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秘書沒有搭腔,因為事情沒做好就是沒做好,理由叫廢話,這就是湯禮燁的規則。
「人都平安?」
「是,都平安。」
當初他命人調查倪薇雅時,意外發現也有人在調查她,他索性就派一組人在她身邊日夜的守著,以確保她的安全。
「我要見大富銀行的人,你安排一下。」湯禮燁向金秘書交代完,便又轉回頭,繼續開會。
「是。」金秘書領命立刻退出會議室,著手處理上司交代的事情。
按照既定行程,把每個該開的會議、該批的公文、該見的部門主管通通搞定後,湯禮燁要去處理他的私事了。
來到大富銀行總行,湯禮燁被安排在高級貴賓室等候,不一會兒,大富銀行的高階主管便親自來接見。
「湯先生,您好您好,不知道湯先生今天大駕光臨,是有什麼需要我們銀行的地方嗎?」
「有。」湯禮燁比了一個請坐的手勢,讓這位主管不要繼續站在他面前,抬頭講話很累的。
對方乖乖入座,「您請說。」
「大富銀行這邊有一筆債權,是由嘉生企業老闆倪振萬所欠下的,金額是一千兩百萬元。」
「關於這個,我得先問問相關放款部門。」他趕緊拿起電話,打內線請同仁查詢。
不一會兒,小行員便捧著資料進來,大富銀行的主管接下後,便示意小行員回去做事。
「因為倪先生已經過世,再加上他的小孩當初沒有拋棄繼承,所以現在債務是由他的三名兒女一併繼承。湯先生說的是這個吧?」
他覷了文件一眼,「對,聽說你們把催繳業務委託給外面的民營機構負責?」
「因為考量人力有限,所以……」
湯禮燁揚手制止廢話荼毒他的耳朵。「倪振萬的女兒倪薇雅是我的女朋友,不,應該說是我的准未婚妻,我們最近要準備籌備婚禮了,我對你們委外單位上門向債務人催討威脅的暴力手段,感到非常不高興,這件事情迫使我不得不採取慎重的態度,重新考慮日後合作的銀行單位。」
「這……很抱歉,湯先生,我們真的很抱歉,請給我們機會改進。我保證,以後這種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該名主管渾身冷汗直冒。
湯城集團啊,要是少了這個大客戶,他們銀行可就糟了!
湯禮燁動動手指,隨侍在一旁的金秘書立刻奉上一張一千兩百萬的支票。「這是湯先生代替倪家償還一千兩百萬的即期支票,請你確認點收。」
這下可怎麼好,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湯先生,這件事情是誤會一場,請您慎重考慮繼續和我們大富銀行的合作。」高階主管連忙站起身,朝他九十度的大鞠躬。
湯禮燁不正面回答,反倒提起另一件事,「我聽說凱恩企業正在跟你們銀行商討新開發案的合作。」
「這……」
「不用隱瞞,因為之前凱恩也找我們湯城談過,所有的細節,我都很清楚。」
「那我就直說了,是有這件事,請問湯先生,湯城集團有意願嗎?若這個案子有湯城的加入,想必……」
「不加入。那個案子有潛在的危險性,你們銀行應該好好的調查一下凱恩企業的狀況,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那會是個無底洞,搞不好會拖垮你們銀行,當然,以上純屬個人意見。我言盡於此,還有,我未婚妻家的債務請盡速處理了結。」
瞭解,不能參加,絕時不能參加,待會一定要馬上上報高層。
「是。很抱歉讓湯先生親自走這一趟。」
湯禮燁站起身,整整西裝,一派瀟灑的離開大富銀行。
「湯先生要回公司嗎?」
「不,送我去那裡。」他得親自確定那個小女人是否安好,才能放心。
***
車子在一條狹窄的巷道裡勉強靠邊暫停,從照後鏡可以看到倪薇雅拎著一袋生活用品,緩緩走回三姐弟新落腳的地方。
她才在嘀咕是哪個沒有公德心的傢伙,居然把車開進這麼小的巷道裡,擋住大半通道。怎知車門就在此時被打開,一個陌生男人下了車,來到她面前——
「倪小姐,請上車。」
上車?她又不認識這個人,幹麼要聽他的話!該不會是薛美心不守信用,又找人來找麻煩了吧?就在她思索著該如何脫身之際,後座的車窗降下,裡頭的人出聲了。
「薇雅,上車。」
她猛然別過頭一看,竟是湯禮燁!他、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她的臉色頓時一片慘白。
他知道了,他一定什麼都知道了,她緊張的捏捏手指,遲遲不敢上車。
陌生男人一把拎走她手中的袋子,還幫忙打開車門。
她敢說,她要是跑,這傢伙鐵定拚死也要把她追回來扔上車,與其這麼辛苦,她還是自己上車吧,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
她坐上豪華名車,裡頭的冷氣讓她不自覺輕顫了一下,而司機和那個陌生男人則頂著大太陽,宛若門神似的站在車外,把舒適的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會冷?」
「……還好。」
「昨天回到家後,怎麼沒有打電話給我?今天一整天也沒有接到你的電話。」
「湯禮燁,我們分手吧!」她一鼓作氣的說。
「為什麼?」
「你都知道了不是嗎?薛美心應該都告訴你了,我也不用多說什麼,總之,我們分手吧!」
湯禮燁冷冷的瞪著她。「你就只有這句話要跟我說?」
「沒有道歉?沒有解釋?」
「道歉要是有用,要警察做什麼?」她講了一句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話,很無理,也很傷人。
「我拒絕。」他收回視線,簡單扼要的回答。
「你瘋了嗎?你就非得逼我把話說得更難聽才甘心嗎?我欺騙你,從頭到尾我都在欺騙你,我不是什麼名媛千金,我在餐廳撿到邀請卡,混進派對裡,為的就是想在那麼多有錢人中,挑一個男人嫁給他,因為我身上有一千兩百萬的債務,我很窮,我要養弟弟妹妹,而你,不過是我選中的冤大頭。」
「所以呢?既然選中了,你不是應該要牢牢抓住我嗎?應該要搾乾我的每一分錢才是啊,為什麼要放棄這大好機會?」他反過來質問她。
她頓時語塞。「……因為我不愛你。」
然而她心裡真正想說的是,我沒臉見你,我是那麼的狡猾,為了貪婪接近你,騙取你的愛,這樣充滿罪惡的人,應該要滾得遠遠的,憑什麼厚顏無恥的繼續出現?
湯禮燁笑了,笑得極為討人厭。
「你笑什麼?」
「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麼每次接到我的電話,就興高采烈的來見我,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麼要跟我熱烈的親吻,如果你真的不愛我,為什麼要容許我碰你的身體,為什麼要跟我上床?」
「那、那……也許我有我的需求。」她忍著臉頰熱辣辣的感覺,胡亂給了一個爛到不行的借口。
「是嗎?那再請問一下,我有成功的取悅你嗎?」
轟地一聲,她渾身像是被火球包圍。
「我……」錯愕啞然。
「我知道我表現得很好,因為你當時的表情看起來很享受。」他跩跩的說。
「哼,湯禮燁,你應該已經把我的來歷調查得很清楚了才對,既然如此,你怎麼會不曉得,我是戲劇系表演組的學生,演戲是我的專長。」
他挑眉,「唔,那你確實很專業,不只表情到位,連聲音都很銷魂蝕骨,你可以拿金馬獎影后了。」
「湯禮燁——」夠了,她快要著火了,他可不可以不要再說那種教人臉紅心跳的話?
「舌頭被貓咬了嗎?」他調侃她的沉默。
「我不想跟你說話,總之,我們分手。」
「我也不想聽你廢話,總之,我拒絕。」他的態度也很強硬。
「你是不是瘋了?」他是被騙上癮了嗎?
「把我逼瘋的人是你。」他森冷的瞅著她。
「隨便你,你愛怎樣我管不著,總之,少來煩我。」
「你以為地球是繞著你轉的嗎?說開始就開始,說結束就結束。倪薇雅,我不放人,你哪裡都別想去。」
「你是瘋子——」吼完,她打開車門,從陌生男人手中搶過自己的東西,像一隻小母獅,怒氣沖沖的離去。
湯禮燁坐在後座,轉頭,靜靜地目送她遠去……
可惡,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倔丫頭!偷了別人的心,居然還想大搖大擺的走人?
欺騙的事他老早就不在意了,誰教他就是愛她,難道她就不能看在他一片真心的份上,對他撒撒嬌,安撫他受傷的自尊嗎?
知道她昨天一定很不好受,他特地來看她,結果她一開口就是要分手,害他氣到梗在喉口的好消息完全來不及說,只能跟她吵嘴賭氣。
不坦承也不讓人坦承,真是一個壞透了的小女人!好,既然她要跟他耗下去,那就來比比看,是誰有能耐。
倪薇雅踉踉蹌嗆的跑回家,慌張的模樣好像有什麼怪物在她身後追趕她似的,一進屋,她用力的關上門,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下一秒,哀傷湧了上來,宛若海水漲潮般迅速的吞噬她,明亮的雙眸瞬間蓄滿淚水,雪白的牙齒緊緊的咬住唇瓣。
她不是一個好女孩,她自私狡猾又好詐,而且還很貪婪,他為什麼還要來見她?是故意要來考驗意志不堅的她嗎?要對他說出那些殘忍的話,她比誰都痛苦。
不,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了,她已經下定決心要選擇遺忘,也請他回歸他的世界,平行線若妄想要交集,是會有報應的。
「姐姐,不要哭嘛……」
不知何時,小薇英已經來到她身邊,伸手摸著她的臉,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哭了,而且哭得亂七八糟。
她趕緊抹抹眼淚,吸吸鼻子,「沒事沒事,姐姐不哭,薇英也別哭。」她抱著被嚇壞的妹妹,好聲安撫。
不要再想了,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不能把自己的情緒帶給薇英,這樣她太可憐了。
一定要振作起來,倪薇雅!
***
走進這家日本料理店,倪沛澈惴惴不安的跟著服務人員的腳步,來到一間包廂,刷的一聲,服務人員拉開包廂的日式拉門,裡頭已經坐了一個男人。
男人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卻讓他心裡直發毛。靠,這傢伙的眼睛是什麼做的!
不行,你是男子漢,倪家唯一的支柱,就算眼前是惡勢力,你也要勇敢面對。
倪沛澈鼓起勇氣,脫了下鞋子走進包廂,隔著桌子在男人面前坐定。
有一股風雨欲來的緊迫感,背景音樂應該從容中帶有幾分蕭瑟的殺氣……呃,以上純屬倪沛澈創作症頭髮作。
「有沒有不吃的東西?」湯禮燁問。
「姐說我們沒有把飯剩下的資格。」脫口而出的下一秒,倪沛澈真想打死自己,連忙重新拿出氣勢,「我不是來吃飯的。」
湯禮燁不以為忤,只是抹開淡笑,招來服務生,逕自點了一桌菜。
倪沛澈看著一道道刀工精緻的菜餚送上桌,每一樣看起來都超好吃,害他忍不住猛吞口水。
「快吃。」湯禮燁敦促。
這人也真是的,就跟他說不是來吃飯的,是要像個男人一樣談正事,於是倪沛澈突然戰魂上身,將身子往後一挪,旋即像日本人那樣,朝湯禮燁鞠躬,哪曉得——
「哎喲」的一聲,額頭撞到桌沿,媽的,超痛的。
「先吃東西,有事等吃飽了再聊。」湯禮燁啼笑皆非。
「……喔。」他尷尬的摸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