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然你想要什麼?」
她別開視線,像是要穿透屋牆般,看著很遙遠的地方,忍了很久,才終於將忍得很痛苦的眼淚給逼了回去,一直過了許久,她才終於出了聲,悶悶回答秦爺爺的問題。
「回家,我想回家。」
隨著天候漸暖,厚重的衣衫漸漸穿不住了,這兩日,春暖花開,沈晚芽領著萱香和幾名婢女整理衣箱,把一些春天要穿的紗麻衣衫給取出來,然後吩咐把要收的冬衣都再洗過一次,一定要曬乾熨整了才可以收拾進去。
「芽夫人,就這些了嗎?」
萱香如今的身份已經是大丫鬟了,說起話來特別有架勢,指揮手下的人做事,頗有幾分沈晚芽當年的味道。
「對,我怕接下來天候還會轉涼,所以我和爺的冬衣都還留了幾件,暫時就那些了。」沈晚芽晾晾手,「都出去吧!」
「是。」萱香代答,領著幾名婢女把收拾好的衣箱給抬出去。
在眾人離去之後,房裡忽然一片寂靜,沈晚芽環視著她與問守陽的房間,想起了那一日,他就是在這房裡強奪了她清白的身子,逼她成為他的妾室,一切的一切,她都仍記得十分清楚。
怎麼可能輕易就釋懷了呢?她在心裡泛起苦笑。
不,她沒有釋懷,更沒有原諒,她可以平平靜靜與問守陽過日子,但不代表已經接受了他的一切作為。
到了現在,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過得很認命,又或者說,身為一個女人,一個在身份上已經屬於另一個男人的女人,沒有不認命的權力。
如果,這女人還想過著安穩日子的話,就要認命不可。
她輕歎息了聲,伸手要合上櫃門時,眼角餘光看見了角落的一個箱子,剛才在整理時沒留心到它,她看著箱盒上的雕刻紋路,很明顯就是女子會用的東西,但卻不屬於她。
一瞬間,她想起了一個女人的名字,范柔藍。
沈晚芽怔怔地看著那只箱子好半晌,終於忍不住朝著箱子伸出手……
第10章(1)
當問守陽一路風塵僕僕趕回「宸虎園」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他沒見到沈晚芽出來迎接,當他走進書房時,看見了她倦極臥睡在長榻上,手邊散了幾本賬冊,以及她自己所做的筆記本子。
他走到長榻前,沉靜地瞅視著她的睡顏,想到剛才在京裡總號聽葉蓮舟跟他說的話,說她不愧是當初的萬能小總管,才不過短短的時間,算盤從勉強會用,到現在幾乎比幾十年的老手更快。
還有她也用了最短的時間學會了看賬,而在這之外,令他們最感到訝異的是,她會說的語言種類比外人想像中更多,通常一種話只要跟著學三個月,她就可以說上八九分,這門功夫在談生意上,給「雲揚號」帶來很大的好處,是他們一開始始料未及的。
而這消息一傳開,越來越多外族商人來了指名要跟「雲揚號」做生意,因為直接與沈晚芽談生意,比被牙人從中再抽一手來得有賺頭。
只是這一切,問守陽並不意外,他在一開始就已經料想到了,所以,對於沈晚芽的能耐,他才一開始就沒有懷疑過。
「唔……」
她在睡夢之中發出嚶嚀聲,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挪動了下身子,將原本半曲的雙腿再抬高了些,整個人只差沒抱成一顆圓球。
這一瞬間,他琥眸沉了一沉,她怎麼又睡成這副德性?
在她的身上明明已經蓋了一件外衣,今兒個的天候也不很冷,她卻打了幾個哆嗦,儼然睡在冰窖裡一樣。
問守陽想起先前有一日鳳姨特地來找他說話,說去問姬大夫為什麼芽兒一直不見喜,大夫回說是因為容易畏寒的身子,原本底子就很虛,胎兒當然不容易著床,所以商量著要買大堆的補品,回來給她補身子。
對於沈晚芽沒見喜的事,他沒上過心,他們成親未滿一年,她也還年輕,要生下孩子只是遲早的事情。
但是,如果那一堆補品能夠讓她不再畏寒,錢倒也就花得划算了!
這時,沈晚芽又挪動了下身子,感覺好像有人在瞅視著她,讓她慢慢地甦醒了過來,美眸迷濛地眨了眨。
問守陽見到她的動靜,像是心虛般從她的身上挪開目光,卻在同時,看見置架上因為夕陽的照映而閃過一抹光亮,他定睛瞧著那發出光亮的物體,對他而言,那東西再眼熟不過了。
那是一面以琉璃鑲嵌住的繡畫,畫上繡著並蒂蓮花,那是當年他的未過門的妻子范柔藍一針一線細心為他繡上的。
他明明將這繡屏給收在房內的櫃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沈晚芽清醒時,見到的就是他怔愣地瞅著那面畫屏的嚴肅表情,她輕咳了聲,在他的身後開口道:「是我拿出來的。我今兒個在整理東西的時候,看見了這個繡屏,覺得這繡上的畫真好看,不想它一直被封存在櫃子裡,就把它拿出來陳列,好讓更多人看到這絕妙的手藝,你覺得呢?」
「你決定就好,我沒意見。」他轉眸看著她曲起纖臂撐起半身,白淨的嬌顏有著初睡醒的迷濛憨懶,別是一種風情。
「我怕你覺得心疼,你不會嗎?」
問守陽從她的話裡聽出了挑釁的意味,果然她是故意要把繡屏給拿出來展示,他在心裡冷笑了聲,不想上她的當。
「只要你不介意天天瞧著它,我就不心疼。」
這回答令沈晚芽愣了一愣,心想他果然還是比她狡猾,不過,她不介意天天瞧著這幅並蒂蓮刺繡,因為,他問守陽與她而言,不夠重要到會讓她看著這繡面覺得嫉妒!
不過,她沒再回答他,笑笑地別開眸光,不想再與他針鋒相對……
入夜,萬籟俱寂。
但是在問瀋陽與沈晚芽的寢房裡卻瀰漫著一種很詭異、幾近緊張的氣氛,不過,並非是因為今天稍早之前繡屏被她拿出來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其實跟你睡在同一張床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問守陽低沉的嗓音之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不滿。
沈晚芽與他一起躺著,背對著他,纖細的腰肢被他的長臂狀似不經心地摟住,但她才挪動了下身子,立刻又被他給蠻不講理地抱回原味。
「為什麼?」她拗不動他,終於順著他的意思問道。
「因為你喜歡蜷著身子睡覺,睡得像——?」
「一隻被凍僵的蝦子。」她替他把話給補充說完。
在她的背後,他深沉的眼眸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撇撇嘴角,「對,原來你也很清楚嘛!跟一個喜歡把腳蜷起來睡覺的人躺在一起,睡到半夜抵到你伸上來的膝蓋,是一件很令人不舒服的事情,所以——」
「所以爺要跟我各睡各的?」她扭回頭看著他,一雙美眸頓時在發亮,卻立刻被他陰寒到極點的目光給澆得黯然。
「所、以,」這兩個字,問守陽為了她說得格外用力,「以後我不准你再蜷著雙腳睡覺,就算沒跟我一起睡,也不准!」
「可是……」她被他這新來的規定給弄得沒了心神,「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腳有沒有抬上來?要是我時時刻刻都要注意自己的兩隻腳,這樣一定會睡不著的!」
「睡得著,等你習慣就睡得著。」他沒給她商量的餘地。
「不可能!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睡覺的姿勢,以後我們就不要——!」她又回頭看他,但未竟的話語被他微挑的清冽眸光給瞪回肚子裡去,語氣改為軟懦地問道:「要是我一定做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