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艷無敵的心裡因此苦悶至極,但不可否認,司徒墨濯是個信守諾言的大丈夫。
他伴著她走遍聖朝的每一處,讓她深刻體會到她的夫婿是個很溫柔的人,也是個謙謙君子。
在他身邊,她心裡有一種十分安心踏實的感覺。
這一段期間,聖朝沉澱著歲月與歷史痕跡的一景一物,稍稍平撫了艷無敵心裡的落寞,卻也讓她憶起「龐武聖朝」便是所有「盜墓者」亟欲探尋,但卻在百年前離奇消失在中原的失落皇朝。
沒有人知道,原來這藥仙洞並非葬著亡者的古墓,而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失落皇朝、人間仙境。
研究聖朝的歷史消磨了她一些時日,而司徒墨濯則開始著手處理擱置了幾日的朝政,並幫村民近日投進「藥仙洞」的藥方采草製藥。
他一變得忙碌,兩人相處的時間就變少,被困在聖朝的抑鬱逐漸累積,讓她颯爽的俠女氣魄都化成一股愁緒,成了「閨中怨婦」。
更讓她深感恐懼的是,她對司徒墨濯的存在,已由原本的排斥漸漸成了依賴。
不管他是不是只因為她是聖朝主母、或為傳宗接代的責任娶她,他的溫柔、呵護與萬般寵愛,讓艷無敵無法不折服在他的溫柔當中。
不自覺的,她的眸光會追隨著他的身影流轉,她會因為身旁沒有他的陪伴,而感到落寞空虛。
這份突如其來的情感,讓原本不識男女情懷的艷無敵,嘗到了喜愛上一個人的感覺,讓她平靜規律的生活,掀起了小小的波瀾。
想什麼哪!艷無敵甩甩頭,擱下心頭那無法解釋的沉甸甸思緒,強迫自個兒好好賞月。
今晚的月色極美,點點繁星托出了一輪清潤玉盤,灑落溶溶月脂,清風撫過,林葉被風吹得沙沙輕語,與蟲鳴合奏打破夜晚的寂靜。
不可否認,「龐武聖朝」的夜色極美,比中原多了一種出塵的寧靜,艷無敵暗讚著,驀地,一抹踩在枯葉上的沉穩步履,窸窣落入耳底。
艷無敵猛地一愣,正想把自個兒藏在扶疏的樹蔭當中,一雙五色白靴卻已落入眼底。
艷無敵抬起頭,眼底映入他快要與清輝月色融為一色的月牙白身影,深吸口氣地囁嚅了聲。「夫君。」
「為夫終於找到你了。」司徒墨濯薄唇一勾,蕩著無奈的藍眸,揉著淡笑。
「找我做什麼?我只是悶得慌……」
不待她說完,司徒墨濯撩袍與她並肩坐在玉階上,沒好氣地道:「早同你說過了,這樣突然跑出來很危險,你怎麼總是說不聽哪!」
這不聽話的妻子,害得他每每一回到寢殿,頭一件事就是要四處找她。
「我還能到哪兒去?」艷無敵朝他肩頭一靠,柳眉一擰,眸光飽含怨意。
感覺到她的貼近,司徒墨濯淡淡揚唇,這些日子來,艷無敵養成了這個連她自個兒都沒察覺的習慣。
兩人獨處時,她喜歡就這麼偎著他,而他也不說破,只是享受著她的依賴與身上獨有的馨香。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艷無敵突然問道:「這幾日很辛苦吧?」
「還好。」司徒墨濯淡淡的語氣裡有一絲無奈與愧疚。「我方才才將處理完的藥方擲回藥仙洞,該處理的藥草典章記事也處理完了,這些天委屈你了。」
「龐武聖朝」之人以研藥為主,身為聖朝宗主,自然也得投身研藥、檢視記事的行列。遇到難治的病,便會查看每一味藥的份量,更改配方,重配藥方,日復一日,年年如此。
艷無敵聞言,心裡漫過暖意,他的關切總是這般自然,在言談之中就會不經意流露。
她之前曾偷瞧過那些求藥偏方,全是平常大夫治不了的怪病,而他竟然知曉病症,並將藥方給予那些求藥之人。
思及此,艷無敵恍然大悟。
她怎麼沒想到,司徒墨濯回覆村民丟擲的藥方,皆會出入「藥仙洞」,若她找到了當日她來到聖朝的位置再依原路回去,那她不就能離開聖朝?
「怎麼了?」察覺到她不尋常的反應,他不解地問。
「沒……沒有。」被他那深幽的目光看得心頭發慌,艷無敵連忙岔開了話題。「你喝酒了?」
方才一靠近,她便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味道不嗆,醇馥的濃濃酒香蓋過了他身上的藥味,誘得她也想小酌一杯。
他低頭覷著她,深邃的藍眸有著顯而易見的壓抑。
「你一個人喝完了?」瞧著他的模樣,艷無敵激動地揚聲。
「那酒,是……主長送來的,你不能喝。」他沉吟了片刻才有些赧然地開口。
「為什麼我不能喝?」艷無敵有些氣惱地說著,霍地發現他異常沉默地以他那雙漂亮的藍眸,正直直瞅著她。
他不疾不徐地淡道:「那是給男人喝的。」
他的話讓艷無敵的心猛地一促,臉兒瞬間轉為嫣紅。
「我們久未圓房,主長們以為我『無能為力』,所以送了些藥酒過來。」
他的語氣平穩,讓人聽不出半點情緒。
而她隨著他眼瞳的變化,蜜色臉蛋更為赭紅,心頭如同小鹿亂撞地連呼吸都不順了。
「你喝了之後有什麼感覺嗎?」她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問,深怕他會在藥酒的威力下血脈賁張,對她……
「很熱,有想撲倒你的感覺。」他半揶揄半認真地說道。
艷無敵聞言,下意識用雙手護著身子,神情驟變小聲地嚷嚷。「你你你,不可以藉酒行兇,趁人之危!」
這話她明明可以說得理直氣壯,卻不明白自個兒在結巴個啥勁兒?
司徒墨濯無奈的扯了扯唇,在妻子眼裡,他像一頭隨時會發情的獸。「放心,我還沒醉到失去自制力。」
她嗔了他一眼,百媚橫生的艷眸儘是不可置信。
迎向她有著三分英氣的嬌艷美貌,司徒墨濯提醒著她。「艷兒,我們是夫妻,我不強迫你,就得強迫自己。」
那瞬間,他的話筆直地撞進艷無敵心頭。
他們同樣身處在萬般無奈的僵局中,而他身上所背負的責任,重過她所要承受的,而他的一再退步、為難的──是他自己!
「夫君……」她柔軟的心房因他的話而莫名紊亂。
手指疼惜的撫過她輕蹙的柳眉,他神情隱晦地壓抑苦笑。「傻艷兒,不要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
「為什麼?」他對她所做的一切讓她感動,讓她原有的堅持,幾乎蕩然無存。
司徒墨濯緊抿著唇,沉吟了會兒才道:「我要你心甘情願成為我的妻。」
他大可不必如此遷就她,但只要一想起那日在百行草原,她悵然若失的模樣,他的心便無法不為她思量。
這樣由腦中掠過的念頭,讓司徒墨濯渾身一震,原來在不自覺當中,他把她看得比聖朝還重要!
她偷偷覷著司徒墨濯,胸口一緊,心底的感動與溫暖源源不絕的湧出。
不知過了多久,艷無敵鼓起勇氣開口。「夫君。」
他挑起俊朗的眉峰,困惑地側過臉問:「怎麼了?」
她凝望著他俊秀的臉,忐忑的輕問:「那……你喜歡艷兒的,是嗎?」
那語氣有些遲疑、有些不安,還有些許的不確定。
你喜歡艷兒的,是嗎?司徒墨濯深情地看著她,被她簡單的一句問話,震得無法思考。
艷無敵看著他遲疑的表情,難道……他的溫柔只是她的錯覺?
看著她錯愕的反應,司徒墨濯連忙開口。「你是我的妻,我自然喜歡你。」
「因為我是你的妻,所以你才喜歡我?」她咬了咬軟唇,無法否認內心有股澀然的失落。
艷無敵從沒想過,她也會有患得患失的時候呀!
在「步武堂」裡也有一雙總是凝視著她的深情眸子,但她卻從未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唯獨對司徒墨濯,她的心無法不隨著他而波動起伏!
司徒墨濯看著她,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你雖是我的妻,但也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姑娘。」
突然間多了個妻子,那陌生而奇異的牽掛攪在心頭,讓他一時之間沒能完全弄清自己的思緒。
只知道,愛字對他們而言,顯得太過沉重了。
他這誠實的話語逗得艷無敵粉色的小唇,慢慢揚起歡喜的笑弧。
打量著她臉上的神情變化,司徒墨濯忍不住跟著笑了。
「既然咱們彼此喜愛對方,那就從今天開始學習培養夫妻間的感情吧!」她彷彿著了魔地伸出手捧著他的臉,慢慢地、緩緩地吻了他。
僅是唇與唇的相貼、碰觸,司徒墨濯卻震撼得沒有辦法呼吸、沒有辦法思考,腦中唯一的感覺是,她的唇,一如記憶中般柔軟。
不知過了多久,在他遲遲沒有進一步動作時,艷無敵覺得自個兒被羞辱了。
「你為什麼不吻我?」
一聲歎息逸出,他極力克制著想吻她的衝動,啞聲問道:「艷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她愣了愣,張嘴便咬了他一口。「你以為我是笨蛋嗎?」
他吃痛的悶哼了一聲,眸光一沉,隨即露出一絲苦笑。「艷兒,我要的是你的心甘情願,不要你因為一時衝動,而……」
「讓我成為你名副其實的妻。」艷無敵小臉泛紅彆扭地說出了心裡的話,開口的那一瞬間,竟覺喉嚨有些乾澀。
他一直待她很好,她很確定自個兒的心情,不是因為一時感動,而是因為──她早在不知不覺中,愛上她的夫君了!
聽聞這話,司徒墨濯臉上儘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記得她的反抗、她臉上曾有悵然若失的模樣,所以他根本無法相信,她真願意成為他的妻。
「你說你要……」
雖然四周無人,艷無敵仍有些羞怯地伸手摀住他的嘴,不讓他張口說話。「你好煩哪!你到底要不要?」
這事兒已經夠讓人難以啟齒了,偏他還「不厭其煩」地再三確認,讓她羞得想反悔。
「我要你!」他看著她鄭重地開口,唇邊卻懸了抹最歡樂的笑意。
聽到他如此篤定地說著這句話,艷無敵臉上的紅暈無法控制地赧得更徹底了。
他凝望著她羞澀的模樣,如釋重負地將她攔腰抱起。「若你再不允,我真會被主長們給折磨死!」
艷無敵雙手圈著他的頸項,忍不住問道:「那主長們是怎麼逼你的?」
「你不會想知道的。」他低頭瞅著她俏臉暈紅的嬌笑模樣,表情有幾分哀怨與不甘。
聽著他彷若訴苦的語調,艷無敵竟覺得自個兒是個壞心腸的人,彷彿沒同他圓房,真是她的錯似的。
她為自個兒的轉變澀澀的笑了。
曾經,她是那麼抗拒成為他的妻,如今,她卻開口請他讓她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
是因身處在這個陌生皇朝的他,讓她產生依賴、產生愛,又或者這只是她為求離開的手段之一?
「我成了罪人了?」
「今夜過後,就不是了。」他灼熱的唇覆上她軟嫩的唇瓣,探索著她口中的美好與甘甜。
晚風揚起,細碎的花瓣隨風落在臉上與他們相銜的唇間,燃起這屬於男人與女人間最原始的火熱慾望。
那一刻,天地萬物彷彿都消失在他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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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圓房了……
艷無敵側躺在他溫暖的懷中,靜靜的與他相擁而臥。
她墨般的發與他的銀髮因為一夜激情,親密地糾纏在一起,當晨曦的微光由窗外灑落的那一刻,綻出一絲白光。
結髮一輩子,當這一句話驀地撞入心口的同時,艷無敵心中漾起微小的漣漪。
他們真能結髮一輩子嗎?
當不安的思緒掠過心頭時,司徒墨濯的大掌輕輕落在她結實平坦的小腹間,若有所思地問:「艷兒,你說咱們把孩子放進你肚子裡了嗎?」
一發現他已醒來,艷無敵倒抽一口氣,昨夜的點滴霎時湧上心頭,讓她羞得滿臉通紅。
「我……怎麼會知道?!」
自覺問了一個傻問題,司徒墨濯淺笑出聲。「說得也是。」
他雙手反覆撫著她烏黑如絲緞的長髮,感覺到些許熱意湧上胸口,啞聲道:「我希望我們的孩子有頭黑色墨發。」
他充滿渴望的語調讓艷無敵身子一僵。
她知道,一個黑髮子嗣對人丁薄弱的「龐武聖朝」而言,具有很重大的意義。
「不管哪一種髮色,我們的孩子都會是健康的。」她篤定地說。
因為她的話,溫暖了他的心,激動的情緒讓他的喉頭緊縮,好半晌,他才貼在她的耳畔,柔聲開口。「昨夜,我弄痛你了?」
那一瞬間,溫柔纏綿的羞人記憶重回腦中,艷無敵紅著臉,咬著唇瓣否認。「還……還好!」
這一刻,她真不喜歡他的溫柔,若不是背對著他,說不準真要讓他瞧見她的窘狀了。
再說,他是個大夫,若她真說出了現下的狀況,很難保證他是不是會緊張地為她做起「檢查」。屆時,她鐵定會窘得無地自容。
「等會兒我讓侍玉備藥草浴,你泡一泡,應該會舒服些。」
他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讓她窘迫的咕噥了句。「不要,我不用泡身子。」
真讓他這麼交代下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和他昨晚圓房了嗎?
識破她慌張舉止下的用意,司徒墨濯輕柔的將她轉過身來面對著自己。「傻艷兒,這沒什麼好害羞的。」
耳底落入他理所當然的語氣,艷無敵大驚失色地厲聲警告。「我不用泡身子,不要人服侍,你別差人進來。」
司徒墨濯因為她惱羞成怒的音調而愣住,不知該不該順著她。
「我真的很好,你別管我了,快起身去做你該做的事吧!」見他蹙眉沉思,艷無敵催促著他趕快起身。
「這麼快就要趕我走?」他的語氣有些哀怨。
艷無敵頓覺有些忐忑不安。「要不,我們還有什麼事得做?」
來到「龐武聖朝」雖有一段時日,但她鮮少與其他人接觸,壓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圓房後得遵循的古例。
迎向她慌忙的神情,司徒墨濯安撫道:「你什麼都不用做,好好休息便是。」
「嗯。」艷無敵大大鬆了一口氣,若沒什麼事兒,她想,她今兒會賴在榻上一整天吧!
瞧著她小巧精緻的臉上出現可愛的反應,司徒墨濯擁著她,輕輕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艷兒,謝謝你。」
他徐柔的嗓音教她渾身一顫,她知道,這一句話雖簡單,卻代表著無限涵意。
她是不是真的幫他減輕了一點點扛在肩上的重任呢?
思及此,她的心口為他隱隱抽疼著,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間,艷無敵抬高手,輕輕拉住了他的手指。
司徒墨濯側眸看她,不解她的動作有何用意。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你能不能再多陪我一會兒?」
司徒墨濯的胸口,因為她臉上難得流露的柔軟,而微微的抽顫了一下。
他竟為她一個撒嬌的表情,感到胸口流竄著一股喜悅的情緒。
現在的他,並非抱著打一開始要呵護「龐武聖朝」主母的責任,而是一種出自真心想將她擁入懷裡的深切感動。
他們之間那微妙的轉變,讓司徒墨濯仍然有些困惑與迷惘。
或許正如艷無敵所說,既已成了夫妻,他們都得開始學習培養夫妻間的感情。
發現他有點失神,艷無敵鬆開手,尷尬地催促道:「我同你鬧著玩的,你快去忙吧!」
他俯身將臉貼在她耳邊呢喃。「留下來,我會忍不住想與你溫存一整天。」
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藥草香味,她紅著臉猛地心促了下,不經意露出想咬掉舌頭的懊悔表情。
「你好好休息。」司徒墨濯捧著她的臉,輕啄她柔軟的唇瓣後,套上中衣,舉步離開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