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嫉又妒,氣憤難手,忍不住把自己寢宮裡的東西給砸了個稀巴爛。
在寢宮伺候的小太監和小宮娥都被他的怒氣嚇得渾身發抖,從他發怒的那刻起便跪在地上不停的喊著皇上息怒。
可李容堪哪裡能真的將怒氣息下。
千辛萬苦計劃的一切,完全沒有照他安排的走。
他並無殺死老六的想法。
不管兩兄弟之間究競有著什麼樣的過節,那個人始終是他的弟弟。
就算兩人並非同母所生,可六弟不到兩歲對就被送到母后身邊,兩兄弟幾手是穿著同一條褲子一起長大的。
在眾多兄弟之中,六弟是他最疼愛的那一個。
所以在登基之後,其他的兄弟都被他封王封地,六弟卻被他強行留在了身邊。
如果他當年沒不小心在御書房門口聽到父皇和六弟的對話,他的人生、他和六弟的關係也許會朝著另一個方向去發展。
他爭、他搶、他要讓父皇對他刮目相看,讓六弟對他敬畏有加。
他從來不覺得自已做錯了什麼。
削了六弟的職務,架空了六弟的實權,讓六弟做個無憂無慮的閒散王爺……一輩子任由他欺負戲耍,這也是人生之中的一大樂事。
如果不是穆環貞的出現,這樣的日子也許會過上一輩子。
貪慾,讓他漸漸失去了本性,既想得到權位,又想得到愛情。
結果,六弟成了為滿足他慾望的棲牲品。
明天就是六弟失婦被斬首的日子,話已經說了出去,無法收回。
但他心中完全沒有除去眼中釘的喜悅,心底深處,反而起淡淡的痛苦。
他自嘲的冷笑,為他將自己逼到這種地步而感到悲哀。
得知皇上大發脾氣正在寢宮砸東西的周玉兒,急急忙忙的從後宮跑來。
當她踏進寢宮的對候,就見原本華麗的宮殿,早已一片狼藉。
滿地的花瓶碎片,許多李容堪鍾愛的字畫也被他撕得粉碎,就連他最愛的那隻玉如意,也被砸得面目全非。
「皇上……」眼看著李容堪巾初翅鎮國玉璽就要摔下去,周玉兒急忙上前,死死抱住他的手臂,「皇上息怒啊,這鎮國玉璽乃祖傳聖物,若是砸了,皇上以後如何向朝臣交代,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李容堪的手臂被抱了個滿懷,心底雖怒氣難平,到底還留存了幾分理智。
砸玉璽是重罪,就算他貴為天子,此種行為仍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見他的手臂到底沒揮下去,周玉兒鬆了口氣,慢慢將玉璽從他手中拿了下來,恭恭敬敬的放到桌上。
她轉頭又道:「皇上可是我天闕的君主,龍體安康才是我天闕的福氣,若真氣壞了身子,別說妾身會心疼,就連天下百姓也一定不會過得安穩的。」
他不語,逗自走到椅子前一屁股坐了下來。
周玉兒見對方沒搭理自己,踩著小碎步上前,溫言軟語的說;「皇上可否告知妾身,您究競因何事如此憤怒?」
李容堪仍舊沒理她。
她咬了咬下唇,試探的問:「皇上莫非是因為六王爺的事如此煩惱?」
他瞇起雙眼看著她,這讓周玉兒覺得自己一定是猜對了。
打從她被納進宮後,就知道皇上和六王爺之間的關係一向不太好。
對於六王爺這個人,她之前倒並沒有深刻的印象,只聽說他名聲不佳,克妻克母,做事我行我素,從來不在意別人的想法和看法。
直到幾天前,她哥哥周子安被派往六王府依旨捉拿六王爺進宮,卻被李容欽狠狠打了一頓耳光。
可憐她哥哥被打得一隻耳朵失了聰,臉腫得像豬頭,回府不久就生了大病。
她從母親口中得知這件事之後,一個人躲在寢宮中氣得直咬牙。
但最讓她心底含恨的,卻是六王妃穆環貞。
十月初一那天,皇上在御花園中樓腰抱住差點跌倒的六王妃時,躲在遠處的她清楚看到皇上眼底的癡戀。
雖然她不敢相信皇上居然會看上自家弟弟的老婆,但她明白皇上想要得到什麼,一定會使盡手段、不計後果也要得到。
她是個女人,是個乞求憐愛的女人。
她嫁給皇上半年有餘,雖被疼愛呵護著,卻從未在他身上感受到所謂的愛意。
對皇上來說,她只不過就是他眼中一個可以暖床的寵物。
如果那天她沒有不小心看到他抱著穆環貞,她就不會從他的眼中看到那股炙熱的感情,而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擔憂與憤恨。
值得慶幸的是,六王爺夫婦得罪了皇上,一同被押進天牢,明天就要被推去午門處斬。
她在開心的同時,得知皇上在寢宮大發雷霆,便隱約猜到,皇上這場怒氣,肯定和六王爺失婦有關。
「皇上,六王爺既然是犯了國法,依律當斬,妾身知道您之所以會發脾氣,肯定是心存仁慈而心有不捨。可俗話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如果皇上突然改變主意,以後恐怕很難向文武百官交代。」
「另外,臣妾還聽說六王妃不顧禮法私闖禁宮,她一個婦道人家做出此舉,實在令我天闕皇室蒙羞,所以依妾身來看,六王爺夫婦不可輕饒,理應當誅!」
這兩人一個責打了自己的哥哥,另一個迷惑了自己的丈夫。
如果李容欽夫婦明日被處死,將會為她除去兩顆礙眼的毒瘤,所以她說話的語氣,也不由自主的帶著幾分陰狠殘戾。
李容堪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因而捕捉到周玉兒眼底未褪的陰毒。
他不由得哼笑,「玉貴妃似手很期盼朕早日將六弟夫婦趕盡殺絕。」
周玉兒被他陰森森的口氣嚇了一跳,急忙搖頭解釋,「皇……皇上誤會了,妾身只是想替皇上分憂而已……」
「是嗎?」他冷笑道:「如此說來,朕還要感謝愛妃如此體恤朕才是了?」
看不清李容堪此話究竟是何意,她雙膝一軟,跪倒在他面前。
「妾身知道皇上心情不好,有說錯話的地方,還請皇上恕罪,妾身實在是太過憂心皇上龍體,說起話來才有些口不擇言。」
他垂頭看著跪在自已面前的女人,唇邊勾起一道笑弧,只是笑意卻未達眼底。
「看來朕還真是誤會了。畢竟之前朕的六弟當眾掌了你哥哥二十記嘴巴,朕還以為,愛妃是記恨六弟讓你哥哥失了面子,才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朕快些治六弟死罪呢。」
周玉兒臉色一變,用力搖頭,「妾身絕無此意,還請皇上明察。」
李容湛輕輕勾起她俏麗的下巴,「你是朕的愛妃,朕自然信你。你瞧,朕此時心情不好,後宮中那麼多妃子,卻無人來朕面前安慰體恤,唯有你深得朕的心思,這讓朕怎麼能不感動於你的情意呢?」
說著,他對跪在一旁伺候的成德道:「玉責妃蕙質蘭心,替朕分憂解難,令朕十分心慰。傳朕旨意,將不久前朕親自栽種的那株冰靈花賜給玉貴妃當禮物。」
成德急忙應了一聲,起身進了內宮,小心翼翼的捧著一盆開有紫紅花朵的花兒出來,恭恭敬敬的遞到周玉兒的面前。
「這株冰靈花是皇上親自栽種的,此花名貴嬌嫩,娘娘捧回寢宮的時候,要記得每天早晚客澆一遍水,有太陽的時候,還要曬半個時辰的陽光。」
她急扮雙手接過那盆冰靈花,向皇上磕頭謝賞。
李容堪笑了笑,「這冰靈花代表了朕對玉貴妃的情義,玉貴妃可要小心照科,切莫出了什麼紕漏,若不小心照科得枯萎了,朕可是會生氣的。」
「皇上放心,妾身一定不會辜負皇上的美意,會好好照料這株冰靈花的。」
「嗯,沒什麼事你就跪安吧。」
周玉兒小心翼翼的起身,捧著那株冰靈花正想轉身離去,李容堪卻在此對抬腳踹向了她的膝窩。
她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就向前摔倒,那盆冰靈花砰的一聲,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整個寢宮頓時安靜了下來。
周玉兒不敢相信的回頭看了李容堪一眼。
他雙眸一瞇,慢條斯理的收回長腿,一臉惋惜。
「玉貴妃,朕交代過你的,要好好照科這冰靈花,可你還沒走出朕的寢宮,就當著朕的面將朕踢給你的禮物摔碎?你真是令朕心寒至極啊。」
說著,他眼脾一冷,對成德道:「玉貴妃得沐天恩,卻有失婦德,竟當著朕的面,故意摔壞朕御賜的寶貝,實乃罔顧國法、十惡不赦,今革除貴妃封號,貶為庶人,立時打入冷宮,欽此!」
聖旨一下,所有的人都傻掉了。
周玉兒張著嘴巴,有口難辯。
李容堪只投給她一記冷笑,眼底有說不出來的殘戾之意。
當她被人除去貴妃外袍的對候,整個人仍舊處於怔愣之中。
她怎麼也沒想到,等待她的下場,居然會如此殘酷。
宮裡所有伺候的奴才全都保持戚默,連大氣都不敢出。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並非空穴來風,當皇上眼裡容不下一個人的時候,那人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就在這時,李容堪最器重的心腹之一陳五,臉色慌張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先是請了個安,無視於滿室狼藉,起身後,逗自來到李容堪面前,將一個做工獨特,上面雄刻著一個「暗」字的權杖以及一封信交給他。
當李容堪看到那刻有「暗」字的權杖後,臉色大變,急忙將信展開,迅速的從頭看到尾。
最後一個字看完,他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臉上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自言自語道:「從頭到尾,朕還是鬥不過六弟那個混蛋嗎?」
明天就是六王爺夫婦被處斬的日子。宮裡並沒有大肆宣揚此事,但耳目眾多的文武群臣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六王爺和皇上之間的關係向來不太好是公開的秘密,但關係再怎麼不好,這些年來,皇上也不曾動過殺六王爺的心思。
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競如此出手眾人意料。
楊銳莫名失蹤,六王爺下獄候斬,就連六王妃也受到波及,與她夫君一起在牢中等死。
其實仔細想來,除了已辭去官職的禮部尚書董天養時不時受六王爺刁難之外,其他人和六王爺之間的關係雖不至於交情甚篤,卻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如今聽聞六王爺一家就要被處死,朝裡的官員都有些感慨。
天牢是個環境極差的地方,一年四季見不到陽光,冰冷的石床上只鋪著一層稀疏的乾草。
此對正值冬季,氣候乾冷,可坐牢的犯人卻連一條保暖的被子也設有,做為一個將死之人,心情會悲觀絕望是一定的。
可天牢中的李容欽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情緒。
自從穆環貞嚷著要和他共赴黃泉之後,他的臉上就始終掛著抹不去的喜色。
兩夫妻整日膩在一起談天說地,手把手還當著眾獄卒的面上演一些非禮勿視的畫面。
當李容堪帶著貼身隨從來到天牢的時候,就看到原本環境極差的地方,不但生起了地龍,陳舊的石床上還鋪著厚厚的緞面被子和毛毯,洗漱用品也一應俱全。
更誇張的是,他們也不知從哪裡掇來了一張八仙桌和兩張檀木小圓凳,桌上還擺著吃剩的半桌酒菜,連天牢那灰暗的牆壁上,都還掛著幾幅字畫。
李容堪震驚了,與他同來的一眾貼身隨從也震驚了。
負貴看守牢房的獄卒見皇上來了,一個個都嚇得有些不知所措。
事實上對於這樣的情況,他們也是十分無語。
李容欽是皇子出身,乃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
雖然明天就要被拉去午門斬首示眾了,可與生俱來的高貴身份和說一不二的霸道氣質,他們這些身份低微的小獄卒實在是招惹不起。
最可怕的其實還是六王爺身邊那兩個忠心的護衛韓飛和韓翼。
自從六王爺被關進天牢後,韓氏兄弟便三不五時的送些精緻奢侈的吃食用品給六王爺享受。
按常理來說,這是不符合規矩的。
但韓氏兄弟卻對他們說,王爺身份嬌貴,打小就錦衣玉食的長大,如今馬上就要被斬首了,難道死前連點舒坦日子也不能過嗎?
韓氏兄弟又說了,六王爺是為楊大將軍做擔保才遭逢此難,楊大將軍是什麼人物?那是保家衛國的英雄人物,六王爺為了天闕的英雄去送死,可敬又可佩。
如果他們這些小卒子膽敢在牢獄中刁難重義氣的王爺,說不定老天爺一發怒,幾道重雷劈下,直接取了他們的小命。
他們幾個獄卒被恐嚇得無計可施,只能由著韓飛韓翼把東西送進來。
畢竟,就算他們不看六王爺的面子,也要看看楊將軍的面子,雖然他們只是幾個小獄卒,心裡到底還有幾分英雄情結。
如今六王爺為楊將軍去送死,確實有些冤枉。
只不過皇家的事,輪不到他們這些奴才來管,皇上容不下六王爺,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他們也只能盡自己所能,讓六王爺在天牢裡待得舒坦快活些,所以對韓氏兄弟的所做所為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沒想到,在六王爺被斬的前一日,皇上居然聖駕光臨了。
負著雙手,據傲站在牢房外的李容堪在震驚之後,倒也沒刁難那些被嚇得半死的獄卒。
他只揮了揮手,輕聲道:「都出去,沒朕的允許,不准放旁人進來。」
獄卒們急忙起身,連滾帶爬的逃出皇上的視線,跟隨在李容堪身後的幾個隨從也自覺的退進。
陳五在李容堪的示意下,從獄卒的手中要來牢門的鑰匙,將牢門打開。
牢中的李容欽夫婦,早就看到李容堪的身影,不過兩個人都沒有起身迎接的意思,依然姿態親暱的坐在一起,李容欽還非常體貼的幫自家老婆揉肩捏腿。
看到李容堪邁進牢房,穆環貞別過視線。
生生死死什麼的並不可怕,只是想到自己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空,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可還沒享受幾天快樂生活,居然就要迎接死亡這結局她就不甘心。
面對這個把自己逼進絕境的罪魁禍首,她實在沒辦法露出笑臉,所以自李容堪出現在天牢中的時候,她便直接無視,眼不見為淨。
這讓李容湛的臉色有些難看,心裡也非常不是滋味。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愛上的女人,如今當著他的面,依偎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
雖然他們兩個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可這樣的場面,多少還是讓他受了些刺激。
李容欽倒是扯出個像是嘲諷的笑容,懶洋洋的說:「皇兄大駕光臨,該不會是專程來此,與臣弟夫妻吃送行飯吧?」
李容堪冷笑一聲,回頭看了陳五一眼,示意他離開。
他漫不經心的環顧牢房呀周,冷哼道:「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再演戲下去,就沒什麼意思了。」
說著,李容堪從懷裡掏出一個權杖以及一封信,甩手丟向李容欽。
他接個正著,卻沒有立刻展開信件去看裡面的內容。
李容堪負著雙手,冷冷看著床上的兩人。
「暗部的幕後首領,擁有我天闕王朝八百萬大軍的調動軍權,控制著三十四個省的商號、海域、碼頭……」說到此,他自嘲的笑了一聲,「父皇最疼的那個人,果然從頭到尾都是你李容欽。至於我這個所謂的嫡長子,在這世界裡,不過就是個陪襯。」
暗部,對天闕王朝皇室子弟來說,是一個神秘而令人好奇的存在。
很小的時候,被立為太子的李容堪便隱約聽人說起過暗部這個組織。
據說那是某位先祖一手創下的龐大基業,與朝廷勢才相互制約、相互利用。
不管是朝廷的軍隊,還是各省的商號、縣衙,都安插著暗部的勢力。
但這一切只是聽說而已,並沒有確切的證據向李容堪證明它真的存在,所以隨著年紀的增長,他慢慢將暗部這個組織拋到腦後。
他注重於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拉攏朝中元老當自己的心腹,並暗中涪植新勢力。
直到他成功的得到鎮國玉璽,登上夢寐以求的皇位,他終於放下心來。他天真的以為只要坐上了這個位置之後,從今以後便可以高枕無憂、為所欲為!
結果他錯了,大錯特錯。
暗部從來都是存在著的,只是暗部的大權,最後落到李容欽的手中。
穆環貞被搞得有些糊塗,不由得看向李容堪,與此同時,他的目光也正好落到了她的臉上。
「環貞,朕猜你肯定也被你夫君蒙在鼓裡吧。」他冷笑一聲,「你的丈夫是暗部的幕後首領,手中所掌控的權力與朝廷相互制衡又相互利用,想知道朕剛剛給六弟的信中寫的究竟是什麼嗎?」
沒等穆環貞回答,他自嘲道:「寫的是他被斬首之日,便是朕被人取下首級之時。」
他話一出口,穆環貞就被嚇得愣住了。
她轉頭看向失君,似手想從他的口中得到正確答案。
李容欽表情平靜的將手中的信件揉成一團,「皇兄,我很遺憾事情竟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事實上,如果你不那麼不留餘地的逼迫我的話,暗部的勢力,將會永遠被藏在一個見不得光的角落裡不被動用。
「可借的是……」他搖了搖頭,「你想要的東西太多了,除了權力、皇位,你竟然還想和我爭女人……」
他一把將征愣中的穆環貞擁進懷裡,霸道的宣佈,「環貞是我的,就算你用盡心機、使盡手段,也改變不了她屬於我的這個事實。
「我知道這麼多年來,你始終介懷當年在御書房中,我與父皇之間的那場對話……」
他說到這裡,李容堪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