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很驚訝嗎?」柳眉一挑,一抹陰冷的詭芒瞬間閃過她眼底,「我不妨老實告訴你,非但我知道,就連雁兒也知道。」
「雁哥哥他也知道了!?」梅絳雪喃喃低語,「那為什麼……」
「你以為他會為了活命而讓其他無辜的女人犧牲嗎?」心中的疑問尚未說出口,瞿虹迅速截斷她的話。「而且……」她的神情驀然轉變,流露出一股柔媚嬌赧之態。
「除了我,他絕不會碰其他女子。」她微帶一抹得意地接著道:「當然,他更不會讓我為他祛毒,這箇中原因你應該知道。」
她的話微微刺痛了梅絳雪的心,「雁哥哥他和虹姑娘你……」她黯然問著,然多日來的疑問哽在喉中,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想問我和雁兒是什麼關係是吧?」瞿虹冷誚地笑睨著她,一語點出她心中之結,「我以為你應該明白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在他心中的份量……我對他而言,是他可以捨命相護之人,這樣說你應該懂吧?」
心口驟然一揪,她只能怔愣著,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其實,她心裡多少有些明白瞿虹和冷雁之間的關係,然而真正印證了這件事,卻仍對她造成莫大的衝擊,一股沉重的失落感緊緊的攫住她。
見她神色黯然地靜默無語,瞿虹頓覺心中暢快了些,多年來的恨意稍稍獲得宣洩。但這還不夠!
「你可知道雁兒為什麼要瞞著你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她不懷好意地問道:
「你不會傻得以為他真的愛你吧?」
梅絳雪驀地一震,芙顏浮上一抹蒼白的顏色。
「老實說,他只是想利用你!」瞿虹不等她回答,猝不及防地使出致命的一擊。「先是讓你醫治我和俞一飛、杜鶴體內的毒,而後要你心甘情願犧牲自己的生命為他解摧心毒,所以他必須先奪得你的心,讓你愛上他。」
「不是這樣的!」梅絳雪忍不住為冷雁辯駁,「雁哥哥沒有利用我,是我自己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就算真要以我的命換他的命,我也不會遲疑!」
「哈!好感人呀!」瞿虹諷刺地冷嗤道:「用嘴巴說說誰都會,你以為這麼說就能讓他不恨你嗎?別傻了!這世界上除了師父以外,他最恨的人就是你了!」
心猛然被狠紮了下,「雁哥哥他恨我?」澄澈的明眸瞬間浮上一抹戚惶無措之色。
「沒錯!」瞿虹瞇起眼森冷地瞪著她,「我想你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當年殺死雁兒父母的,正是你的生父仇煞!雁兒之所以會家破人亡、還飽受毒害,全是拜你所賜,你說他會不會恨你?」
梅絳雪頓覺胸口一窒,猛然踉蹌了下,「我、我知道自己很對不起他,欠他太多……有生之年,只怕我都償還不了……」
「那倒也未必!」瞿虹口氣忽地一轉,「你若有心補償,那就趕緊為他解去體內的摧心毒。」
梅絳雪咬了咬唇,僵硬地點點頭,「我早已有此打算,原本只是怕雁哥哥不會同意,但現在……」她神色愀然地垂下眼,剩餘的話哽在喉中,再也說不出來。
瞿虹聞言,微瞇的杏眸頓時閃現精芒,「你願意為他解毒?」
梅絳雪再次點頭,淚光隱隱在眼眶中閃爍。
「很好,你總算還有點良心。」瞿虹揚眉淡睨了她一眼,「父債子償乃天經地義之事,用你一條命換雁兒一條命也不為過!你打算什麼時候為他解毒?嗯,依我看,這事要越快越好。」沒等她回答,瞿虹繼續接著道,斷然地替她作決定,「就明天亥時吧,你到瓊苑來,我會讓雁兒在房裡等你。這件事我不想讓一飛和杜鶴知道,以免滋生不必要的麻煩。」
梅絳雪輕輕頷首,「我明白。」
瞿虹滿意地點點頭,而後轉過身準備離開,才走了幾步,卻又忽地停住腳步,旋即回過頭來,雙眸射出兩道森冷的厲芒直盯住梅絳雪。
「記住,今晚我跟你說的話別讓第三個人知道!」
不待梅絳雪回應,她說完話便又立即轉身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愁思滿懷的梅絳雪才自怔忡失神中清醒過來,望著再度回復靜寂的房內,一陣寒意陡地襲上她全身,令她不自禁地伸手緊緊環抱住自己。
一樣是細雪紛飛的夜晚,梅絳雪依約來到瓊苑。
清冷的月光照映出滿園皚皚雪色,白淨得似乎不染凡俗塵埃。
梅絳雪站在房門外,怔怔地望著眼前一片銀色世界,思緒不由得飄回許多年前那個造成悲劇與分離的雪夜……
許久之後,她幽幽歎了一口氣,收回縹緲迷濛的視線,緩緩打開了門。
房裡,瞿虹正坐在圓桌旁等著她,桌上擺著菜餚,卻沒看到雁哥哥的身影。
「你來了,沒讓任何人瞧見你吧?」瞿虹緩緩抬眼睨向她,神情冷淡地問道。
梅絳雪搖了搖頭,走向瞿虹,「虹姑娘,雁哥哥他人呢?」她囁嚅地問,掌心微微出汗,只因害怕與他面對面獨處,怕看到他眼裡不再隱藏的恨意。
瞿虹的目光示意地瞟向羅帳半掩的床榻,順著她的視線,梅絳雪看到了躺臥其上的冷雁。
瞬間,她的小臉上佈滿了擔心憂急的神色,「雁哥哥怎麼了?他是不是又毒發了?」她忍不住急切的問道。
相對於她的緊張憂心,瞿虹卻顯得極為淡漠,「別緊張,他只是有些不勝酒力罷了。」一邊說著,她微斂的雙眼隱隱閃著詭異的幽芒。
原來是喝醉了!梅絳雪驀然揪緊的心這才稍稍鬆緩了些;然而,緊接著竄進她腦海裡的想法,讓她不由得神色黯然地垂下螓首。
雁哥哥為什麼要喝酒?難道他真的恨她恨到不想清醒面對她的地步?
「我不干擾你為雁兒祛毒了,明日卯時我會再過來。」瞿虹冷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她的愁思,「該怎麼做,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可別臨陣退縮了!」
一聽到瞿虹要離開房間,房裡將只剩下她和雁哥哥,梅絳雪陡地慌亂無措了起來;待她自驚慌中回過神時,瞿虹早已不見身影。
燭火影影綽綽地閃爍著,寂靜的夜裡唯一清晰可聞的是她那惶亂失序的心跳聲。
一步步緩緩走向床榻,漾滿愁緒的水瀅瞳眸幽幽地凝睇著冷雁深峻的容顏,愛戀不捨地游移過他臉上的每一處;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趁他未醒之前,她才能毫不保留愛意地放縱自己,癡癡地戀著他。以後她恐怕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小心翼翼地在他身畔坐下,她緩緩俯下身子,讓自己的臉輕輕貼靠著冷雁溫暖的胸膛,品嚐著這一刻短暫的幸福與滿足。
「雁哥哥,我不要當你的仇人,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永遠當你的小雪兒,但願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她喃喃低訴著心底的話,渾然不覺冷雁已醒了過來。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他明明記得虹姐備了酒菜,要他陪她一塊兒喝幾杯的,怎麼忽然變成了雪兒?虹姐人呢?他又怎麼會躺在床上?
「雁哥哥,如今我能做的,便是以我的命換回你的命,這是我心甘情願的,只是我心裡真的好捨不得……」梅絳雪毫無所覺的繼續喃語:「因為過了今夜,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會想我嗎?還是會……依然恨我?」說到這兒,她的聲音已帶哽咽,眼眶也紅了起來。
始終保持靜默的冷雁,胸口卻早已揪擰得發痛,她的一字一句,皆深深地烙進他的心裡;他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乾啞得說不出一句話來,體內更是隱隱竄起一陣似火焚般的熱潮,一股洶湧的慾望猛然襲向下腹。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暗暗咬牙,緊握住拳頭,想強壓下那股來勢洶洶的兇猛慾望;然而,體內的火卻愈燃愈旺,狠狠地燒熾著他,汗水一顆顆沿著額際迅速滑落。
方纔的酒裡被下了藥!冷雁心中一震。驀地,他完全明白了!雪兒會出現在這兒的原因已毋需猜測,這一切應該全是虹姐的安排,只是他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虹姐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只不過需要多一點時間罷了,虹姐不該用這種方法的。
然而,沒有時間讓他多想,因為他已被體內那股灼熱的兇猛慾望衝撞得無法冷靜思考,身體更像是置身在火爐之中。
該死!他暗咒了聲,偎在他胸膛上的溫軟嬌軀火上加油地助燃著他蓄勢待發的慾望。他咬住牙極力控制著想將梅絳雪壓在身下的衝動,卻因用力過猛而導致龐大的身體猛然一顫。
彷彿察覺了他的不對勁,梅絳雪迅速抬起頭來,這才發現他已醒過來,而且臉上還泛著一片奇異的潮紅,額上冒出的汗水讓她誤以為他正承受著毒發之苦。
她慌忙坐起身,拿出手絹為他拭汗,「雁哥哥,你忍著點,我去找杜大哥和俞大哥!」說著,她站起身便要衝往門外,卻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給拉了回來,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瞬間跌臥在他身上。
「別去!」冷雁勉強擠出一句話來,卻因鼻中嗅聞到了女性幽香,自制力頓時崩解,一個翻身,他猛然將她壓在身下。
「啊!」梅絳雪驚呼了聲,水眸愣愕地圓瞠,「雁哥哥……」
她的驚呼稍微喚醒了冷雁的理智,他微撐起身子,燃著火焰的濃黯黑瞳鎖著身下人兒清瀅的美眸,腦海裡倏忽間浮現一個清晰的事實——他不能佔有她,他下不了手!終究他還是無法欺騙自己。
痛苦地閉了閉眼,他強抑住足以令他瘋狂的渴望與熾熱,翻身至一旁。
「走!你走!走得越遠越好,別再讓我看見你!」他困難而沙啞的嘶吼著,心裡很清楚,她再不走的話,他終究會克制不了體內的藥性而佔有她!虹姐給他下的藥是聖人也無法擋的「赤荊香」——足以讓他燃燒一整夜。
梅絳雪不覺心口一陣擰縮,黯然神傷地坐起身子。他連看她一眼也無法忍受,看來他是真的恨她,即便他要自己為他解毒,可他心底其實是不願意碰她的;他愛的人是虹姑娘!
然而,縱使如此,她仍無法就此拋下他,更沒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