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勝男視而不見,也絕口不提浩浩被擄之事。
「你是唯一能與我同仇敵愾的戰友。」他沒有停下猥褻的動作。「與你同仇敵愾對我有何利益?」她一反剛才的懶散,眼中迸出怒火。「你不是想得到一把鑰匙?也許我幫得上忙。」聽到鑰匙兩個字,尹國忠推開身邊的女郎,睜大黯淡無光的眼。「你知道東西在哪裡?」張勝男扯出不屑的笑容。「所有的訊息都是我拼湊出來的,連鑰匙長什麼樣我都沒見過,怎麼會知道在哪裡?」笨豬一隻,難怪拿尹寒沒辦法。
張勝男的回答惹怒了尹國忠。「說了半天全是廢話!」張勝男笑道:「尹大少未免太急躁了。凡事都必須從長計議,況且我對你們的事一知半解,怎麼提供你有利的消息?至少你也得讓我看看鑰匙的樣子,我才有辦法告訴你,我是否曾在尹寒身上看過。」尹國忠自以為聰明的質問:「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尹寒派來臥底的?」「你太小看尹寒了!以舞龍堂的財力與權勢對付你綽綽有餘,他不可能讓女人替他辦這些事。」張勝男提醒他。
這也是尹國忠納悶的地方,舞龍堂似乎有限度的容忍著他的作為。
在考慮之後,尹國忠決定讓張勝男開開眼界。他取下掛在脖子上的煉子,其上的墜子是一個長方形的立體盒。「打開它。」尹國忠將它交給張勝男。
張勝男依言打開,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支耀眼的豹形鑰匙。
她傻眼了!這與尹寒送給她的龍形鑰匙有關嗎?
尹國忠以為她被炫麗的鑰匙迷住了,得意的收回她手上的煉子。
「沒見過如此精緻的東西吧?別說它是開啟尹家財產之鑰,光是鑰匙本身就價值不菲。」他將煉子掛回自己的身上,「尹寒擁有的是龍形,我母親手上的是虎形的。」張勝男心中一團亂。為什麼尹寒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認識十幾天的人?難道真是為了報救命之恩?
「如果我偷得這支鑰匙,你要怎麼謝我?」此刻她只想趕快將浩浩救出來。
「我把尹寒的那一份給你。」尹國忠是個自作聰明的傢伙,以為人人都見錢眼開。
張勝男不禁一愕。如果浩浩被他捉來,他只需要以浩浩交換,何苦以財產交換?難道說,浩浩不在他這裡?
如果浩浩不在這裡,打電話給她的人又有什麼陰謀?
為了證實浩浩是否真的不在尹氏大樓,張勝男單槍匹馬夜闖尹氏大樓。
張勝男一到達尹氏大樓,立刻從地下室停車場的樓梯潛入。下了班的大樓除了監視器,所有的武裝人員已經全部撤離。
小心避開監視器,張勝男行動迅捷的低身觀察週遭的環境,確定二十七樓以下不可能關人,剩下的可疑地點就只剩下頂樓了。
而電梯裡一樣有監視器是不能搭的,看來只能走樓梯了。
為了保持體力,她慢條斯理的爬完二十七層樓,稍稍的喘息之後,準備侵入她來過的私人俱樂部。正當她伸手想輸入開門指令,一隻大掌抓住她已經伸出去的手。
「要命的話就千萬別按!」冷冷的男聲在漆黑的空間響起。
雖然張勝男早有被逮的心理準備,但突如其來的聲音仍然令她錯愕。她的行動才剛展開,連一點線索都沒找到就要束手就擒了!
張勝男轉過身,一臉警戒的望向黑暗中的發聲處。
「你是誰?」「你果然凶悍,老爺真是沒看錯人。」他審視張勝男。
「你到底是友還是敵?是朋友就別妨礙我救兒子!」張勝男低吼著。
「是敵你還有命在這裡撒潑?」他抓住她的手,強拉她進電梯。
「放開我!」張勝男一個過肩摔,沒摔倒他。
「你還真兇,真虧得尹寒治得了你。」他還是將她的手箝制住。
「廢話少說,你到底想怎樣?」張勝男凶狠的瞪視他。
「不要張牙舞爪,我又沒惡意。」他輕輕放開她。
「別跟我耍心機。」張勝男的手一得到自由,馬上抄出手槍對準他的腹部。
「放輕鬆!我毫無惡意,不必太緊張。」沒想到她的手腳這麼俐落,動作這麼快。
「快說,你要帶我去哪裡?」她的槍轉移陣地的抵著他的腦袋。
「去見一個你想見的人。」男人僵笑著。「你拿槍抵著我,待會兒到達停車場你恐怕會變成蜂窩。」「你最好別耍花樣。」張勝男收起槍枝。
不一會兒,他們到達停車場,一輛黑色的林肯座車已在那兒等著。
張勝男坐進去後,赫然發現車上坐著那天在淡水偶遇的老先生。
「你……」張勝男如置身一團迷霧中,理不清一切。
「很驚訝嗎?」老人慈祥的臉上有著讚許的笑容。「我是尹宇翔。」張勝男露出比方才更驚訝的神色。「你是尹寒的父親?」尹宇翔點點頭。「我希望你先保守這個秘密。」尚在震驚中的張勝男點點頭答應。
「據尹國忠的說法,你應該已經……」活生生的人在面前,她不好意思說出死字。
「已經死了是吧!」尹宇翔歎了一口氣。「我之所以詐死,全都是為了保護尹寒的母親。」一次又一次的震驚,張勝男覺得自己快負荷不了了。
「尹寒的母親還活著?」「沒錯!這件事要從二十幾年前說起。當時尹寒的母親雖然不顧一切跟著我,但我的妻子卻容不下她,每每想盡辦法要除掉她。而當時我所有的一切都控制在我岳父的手中,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最後只好以假車禍謊稱尹寒的母親因車禍死亡,隨後將她送往美國,而我也藉著開拓市場之名留在美國照顧她。」尹宇翔眼角含著淚水,說出辛酸往事。
「為什麼尹寒會被趕出尹家大門?」尹宇翔拭掉淚水。「這都怪我。我把整個心思全放在尹寒的母親身上,忽略了一個九歲小孩的身心發展,到最後竟然讓他流離失所……」一個為人父的辛酸,在他眼中表露無遺。
原來不只是轟轟烈烈的愛才值得讚頌,平凡的守護一樣淒美動人……
「既然你隱居這麼久,為何又要出現?」這才是重點。
「我雖然遠居美國,卻對尹寒的一舉一動十分注意。他一直消沉過日,直到你出現,我才發覺他不是真的消沉,他只是迷失了。漂浮的無助感,使他渴求能攀住一塊浮木,而你正是他的浮木。」「我?」張勝男只想笑。
幾天前,尹寒才義無反顧的將她這塊浮木推得遠遠的,擺明了不想再見她。
「原本我以為你會和他一起來面對這件事,沒想到你卻單槍匹馬直闖虎穴!」尹宇翔的眼中充滿讚賞。
「孩子是我的,理該由我一人承擔。」她從來都不敢想能依靠別人。
「若真是如此,何必將孩子交到尹寒手上?」對尹宇翔的質疑,她無話可說。
「你愛他嗎?」尹宇翔問。
她是愛他的!
「愛!」張勝男回答得簡潔有力。
「你知道尹寒現在是什麼情形嗎?」尹宇翔沒等她回答,又逕自說:「他現在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捕捉往日的情景,整理糾結的思緒,用孤獨的手遮蔽自己的眼,親手將自己的靈魂傷得血肉模糊才肯罷休,用以證明自己的存在。」儘管知道尹寒有自殘的傾向,但由尹宇翔口中聽見,卻倍覺可怕。
「所以你要救他。」尹宇翔拉著張勝男的手懇求。
「怎麼救?」她現在也正需要抓住些什麼作為憑藉,避免自己像一場霧,見了陽光就煙消雲散。
「很簡單!兩個字,『刺激』。」尹寒刻意封閉自己,甚至將她排除在外,寧願放逐自己……她根本無法將封閉的心解救出來,愈似簡單卻愈難做到。
「我會接走浩浩,目的就是想刺激他。」尹宇翔無奈的說。
「浩浩是你擄走的?」張勝男瞪大眼睛。
「女人家不要說話這麼難聽。」帶張勝男上車的男子這時不苟同的開口。
「亦洋,別踰矩了。」尹宇翔制止他的無禮。
「對不起,總裁夫人!」柏亦洋恭敬的道歉,毫無勉強。
「你叫我什麼?」張勝男懷疑自己是否聽錯。
「別理他!」尹宇翔瞪了柏亦洋一眼。「浩浩是乖乖跟我走的,我沒有勉強他,只不過是耍了一點小手段,告訴他要接他去找爸爸。」張勝男心疼的哭了,是她的一廂情願害苦了浩浩。
「別傷心,浩浩現在可是跟他的奶奶玩得樂不思蜀。」尹宇翔露出有孫萬事足的表情。「如果再有父母同行,就能實現三代同堂的天倫樂。」她終於瞭解,刻骨銘心的痛苦之中,也有說不出的樂。曾經心痛孩子所受的折磨,卻又欣喜孩子為祖父母帶來的樂。
「言歸正傳,我要你去告訴尹寒,孩子落在尹國忠的手裡,要他親自拿著鑰匙去交給尹國忠。」「為什麼?你明知道尹寒無法面對尹家的任何人!」張勝男覺得他在刁難尹寒。
「不去面對,難道想讓痛永遠存在心裡?雖然面對會使他疼痛不已,但傷痕不去治癒,難道要讓它變成這一生的詛咒?難道你願意看著他在漩渦裡不掙扎亦不吭聲?」他也不願強迫兒子,但是情勢是他造成的,就該由他想辦法喚醒兒子。
尹宇翔的心情是否與她的父母相同呢?她也曾經絕情的沒有站在父母的立場想,總是以自己年少輕狂的想法抹滅父母對她的付出,一味的否定父母的關愛,她是否也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