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幽步步朝山中走去。
五更剛過,此時猶透著些許寒意,他拉了拉身上的袍子,想起出門時嫣兒柔情似水的關懷與叮嚀,唇畔不自覺泛起一抹笑。這小嫣兒總是這麼細心體貼,要不是她,他這粗枝大葉的大男人恐怕要挨凍了。
這些年來的青梅竹馬之情,使得他們宛如一家人,彼此關懷,緊緊相系,密不可分,她、逸農,是他最珍愛的親人。
趁著天色尚早,他最好快快采全他要的草藥,免得回去晚了,語嫣又要擔心。
因為常來,整個山頭的地勢他瞭如指掌,不費吹灰之力的迅速找著了其中幾種他要的藥材。
在揚州,唐家不啻是首推的第一大藥商,所設立的藥堂放眼望去,遍佈全揚州,何人不知,誰人不曉?他一介貴公子,實不需要紆尊絳貴的連採藥之事都親力親為,可唐逸幽不同,習醫並不只為了傳承家業,而是他熱中於此,鑽研醫理幾成了他的第二生命,就和某人一樣……
甩甩頭,想起千回谷那幾個特立獨行的傢伙,他又笑了。
將思緒拉回眼前的草藥上,他採了一小片葉子放在鼻翼聞了聞,又淺淺嘗了下,確定無誤後,將它往竹簍一丟,正欲起身,眼角餘光瞥見草叢間隱約似有異樣,基於一份好奇心使然,他趨上前去想一探究竟,這才發現,那兒居然躺了個活生生的人!
他沒多想,身為醫者的本能,使他不假思索地探她脈息。
有中毒跡象!
他的目光落在她血漬斑斑的肩頭,沒多浪費半刻,立刻做了基本的應對措施,利落地撕開她的前襟,以口覆上纖肩上的傷處,吮出部分毒血,再撕下衣襬一角綁在傷口上,最後才由襟內取出一隻瓷瓶,倒出其中的小藥丸讓她服了一顆下去。全部動作一氣呵成,在最短的時間內,他已將一切處置妥當。
他脫下出門前語嫣交給他的袍子,裹在她單薄的身軀上,此時,他也顧不得什麼藥草了,一把抱起她以最快的速度直奔下山。
※※※
他知道就這樣抱著一名陌生女子進門會引起多大的騷動,但他顧不得這麼多,一路走來,僮僕們疑惑的、驚訝的、探索的、甚至帶點曖昧的眼光,他全視而不見,直接將她安置在他的房間。
「打點水來。」他頭也沒回,逕自張羅著所需藥品。
「幽……幽哥,她……」打他一進門就張口結舌的桑語嫣,這會兒好不容易才勉強擠出聲音來。
唐逸幽可沒心思去理會她的震驚,滿腦子全繞在「救人要緊」這四個字上頭。
「逸農,你先出去。」
「呃……噢,好。」唐逸農一愣一愣的,顯然也還沒自詫異中恢復。
擰了條濕布,他極自然的就要拉開她不整的衣衫,語嫣這一驚可不得了,急叫道:「幽哥!你幹什麼?」
「救人呀!」他回得理所當然,拉開語嫣意圖阻止的小手,解下方才繫在她肩上的衣布,仔細地拭淨傷口週遭的血漬,灑上藥粉,重複著一貫的醫者作風,一旁目睹全程經過的桑語嫣,看得幾乎要吐血!
瞧他心無旁騖、一板一眼的模樣,她實在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真不明白是他的胸懷太過光風霽月,還是她思想太為庸俗,明明那兜衣都已若隱若現,他居然還能一本正經的專注於手邊的療傷事宜,他難道不知道,此舉早踰越規範男女間的世俗禮教?可偏偏他的表現又過於神聖,任誰也無法指責他一言半句,真是服了他了。
完成手邊的工作後,他著手擬了張藥方,桑語嫣湊上前來。「幽哥——」
唐逸幽搖搖頭,示意她出去再談。
一等出了房門,桑語嫣迫不及待地開了口:「幽哥,這是怎麼回事?你到哪兒弄來這麼個奄奄一息的女人?」
唐逸幽並不急著回答,將藥方交給僕人,吩咐他去鋪子裡抓藥,然後才轉頭面對兩張表情迥異的臉孔。「上山採藥時發現的。」
「所以你悲天憫人的性格又冒出頭來,將她給撿了回來?」唐逸農不疾不徐地接口。大哥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了。
唐逸幽的沉默,表示他說對了。
「大哥,這回真的不是我要說你了,你難道看不出來,這女人不是尋常人家,隨便撿個來路不明的人回家,你會惹禍上身的。」
「何以見得?」
還何以見得!唐逸農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請問你,一個正常且家世清白的姑娘家,會身著夜行衣,還身受重傷,在大清早讓你從山上給撿回來?」他不以為然地哼了哼。「誰曉得她昨兒個夜裡幹什麼去了。」
這些逸農不說,其實他也明白,只是行醫之人,救人之事他早已視為天職,一條人命就在他手上,豈有見死不救之理?縱使明知日後會招來禍事,他也只有認了。
「也許吧!」他淡然笑之,沒有反駁弟弟的話。「但是她遇見了我,便是天意注定她命不該絕。」
「但也沒必要將她安置在你房裡。」語嫣悶悶地道。
她瞭解幽哥的慈悲之心,但是見他對另一名女子如此親近又關照,她就是無法克制那股湧上心頭的酸澀,方纔她偷空打量過那名女子,美得——令人驚歎!
沒來由地,她感到惶然不安,直覺告訴她,他們之間的關係,會因為這名女子的出現而全然改觀,而她這十多年來的癡戀也……
「在我房裡我才好就近照顧呀!」他答得自然,神情坦蕩,一點也不覺有何不妥。
幽哥是正人君子,她可以以性命打賭,他腦中絕無一丁點邪念或不軌意圖,但她還是……
「可她是女子,男女終究有別,你剛才都曉得要叫逸農迴避,那你……」
「我的老天!」唐逸幽輕笑出聲。「嫣兒,我是大夫,妳忘了嗎?救人是不分男女的,我只是盡我身為大夫的職責,世俗規範是不能套用在這上頭的。」
「上藥之事可以我來,又不是非你不可。」她不苟同地反駁。
「別胡鬧了,嫣兒,妳又不是大夫,人命關天,不能讓妳隨意拿來玩。」
「幽哥!」
「就這樣了,我得去看看她的情況。」唐逸幽疼愛地拍拍她的嫣頰,笑笑地轉身回房,沒讓她有上訴的機會。
什麼嘛!語嫣不悅地噘著嘴,心頭直攪著酸味兒。
「嘖,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女人吃起醋來還真的是面目可憎。唉,可憐的失意女,暗戀了大把歲月,還不爭氣的停留於「萬般愛戀口難開」的階段。」冷眼旁觀了許久的唐逸農,忍不住出言嘲弄了幾句。
「你——」唐逸農成功的轉移了她的思緒,氣惱是她此刻唯一的知覺。「關你什麼事!」
這傢伙最討厭了,一天不欺侮她會怎樣?一直都是這樣,他好像存心和她過不去,打她三歲那年進唐府至今,整整十五年了,小時候欺侮她,長大後用言語時時奚落她,她最痛恨他那張惡毒的嘴了!
她曾經很努力地檢討過自己,是不是她不經意中曾經得罪過他,否則他怎會看她不順眼,老是不遺餘力地告訴她:妳很惹人嫌!可是想了又想,她真的不記得自己什麼地方礙著他,招來他的嫌惡。
時日一久,針鋒相對就成了彼此的相處模式,兩人的不睦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反正她也不指望他會喜歡她,要是哪一天,唇槍舌劍的兩人能和平共處,那才真會嚇掉眾人的眼珠子呢!
「是不關我的事啦,我只是怕,某個心胸狹窄的妒婦要是醋海氾濫,別將我大哥淹死才好。」唐逸農慢條斯理地說道,端起了眼前的茶杯輕啜了幾口。
「不勞閣下操心,管好你自個兒就行了!」她說得咬牙切齒,順道附送一記惡狠狠的大白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柔情似水、嫻雅端莊的語嫣,也只有在碰著唐逸農時,才會被激得修養盡失。
只是,她卻從來不曉得,每每在她背身之後,他眼中浮現的苦澀,是這般的深濃——
※※※
唐逸幽靜坐床沿,盯視沈睡中那張絕艷嬌容。
她昏睡已整整三天,比起第一眼見到她時的蒼白,如今稍有血色的面容已好轉許多。不可否認的,這張容貌堪稱傾城絕色,即使因負傷而帶來的憔悴,也掩不住她天生的絕代風華,但這並非他救她的原因,一個人的外貌,從來就不代表什麼,救她,只單單因為他想救、他該救,他不負醫者天職,如此罷了!
說來也許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在他第一眼發現她、同時毫不猶豫的著手挽救她生命的那一刻,他全沒注意她是男是女,直到抱起她,感覺到懷中嬌軀的柔軟輕盈,他才意識到她是一名女子。
她身上的衣物,他已命婢女換下,如今的她,正穿著柔軟舒適的衣料,黑瀑一般的長髮散落週身,如果能忘了她負傷的事實,如今的她,看來是這般恬靜,就像個不小心睡著了的楚楚佳人,嬌柔得令人心憐,也因此,他實在難以置信,這麼一個柔弱純淨宛如人間仙子的女孩,竟有一身複雜背景,她會武藝已是無庸置疑的事;據他初步判斷,她定是中了鏢刀之類的暗器,而上頭淬毒,欲解此毒對他來說並不棘手,問題是在於毒性已蔓延週身,依這情況看來,必是受創有一段時間了,換作一般人,怕已魂歸離恨天,而這看似嬌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強韌的生命力,含住那僅餘的一口氣,不肯輕易向命運妥協,這是令他訝異的第二個因素。
三天下來,他寸步不離,用盡一切心力挽回她一度徘徊於鬼門關的生命,他並不覺得累,當心中滿滿的充斥著同一個意念時,他已無多餘的心思去感覺那微不足道的疲倦。
逸農說,他的善良悲憫之心,世間難尋。
是這樣嗎?他一笑置之。總覺得,這世間是美好的,他維持著心靈的清澄及溫煦,那麼,他便會想付出,不論對象是誰,於是他習醫,以他的付出,化解世間的苦痛,也許他微薄的力量所能做的有限,卻是竭盡所能,不在乎施與受能否對等,這就是善良嗎?或許吧!
敲門聲響了幾下,他看見婢女端了碗藥汁進門,他順手接過,揮手示意她退下,一如往常地扶起昏睡中的女子,讓她靠在他胸懷,一手環過她,端著藥汁一匙一匙、動作無比輕巧的餵她喝下。
他開的這張方子,主要的功用是解毒清血,加上外敷的藥散,這其中可都含有好幾味千金難買的藥材,為了保住她這條小命,他真可說是費盡了心思,所以逸農才會時時拋來不以為然的目光,不曉得是認為不值得還是沒必要;可在他看來,一條人命,若千金能換得回,他不覺得可惜,藥,本來就是用來救人的,何況這在他能力範圍內。
他並不求有人能認同他的價值觀。說優雅一點,人家當他活菩薩;嗤之以鼻的,大不了就說他爛好人。他無所謂,別人的看法,他一向不是很在意。
喂完了藥,他不忘替她拭去嘴角殘漬,將她放回床邊,低低柔柔地輕語:「都三天了,妳還想睡到什麼時候呢?」
他也知道這是急不得的,能夠力挽狂瀾的保住這條命,就已是蒼天垂憐了,在毒性尚未完全清除之時,她是不可能太早醒來的。可憐他醫者父母心,既不敢操之過急,又憂心會發生什麼未可知的變量,所有的努力化為塵煙。
「既然在生死關頭,妳都能毅力無比的熬了過來,那麼,在我為妳努力的時候,妳也會為自己努力,不讓我失望的,對不對?」
暖如春風的細語呢喃,能否飄進她迷離縹緲的夢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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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三天又過去了,她沈睡已整整六天,唐逸幽不改初衷,始終細心地守候,無微不至的照料她由清晨到黃昏,由入夜到夜盡天明。他也說不出自己為何要這麼執著,大概是一份不甘吧,付出這麼多心血,他不允許一無所獲,但旁人並不瞭解,近來,逸農看他的眼神已有些怪異了,不久前,他還私下問他:「大哥,你該不會對她動了心吧?」
這名女子的絕色,他多少也是有些認知的,就怕大哥好死不死,真對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動情。
「你胡扯些什麼呀?」唐逸幽訝然地挑起眉。「你怎會認為我會對一個沒說過半句話、不曾瞧過我一眼的女人動心?」
難講喔!光看他照料她那股細膩的柔情,要人家不往這個方向想怎麼可能嘛!
唐逸農歎了口氣。「但願事情真如你所言的那樣單純,只是大夫和病人。」
聽出他話中有話,唐逸幽投來費解的一眼。」怎麼啦?你的表情好沉重。」
「我……」要他如何說,他怕他為那名突然冒出來的女子而負了語嫣?
說負,其實並不正確,因為打一開始,大哥都不曾察覺語媽的一片深情,而他,正因為太清楚語媽的心事,看清了埋藏的隱憂,他在擔心,擔心事情會真如他所預料的那般發展,擔心大哥真對那謎樣的女子癡迷,擔心看到語嫣心碎,擔心自己無法承受那樣的心痛……
如果由另一個角度來看,他是旁觀者,所以看得比誰都要深遠透徹,雖然大哥對任何人都是一貫的溫文柔和,但是對那名女子,溫柔中卻帶著一縷難得的柔情,這才是他憂心的根由,一個人若真要動情,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他想,語嫣可能也發現了吧,所以近來的笑容中,落寞的意味是那麼明顯,連他有心激她,想轉移她的注意力都無法成功,他看在眼裡,只能暗暗扯疼一顆心。
是的,他承認,他對語嫣,從來就不如表面所顯露的冷淡,他也多想如大哥一般,給她一份疼惜,喚她一聲小嫣兒,盡情釋放所有的憐愛……但,能對誰說呢?它只能是一輩子的秘密。
他要語嫣過得好,要語嫣幸福,就算並非由他所帶給她也無所謂,至少那樣的心痛他尚能承受。
「逸農?」兄長的呼喚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迎視他眼中的困惑,他多想將三人之間長達十五年的情潮暗湧一吐為快,但是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嚥了回去。他的,說不得;而語嫣的,決定權在她,他沒立場代她多言什麼。
所以,他也只能極力扯出一抹笑敷衍過去——即使知道笑得牽強。
逸農有心事,許久以前他知道,只是他從來不肯坦言那困擾了他多年的心事是什麼,儘管身為至親,他也無從探知。唐逸幽只能無奈地歎了口氣。
罷了,順其自然吧,如果有需要,逸農自然會說,他又何必急在一時。
再一次將心思放回床內的人兒,他苦笑。「妳要是再不醒來,怕全世界都要誤解我了。」動情?他?對她?他搖搖頭。真不曉得是逸農太多心,還是他的表現真的給了他人太多遐想?
坦白說,要對她動情,其實很容易的,他說不上來這種感受,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網住了他的知覺。對這名不知來自何方、不知將棲息何處、一身是謎的女子,他承認他多了幾分專注,那該算是——好奇吧!總覺得,她會是個極特別、不同於世俗女子的人,但若要談到情愛,那未免言之過甚了。他有預感,他與她,是處於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若非有今日的意外,一生難有交集。
她究竟是誰?叫什麼名字?是什麼身份?又為什麼受傷?
他不否認,逸農說的極有道理,她絕非尋常人物,招惹這樣的人,無異是給自己找麻煩,一不小心,極可能就受了牽連。然,他並不後悔,生死有命,他一向很看得開。
算算,若無意外,最晚這一、兩天她也該醒來了,她身上所有的殘毒已清,若她肯合作的話,也許所有的疑問,都能在她醒來之後獲得解答。
看了看時辰,又到了該換藥的時間,他熟稔地解開她前襟幾顆扣子,露出肩上的傷患處,重新上藥。
因為過度專注於檢查傷口的復原情況,以至於未曾發覺靜止的指尖抽動了下,兩排綿密纖長的眼睫悄悄眨動——
腦海短暫的一片空茫,視線首度接觸到的,是一張過近的男性臉孔,及——他流連在她身上的……
她倏地一躍而起,同一時間,右手迅捷地探向發間的銀釵,不過才一眨眼工夫,尖銳的髮釵已抵住他的咽喉,冷顏不帶任何表情。
如果他以為落在他手中,她就只能任由他擺佈的話,那他就大錯特錯了!她會讓他明白,縱使身負重傷,要殺一個不帶眼的無恥之徒仍是易如反掌!
唐逸幽神情不見慌亂,也未多加反抗,從頭到尾只將心思放在她的傷口上。「妳流血了——」這一扯動,傷勢要癒合恐怕又得花好一番工夫了。
她擰著眉,很難相信她聽到了什麼。
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命在她手上?他是太過遲鈍,還是不怕死?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這是唯一能解釋的。
笑話!她殺人從來就不須猶豫。身為殺手,活著唯一的價值便是了結生命,幸運的話,是了結別人,不幸一點,是讓人了結她,多少生靈葬送在她手上,豈差他一條賤命。
她的聲音,是屬於極美的音律,只是太冷,聽不出感情。他原先的預感沒有錯,這女子甚是特別。
他笑了笑。「妳若真想殺我,必有妳的道理,反正我的命是在妳手上了。」
是他太豁達了嗎?她發現她很厭惡他那抹純淨超然的淡笑,經他這麼一激,本無傷人之意的她,手下一揮,一道血痕劃過他頸項,可在此同時,自己也因為持續的失血,臉色慘白地往後退了幾步,他立刻不加遲疑地伸手扶住她。
「當心!妳傷得很重。」
「你——」視線由他頸上刺目的血紅移向他平和的面容,他不動怒?
「你還敢靠近我?你不怕下一回我會一簪刺入你咽喉?」是啊,她何必跟他扯這麼多?一簪取下他的命不更快嗎?而她卻只強烈的想激發他的怒氣,看那溫和表象之下的另一種情緒。
「這麼做,妳便能快意?」溫暖澄澈的眸子似要望進她靈魂深處,這讓她有著被人透視的感覺,無處可逃。
一個人,為何能有這般純淨遂亮的眼瞳?乾淨得不帶任何雜質,就像一道春陽……
而她,便是屬於世間的陰暗面,他的明亮,刺痛了她的眼,南以相容的光與影,晝與夜……
她揮去他的扶持,以措手不及的速度,破窗而出。
「姑娘——」唐逸幽追至窗口,只來得及捕捉一道白影拂掠而去。
四周,再度歸於岑寂,好似一切不曾發生過,只除了地上靜靜躺著的銀簪,證實了她確實曾經存在過。
他無意識撫上頸處熱辣的傷痕,陷入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冥思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