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理智仍控制著他,他幾乎就要忍不住踢開門衝進去了……
哦……該死!那日她對他說喜歡他,他高興得差點連心都要炸開了!
只是,他是一個沒有前途的山賊,而且雖然至今還不知道她真實的身份,可是當初那些被劫的、價值不菲的箱子昭示了她非富即貴的身份。
一個山賊根本就配不上富貴人家的小姐,她跟著他只會受苦而已。
幫小黎捕快他們緝拿惡徒的這些日子裡,他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既然愛她就不應該讓她跟著他吃苦,他該做的是等她傷好,然後送她回家去,從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見。
梅亦白沉重的雙腳踏上二樓,只要一想到別離的日子越來越近,他的心就疼得要命。
找到客棧老闆娘安排的房間,梅亦白只想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裡,可才打開門往裡走了一步,鋪天蓋地的紅色就刺痛了他的眼睛。
紅紅的木床、紅紅的被褥、紅紅的枕頭、紅紅的桌布、紅紅的蠟燭……只差貼一個大紅的喜字就是洞房了。
在房間的中央,一個穿著水紅色紗衣的纖細女子背對他而立。
「很抱歉,我走錯房間了。」梅亦白愣了一下,一邊道歉一邊轉身往外走。
「別走。」驀的,一道細若游絲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裡。
他一定是幻聽了!否則怎麼會聽見畫伊的聲音呢?梅亦白乾笑幾聲,腳步不停的繼續往外走。
「梅亦白,你一定要裝作我不存在嗎?」看見他這樣子,纖細女子氣得跺腳。
不是幻覺,他確實聽見了畫伊的聲音!
梅亦白緩緩回過頭,正望進那雙盈盈的鳳眸裡,那裡面有著氣惱,可更多的卻是傾慕和依戀……
驚訝之餘,他手裡的提籃掉在地上,人參燉雞打翻了,房間裡頓時充滿了濃濃的雞湯味。
「我就這麼可怕嗎?」畫伊的聲音有些沮喪。
「妳美極了。」理智告訴自己,他得趁自己還有自制力的時候轉身離開,可——
記憶裡她的小臉不是在逃亡中弄得髒兮兮的,就是因為受傷而變得慘白至極,何曾見過她這般嬌艷逼人?
梅亦白像著了魔似的伸出手去抬起她精緻的小下巴,觸手的絲滑感讓他有了一輩子都不想放手的衝動。他情不自禁的俯下頭去,想攫取她櫻唇的甜美。
他用盡所有的自制力,強迫自己放開攫住她的大手,可才鬆開手,他又忍不住眷戀起那細滑柔嫩的觸感來。
差一點他就吻上她了……
記憶裡蒼白乾裂的兩片嘴唇此時紅濫濫的,襯得那兩排貝齒更是雪白無瑕,而嘴角那兩個迷人的酒窩,更是讓他還沒暢飲就覺得迷醉。
他想吻住她的紅唇,狠狠、狠狠的蹂躪……
隨著撩人的綺想,梅亦白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裡的熾熱也彷彿要燃燒了一切似的。
察覺到他的情動,畫伊怯怯的合上美麗的鳳眸,抬起精心妝點過的小臉等待著,那小扇子般顫抖的眼睫洩露了她的羞澀。
可等了好一會兒,卻遲遲等不到他的吻,她終於忍不住睜開眼,卻意外的發現他正要踏出門坎。
「梅亦白,我不准你走!」她衝過去從後面抱住他。這一刻,她顧不了羞怯、顧不了矜持,只知道她不可以放任他離開!
「放手。」梅亦白握緊了拳頭,控制自己想反身抱住她的衝動。
「你是我的,我不放就是不放!」為了拖住他的腳步,畫伊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他的身上了。
「別再孩子氣了。」她的宣告讓他的心裡暖暖的。
「啊——亦白,我喜歡你,我知道你也喜歡我的,我要和你在一起!」她不顧一切的表白。
「不,我們不能在一起。妳已經有未婚夫,這次就是去和他成親的。」梅亦白理智的道。
「可是我愛你啊!」畫伊幾乎是用嘶喊的。
「妳只是一時衝動。」天知道,他多想一把扛起她丟上床,盡情掬飲她的甜笑!.
不,他不能自私的奪走她的純真,山賊之妻的身份只會帶給她臭名而已。如果他響應她的感情就是害了她一輩子,只有深愛著她、也被她深愛的那個男人才有資格擁有她……
可是——天知道,他有多嫉妒那個幸運的男人啊!他嫉妒那傢伙有一個好出身,嫉妒那傢伙能夠娶到她,嫉妒那傢伙……
「才不是,我才不是衝動,我……」畫伊氣惱得忍不住跺腳,明知道這樣只會讓她顯得更孩子氣,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好了好了,妳也累了,先上床睡一覺吧!」梅亦白像安撫孩子似的輕拍她的手臂。
她望著他,「那你相信我喜歡你了嗎?」其實她想說的是「愛」,可因為害羞臨時改口為「喜歡」。
「妳需要好好睡一覺。」注意到她眼下的淡淡暗影,梅亦白心中充滿了憐惜。
「我怕你出事。」她猶豫了一下終於說出實情。
這句話重重的敲進梅亦白心中,令他內心激動下已!她在為他擔心!
「妳累了,睡吧!」梅亦白抱起她,將她放在大紅木床上。
「是不是等我睡醒之後,你就會響應我呢?」畫伊急急伸出小手抓住他的衣袖。
「嗯。」他沒有正面回答,只輕描淡寫的道。其實在他內心深處多想響應她句「我愛妳」啊!
「好,那我會快點醒來的。」她天真的說,小手鬆開他的衣袖,緊緊的閉上眼睛,彷彿這樣就能早早入睡似的。
看著被捏得皺巴巴的衣袖,梅亦白覺得心裡空空的。
快睡著、快睡著……
畫伊拚命的催眠自己。
有了!不如她就裝睡吧!
過了好一會兒,她感覺到有熾熱的氣息吹拂在自己臉上,接著有一個溫暖的軟物刷過她的唇,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疼了她似的,是那麼的珍惜、那麼的輕柔……
「伊兒,好好照顧自己。」他的聲音如春風拂過她的耳畔,吹皺了一池春水。
他吻她了,他吻她了,他……
畫伊心裡有個聲音在吶喊,越來越響、越來越響、越來越……
這一刻她好想跳起來衝出去告訴所有人,他也喜歡她!梅亦白愛薛畫伊!
想要在他面前繼續裝睡變得越來越困難,就在畫伊思考著是否要揭穿自己裝睡的事時,梅亦白開始往門的方向移動了。
他就要離開房間了,所以他不會發現她是裝睡的了。這個發現讓畫伊既慶幸卻又有些沮喪。
門被打開又重新關上,他的腳步聲再次響起,而後越來越遠、越來越輕,老舊的樓梯因為他的重量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呵呵……」畫伊忍不住伸出小舌頭舔一下自己的唇,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屬於他的味道呢!
哦……薛畫伊,妳真不知羞!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多麼放浪大膽,她的一張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他捨不得離開她,所以才會趁她睡著時偷偷的吻她,就好像上一次他離開……
「天……該死!」下一刻,她就像在大冷天被人劈頭潑了一大盆冷水似的,渾身透涼。
不,他不會像個懦夫似的偷偷溜走,她只是自己在嚇自己!畫伊試圖說服自己,可是她心中的恐慌卻越來越深了。
她不能躺在這裡什麼也不做,她必須做些什麼!
梅亦白,我一定會阻止你的。這一次你休想再偷偷離開我!
畫伊跳下床,握緊小拳頭鬥志昂揚的衝出「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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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馬上離開,否則他就要管不住自己了!
回到暫住的柴房,梅亦白立刻動手收拾起包袱,說是包袱,其實是幾件粗布衣裳而已。
將粗布衣裳胡亂塞進包袱,他的手指觸到了信封。這是他寫給小黎捕快的信件,在信裡,他拜託她將畫伊護送回家。
這封信在幾天前就已經寫好了,卻因為他下不了離開的決心,一直沒能交到小黎捕快手裡,而現在是時候了。
梅亦白一咬牙,從包袱裡抽出信,有什麼隨著信掉了出來,正好落在他的腳旁。
白色錦緞製成的肚兜,上面繡著栩栩如生的風荷,粉紅色的荷花嬌艷,荷葉上的水珠圓潤得像隨時要滾落下來似的。
梅亦白俯身拾起肚兜,滑膩的觸感就像她的肌膚,只是絲綢滑膩卻冰冷,怎比得上她肌膚的溫潤……
情不自禁的,他抬起手將肚兜放在鼻下輕嗅。
那上面還縈繞著屬於她的幽香,只是隨著時日的過去,那幽香中已經混雜了他的氣息,就像他們彼此糾纏……
「我喜歡妳,我愛……」梅亦白情不自禁的親吻手裡的肚兜。
突然,身後的柴門被人用力推開。
該死!梅亦白觸電似的將包袱往懷裡一塞。
腳步聲停在他的身後,卻沒有出聲。
「大姊妳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妳……」梅亦白沒有回頭,只是摸出懷裡的錢袋遞了過去,
「這裡面有些銀子,麻煩妳先結清房錢,剩下的就交給我家——呃,交給她吧!」
他們扮假夫妻太久,他差一點就脫口說出「我家娘子」。
一隻手從後伸過來,接過他手裡的錢袋。
「這封信也麻煩妳交給小黎捕快,就說梅——呃,盧亦白不勝感激,大恩來日必報。」梅亦白一狠心,將信也遞了出去。
柴房裡一片沉寂,不知過了多久,那隻手伸過來接過他手裡的信。
「大姊,多謝妳這些日子來的照顧……」
「你要走了嗎?」驀的,一個聲音顫聲道。
「妳……妳怎麼來了?!」梅亦白霍然轉身,望見畫伊淚眼矇矓的樣子。
「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一聲不響的一走了之呢?」才開口,她的眼淚就撲簌簌的往下落。
「我……我留了信給小黎捕快……」看見她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滴落,他那顆剛硬的心一陣緊縮,幾乎連呼吸也覺得痛啊!
「你給小黎捕快留了信,那你留給我的信呢?」白皙細緻的小手在他面前一攤。
「妳、妳的……」不是他不想給她留信啊!而是寫了好幾封都被他撕掉了。每當他面對空白的信箋時,就無法克制的想要提筆傾訴自己對她的愛意!
「原來在你心裡就連小黎捕快也比我重要。」她梗聲道,心因為他的話而碎了一地。
「不,不是……」梅亦白想辯解,可理智告訴他這樣做是最好的。「抱歉,我要走了。」
因為害怕自己的堅持會在她的淚眼婆娑下潰堤,梅亦白胡亂的抓起剛才收拾一半的包袱,心慌意亂的就往外走。包袱仍是開口的,裡面的雜物掉了一地,而他竟對此全然不知。
「我不准你走!」她不假思索的揪住了他的衣袖。
「妳放手……」梅亦白掙扎著想擺脫她,卻又怕弄傷了她,根本就不敢太用力。
糾纏中,他的衣襟被扯開了,有什麼從他的懷裡掉出來,飄落在地上。
「這是……」畫伊低頭一看,居然是自己失蹤多日的貼身肚兜!
當場人贓俱獲,梅亦白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你這人很不老實喔!」至此,他對自己的心意已經十分明白了。畫伊淚水未乾的臉上見露笑容。
梅亦白再也顧不得其它,拔腿就要走人,可才跨出半步,一雙柔軟的手臂就從身後纏住了他。
「梅亦白,別再欺騙你自己了,你捨不得離開我的!」說話中,她的螓首靠上了他寬闊的背。
「不,不是……」粗糙的大手放在她的手臂上,梅亦白心慌意亂的想推開她,卻又怕自己的粗手粗腳會弄痛她。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做山賊也好,做乞丐也罷,我都不在乎。」無視他的拒絕,畫伊收緊手臂熱切的道。
面對如此熱烈的示愛,又有哪個男人能夠無動於哀呢?他的大手仍按在她的手臂上,卻已經失去推開她的力量。
「如果你真的想走,就走吧!」就在他也想抱住她時,她忽然放開了環抱他的雙臂。
「妳真的要我走嗎?」天堂與地獄走一遭也不過如此了!梅亦白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撕裂一般的疼。
「嗯。」畫伊毅然點點頭。
「啊——保重。」這次他如願邁出離開她的腳步,心卻已還落在她身上了。
「梅亦白,你給我聽好了。」驀的,身後傳來她清楚至極的聲音,「我會請小黎捕快護送我去盧家。」
「恭喜你們了。」嫉妒噬咬著他的心。梅亦白嘶啞著嗓子不敢回頭,生怕讓她看見自己眼裡的淚水。
「我會去盧家退婚,然後不管你是在天涯還是海角,我一定會找到你!」畫伊的聲音擲地有聲。
「啊——」情絲一絲絲一縷縷的拴住了他的腳步,也縛住了他那顆桀傲不馴的男兒心。
再也忍不住了啊!梅亦白霍然轉身,對上她執著的鳳眸。
美麗的鳳眸哭得有些紅腫,可眼眸裡的情深無悔卻讓那雙鳳眸更加清亮。
「是我自己決定要愛你,你可以不做響應。」畫伊倔強的說,拾起小下巴。
「傻瓜!」他再也無法抑制內心湧動的愛意,伸出手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真的,你不一定要回應……」
「如果不是因為愛上妳,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山賊怎可能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人呢?」心痛她的委屈,梅亦白在她耳邊輕訴。
「不,別這麼說自己。」不願意聽見他詆毀自己,畫伊伸手掩住了他的嘴,「你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勇敢、最聰明的山賊。」
「伊兒,妳把我說得太好了。」梅亦白承受不起。
「我就是這麼覺得。畢竟不是每天都能遇見這麼一個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人的『笨』山賊。」美麗的鳳眸裡閃爍著頑皮的光芒。
「妳啊!」
「在山賊窩裡他為了救人跳下山崖、在山洞裡他為了救人被石頭砸、在荷城他……這個山賊還真不是普通的傻呢!」她故意打趣道,醉人的酒窩匆隱匆現。
「哦?」梅亦白雙臂抱胸,決定這個遊戲他奉陪了。
「沒報酬的事還這麼拚命做什麼,到頭來弄得自己一身傷,也沒個人來心疼。你說這不是傻透了嗎?」畫伊拚命忍著笑。
「是啊!確實傻透了。」他笑咪咪的道,「不過我還遇見一個更傻的。」
「啊∼∼還有比這更傻的嗎?誰呀?」她頗為訝異。
「就是那個哭著要嫁給笨山賊的女人囉!」梅亦白伸出粗糙的指頭點一點她的小鼻尖,戲譫道:「妳說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傻的嗎?」
「我才不傻呢!」畫伊氣得直跺腳。
「好好好,我的私奔小娘子一點都不傻,我才是傻人有傻福。」梅亦白笑著將她摟了個滿懷。
「什麼私奔小娘子,難聽死了……呃,你的意思是,你再也不走了嗎?」她一時無法相信。
「嗯,不走了。我怕妳會因為太想我而哭壞眼睛。」嘴裡打趣著,他忍不住俯身在她哭腫的鳳眸上親了親。
「你——我、我反悔了!」畫伊面紅耳赤的賭氣道。
「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做山賊的最喜歡吃妳這種軟綿綿的小綿羊了,連皮帶骨啃,最後連渣渣都不剩。」梅亦白故意做出齜牙咧嘴的樣子嚇唬她。
「你才是軟綿綿的小綿羊呢!」她氣不過的推他一把。
梅亦白一時失去平衡,兩人相擁著倒在簡陋的床鋪上。
「好好好,我是軟綿綿的小綿羊,我的伊兒才是專吃小綿羊的大老虎。」一邊說,他還一邊「撒嬌」的蹭她,再「咩咩」的叫上幾聲。
「你這傢伙……」從沒想過梅亦白也有如此逗趣的一面,她不由有些傻眼。
「咩咩……」見她呆愣著,梅亦白再用身子蹭她。
「呵呵呵……」畫伊笑得都流眼淚了。
「咩咩咩……」
「大老虎來了,大老虎要吃你這隻小綿羊了!」見他這樣子,她童心匆起,撲在他身上做出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我要來吃囉!我真的要來吃囉!」
「請便。」梅亦白攤開四肢躺平,一副任君享用的樣子。
聞言,畫伊低下頭對著「小綿羊」的胸膛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