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八賢端了杯茶來。「喝這真能解暑嗎?」
「可以,不過還是要多補充水分。」她接過手,柔聲詢問著那位姑娘感覺如何,一口一口地餵著她。
一杯喝完後,那姑娘的眼神清明許多,艾然再揉著她的頸部,以指關節由上往下推。
「有沒有覺得好些?」她問。
「好多了,大姊姊,真謝謝你。」姑娘噙著虛弱的笑答謝。
一句大姊姊哄得艾然心花怒放。「不用客氣,舉手之勞罷了,你回去後還是要多喝點水才成。」
「大姊姊是大夫?」
「只是略通皮毛。」她有穴道按摩的執照,並對一些民間偏方懂得不少。
「這點碎銀聊表謝意,請別嫌少。」另一位姑娘遞出碎銀。
「不用不用。」她擺擺手站起身。「今天日頭毒辣,這時分還是少在街上走動。」
「多謝。」幾個姑娘有禮地欠身。
艾然微頷首,回頭便見魏召熒目光深沉地看著她。
「怎麼了?」不過是幫個忙,總不可能又出問題吧?
「你怎會知道地瓜粉加糖沖泡成茶,可以解暑?」他啞聲問著。
顯然沒料到他有此一問,她即頭一皺。「這麼做有問題嗎?」
「回答我。」
「就一種民間偏方而已啊。」幹嘛像是她調配了一杯毒茶似的打量她?這是她聽按摩店老闆提過的,應該沒錯呀。
「從何得知?」
她真的頭皮發麻了,搞不懂他為什麼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這要她怎麼回答?
就連八賢也對主子的執意追問很是意外,不由得出聲提醒。
「大人?」
第五章花前月下(2)
魏召熒急於解答心中的疑問,但他也很清楚此情此景不適合再追問,只能噤聲不語。
但他突來的沈點,反教艾然和八賢對視一眼。
「欸,八賢,我瞧那些姑娘就穿得挺清涼的,怎麼她們就可以穿得那麼少?」像要打破這弔詭的沉默,她隨便找個話題聊著。
「她們是花娘。」八賢看了主子一眼才調回視線,笑得諷刺。「你可別想壞了那些花樓的招牌,要知道你這年歲只能當老鴇了。」
啊,好過癮,胸口快要憋出的傷,總算稍稍解套。
艾然嘴角抽了兩下,這傢伙,逮著機會不刺她兩句,他是很難受是不是?
「那是因為你沒瞧過我扮回姑娘家的模樣。」
「相信我,還是同樣一張臉。」八賢笑瞇眼道。
「……大人,我可以揍他兩下嗎?」這口氣要是不發洩,她晚上一定失眠。
「由你。」
「咦?」兩人難得有志一同地抬眼看他。這人是怎麼了?
「召熒!」
突然後頭傳來一道喚聲,艾然望去,雙眼不禁發亮。
那是個非常俊美的男人,一身月牙白的錦袍,帶著書卷味,套用八賢誇人的形容,只能說是溫潤如玉,謙德並備,賞心悅目極了。
「於懷。」魏召熒回頭淡道。
「回吞雲了怎麼也沒告訴我一聲?」
「剛到。」面對故友,他連虛應的笑也沒給。
像是察覺他的不對勁,耿於懷微微皺眉,不禁看向四周,瞧見八賢,隨即朝他一笑,目光再移,就對上張眉開眼笑的臉,當下疑惑不已。
順著他的視線,魏召熒瞧她笑意盈盈,不禁微惱低喚。「艾然。」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先是對他上下其手,如今還對於懷笑得這般yin\蕩……這世間怎會有她這種姑娘家?
「嗄?」她慢半拍地回神。「怎麼了?」
「跟你介紹一下,他是我的朋友耿於懷。」魏召熒輕拍著故友的肩。「於懷,這位是艾然,她是個……相當有本事的術士。」
「術士?」像是聽到多不可思議的事,他微愣了下。
艾然不以為意。這種反應她看多了,今日換作是她,給的眼神也差不多是這樣。
不過……「在下艾然,耿爺和大人是竹馬之交對吧?」
這話耿於懷不覺有異,認為也許是魏召熒曾跟她提過,但是聽在魏召熒正裡可就不是這樣。
「你何以得知?」魏勉熒問出口,耿於懷才微詫地看向艾然。
「看面相啊。」賓果,她猜對了。
哈,大人的命定之人出現了!雖然她還沒取名,但從背景設定看來就是他呀!
沒想到他長得如此俊美,站在大人身旁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個斯文謙柔,一個內斂沉穩,完美配對呀!
天啊,這趟旅程真是太有趣了。
「艾大師,收斂一點。」見主子的臉黑了大半,八賢忍不住開口。
瞧瞧,笑得春心蕩漾,一臉好色又不知檢點,這女人是不是被狼給帶大的呀……
「收斂什麼?」她不解地問。
「沒事。」話說得再白點,恐怕就難聽了。
艾然不解地偏著螓首,隨即又調回視線欣賞這對「璧人」。
耿於懷被她露骨的眸色嚇得倒退兩步,幸好魏召熒上前一步,擋住她那可怕的yin\笑。
「召熒,既然都回吞雲了,那就到我家吧,由我作東。」耿於懷恢復讓人如沐春風的笑意。
「欸,大人,你不回家嗎?」艾然疑惑地問著,指向食肆旁的胡同。「不是就在那邊而已?」
照設定,他家就位在城東,那應該就在那個方向吧。
魏召熒猛地回頭。「你怎會知道?」
「就……」她不禁暗惱自己說溜嘴,眨了眨眼,神色自若道:「我既能以相推算你的過去,當然連你的出身也算得出來。」
完美的演技,她都覺得自己要是不當神棍,還真是太可惜了。
彷彿對她的說法存疑,魏召熒微瞇起眼,反倒是耿於懷驚詫不已。「光是面相就能推算如此多?」
「是啊。」她笑瞇眼。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憑她這張嘴,總能見招拆招的。
耿於懷輕點著頭,低聲詢問:「那……召熒想先回府一趟嗎?」
「不用,走吧。」
「欸?」真的不回去喔?
瞧著兩人並肩而行,她不禁微噘起嘴。
奇怪,怎麼好像哪裡怪怪的?
「艾大師,麻煩你往後別再跟大人提起家裡的事。」走過她身旁時,八賢低聲撂下這句話。
「為什麼?」她快步跟上。
八賢抽動眼角。「麻煩你照辦,還有,你能不能想辦法收斂一下你的yin\笑?」
艾然呆愣在原地。
yin\笑?
誰啊?!
耿府位在府東青桐巷底,紅瓦白牆,一進大門,長廊穿銜各院落,其間穿杏渡柳,遠處綠林照映,建築典雅整齊不奢華。
一行人未進正廳,反倒是轉進正廳旁的垂花小徑,通往一座道場。道場呈半開放式,走過去時可以瞧見不少人正持弓射劍。
「哇,這是弓道場?」艾然低呼,場上不少人身穿素白半臂,腰束革帶,一個個神情肅穆,屏氣凝神,箭翎破空而去。
「安靜。」八賢忙道。
艾然不解地看著他,只見他指了指道場,上頭寫著龍飛鳳舞的「肅靜」兩字,教她自動地把疑問給嚥下肚。
「八賢,你何不帶著艾大師到道場走走?」魏召熒淡聲暗示,要他將艾然開開。
八賢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儘管要和這燙手山芋相處,教他有千百個不願意,但主子的命令就是聖旨。「艾大師,有沒有興趣?」
艾然用力地點點頭。
八賢無奈歎了聲。「走吧。」
見兩人走遠,耿於懷才帶魏召熒走進幾步外的亭子裡。
奴婢立刻遞上茶水,耿於懷擺手,奴婢就伶俐地退下,不讓閒雜人等靠近。
耿於懷替他斟上茶,低問:「召熒,那位艾姑娘……」
「自有我的用意。」
「我還以為是為了淑嫻。」
當年召熒高中狀元,風光回鄉時,卻意外得知妻子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