞吐吐的老實說了。
「哈!」寒啻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是婚姻騙子,他覺得很好笑,「那你認為呢?」他問竺辰非的意見。
「我覺得一點也不像。」竺辰非篤定的說。
「那就好。」寒啻很心安,只要竺辰非認為不是,其他不重要。
「辰非!」寒啻若有所思地凝望著清秀的竺辰非。
「嗯?」吃著餐後甜點巧克力奶油蛋糕的竺辰非,拾起頭來看他。
「台灣我很少來,還會停留一天,你可以陪我四處逛逛嗎?」寒啻想把握跟竺辰非相處的時光。
他覺得連高級餐廳都沒享用過的竺辰非一定沒有真正享樂過,所以他突然想帶他去玩一玩,讓他開心一下,說不定可以增進彼此的感情。
呀!怎麼想著想著又想要調戲他?寒啻!正經一點。寒啻在心裡告誡自己,不可以對年幼又天真無邪的竺辰非有非分之想。
「一天是可以啦!」竺辰非困窘地說。
「怎麼?你不是放假嗎?」看竺辰非好像很為難,寒啻感到意外,難道他另外有節目?他可是不准。
「是放假沒有錯。」竺辰非搔搔頭說出有點為難的原因,「因為,我想要去打工。」
「打工?」寒啻皺起眉頭。
「打工賺學費呀!」竺辰非眨動著靈眸。
「你經常打工嗎?」寒啻突然不舒服起來。
「沒有,姊姊不肯,她要我專心讀書。」竺辰非嘟起嘴。
對對!要專心讀書。「為什麼不聽姊姊的話?」寒啻也想勸他不要打工。
「我只是想要減輕姊姊的負擔,而且,總不能整日在家混日子,會變成大懶豬。」竺辰非說著說著笑起來。
「你在打什麼工?」寒啻關心的問。
竺辰非搖頭說:「就是還沒找到才可以陪你。」
「你可以去鬲剴的玩具公司打工,鬲剴就是上次跟我在一起的朋友,他是那裡的總經理。」
寒啻相信只要跟鬲剴說一聲應該沒問題,並且可以拜託頤評照顧他,自己也可以安心。
安什麼心?寒啻茫然了一下。
「是他呀!我才不要呢。」竺辰非心想,寧願餓死,也不要去麻煩一個自己厭惡的人。
「你討厭他?」寒啻試探性的問。
「是有一點討厭。」竺辰非直言不諱。
聽竺辰非如此說,寒啻竟然有如釋重負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