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間各自擁有的複雜思緒,和周邊旖旎的氛圍,就像被戳破的氣球,砰的一聲,瞬間化為烏有。
「噗——」陳思琪終於忍不住噴笑,她對葉峰揮揮手,「對不起。我忍不住……不是在笑你,噗—哈哈哈……」
葉峰一臉鐵青,斜睨角落處的佝淒身影,那該死的老頭兒。
「這位老人家,有病就去看醫生,這種咳法就算沒把肺咳出來,遲早也會咳出血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打擾年輕人談情說愛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早晚會有報應。
「吼,校年耶,你火氣很大喔,我這細老毛病,我是巫歹幾要請你倒殺剛啦!」
「那一開始您怎麼不說?」
「我怕打擾你們,架故意一底掃、一底掃啊!」
阿伯你前後矛盾了喔,剛剛說是老毛病,現在又說是故意一直咳、一直咳!陳思琪笑到彎腰抱肚子。
葉峰看看涼亭的頂,又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後,才又瞟向阿伯。
「要我幫什麼忙?」
阿伯指指遠方的一輛摩托車,「我的歐都拜壞去,雖然我有地咧甲阿鈣,但細我咖掏乎還是感款軟軟,幹那紅龜貴咧,啊干啊賽請你載我回家?校年郎幫老郎服務系應該啊喔!」很慷慨地賜下一個讓葉峰服務的機會。
看看一旁一笑就停不下來的陳思琪,葉峰揉揉暴出青筋的額角。他是不是還要感謝這天殺的老程咬金逗樂了琪琪?
陳思琪揩措眼角的淚水,「阿峰,趁現在雨停,你先載老人家回去,我在這裡等你。」噢,他的臉色有夠難看的,真怕他一氣之下.把阿伯轟出去,不肯幫忙了。
「我不想要讓你一個人待在這裡。」葉峰皺起眉毛。
「我沒關係,這裡很安全,這個時期的遊客已經很少了,如果你不幫阿伯,他真的要自己走回家了,老人家的腿不好,不好走遠路。」
「嘿啦嘿啦,免歡熱啦,我們七美比我的鼻賽還小一顆,很近、很近!小姐不會有素啦!」阿伯拍拍葉峰的手臂後。負著手,大搖大擺的走出涼亭。
葉峰莫可奈何的吐了一口氣,不知道他何時變成見鬼的大好人一枚了?
隨阿伯走出涼亭,他回頭交代陳思琪,「別亂跑,我馬上回來。」陳思琪回他一個微笑,「放心,我不會有事。」
第7章(1)
陳思琪有些坐立難安。
葉峰這一去,過了兩個小時還不見人影。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又再次大雨滂沱,廣大的草原上、道路上已經沓無人煙。
互握的手指關節有些泛白,應該是說她開始有點慌張了。
她知道葉峰不會丟下她,也知道在這種小地方不可能會迷路,但就是這種認知才讓她感到相當的不安和慌張。
因為方纔他們經過許多修繕的路面,有的斷面是直接斷得像懸崖般陡峭,而下方就是海,雖然有圍起來,可是如果騎太快,又加上大雨模糊了視線,或者是車輪打滑……
老天,她越想越可怕,越不去想還是害怕,就是因為葉峰不會無緣無故把她扔在這裡兩個鐘頭,才真正可怕。
他明明說他會馬上回來,他離去時的神情是那麼擔心她一個人獨自留在這裡,怎麼可能會無事耽擱?
那麼鐵定就是有事!
太不對勁了,不可能那麼久!
就像租給他們車子的那個老伯說的,這裡繞一圈也不用兩個小時,剛才的老人家也說他家很近、很近的。
時間上太不合理,如果……阿峰他發生什麼事……如果是掉到海裡沒人發現……不,不會的,陳思琪不想再胡思亂想,她絕對無法承受這種事發生。
她絕對無法承受失去葉峰!
一閃而過的念頭,又重又急,毫無預警地撞進了陳思琪的胸房,衝擊得她身魂俱顫。
在擔心和害怕的交錯情緒堆疊下,一抹更鮮明的真實情感劃開了一道裂口,如泉湧般淨淨淙淙地流洩而出。
就算她再怎麼抗拒去面對自己的情感,它終究是發生,終究是存在了。
愛情的本質不在雙方付出的比重,愛情也無法秤出重量。
愛與不愛之間的距離,在予犧牲與奉獻中,自己能心甘情願地付出多少比重。
每個人能承載愛情的份量也各自不同,你認為的一分,也許是對方極限的十分。
感情的事,誰也不欠誰,她憑什麼要對方付出承諾?
反觀自己,她又做了些什麼呢?努力過了嗎?
她憑什麼可以完全不付出一絲努力,就要對方以她的方式全心的對待?
這種無法完全拒絕葉峰的關懷和親密的肢體動作,但卻又不願意接受更進一步的態度,又何嘗不是在折磨他、折磨自己?
偽裝畢竟只是偽裝,裝久了也不會成真。
就算她逃避錯過了這一段感情,最終成了遺憾,那麼她會好過嗎?
她充其量也只是個自私的傢伙,是個怕自己受傷,卻不惜傷害別人的自私傢伙;更像是個任性的小女孩,心裡惦著吃糖的想望,卻怎麼樣也不肯自己開口要求,只等著別人親自奉上還不夠,還要人好生勸慰她吃上一口。
愛情沒有從天而降的道理,幸福沒有一絲努力都不費就獲得的理由。
葉峰說的其實沒錯,她一直都在鬧小孩子脾氣。
她不過是有恃無恐,對,是這個有恃無恐,她就是自恃阿峰對她的縱容,自恃阿峰對她有那麼一點感覺。
她何嘗不想依賴他,怎麼會不需要他?而是,當她端著那可笑的驕傲,假裝能撐起一切時,是因為她知道他會主動靠過來,幫她處理一切,沒有一次例外。
她只是被他寵壞的小孩。
是否雨勢又變得更大,否則眼前的景物怎麼變得更模糊了?
她再也騙不了自己,葉峰對她,不只是一點感覺而已!
他喜歡她,他只是一直等著,想讓她自己選擇,不想給她壓力!
什麼他過去的工作讓他有那些慣性舉動?她根本一點都不相信自己編出來的這種可笑理由,葉峰根本沒對這裡其他的女孩做過那些親密的舉動,那種想法都是自己為了要說服自己而詆毀葉峰的。
她真的是無可救藥的可悲傢伙,該死,她好討厭這樣自私的自己,好痛恨這樣愚蠢的自己!
她不能失去葉峰!拜託,請再給她一次機會!
她不能再傻傻的等下去,她必須要去找人幫忙!
陳思琪試圖移動腳步,可是一雙腿已經發軟無力,一顆心也失速的幾乎要跳出胸口。
她勉強撐起自己,移動彷彿有千斤重的腳步,走出亭外還不到十步遠,大雨已經打得她一身濕。
陳思琪站在柏油路上,抹去臉上的雨水後,抬眼望去。前方的景象,既是模糊又異常清晰地撞進她的眼簾裡,她怔愣愣的呆立在原地,再也無法移動身上的任何一處,偌大的雨珠打得她全身又痛又刺,但她∼點都不在乎,只是站立在雨中,佇立在朦朧景色中。
一顆心,如同巖壁上崩缺了一塊,隨即整片快速地瓦解剝落,情感的流瀉衝擊得她措手不及,滾滾湧上的熱潮在瞳眸裡凝聚,並竭力刺戳著,終於,熱淚如泉湧奔流。
她在雨中抽泣,而後痛哭失聲。
雨水和雨聲沖刷掉所有傷心證據,只剩下一雙哭紅的眼睛,證明臉上曾經有過的淚水痕跡。
這種感覺太可怕,她再也不要再體會一次!
在她的人生中,沒有一份原該是她的感情,失去了後又再度回到她的懷抱:不曾嘗過的母愛如此,未曾識得的父愛如此,幾段短短的愛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