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標準的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早知道這傢伙登門來是不懷好意的,她就應該叫景家的僕人把他擋在門外,無論如何都不要讓他進來。
燕凝萼笑著說:「你小聲一點,又不是什麼大事,犯得著吼得臉紅脖於粗嗎?」
這是為了大局考量,迫不得已的權宜之計,又不是他存心要給她難看。
人家高大人說得可清楚明白了,叫她要盡全力配合,他想來想去讓她進燕家又不引人注目,那也只有打扮成女子一途了,可下是他自己愛看,呵呵。
「你叫我扮成女子查案?我下干!」風光氣呼呼的說:「不要欺人太甚!一高大人是說過叫她全力配合,以求破案,可沒說要她……
「我哪有叫你扮成女子?你本來就是女的,恢復女裝是應該的,說什麼欺人太甚?」哪有這麼嚴重?
「你要我堂堂名捕扮成女子,以婢女的身份進入燕家,這還下算欺人太甚?你說要怎麼樣才算把我侮辱了夠本!」她恨恨的瞪著他,真想朝他那笑咪咪的臉上打一拳,打掉他那討人厭的得意揚揚。
高大人跟他同一個鼻孔出氣,但可不代表她會一直處於挨打的地位,她不過是義務幫忙,隨時可以大黥刺的走人,說聲老子下干了。
「你全盤想錯了。」燕凝萼立刻大喊冤枉,「我這都是為大局著想,你扮成婢女進來,人家才不會懷疑你的身份,再說如果你想從燕家僕人口中得到線索的話,
和他們打成一片的效果遠比名捕的問話來得大。」
她又瞪了他一眼,「就算如此,我扮成小廝也可以。」
忍耐,她一定要忍耐,要是她又沉不住氣的扁他,一定又要被高大人說沒有名捕的氣度了。
她又沒有大鬧柔情院,了不起踢壞幾扇門而已,又不是沒有賠償,犯得著把她叫去訓話,說她會驚動兇手使他有所警覺?
他搖頭,「那不妥當。若是被人識穿了你是女兒身,卻故意扮成男子,那又會引起風波,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不會有人識穿的。」要下是她爹到處胡說八道說她這名捕下是驍勇男兒,根本沒人知道她天殺的是女的。
「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可是非常在意這一點。
他未來的妻子就在面前,如果不能動手動腳,那豈不是吃大虧了嗎?
她要是扮成男子,那他多不方便呀,要是一個不小心讓人家以為他有斷袖之癖,那他不是倒楣?
「我不幹,你要叫我扮婢女別想,我不會答應的。」她幹麼大小姐不做,去當他燕家的丫頭?
她又還沒有瘋,下會答應這種荒謬的要求的。
「那我叫高大人來說服你。」他一笑,「好不好?」
「你——」她朝他怒目而視,「不要以為搬出高大人來我就會讓步,你想得美。」
「我是想得挺美的呀,哈哈哈。」他就是有心想事成的本領,那是上天的厚賜,他也是干百個下願意如此順心如意呀。
「風光,你自己斟酌一下吧。」他笑著說:「為了破案,不管扮成什麼你都應該要欣然同意才對,否則你這黃金名捕四個字就……」
「就不配是嗎?」她哼了一聲,「你以為我不想破案嗎?」
女人她是扮過,為了查案她是下介意的,她下爽的是他那一臉樂陶陶的死樣子。
一副她若扮女人進燕家,他就會有多大好處似的,氣死人了!
「既然想破案,那就跟我好好配合吧。」燕凝萼興高采烈的說:「別忘了你得保護我。」
「保護你的大頭!」什麼人都有可能需要她保護,就是這個一肚子壞水的王八蛋不需要。
「是呀,你要保護我的頭安安穩穩的掛在脖子上。」他一邊說,一邊拿起桌上僕人端來的茶盞,撥了撥茶葉後舉到唇邊。
風光則是盯著他,唇邊帶著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
「對了。」他手一停,杯盞就舉在空中,「柔情院的媚娘是條線索,我打算從這裡追下去。」
他已經把目前所知的全都告訴她了。
「我知道了。」她口氣有些微的急躁,「你不是口渴,快暍呀。」
「多謝你。這茶真香,是頂級的鐵觀音吧?」他愛喝茶,看那卷如蓮座的茶葉和茶色,就能分辨出是何品種。
「是呀是呀,特地請你的。」為了他,還加了一點點料。
她的眼神明顯的在說著,快暍吧,別再囉囉唆唆的講個不停了。
「既然如此,那就喝不得了。」燕凝萼一臉遺憾的把茶盞放下來,「我不想拉肚子。」
「你幹什麼,嫌駙馬府的茶不夠好嗎?」這可惡的精明鬼,不過也有可能是自己太猴急了,以至於功敗垂成。
「駙馬府的茶當然是好的,只是過了你的手就變劣質的了。」他站起身來告辭,「我走了,你加把勁再接再厲吧。」
「還用得著你說嗎?不送了!」
哼,她就不相信他會一直這麼小心,總有一天他會中圈套的,到時候就讓他拉個昏天暗地,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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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般的美眸,嫣紅的唇辦,素衣紫裙,垂著雙辮的風光纖細得像是一串可愛的紫丁香。
所以燕凝萼毫不掩飾他眼中的讚賞,如此佳人他是何等有幸能相伴左右呀!
「看屁呀!沒看過穿裙子的是不是?」她沒好氣的說。
看他那副色樣她就忍不住有氣,活像她不是個人,而是塊上等豬肉似的。
「女孩子家,講話別這麼粗魯。」他搖搖頭,原先美好的想像一下子消失無蹤,現實還是殘酷的提醒他——
他親愛的娘子是個男人婆,嗚嗚。
「還有,從今天開始我是你的主子,你講話要客氣一點,免得露出馬腳。」
「知道了,囉唆。」她不耐煩的說。
真是奇怪,燕家的人又下是都死光了,怎麼那麼湊巧的把她撥給他使?真是有夠倒楣的。
剛剛李總管帶她來這裡的路上,還拚命的說她運氣很好,在二少爺這裡當差是最閒、最自由的。
因為他很少在家裡,所以他的閒雲居裡只有兩個婢女,而她們也很好相處。
雖然李總管把到閒雲居來做事說得比當小姐還好,但她就是覺得倒楣,一定是燕凝萼這個王八蛋安排的。
但她卻不知道這次自己真的冤枉了人家,他可是什麼都沒有安排,也沒有要求。
她會到閒雲居是當家的燕初華交代的。
畢竟她是他未來的弟妹,來幫忙查案已經很感激不盡了,還委屈她扮成奴婢,燕初華更加過意不去,怎麼可以真的讓她做牛做馬讓人使喚?
所以想來想去還是丟給燕凝萼好。
「我是好心提醒你,怎麼會是囉唆呢?」燕凝萼開心的說,從今天開始他就努力的跟她培養感情。
「雞婆。」哼,她才不需要他的假好心。難道她會不知道怎麼樣掩人耳目嗎?
到底是她是名捕還是他是名捕,這點小事才不需要他來囉唆。
「是呀,我是屬雞呀。」真是冰雪聰明,一屁彈中。
「二少爺,可以用膳了。」
他們正在說話時,兩名婢女如絮和柳煙已經提著食籃走進來,開始準備要伺候主子用午膳了。
燕家眾人平日散居在回燕莊之內,三餐都是廚房先做好,再由各院的婢女去取回。
「好。」他朝風光一指,「這是新來的小光,什麼都不會,你們多教她一點。」
「什麼都不會?」風光小聲的咕噥著。也太低估她了吧,會有什麼事難得倒她的?
如絮點頭笑道:「剛剛回來的路上碰見了總管,他跟我們說了。」
她們已經夠閒了,如今又多一個人來分工作,真是太好了。
多出來的時間她們可以做點針線活,賺點外快。
於是風光從名捕搖身一變成為婢女,和如絮、柳煙同住在閒雲居裡一個房間,
方便晚上時可以隨時使喚。
「小光。」柳煙驚訝的問:「你在做什麼呀?」
風光一臉無辜的站在井邊,衣袖和裙擺都讓水給打濕了,桶子裡的碗盤卻還是油膩膩的,看樣子是還沒開始洗。
但她都已經出來這麼久了,難道連一個盤子也沒洗嗎?
「我在洗碗盤呀。」這可惡的死盤子,她已經洗了幾百次,拿到廚房去放時,還被人家拚命的嫌不乾淨,叫她拿回來重洗,乾淨了才能送回去。
「洗了這麼久,還沒好嗎?」她覺得奇怪,怎麼小光洗個碗盤送回廚房這麼久,所以才出來看看。
「我洗了幾百次了,可是那群王……」她硬生生的把王八蛋三個宇吞回肚子裡,「那些廚娘說不乾淨,要我重洗。」
根本就是故意刁難她嘛!
「是嗎?」柳煙蹲下來一看,「難怪她們不收了,你摸摸,還油油的呢。」
風光說道:「那怎麼辦,我都洗幾百次啦。」
「你不知道要放點黃豆粉來洗嗎?」她一笑,還真的像二少爺說的,她真是什麼都不會。
連洗碗也不會,她實在很好奇她進燕家之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是這樣嗎?」她哪知道呀,她只會吃飯,哪裡知道怎麼洗碗。
「沒關係,我教你一次你就知道了。」於是柳煙帶著她去拿了一些黃豆粉,挽起衣袖洗給她看。
「摸摸看,是下是不同了呢?」她含笑說道::這樣就行了。」
「真的耶。」風光開心的說:「你真聰明,碗洗得這麼好。」
「我是天生丫頭命嘛!」柳煙將將洗好的碗盤全都擦乾淨,放到籃子裡遞給她,「好了,這次再去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我知道了。」她感激的說:「謝謝你了。」
「不客氣,這是應該的。」
於是柳煙回房裡去做她的針線活,而風光則是得意揚揚的提著乾淨的碗盤往廚房走去。
這下她會洗碗了,真是太了下起了。
她走著走著,經過一個大門深鎖的院落時,突然聽見很輕微的椅子移動聲。
她停下腳步,奇怪的看著那緊閉的門扉,她知道這是被害身亡的燕偉端生前住的地方。
自從他死了之後,大門就被鎖了起來,裡面怎麼會有聲音呢?而且門上的鎖扣並沒有扣上,只是若是沒仔細看是不會發現的。
其實那聲音很細微,若非她是練武之人耳聰目明,也難察覺。
是什麼人呢?
她心念一動,於是縱身一躍躲到門前的榕樹上,藉著濃郁的枝葉掩藏了自己的身形。
等了一會之後,那扇門俏悄的打了開來,一個人謹慎的探頭出來張望。
在確定四下無人之後,他快速閃身出來,卡答一聲將鎖扣上,然後快步離開。
風光輕輕的皺起了眉頭。
燕初華到這裡做什麼?他這麼鬼鬼祟祟的又是為了什麼?
她翻身一躍,從樹上越過高牆落到了院子裡,打算進去一探究竟。
她進屋子看了一下,沒看見什麼異樣,不過書案上和櫃子這些地方的灰塵明顯跟其他地方不同,可見燕初華一定有動過這些東西。
看起來像是在找些什麼,但問題是他在找什麼呢?
她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燕凝萼?
風光想了一想,緩緩的搖了搖頭,「燕家的每個人都有嫌疑。」
在還沒有頭緒之前,她誰都不能相信。
「其實是你問了,我才說的。」
說話的柳煙和如絮坐在燭火下熟練的做著針線活,而被一根針刺到八百多次的風光早就放棄了這精巧的工作。
她的手適合動刀動槍,就是不適合拿針、拿鍋鏟,這是她這大半個月來婢女生涯所得到的體認。
這些日子來,燕凝萼每天早出晚歸,說是在查案,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大家都說他專往妓院跑,京城內外的妓院他可是去透了。
連路程遠一點的妓院也不放過,他說是去找人,屁!她才下信呢,找人為什麼不讓她跟去?
叫她在燕家保護其他人她沒有意見,可是他那種人一定會藉著尋找那個媚娘之便,順便跟人家勾勾搭搭,佔點便宜也好。
她想到就覺得怒火中燒。
這樣能查到什麼才奇怪呢,她認為最有嫌疑的人在燕家,所以她天天盯著燕初華,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可惜他到現在都還沒有露出馬腳,她也不只一次的去搜燕偉端的屋子,但一樣是什麼可疑的東西都沒有。
今天燕凝萼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回來就累癱在床上,所以她們才能早早休息,做自己的事。
她也就順便假裝不經心的問問燕家的情況。
「其實二爺人是不錯,就是太好女色了一點。」柳煙皺眉輕聲道:「以前老爺還在時,他多少都會顧忌點,下大會對家裡的婢女出手。」
「是呀,老爺一過世……」如絮也點頭說道:「大家都巴不得離二爺遠一點。」
他是還不會強逼婢女,可是親親小嘴、摸摸小手什麼的舉動,卻是屢見不鮮。
「下過三爺有幫忙勸著點,所以情況也還好。」柳煙又接著說:「真不知道是誰那麼狠心,一刀就要了二爺的命,想想真可怕,就在自家門口呢。」
「我也是想到心裡就發寒,大少爺那把匕首掉了好久,誰知道是給人偷去殺人。」如絮附和道。
「大少爺掉了匕首,你們全都知道呀?」風光好奇問。
「當然嘍。」柳煙笑道:「那把匕首上頭可是鑲了寶石的,只有大少爺和二爺有,可貴重得不得了。那次匕首掉了,只差沒把莊內外翻過來找,當然大家都知道這事,只可惜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偷的。」
「燕家的主子都太好,所以底下人就會作怪了,真是不應該。」如絮下禁歎了口氣。
風光跟著點頭,「可是真奇怪了,小偷幹麼要偷走大少爺的匕首,去殺二爺呢?」
一聽她這麼問,柳煙和如絮互看了一眼。
柳煙壓低聲音道:「我跟你說,你可別說出去呀。這是大少爺房裡的秋菊說的。」
她一聽,立刻精神一振,也低聲問:「是什麼事呀?」
「其實二爺被殺的前一天,跟大少爺吵了一架,吵得可凶了。你知道大少爺的脾氣,他從來也沒有大聲個一句半句的。可是秋菊說呀,大少爺那晚可氣壞了,杯子都砸壞了幾個呢。」
「知道是為了什麼事情吵嗎?」風光可聽出興趣來了。
這有可能是燕初華殺人的動機,果然下人們之間都會傳著一些主子不知道的事。
燕初華在燕偉端遇害之前和他大吵過一架,別說她不知道,恐怕連燕凝萼也不知道。
因為他自始至終也沒有提過。
「為了上次的貨物損失慘重的事嘛,還能為了什麼?大少爺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偶爾自己出個主意,就將大筆銀子全都賠光了。」
如絮嘟嘴道:「要不是因為這樣,二少爺又怎麼會去娶那個惡婆娘。」
「什麼惡婆娘?」風光不爽的挑眉。該不會是在說我吧?
「就是未來的二少奶奶呀!聽說她生性殘暴、苛丑無比呢!」
「別胡說八道,我根本……」她正想發火時,看到她們一臉奇怪的看著自己,於是改口說道:「我是說聽說的不准,我們不知道不應該隨便亂講。」
「大家都這麼說,那就絕對不會錯的。」如絮斬釘截鐵的說:「而且二少爺真的好可憐,為了要風家的金援,得委屈自己娶那個不男不女的風小姐,我想到就難過。」
「對對對,最可憐的還是袁姑娘了,等了那麼多年,結果還是一場空。」柳煙附和道。
風光眼裡都快冒出火了,可是她還是拚命控制自己別發脾氣。她咬牙切齒的問:「什麼袁姑娘?」
「袁姑娘是咱們府裡袁總管的女兒,是個繡娘,手藝好到沒話說,跟二少爺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要不是大少爺出了這個岔子,急需要銀子來周轉,二少爺怎麼可能放著袁姑娘下管,去娶那個不男不女、名聲又不好的風小姐。」
如絮點點頭,臉上充滿同情,「真可憐,苦命鴛鴦。」
「是嗎?也許人家風小姐一點都不希罕嫁到燕家來。」既然有個青梅竹馬的意中人,那就用八人大轎抬她過門呀。
要錢不會先去跟錢莊借嗎?幹麼要這麼委屈來她風家提親呀!
「怎麼會不希罕,都是個老姑娘了,好不容易找到個人家不計較肯娶,哪有不趕緊嫁過來的道理?」
「要不是二爺這事耽誤了,我們早就多了一個可怕的二少奶奶。」
聽見兩人的反駁風光氣呼呼的說:「她一點都不可怕!算了,不跟你們說了,我要去睡了。」
哼,搞什麼嘛!最委屈的人明明是她,為什麼在別人眼中,完全走了樣?
她一點都不希罕嫁給燕凝萼!
等這個案子水落石出,她就走人,誰想跟他有瓜葛呀。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不痛快、不舒服?
想到他那張老是笑嘻嘻的臉,她又有點莫名其妙的黯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