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行人沒有往常多,該回家過年的都回去了,這日子會在京師的大半是本地居民,或者是來不及回鄉的老百姓。
這一天,百和戲班的人忙裡忙外嚴陣以待,後台難得沒有平日的手忙腳亂,反而人人都沉默得冷汗直流,有的人手還抖著上妝。
「老闆,這是怎麼了?你這戲在京裡唱了好幾天啦,怎麼今兒個特別緊張?」買票的百姓打趣著。
這問百和戲班遠從它國來的,戲班子裡的人也只會說幾句天朝話,唱的戲他們完全聽不懂,但劇情精采簡單很容易就猜出來,所以還是有不少人捧場的,像今兒個,幾乎就要滿場了。
「當然緊張了,今天恭親王要來看戲哪!」
「恭、恭親王?」平常京裡權貴是會來看戲,但還沒有這麼高級的皇族來過。「不對啊!聽說皇宮裡有專屬的戲班,那戲唱得不知有多好,恭親王不留在宮裡,卻來你們這兒?」這戲他看過,說得難聽點,大家來看戲都是來討新鮮的,恭親王會來這種戲班?說笑的吧!
班主也頗為同意,光是言語不通,風俗習慣不同,就是很大的問題了,萬一討好不了恭親王……
想著想著,那恭王府的轎子已經停在戲樓門口。
班主匆匆奔了出去,正好看見一名年紀小小、穿著狐毛鑲邊紅披風的小少爺出了轎,小少爺好奇地東張西望,然後轉過頭與班主打個照面。
班主目瞪口呆。那小少爺的半面讓銀絨絨的狐毛掩去,但還是看得出這小孩子驚人的美貌。
那雙鳳眸尚有稚氣但充滿古靈精怪的靈動,忽然,她朝班主掩嘴吱吱笑著,笑得可愛極了。
班主有點挨不住,腿發軟了,他身邊的樓主更是先一步跪在地上了。
「我的老天,小祖宗又出現了……明明就不行了怎麼不快去死死算了……」他喃喃著:「上回那戲班子在龐府被你鬧得雞飛狗跳還不夠嗎?」
班主聞言有些疑惑,但又很快被轎裡出現的另一個人給吸引了。
那人,是十八、九歲的模樣,眉目清朗,神色帶點儒雅,他穿著墨色華袍,淡淡地掃了樓主一眼,而後對著那小少爺溫聲說道:
「勤之,別這樣笑。」
龐何立即抿起小嘴,收斂起來。在爹面前可以胡作非為,但在師父面前還是要小心點,上次她也只是鬧鬧戲班子,晚上她爬牆過去找師父玩,就見師父的睡房關得緊緊的,她怎麼敲怎麼撞也沒人理。
這一關就是七天,害她以後不敢太過火。
她掩嘴咳了一聲,見長孫勵關心地看向她,連忙道:
「沒事沒事,我好得很,師父不能反悔的!」
長孫勵摸摸她的額頭,牽起她有些涼意的小手,步進戲樓裡。
她又偷笑,感覺有陣陣暖氣輸入她體內。師父的內功她也好想學哪!點穴功更想學,吱吱吱。
來到二樓,樓主非常慇勤地伺候一切,捧上茶水,端上小孩子愛吃的甜葉,小心問道:「王爺,可以開戲了嗎?」
「開吧。」
「那王府的侍衛……」
長孫勵沒回頭,道:
「就讓他們在樓下看吧。」
「是是。」樓主輕輕掩上門。
龐何還是第一次出來看戲,她倚在欄上,正好對上樓下幾十雙眼睛。她一愣,立即又縮回來。
「師父,他們在看你耶!」她有點怒。她眼睛只有一雙,看師父都看不夠呢,這些人竟然拿十幾雙眼在偷看!
長孫勵聞言,失笑:「是啊,他們都在看我。」輕輕拍開她要拿甜果的小手,道:「當初妳跟我說為什麼會去鬧留在龐府的戲班?」
「因為我偷聽到樓主跟戲班裡的人說,我爹是天下聖儒又是太傅,雖然年紀老了,但面目看起來比同齡的人還年輕,如果能想法子睡上爹的床,那就真是吃喝不盡一輩子了!」她一想到就想暴走。「我爹說過,那張床只有我娘跟我才能上去睡的!爹讓別人睡,我就把他鬍子眉毛拔光光!」
長孫勵淡淡道:
「這就是了。這是那樓主拿來的東西,妳就別碰了。」
哇,原來師父比她還小氣。她看看盤子裡的果子小巧可愛,但也不會很想吃,於是托著腮,開始看著戲。
往年初一初二,爹都進宮去。明明是一家子受邀,爹都說宮裡悶,唱的戲都是祝賀天下太平之類的,讓她待在家裡跟娘玩。
去年爹找了戲班入府哄她開心,結果唱的是一名書生游天下最後變成天下聖儒的戲,無聊得要命,最後她睡倒在爹懷裡。
原來戲是很難看的,她這麼想著。
今年初一初二,本以為爹不在還有師父在,哪知師父是皇族,比爹還慘,待在宮裡四天才能脫身。
可憐的師父,在宮裡看完一出,還要陪她再來看一出,她掩嘴偷笑,因為她是未來的師娘嘛!
她忍不住又咳了一聲。
不等長孫勵說話,她道:「我好多了好多了……戲開了戲開了!」她趕緊認真看戲,免得又回去躺著。從小除夕躺到昨天她躺得都累了。
長孫勵看著她的側面,暗歎口氣,把她整個小小的身子抱過來,讓她舒服地坐在自己的懷裡看戲。
吱吱吱。她眉開眼笑,當師娘就是有這好處啊!
「翻書房的李大人也來了?」長孫勵看見樓下的官員,不由得揚笑。「勤之,妳仔細聽戲,看妳能聽懂多少。天朝裡有專門譯文的人才,可惜,會說的有限,妳瞧,那李大人在翻書房做了許多年,文筆極好,是翻書房裡最好的人才。」
她跟著瞧去,看見一個老老的老頭。她沒什麼感覺,但既然師父說這老頭人好,那她絕對會尊重這老頭的。
長孫勵又在她耳邊說著:
「各國海運不便,在天朝裡難得見到異國百姓,更別說是這種戲班子了,這次有機會妳好好聽他們的戲,看妳學得如何?」
她應了一聲。以後她是要跟師父出海當海盜,自然要多懂一些言語的。她看見台上炫麗的雲彩四溢,不由得驚奇萬分,馬上就吸引她這個小孩的注意力。
去年龐府裡可不是這樣唱的。她目不轉睛,看得津津有味。
長孫勵見狀,微微一笑,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他瞥見那桌上甜果。宮裡的甜果不知好上多少倍,但他阻止她吃的主因,是要她別碰咒她死的人送的食物。
他還不致無理到處治那樓主,但有人咒龐何早死,他心底總是不悅的。
「師父……你有沒有一眼就喜歡上哪家姑娘過?」她頭也沒回地問,目光還停在戲台上。
「……嗯?怎麼這麼問?」
「那戲是這麼唱的啊。」她只能聽懂七、八分,再加上劇情簡單,她看得很通也很感興趣。
一眼就喜歡上呢……雖然她喜歡師父,但也是從師父待她好,肯教她功夫開始。她忘了追問答案,因為她又看入迷了。
她看得入迷,樓下百姓也看得很入迷,只是他們的目光是往上抬,看著二樓那株相貌出奇的小紅梅。
每次她看著看著咭咭開心笑出來時,樓下百姓也會轉頭看看戲台上演到哪一段精采處,而戲台上的戲子雖然如往昔的演著,但眼角一直瞟著二樓,一看見那跟恭親王坐在一塊的小少爺小嘴揚著,他們演得更為賣力。
「咦!」龐何指著戲台,問道:「師父,那紅紅的背景是指京師在著火嗎?」
長孫勵隨口道:「是啊。」
「為什麼他們一見鍾情要成親,京師就著火了呢?」
長孫勵聞言,輕咳一聲,委婉道:
「自然是愛得濃烈,連他們所住的京師也因此感受到那無法抗拒的……咳,愛。」
龐何喔了一聲,目光雖然還停在戲台上,心思卻開始移到師父身上。
京師著火?她跟師父根本沒這感覺吧?她低頭看看自己坐在師父腿上,師父的雙手卻沒有抱住她,反而很規矩地放在兩旁。
她想起師父說要等她長大指婚的那一夜,她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第一次這麼期待未來的生活,隔天師父親自跟爹提時,師父看起來卻是清爽得很,一點也不像她眼皮重重。
京師著火?她悄悄往後靠,靠在師父寬寬的胸膛上。
掌心輕碰她涼涼的額面。「不舒服麼?」
「沒有沒有。」她答得很快:「我只是在想,我跟師父什麼時候才能讓京師著火?」她把師父的手拉下來,用兩隻小小手包住他大大的手,然後放在自己的懷裡。她吱吱笑兩聲,隨即又掩嘴道:「師父,我不是故意這樣笑的。」她習慣這樣笑了。
「我是要妳別對旁人這麼笑,妳跟我私下時,愛怎麼笑便怎麼笑。」那聲音帶著異樣,像是有點獨佔欲的味道。
她一時好奇,回頭看了一眼長孫勵。
他依舊是平常那樣溫溫的、好看的,讓她很安心。龐何只當自己方才太敏感,她又笑道:「師父,以後等我變成師娘,就輪到我們讓京師著火,是不?」
那墨黑的眼瞳在近距離下十分漂亮,蘊藏著好多璀璨星星,如果這雙眼睛不是生在她師父臉上,她根本連看也不看,偏偏那是在師父面上的……
「勤之。」長孫勵微微一笑,只手擋在她跟他之間,她還來不及一愣,長孫勵就順勢地扳回她的臉。「看戲。」
難怪會覺得師父的眼又大又美,因為她剛才幾乎貼上師父的臉嘛……她的鵝蛋臉微地紅了。
她的小小手還包著師父的手,有些熱,不知是師父熱還是她熱。她想解下披風,另只大手卻擋著她的披風繫帶,身後傳來:
「別脫下。」
師父,你到底是在看戲,還是老在看我啊?心裡是這麼抱怨,但她覺得臉愈來愈熱,有點坐不安穩,也不太敢把背靠在師父懷裡。最後,她低聲道:
「師父,我還是自己坐好了。」語畢,她臉紅地跳下地,跑回自己的椅上。
她假裝看戲,卻不由自主偷瞄師父。師父正專心看著戲,她就一直看著他。
沒過多久,長孫勵的手慢慢舉了起來,掩在唇邊輕咳一聲,也沒轉向她,輕聲道:
「妳乖乖看戲。」
她掩嘴吱吱笑,目光調回戲台上去。
沒關係,人家一下子就火燒京師,她跟師父慢慢地點,每天去點京師一棟屋子,就不信燒不完。
吱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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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燒得成嗎?
鳳眸張得大大的,看著那彈著琵琶的姑娘。
「勤之,吃菜。」
龐何應了一聲,心不在焉地埋首吃飯,她又看向窗外,窗外路人裡也有姑娘家……她眼睛又大大。
「勤之?」長孫勵察覺她的不對勁了。
她又回頭看看那彈著琵琶的姑娘,那姑娘雖彈著琴但臉都紅了。
龐何內心覺得很悶,捧著碗筷移到長孫勵這頭,硬是賴到他的身邊。
「師父……」
長孫勵看她碗裡幾乎都沒有動過,也就不趕她回座,溫聲問道:
「怎麼了?不合胃口嗎?」她向來食量不是很好,只有一出門時興奮,才會多塞幾口。
他順著她古怪的目光,看向那小歌女。
那小歌女小臉紅咚咚的,彈的樂聲開始走調了。
「師父,都很大耶……」
「嗯?」
她在他耳邊咬著話:
「怎麼都凹凸有致?師父,我是平的耶!」
「……」長孫勵立時收回目光,把她的臉擋回去。「吃飯!」
龐何內心一陣怒,因為她看見師父耳朵紅了。
她注意到了,每個姑娘胸部都很大,軟綿綿的樣子。娘也大啊,但她一直以為那是娘有點胖兒,但現在看來,天朝每一個姑娘都很大,為什麼她這麼平?她又想暴走,可惜體力不濟,她從小除夕睡到昨天,絕不要再躺回去!
師父也看見人家大就耳朵江了!
未來的小師娘是她耶!怎麼就不見師父紅過?
她悶悶的,埋著頭吃飯。咬了幾口的肉又吐了出來。
「勤之!」
「這肉一點味道都沒有,不吃。」
長孫勵夾過那盤酸鍋肉片嘗了一口,看了她一眼,便放下筷子。
「既然不吃了就走了。」他柔聲道。
「不要!」她叫道:「師父明明說好,一整天都陪我的!」她抗議!要抗議!
見師父的表情就知抗議無效,她連忙塞了一堆飯,鼓著頰道:
「我吃就是了!」到頭胸是平的肚子卻鼓了,可就丟臉了!
長孫勵拿過她的飯碗,她完全爭不過,一頭撲進他的懷裡。
明明平常可以跟師父玩個兩拳再被打敗的,但這次她發現她全身無力,一顆頭像被師父吸住一樣,動也動不了。
師父把她抱了起來。如果是平常,她會臉紅會高興,今天不行!她連一棟屋子都還沒有開始燒耶!
她委屈地瞅著師父,心下甘情不願伸出小手臂環住師父的頸子。
長孫勵連看那小歌女也沒看,直接抱著她出春花秋月酒樓。
店小二跟掌櫃連忙追出來。
「王爺,是不是菜……」
「都很好,掌櫃不必擔心。」長孫勵抱著她入轎,任她滑倒在他懷裡。
「師父……明天開始你又要上宮裡了耶……」
「是啊。」
那不是又有好幾天不能見到師父嗎?她等了很久才等到今天的……再等下去,很有可能到她十二歲,房子都燒不起來。
「師父抱我一點勁也沒有吧,因為我還沒有胸部,不夠賞心悅目……」她話還沒說完,就遭毛毯襲擊覆面。
師父,你連我的臉都不想看了是不是?她生著悶氣,但體力已經用光,只能軟軟地躺在他大腿上,像只沒氣的毛毛蟲。
轎子要起了,她聽見師父的聲音自毯外模糊傳來。他吩咐著侍衛:
「既然戲班樓主造口業咒人死,就去叫他吃齋念佛半年,說是本王吩咐的,他要不肯,就讓戲班停了。」
咦!她有沒有聽錯?師父比她還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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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黑,她一直在敲門。
沒一會兒,門就開了,清香的氣味撲鼻,她不由得脫口:
「師父,你好香哪……」
定睛一看,師父衣衫未整,長髮帶水氣……「師父,你洗澡……」
她被拉了進來,然後看見桶裡的水尚溫,她用力嗅嗅,香香的,是師父身上的味道。「師父,我也要跟你一樣味道,我要洗——」
「妳要上床還是出去?」
她撇撇嘴,回頭看見長孫勵一身衣物已整齊,完全沒有剛才那種令她心跳的感覺了。
說起來她還沒有看過師父洗澡,每次她來時他總是衣著很整齊……至少,不管她敲了多久的門,師父一定會穿妥得當才會現身,不像今晚……
她爬上床,一路滾進床的內側,接著,有人自床的下側拉出小床,再一把拉過她的腰帶讓她一路滾回來。
她睡在小床上滿腹怨氣,明明床上可以睡兩人的,偏偏師父要做一個小床在旁邊。
長孫勵熄了燭火,上了床,察覺小丫頭想再次滾過來,他直接一敲床鋪。
那小人兒又悶悶不樂地滾了回去。
「妳回龐府後不是就睡了?」當時他還是等她挨不住睡了才走,大夫說她只是身子剛剛轉好還在體虛,吃東西尚未有味覺而已,多睡幾天就好。
「我剛才作夢,夢見柴濕了,燃不起火來,我就醒了。」她蓋好被子,轉向長孫勵。「師父,你怕我在外頭又著涼,所以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妥,就趕緊來開門,是不?」
長孫勵沒有回答她。
她掩嘴偷笑著。「師父,我看見了喔。」
「看見什麼?」
「看見你光光的胸喔……」吱吱吱。
長孫勵閉上眼,深吸口氣道:
「以後不准再來了!」
「咦!」她震驚地彈起來,不顧長孫勵的喝止,硬是衝鋒陷陣地坐到他的身上。
「勤之!」這人兒這麼小,他怎敢用力打開?怕一用力她就傷了哪兒,他敢大動作嗎?
「師父,你討厭我?」她憤怒地問。
「等妳懂了男女之事再來吧!」
「我當然懂了!」
「妳要懂了又怎會坐在我腰身上?」
她渾身怒火,叫道:
「我就是懂了才會天天跑過來!師父,你以為我不知道,我一不來就換別人來了!我不要!」
「別人?」
「上個月,我來了!才躺好等著師父,哪知有個大丫鬟光著身鑽進被子來!」
長孫勵沒聽過這件事,不由得奇道:
「哪兒來的丫鬟?」為了這小龐何,他夜裡不准有人進這寢樓,誰有膽子敢冒犯親王的命令?
「當然是王府裡的丫鬟!師父,你要她不要我!」她暴掉了。
「別動妳!」長孫勵面色微變。
她突然像蔫了的小花,整個人倒向前去,長孫勵連忙接住她,順勢讓她躺在床上。
她有氣沒力這:「我動不了了師父……」她太生氣,動力又用完了。
長孫勵暗罵自己找了個麻煩,掌心卻輕柔抹去她面上的汗。
「妳就愛鬧……」明明就是個孩子,不,天朝十二歲算成人,她就快十二了,不算是孩子了。
「我沒鬧……師父答允我明年就可以當小師娘的……」她扁著嘴:「但我又矮又小,萬一來不及長大怎麼辦……」她總是不大安心。
他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臉後,趕緊收了手。「胡說八道。」把她送回她自己的小床上。
「師父,我可不可以睡你身邊……」
「妳不就睡在我身邊麼?」
「我們中間還可以躺好幾個人呢。」
「等妳成了小王妃,妳愛躺在我身上都可以。」說了自己都想失笑,她哪懂得這些曖昧,要真懂了剛才也不敢坐在他身上了。他又想起那丫鬟,問道:「那丫鬟妳認得出麼?」
「認不出來,沒月亮,她壓在我身上又親又舔的,我嚇得踹了她一腳,她才察覺我不是師父……」
長孫勵瞇眼。「男的還女的?」
「是丫鬟嘛,當然是女的,還軟綿綿的呢,」她真不高興。「我聽她自言自語著:是老太傅的小少爺……我以為她認出來了,誰知她又忽然撲了上來,我機靈又踹出去,她才趕緊跑了。至今想起來,還真不舒服,誰喜歡被人這樣舔來舔去的。」她又困了。
她真沒用。人偶明明已經燒掉了,師父教她練武,她也沒像以前那樣容易倒下去,可是,每次一遇到生病的時候還是有著不安心。
她想當師父的小師娘,光是用想的,她就充滿期待,甚至開始幻想以後跟師父當海盜的日子。
「……師父,萬一,我們燒不起京師的屋子怎麼辦?」她喃喃著,半夢半醒地問著。
「燒不起來也沒有關係。」那聲音有些近了。
她聞言,心裡真是難過。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一個討喜的小姑娘,甚至,是有點討人厭的,但她脾氣就是這樣了,師父不也早就知情了嗎……
「……我喜歡你師父……我很努力在學了,你不可以不要我……」她輕聲囈語著,下意識用了許多異國話交雜著,來表示自己的心意。她真的在努力學,所以,所以……
「所以,師父,你的床只讓我上去好不好……」
長孫勵已移到她的身邊。她把自己蓋得妥妥當當,開始懂得照顧自己了……他伸出手輕輕碰著她嫩得令人心動的頰面。
他沉思著,上個月到底哪來的丫鬟?新來的?他不理王府瑣碎事,明兒個得找出這人,確定性別才好。如果是女的,趕出去就是;若是男的,絕不能留。這小人兒,在男女界限上總是不知趣,自然不知她的容貌能迷惑多少男女。
當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正貪戀撫著她的臉頰。他遲疑一會兒,終究是任著自己的心意,輕輕摸著她的小臉。
這小人兒,何時才長大呢?他不否認自己寵她像寵一個妹妹似的,但也惱她不知情趣,在她這年紀的天朝小姑娘早就明白男女情事了,就她還似懂非懂,偏偏他……他……
這株小白梅輕微地動了下,迷迷糊糊張開眼,看見師父,喃喃著:
「師父……你是不是臉紅了……」夢裡師父會臉紅耶……「我不是要跟你爭床睡,我只是想親近你永遠跟你在一塊兒……」
他輕輕應了一聲,等著她又合眼睡著後,終是掩不住心裡的騷動,俯下頭吻上這紅艷的小嘴。
他用盡克制力才勉強自己及時移開,改輕輕碰觸她的嘴角。
「妳這丫頭……」他啞聲道。那動人的眼動人的眉動人的小嘴……以往老太傅沒有刻意說破她的女兒身,但也不會故意隱瞞,但他不一樣,總是存心故意地,讓世人以為她是男孩兒。
當她是男孩兒,便不會有男子愛上她迷戀她,她也不會因此動搖她的心意,就這麼認了他。
想再碰觸她的手終究收了回來。
「等妳年紀到了,懂得男女了,就算妳不肯上這床,我也……」他長歎一口氣,終究忍下了那血液中皇族天性的霸道,改口沙啞道:「到那時,妳想上這床我還不讓妳上嗎?妳一上了,就走不了了,懂麼,勤之?」
語畢,他又看她一眼,替她多加了毯子,隨即回到自己床上,背著她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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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微的搖晃,令龐何迷迷糊糊地張開眼。她低下一看,發現自己正窩在男人的懷裡。
她打了個呵欠,轉過身面對那男人,然後環住他的腰身繼續睡。
男人的手臂微地將她摟緊,讓她盡量沒感覺到那晃動。
她想起這輕微的搖晃是出自大海。她剛上船時是不會暈船,但就是有好幾個月睡覺時非常不習慣。
所以,那時候師父終於肯教她點穴功,分散她的注意……這回憶令她有些清醒了,手指動了動。
「嗯?」男人沒張開眼,卻感覺到她的動作。
「沒事。」點穴功目前學了二十四個月,她自認非常有進展。所以……
男人聽見她的聲音十分清醒,不由得張開黑眸。
「勤之?」
「呃……我口渴。」她爬過他的身子,赤腳下了床。
他沒起身卻一把扶住她的腰,溫聲說道:
「在妳左手邊,小心點,別撞到桌子。」
她應了一聲,假裝摸索到黑暗裡的茶水,一口一口慢慢吞下,再徐徐走到窗邊,從縫裡看出去,海天一線,星子隱隱閃爍,趁著星光自縫裡鑽進時,她回頭看看睡在外側的男人。
那男人,是背著她的,由於棉被多半是蓋在她身上,所以他那頭長髮跟白色中衫完全呈現在她眼前,很誘人哪……她吞了吞口水。
她師父有個惡習,就是教她點穴功時一定是摸黑進行,讓她永遠無法得知他蒙她眼的原因。
但她也有個惡習,學完點穴功後一定要摸黑找中衣穿上才安心。師父雖順著她,但她記得很清楚師父當時剎那的古怪神情……
「也好……」他撇開目光自喃著。
其實,師父你早就察覺到我長手長腳了並且嫌棄吧……
她咬咬唇,接著又掩嘴偷偷地笑了。
平常因為師父太暖和了,所以她很容易一覺到天明,以致錯失許多良機,今天難得清醒,她點穴功也有進展,不如——
她慢慢走到床邊,有點緊張。
這一定要一擊必勝!
於是,她下手了!
床上的男人知道她靠近自己,正要扶她一把讓她回到被窩裡再睡,哪知龐何出手疾快,一連點了他兩大穴道。
點中了點中了!
她呼吸有些急促,手心在冒汗。
「勤之,妳這是在做什麼?」那聲音平靜。
吱吱吱。
她要出一手非常漂亮的一指神功,燭火頓時亮了。
她興奮地看向長孫勵。果然點中了!
長孫勵動也不動,就這麼躺在床上看著她。
「師父……」她實在忍不住,就坐在床邊,掩嘴吱吱笑了好久,笑得滿面通紅。
「妳別笑得太興奮。」他還是很冷靜。
「師父你放心,勤之現在跟你一樣強壯,活到七老八十都不是問題。」她想也不想地答著。
長孫勵聞言,嘴角竟抹上笑。
「師父快問我要做什麼啊?」
「妳想做什麼?」
這麼配合,令她有點失望。她扁扁嘴,趁著燭光明耀時,俯近長孫勵的面容,她忍不住撫上他俊美的臉龐,讚歎道:
「師父,真難得能這樣摸你呢……」好心癢哪。
「妳不是每晚都摸著嗎?」那聲音有點誘人。
她臉紅著,咕噥:「那感覺就是不一樣。摸黑碰跟看著你碰,就是不一樣。」她又微微俯近。「瞧,師父,我一摸上你的眼下,你的眼就會不自覺瞇一下,我還是頭一次看見,如今想來,過去兩年摸黑實在有點可惜呢。」
「若不是摸黑教妳點穴,妳怎會學得這麼快反咬我一口?」
她臉皮厚,無所謂,取過藏好的匕首,輕輕劃破長孫勵的中衣。吱吱吱。她摸上他的胸膛,感覺到指下胸肌動了一下,她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線了。
那又黑又靜的眼眸望著她。
她臉紅紅,雙手摸著他的胸,同時又俯下臉,噘著嘴,誘惑地擦過他的唇瓣。
鳳眸密切注意他的反應。沒特異啊!為何以前吻她時總是遮住她的眼,就連現在夜晚也是他主動要摸黑……一定有問題!
坦白說肌膚相親,師父總是比她主動,偶爾她想追上卻慢了些,今天難得有機會可以慢慢來又能主動……她心跳加快,又吻上師父的唇。
吻著吻著,她有點惱兒:
「師父!你怎麼不張嘴!不張嘴,你怎麼燒得起來呢?」
長孫勵還是看著她,嘴抿成一直線。
一定有問題一定有問題!到底有什麼秘密?她咬牙切齒,百般挑逗,連翻身坐到師父的身上,師父還是不肯讓她吻!
「師父……那熄燈好了。」她試著談條件。
「妳不肯解穴麼?」
她想趁長孫勵說話時,吻上他,哪知她又撞上他抿著一線的嘴。
「不解!」她怒道。
「好,那就熄燈吧。」
「我熄燈了,你就任我吻?」
「可以。」
又不是跟個賊頭談條件,用得著板著一張臉嗎?她有點委屈。夫妻間哪有秘密不能言……她也是有秘密啦,只是,她總覺得師父從她十二歲那年瞞到現在,她很憋。
她眼波溜溜轉,手指一彈,艙房立時黑不見人。
她俯下頭吻著,果然師父願意任她吻個過癮了,她舌尖勾著他,鳳眸笑瞇了,右手突地一彈。
剎那間,燭光亮了。
她要看見師父的秘密了!
啪的一聲,竟又黑了。
她一愣,天旋地轉中她躺到床上去了……
「……師父,我的點穴功失敗了嗎……」她沮喪了,氣勢萎縮了,干扁了。
「妳老是分心,自然學得不好。」那食指滑到她的腰間。「要我點一次麼?」
也不想想是誰讓她分心的。她憋著氣:「不要。」
師父的氣息逼來,她雖然不甘情願吃敗,但仍是再自然不過摟上他的頸子,熱中與他纏綿,反正她睡不著……現在摸黑大家都扯平。她吻著被吻著吻著被吻著,忽然感覺到不對勁,因為再熟悉不過的溫暖遮住她的雙眼了。
「師父!」
「嗯?」
那從指間縫裡透著的燭光……她大聲道:
「師父熄燈!我輸了我輸了!」
「既然妳輸了,就是我拿戰利品的時候了。」
胸前徹底涼了,她求饒。「師父,熄燈吧……」
她感到她那長長的手臂被師父吻著……
「師父……我的手很長吧……」她自動招供了。平常摸黑師父不見得能察覺,現在看不見才怪。
「嗯哼……」
「師父……我也不算太平吧……」她很清楚師父移到她胸前了。
「嗯……」
「……師父,我的腿也很長得……不像女人吧……」她斷斷續續地全招了。
「嗯……」那聲音十分沙啞。
「那……」她有點低聲:「師父看見了,還願不願意叫我一聲:我的小妖精呢?」師父你要改叫我長手長腳妖精,我就跟你翻瞼了!
她身上的男人停住動作了。
她拚命聽著。
男人慢慢輕輕壓在她身上,附在她耳邊低語:
「勤之……」
「嗯?」她期待萬分。
「妳的手……妳的腿……妳哪一處我會不熟呢……」
言下之意就是早知她長手長腳並且很喜歡嗎?她的嘴角掩不住慢慢地上揚。
「師父,雖然我輸了……你讓我說完嘛,再等一下……」
那沉重的呼吸聲在她耳側,等著她最後的求饒。
她終於忍不住吱吱吱地直笑:
「師父,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那呼吸聲剎那停住了。
「剛才那一閃而逝的餘光,讓我看見師父臉紅了!師父臉紅了!原來我吻師父時,師父你會臉紅……唔……」
接下來,她被封口到天亮。
師父,我還來不及講你是我最心愛的師父呢,你就這樣欺我。勤之有仇必報,真的……
真的……我一定會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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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龐何老了之後,她的海盜夢都沒有作成。
她與長孫勵在造訪的第一個小國裡成親後,她非常熱中研究其它小國風俗,尤其是婚禮這一項。
她在天朝沒成過親,但她離開天朝後,成了很多次親,每一次都在不同的小國,每一次都是同一個新郎,每一次的婚禮方法都很有趣。
當了海盜,自然不能這麼理所當然進入一個國家完成婚事,所以,她很遺憾地放棄海盜。
一直到她老得走不動,在某個小國定居下來時,她大約成親八十幾次吧。
當然,對像自始至終都是她最心愛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