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緩了語氣,她決定賭上一把。「我……今天不舒服。」
司徒墨濯直視她心虛的雙眸,對著她淡然笑道:「我替你瞧過,你身體非常健康,應該不會有不舒服的情況在『此時』發生。」
上一刻神色複雜的艷無敵,在下一瞬徹底錯愕不已。
「我是大夫,你來到聖朝那日暈了過去,我自然得幫你把把脈。」
艷無敵由他深邃的藍眸隱約讀出一絲極淡的笑意,但她可以確定,他正取笑著她,正享受她窘迫的模樣。
只要一想到他趁她昏迷時,仔細替她「瞧」過,她就羞得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不用羞,我是你的夫君,不會害你。」司徒墨濯撫著她的臉柔聲說道。
他結著繭的手,溫暖且柔和的撫在臉上,像一陣和煦的春風拂過,有那麼一瞬間,艷無敵心裡紛亂的情緒,全被他這雙手給撫平了。
但隨即她又惱怒地瞪著他,語氣頗不悅地道:「今晚我不要圓房!」
司徒墨濯的藍眸彷彿看透了一切,只是定定望著她,默不作聲地想著她的話。
四周陷入可怕的寂靜,摸不清他眸底流動的詭異光華,她稍放軟了語調,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你總得讓我好好想一想,讓我有心理準備。」
司徒墨濯終於會意過來,雖然他對他的妻瞭解不深,但這短時間的相處下來,他知道,她不可能會出現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
這一切,是否只是為了讓他打消今晚圓房的打算?
雖說一切該以聖朝血脈傳承為先,但他實在無法強逼一個莫名其妙當上他妻子的女子,與他行敦倫之禮。
主意一定,司徒墨濯一聲不吭地躺上榻,轉首直直瞅著她道:「好。」
他一躺下,榻上原本偌大的空間竟在瞬間變得窄小,他身上溫熱的體溫、強烈的男性氣息讓她侷促不安。
艷無敵心一緊,身子下意識縮了縮,眸底警示的意味更濃厚。「你不能──」
「放心,今晚我不會碰你。」司徒墨濯揚了揚唇。「但是,只有今晚。」
艷無敵努力裝作若無其事般,慧黠的眨了眨眸,表情似笑非笑。「夫君放心,今晚我會做好心理準備,等明兒個好好侍候您。」
司徒墨濯看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心裡打了個突,看來,要她心甘情願乖乖同他圓房,似乎得費些心思了。
「既然今晚不圓房,那咱們說說話好了。」他優雅地開口,做好迎戰的準備。
「我累了,不想說話。」她別過臉不去看他。
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司徒墨濯強壯的臂膀落在她的纖腰上,緊緊地將她抱入懷裡。
纖背密不可分地貼上他溫暖而堅實的胸膛,她猛地一驚,萬萬想不到這男人竟然耍此招數。
「放開我!」她修長的腿兒一個勁地朝他猛踢亂踹,想從他的懷抱掙脫出來。
司徒墨濯不動如山,以一種極親密的姿勢,用他有力的長腿,攏緊制住她下半身的動作。
這般親密貼近的動作,讓她動彈不得。「你──」
「別動,入夜天候冷,我抱著你,你會暖和些。」她軟綿的嬌軀、清淡的髮香在在撫觸著他內心柔軟之處。
兩人既已成為夫妻,他就有權守護他的妻子,不讓她受一丁點傷害。
這是他為「龐武聖朝」,也是為孩子的娘親所能給予並應盡的責任。
然而,這般寵愛的語氣卻讓艷無敵微微一愣。
在「步武堂」因為她排行老三,所以她總是以長姐的姿態守護、疼愛師弟、師妹,向來也早已學會獨立與堅強。
卻不知道,原來……原來受人寵愛呵護的感覺,是這麼奇特?
只是,想歸想,艷無敵冷著嗓,仍是倔強地嚅聲開口:「我不冷,就算冷也有被褥可蓋,你別靠我這麼近,我不習慣會踢人的。」
見識到姑娘的執拗脾性,司徒墨濯在她耳畔幽幽歎息。「現在才知道,原來你這麼不坦率。」
聖朝處在高山谷地,日夜溫差極大,入了夜的冷意通常得放個小炭盆在榻邊,才會讓人暖和些。他感覺得出來,懷裡的人兒雖然嘴上逞強,事實上,嬌軟的身軀出於取暖的本能,偎他偎得更近了。
「我也是現在才明白,原來宗主是無賴!」她冷冷將了他一軍。
「拜娘子之賜,我才能知道自己有如此真實的一面。」
他無聲的笑震動胸口,強烈的存在感,讓艷無敵無法忽視。
掙脫不開他的鉗制,艷無敵索性閉上眼,不去理會他。
沒想到在她刻意忽略下,他溫熱的鼻息卻不斷拂過她的耳頸,不斷騷擾著她。
「你真想睡了?你不是喜歡我的頭髮?」
當他不甘寂寞的嗓音飄入耳底,艷無敵忍無可忍地問:「夫君不累嗎?」
「我們不是說好,用聊天來換取圓房的嗎?」
司徒墨濯隱隱感覺到他的妻「圖謀不軌」,為助她早日認清她的身份,他不得不採取非常「無賴」的手段制止她。
艷無敵深吸一口氣,考慮著要用什麼方法、哪個角度才能賞他一記拳頭,讓他直接昏睡、閉嘴比較實際些。
「如果你不想聊,想研究我的髮色一整夜,我亦不會反對。」他泰然自若、冷靜從容地開口。
這下艷無敵由惱意轉為赧意,心跳陡然亂了幾拍,想起她在大殿前的「無知」舉動,熱燙的紅潮,瞬間湧上粉頰。
「你想得美!」她氣不過轉身就想掐死他。
司徒墨濯配合度十足,一察覺她的意圖,立刻鬆開手、腳,讓她可以與他面對面,做最直接的接觸。
一轉過身,迎向他那雙溫柔到讓人心醉的目光,艷無敵瞬即知道,她中計了!
「奸詐!」情勢瞬間扭轉,她咬牙切齒,惱得想咬掉他臉上得意的淡笑。
見她滿臉通紅地抿著唇,司徒墨濯藍眸底的笑意,幾乎要滿溢而出。
「你不用羞,我對你的黑髮也頗好奇的。」他捉起她胸前的一綹墨緞,歎了一口氣。若有似無的歎息伴著他一本正經的沉嗓,無比清晰的傳進她耳裡,艷無敵不懂,他為什麼要發出那聲歎息?
「白天看是黑色、晚上看也是黑色,有什麼好瞧。」她不以為然地冷啐一聲。
司徒墨濯聞言,俊臉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卻又在轉瞬之間,全消失不見。
突地,他天外飛來一筆地說道:「你的發似墨又像綢緞,很美。」
哼!口蜜腹劍,一聽就知沒安好心眼!
「你不必為了騙我上床就說甜言蜜語討好我。」
他微勾唇淡然笑道:「你已經在我床上了。」
發現自個兒不經意又被佔了便宜,艷無敵嘔得直想拿些什麼來堵住他的嘴。
似已猜出她臉上會出現什麼樣的神情,司徒墨濯嘴角噙笑地問:「我想知道你的閨名?」
天哪!名字……他們竟陌生得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成了親、當了夫妻?
這比中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要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驀地,心頭掠過的想法教心裡犯了些彆扭的情緒。「那你叫什麼名字?」
琉璃藍眸專注地凝著眼前的蜜色嬌顏,他揚起無奈的一笑。「司徒墨濯。」
他的名字好雅,一時之間,她竟突生出想更深入瞭解他的興致。
「司徒墨濯,哪個墨,哪個濯?」
「墨守成規的墨,『濯纓滄浪』的濯,先祖希望我摒除世間塵俗,保有崇高的節操,守護龐武聖朝。」
艷無敵瞪著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摒除世間塵俗?意思是永遠不離開?」
「永遠不離開。」他頷首,語氣堅定的重複說道。
「為什麼?你從沒離開過聖朝嗎?」
「龐武聖朝」這裡頭的許多規定,讓她心裡對此處多了幾許好奇。
司徒墨濯沒給她答案,修長淨白的手指反而壓住她的軟唇,不准她繼續發問。「娘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嗔了他一眼。「艷無敵。」
「艷色冠群芳,天下無可敵……你爹果然有先見之明。」薄唇微微一揚,司徒墨濯贊然道。
哪個姑娘家聽到這話能不喜得心花朵朵開?偏艷無敵就是看透他的心機,倔強得不讓心裡那股濃得化不開的竊喜蔓延開來。
為了掩飾心裡的情緒,她定了定紊亂的心,漫不經心地轉移了話題。「我……是你第幾個妻子?」
司徒墨濯無比堅定地開口。「第一個。」
第一個。她頷了頷首,心想中原的皇帝有三千佳麗,等等,他方才說了什麼?
艷無敵陡然抽了一口氣。「你說……」
「就你一個。」無視她的詫異,司徒墨濯濃眉微挑,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頓時,劇烈鼓動的心跳,讓艷無敵幾乎要無法自持。
她不懂,他貴為宗主,若真需要找個女子為司徒氏傳宗接代,消息一公開,整個「龐武聖朝」的美女佳麗,哪個不是手到擒來?
為何獨獨中意她一個外來者?
「為什麼是我?」遲疑了半晌,她隱忍不住地擰起柳眉問了出口。
「就只能是你。」他挑眉淺笑,琉璃藍眸隱著極深的落寞。
那堅定的語氣觸動了她的心弦,他說,就只能是她?為什麼他要這麼說?
一個平生素未謀面,而一見面就與她拜堂成親的男子對她說出了專一的承諾?艷無敵說不出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什麼感受。
「你在瞎說什麼呀!」一想起他的話,艷無敵的腦子竟犯起暈來。
「沒瞎說,是實話。龐武聖朝只會有一個主母,我要你為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他輕描淡寫地沉靜提點。
艷無敵心中一突,怔怔地盯住司徒墨濯俊雅的臉,腦中竟興起荒謬的錯覺──一群小豬跟在她身後喊著娘?!
她打了個冷顫,不!她可是「步武堂」第一代女弟子,是來幫八師妹尋藥、探「藥仙洞」之秘,不是來同他培養感情生孩子的!
她坦率開口。「我不是母豬,恕我無法扛起這重責大任!」
「你不是,但你可以。」他那雙琉璃藍眸深斂,唇角興起一絲玩味。
艷無敵瞪大著眸兒,話陡然哽在喉頭──
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她的性子豪邁直爽,向來不懂虛與委蛇,但這一句簡單的話,當著他的面,她竟然說不出口!
天!她腦子出毛病了嗎?扭扭捏捏、別彆扭扭,哪兒像她艷無敵的作風?
思緒正亂之際,突然腰間一緊,司徒墨濯溫和卻又強大的力量,再一次將她緊密的包覆在懷裡。
「你──」
他不容抗拒地低噥了句。「你累了,睡吧!」
艷無敵神情一僵,窩在他寬厚的懷裡,聆聽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她無法抗拒他像一席溫暖被子的懷抱,因而放棄掙扎。
畢竟,她的確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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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緩緩送來帶著花香的清新氣息,輕輕撩撥著喜紅幃帳,喚醒了睡得香甜的艷無敵。
她眨了眨眼,眸底映入桌案上燃盡的龍鳳喜燭,憶起了昨夜荒唐的一切。
她懊惱地將自己埋進衾被中。「老天爺啊!為什麼這不是一場夢呢?」
低吟的自語一落下,她心頭一驚猛地抬頭,倏地把錦被甩到一邊。
這司徒墨濯實在太可惡也太可怕,連被褥都染有他獨特的男性氣味,讓她隨著呼吸吐納,把他的味道緩緩吸入,騷動她的心思。
暗咒了聲,她有些惱自個兒的不爭氣。昨晚,她與他周旋太久,最後,被他一攬進懷裡,她就無力掙扎,只能臣服於他的懷抱中。
被他那溫暖的氣息包圍著,她破天荒的,竟然連夢也未做一個。
艷無敵思及此,胸口莫名地漫著股暖意,頰上泛著滾燙的熱度。
不過,她慶幸他比她早一步起身,要不與他碰面,她若想溜,怕是沒那機會!
甩開錦被,她趕忙下了榻,卻驀地發現床榻邊整齊疊著衫裙,那布料有著月牙白的光澤潤滑,綴以銀色絲線繡上的細緻藻紋繡工精湛,彷若他的髮色般,吸引著她的目光。
思緒兀自怔忡間,她又氣又惱地酡紅了臉。
不過一天的相處,她竟在不自覺中深受他的影響,腦海中無時無刻都浮現出他銀髮飄逸的俊雅出塵模樣。
艷無敵定了定心神深吸了口氣,迅速換上那套衣衫後,放眼瀏覽著身旁的一景一物,她告訴自己,老天賜給她這麼個大好機會,她可不能再錯過。
瞧著外頭天光甚早,她可得趁侍玉還沒來伺候她梳洗前趕快離開。
思緒一掠過艷無敵的腦海,她便快步走出寢殿。
一出寢殿她卻不敢貿然衝出門外,修長纖雅的身形掩在門扇後打量著四周好一會,迅即在腦中做了決定!
現下時辰尚早,萬籟依舊俱寂,先翻上琉璃簷頂再說。
施展著絕妙輕功,落下幾個踩點,她一躍上屋脊,瞬即被眼前的美景給撼動。
若不是翻上簷頂,她不會知曉,原來殿宇建在險峻的高崖之上。
此刻旭日初升,曉色隨著雲層灑落萬丈光芒,飛簷縱橫的殿閣交錯綿延,折射出氣勢軒昂的耀眼金光。
她抬眼遠眺,只見滿山遍野的盎然綠意間,夾著一道山澗溪流,清澈溪水在日光下映照出勃勃生機。
莫怪爹爹偏好「天堂路」,站在簷頂,總給人無限寬闊的感覺。
艷無敵斂下心神,挑定方位正準備離開時,一抹低嗓霍地落入耳底。
「艷兒,你想去哪裡?」
司徒墨濯輕鬆愜意的語句,幾乎要被隨風飄動的衣袂聲給掩蓋。
艷無敵顫悸地猛然一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怎麼會差到如斯地步。
她硬著頭皮回過身,笑容僵在唇邊,看著那俊美得可比天人的夫君穿著一襲精緻的白絹衣衫站在她身旁,臉上掛著悠然的淡笑。
那一瞬間,艷無敵不再抱持樂觀的心情,心想,她還有機會能離開聖朝嗎?
「很悶,我想四處走走。」她心虛地扯了個極為勉強的謊言。
誰會一大早散步散到屋頂上來?她為自己睜眼說瞎話的蹩腳謊言感到無力。
沒想到司徒墨濯竟相信她編織的謊言,頷了頷首,不慍不火地問:「難不成娘子還在為圓房的事躲我?」
「沒有。」她否認得好快,心裡懊惱地思索著該如何逃離這窘境。
她別開臉不敢直視他的眼,卻在眸光落在腳下澗水時,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她記得「磐龍村」東接旭龍江口,若依「藥仙洞」的方位看來,這條溪流若迤邐流往東匯至旭龍江口,那……是不是代表順著溪而下,她極有可能能離開此地?
主意一定,艷無敵決定放手一搏。
「對不起!」她撇過頭凝著她俊逸非凡的夫君,提氣往前方奔去。
一識破她的意圖,司徒墨濯猛地一把捉住她道:「傻瓜,你不能往那邊去!」
許是心急,他的動作過大,艷無敵被他一個勁扯住,腳下一個踉蹌,纖柔的身子這麼直直往簷下墜去。
「艷兒!」司徒墨濯猛地一驚,一回過神,伸臂想捉住她,沒想到事與願違,他沒能及時捉住妻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