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銀不屑地哼一聲。「你當人家茵茵跟你一樣全身都是廢的嗎?你啊,外強中乾,能壞的都壞了,還沒壞的我看也差不多了——」
「啊!」
杜樂茵適時痛呼,阿銀這才停下吐槽,確認按壓下去的位置。「站太久,血液循環不好,最近是不是都沒運動?」
「最近……比較忙……」
簡礎洋見她秀眉因疼楚糾結,反倒不忍心了,抬手便環住她肩膀。
杜樂茵一怔,抬眸望他,兩人四目纏繞,黏膩得教在下方的阿銀師傅受不了。
「夠了啊你們,又不是在生小孩,是打算閃瞎我這鋼金硬化眼索性給人家盲眼按摩去是吧?」
杜樂茵羞窘地笑了,但簡礎洋看起來沒打算收手,她也只好任他去。
事實上,她並不討厭他這些若有似無的曖昧舉措。
她只是想……他們現在這樣,算什麼呢?
時間不多了,阿銀沒再絮叨,專心替杜樂茵按摩。直到簡礎洋去換衣服了,阿銀才湊近問她。「這個是你男人?」
杜樂茵一時沉默,搖了搖頭。「不是,好友的同事。」
分明僅此而已,她卻感覺自己剛才被攬過的肩膀,正熱烈地發燙著。
盡避他們之間有陶蜜亞作為交集,又同處一幢大廈工作——對於簡礎洋知曉她的工作地點,杜樂茵並不奇怪,只是沒想到他會再來找她。
畢竟上次由他的態度看來,她對他應當是可有可無,至少這一個月來毫無聯繫,不料今天突如其來出現在她面前,用的還是那般理所當然的態度,她看起來很鎮靜,骨子裡卻緊張得連手都快找不到位置放了,索性以朋友的方式應對。
然後……覺得他眉宇間遮擋不住的疲憊很教人心疼,就帶他來了這兒。
杜樂茵漸漸想出了神,阿銀活了這麼多年腦子也不是白長的,他歎了口氣。
「丫頭,趁還沒有什麼前離他遠一點,你爺爺我這輩子看過的人多了,他心裡沒你,不是愛你的。」
「喔。」杜樂茵沒多說什麼,只應了一聲。
阿銀瞅著她。杜樂茵是個聰明孩子,心如明鏡,清楚通透,有事往往一點就通,只是同時也有倔強的地方。她很少反駁人,總是輕輕用一聲「喔」來帶過,代表她知道、明白……可是另有想法。
杜樂茵不傻,簡礎洋對她的感情有幾分,她大略看得出來,但這不妨礙她欣賞、喜歡,甚至想多親近他的心思,這是她愛的方式及權利,誰也不能剝奪。
所以阿銀也不多說了,凡事點到為止即可。
「回去了?」簡礎洋換好衣服走出來,見師徒兩人表情嚴肅,不禁一愣。
阿銀態度明顯不爽,倒是杜樂茵平靜地笑了笑。「沒事。」然後給了阿銀一個謝謝關懷的眼神。
阿銀揮揮手,隨他們去了。
簡礎洋不明就裡,只看了眼跟在他後頭的杜樂茵。相較於陶蜜亞性格上的外放,這女人似乎寧靜得過分,但某些地方又有獨屬於她自己的步調,不輕易受人擺佈及影響。
第3章(1)
兩人走至門口,簡礎洋瞥過地上那雙光可監人的皮鞋,這鞋由牛皮製成,手工製造,舒適包覆不咬腳,伴了他好些日子。可現在,他腳底輕盈,竟一點都不想穿上,受其拘束。
杜樂茵笑覷他古怪神情,明白他心思。「等一下……噹啷啷啷……」她模仿哆啦A夢拿出道具的音效,從包包裡掏出兩雙未拆封的夾腳拖。「要不要穿這個?」
簡礎洋驚訝地見她將夜市裡一雙五十塊有找的鞋放在兩人腳下,並身先士卒地穿上——好像……真的……很不錯的樣子。
「很舒服喔!」
瞅著她臉上盈潤的笑,簡礎洋不自覺也跟著放鬆了。
他接過拖鞋穿上,時序尚未入秋,經歷白日大雨,夜晚的空氣非常乾淨,住宅區裡不聞多餘喧囂,晚風拂來,清涼宜人,教人悶壓了整天的氣都消散了許多,來前杜樂茵特意要他將車停遠,他一開始不懂,現在卻明白了。
沒人說話,杜樂茵悄悄瞥他一眼,只見他西裝筆挺,腳上卻極不搭調地穿了雙夾腳拖,而她也是。
杜樂茵低下頭,看著兩雙腳、十根趾頭在水泥地上一前一後、一前一後,幾乎認不出誰是誰……
她不由自主笑了起來,有種不分你我的甜蜜滋味,自心底蒸騰而上。
簡礎洋見了那笑,柔和淡雅,又充滿柔情密意,心裡有一種遭人百般抓撓的搔癢感,顫顫麻麻的,恨不得一把將她揪進懷裡,揉碎了吞掉。
他不信,她當真不知他今日來找她的理由。
可她隻字不提,開頭甚至還拒絕了他,就連現在這般,怕也只是討了個順道。
他抓不住她,無法理解,這令他難得地感到心慌,很不習慣。
簡礎洋停下了腳步。
杜樂茵立即停住——可見她有多麼注意自己,竟連一秒之差都沒。
簡礎洋瞅著她,見她略顯迷惑地眨了眨眼,夜燈下,那澄淨的眸子裡溢滿屬於他的身影,逐漸地水亮起來,恍如琉璃寶石。他定然注視,看著她顯露的感情變化,原先不大確信的,如今安然篤定了許多。
他相信一個人的眼睛是最藏不住事的,尤其是她看望自己的方式,正因為太坦然,反倒令人感到迷惑——她究竟想怎樣?
這令簡礎洋隱隱有些惱怒,甚至不知所謂地生氣。
「杜小姐。」
「嗯?」
他俯下臉,黑夜裡一點燈光映照著他深刻的五官線條,性感得教人一陣心跳。
杜樂茵被他盯得臉熱,心口怦然,頓生侷促,不自覺輕輕啊了一聲。
以她這聲驚歎為序音,簡礎洋吻上了她。
僅是單純唇與唇的探觸,他並未深入,輕得簡直要令她懷疑自己是被夜風給親吻了。
杜樂茵瞪大了眼,偏此時過於貼近的距離又令她知曉那並非幻覺,簡礎洋灼燙的吐息拂上她臉,快燙傷了她。
他用鼻尖輕蹭她軟潤的頰,兩人吐息曖昧相纏,杜樂茵心腔裡亂成一團,還不及釐清,便聽見他低啞地說:「沒那個意思,就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男人。」
「啊?」
杜樂茵張嘴想抗議,但簡礎洋靠得太近,只要她一說話,就有可能會不小心含住他嘴唇。她抬手想推離,卻難以掀動他堅定身軀分毫,她忍不住氣紅了眼,這人……也太不講理。
她以眼神表達立場,可惜效果不彰,看在簡礎洋眼裡只能說像只毫無殺傷力的白兔,粉白的毛誘人好好地揉上一揉。
但即便再柔弱、再不堪一擊,簡礎洋仍感受到她真心的抗拒,對此他有些不解……甚至不滿。「你到底想怎樣?」
「嗄?」這問題……怎會是他來問她?
偏偏他問得如此認真,一雙凜眉都糾結在一塊兒了,模樣竟似真的非常苦惱,害她很沒用地心軟,都快捨不得責備他剛才的貿然了。
「我才想問你啊……」她臉紅紅,小聲囁嚅著。
「問我什麼?」
見簡礎洋一臉迷惑,杜樂茵不甘地努了努嘴,怨道:「你……你什麼都沒說,就……親,我怎知道你想幹麼……」她越講越不好意思,抬頭見他露出了意外神情,這才想起,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把話攤開來好好講過。
所以,他們都分不清對方的心思。
只是各自揣測,不是這樣嗎?這樣夠了吧?事實上壓根兒就沒搞懂,又自以為是大人了,很多事不必講得太清楚,以致攪進一團迷霧裡,在她為簡礎洋的忽冷忽熱深感迷惑之際,他也正為她的若即若離感到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