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警說今天沒有任何學生在上課時間由大門口出入,但曉晨就是平空不見了。打她的手機,卻是關機的情況。她會消失到哪兒去?
由早上著急到放學,才在前來接她們放學的司機口中得知曉晨在中午過後已回到家。發生了什麼事嗎?還是曉晨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回到單宅,她慌忙的衝上三樓,奔入曉晨的房間,連母親的叫喚也充耳不聞。
直到親眼見到曉晨無恙,她才放下懸了一整天的心。
「你……還好吧?」
單曉晨站在陽台上,一杯剛送來的蜜桔茶——攀升著白色煙霧,春風暮藹在向西的窗口投擲入一地的金黃。
「做什麼這麼慌張?」她問。
「早上你說在保健室休息的。」將書包手袋放在一邊,她也走到陽台,金色陽光遮不去她的蒼白。
「坐在圍牆上,不小心掉到外邊,覺得這種好天氣不該用沉睡虛度,所以我四處逛了逛。」倒了一杯,招呼妹妹過來坐著。
「喝看看,照著我媽咪留下的筆記煮的,風味獨特,外邊買不到哩。」
單夜茴依言喝了一口。
「加了薄荷?」
「嗯,你的味覺永遠那麼敏銳。」
姊妹倆各自品啜完第一杯桔茶後,單夜茴終於問了:
「你去了哪裡?與誰一道?」
「在市區晃了大半天。你怎麼肯定我有同多呢?」單曉晨有趣地問。
「你太隨興,若沒有一個觸因,你會寧願在牆頭上待一天。觸因往往不脫『人』的範圍。」與姊姊一同生活了近十七年,又朝夕相處,彼此的瞭解之深,再也沒人比得過了。
「喔,那猜猜什麼人會觸動我蹺離學校。」
「不知道。」她回答得極為小心。
單曉晨伸展著雙手,別有所指地道:
「單晶晶與呂莫若還沒有本事觸動我。何況,現下的我比較習慣當單夜茴哩。」
「我……。」單夜茴垂下頭。「你反對我這麼誤導她們嗎?」
「我反對有用嗎?」她輕嗤。
「只要是對的,我一定會去做。」柔雅的臉蛋上鑲著堅定意志的眼。
「所以我沒說什麼不是嗎?」輕盈的跳坐上欄杆,捧來一株火焰草,摘除了幾朵已凋零的花。
她處世的態度一向如此,沒對什麼東西在意過。妹妹的百般守護也不會招致她特別的感激,她不覺得把自己生命的價值耗度在別人身上是件偉大的事。
人各有命,身家的優劣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但生命的進行方式則可以。若有人茲茲唸唸著守護自己以外的人,那便是對自己生命的一種背叛,更別說這種守護不是建立在「父母親長」的不得已關係上了。
那個唐勁……身上也帶著些許這種氣息。但因為自主性極強,在守護他人的念頭下,亦不忘成就自己,這還好一些。但夜茴……幾乎要為她失去自我了。這事一直讓她感到厭煩。
她認為自己僅能忍耐到高中畢業。是的,明年畢業後,她將獨自前往美國讀書。而夜茴想在國內升學、到國外讀書都可以,就是不許到美國,到有她在的地方。
現下,卻多了一個唐勁……。
他會是曇花一現的過客嗎?似乎不會是。
直覺明確的告訴她:這人會往她生命中出現很久很久。這是什麼意思呢?
在他獨斷的認定她是單夜茴的情況下,他的態度偶爾高傲偶爾溫和,並不時的」破功」哈哈大笑。說破功,是肯定他這個人並不會輕易大笑。混商界的人嘛,總是皮笑肉不笑的居多,更別說他曾與哥哥共事好幾年了。哥哥是典型的笑面虎,笑得極為深沉。能合作愉快,表示此二人隸屬同一國。
倘若……他發現她是他口中的「曉晨小姐」時,又會如何?想必相當精采吧?足以精采到令他恨她一輩子。
真是擾人的答案呀……。
「曉晨,不舒服嗎?」夜茴擔心的看她擰眉,表情由欣悅轉成陰鬱。
單曉晨回過神,對妹妹輕笑:
「替我倒一杯桔茶好嗎?謝謝。」
「好的。」
倒著桔茶,不斷思索近來有什麼事值得曉晨深思不已?答案只能靠自己找,她早已明白。
看起來隨和恣性的曉晨,並不輕易說出心中所想的任何事,反而總愛與她進行打啞謎式的對話;這種對話極傷腦筋,而且有心偷聽的旁人永遠不會明白她們姊妹到底在談什麼事。
她的母親,則是最被困擾的人。她總是聽不懂她們在講哪一國的語言。所以近幾年來,王秀佳已成了聽壁腳的習慣,轉而向女兒詢問遠比較有答案。
曉晨有什麼心事呢?
可能得靜觀一陣子才會找到答案吧?單夜茴告訴自己。堅忍的意志力,往往這麼養成。
每個月,至少要有一次前往莫家作客:這是外祖父未離開台灣前立下的規矩。以前是憐她與大哥自幼失恃,恨不得接他們兄妹回莫家就此住下,可惜單家不肯,便只好折衷立下這個規矩——每月至少要回莫家聚一次。
春假放了整整一星期,理所當然要去莫家住上幾天。以往一向是沒要夜茴一道去的,但看著秀佳姨近來因為呂莫若事件神經質不已,徒增了夜茴的壓力而無從抒解,便開口要她同去。
夜茴沒有太興奮的表情,反倒秀佳姨像中了頭彩似的歡天喜地,花了好幾天告戒女兒切切不可失態,一定要好好與莫家人相處,一定要表現出最好的一面,一定要如何又如何……。
虧得夜茴耐力強,還可以輕鬆的在炮轟下準備完小考。
莫家,位於板橋一處高級住宅區,日式風味濃重,建築平實沉穩,在松柏遍植間林立;宅子並不大,約莫二百坪左右。一向只有長子住在此中,孕育下一代;其他兄弟各自到喜愛的地點建立自己的家園。因此,「莫宅」有其代表性的意義大於實質的意義。不取向於氣勢顯赫,而在於家訓——「靜以修身,儉以養德;淫慢不能勵精,陰躁不能治性」。因此,若硬要以華麗與否來與單宅比較,莫宅無疑是比不上單家的金碧輝煌。
「覺得如何?」姊妹倆走入茶室,傭人奉茶後退下。紙門拉開,正好觀看一片好景,在風鈴聲的伴奏下,寧靜沁入心臆。
「很好的地方,房子也保養得很好。」單夜茴看著身邊一幅行書,細觀了一會,才看得出是諸葛亮的「誡子書」全抄在上面了。
「木質的好壞,需要經過年代的洗禮才能知道優劣。」單曉晨摸著光可鑒人的紅木桌。
有幾輛車由大門口滑向車庫;她們坐在茶室一隅,正好可由樹叢的縫隙中看到車庫的大門,卻因為角度的關係,外人並不易察覺這邊是否有人。當初把茶室設計在這一邊便是這個用意。
莫宅,在平實的設計下,是一處很有防禦性的堡壘。
車庫裡走出來的人有單曉晨的大舅、二舅,以及幾個穿著像白領階級的年輕男人,兩位舅舅的秘書,還有——唐勁。
春假耶!辦公辦到家裡來了?今天四月五日,總要給人家放掃墓的假吧?一群工作狂!即使力爭上游也大可不必這麼鞠躬盡粹。
「他是誰?」注意到曉晨的眼光始終定在某一點,夜茴警覺的問著。
「他叫唐勁,一個有趣的人。」
「看不出『有趣』的模樣。」說危險遠比較恰當。
單曉晨站起身道:
「你坐一會,我去去就來。」輕快的步伐已快速邁向東廂書房的方向。
單夜茴微擰著眉,心下有不好的預感。那男人,很老了呢,在她們十七歲少女的眼中,簡直算是「上一輩」的人種。曉晨對那人的興趣,不會是在男女之間吧?
人還沒奔跑到東廂的範圍,差點在迴廊的轉角處與人撞個正著。幸好她的反應能力還算好,及時頓住身形。
「嗨,你是莫家的小姐嗎?」一名長相斯文的年輕男子問著。
「有什麼事嗎?」單曉晨看了眼他手上的公事包,知道他也是來談公事的人員之一。才剛進門,只怕不知道書房往哪兒走吧?
「在下何東毅,在莫氏財務部擔任特助一職。」
「喔。書房在那邊。」她突然滅了前去打招呼的興致,懶懶的指了路,決定上樓找二表哥的女兒玩。
「可以知道小姐的芳名嗎?」何東毅隨她走了幾步,似乎把與她閒扯淡當成大事。
很煩,總是有這麼多這樣的人。
「如果我不姓莫,你就不會問了吧?」她沒回頭。
何東毅從她身上的名牌休閒服打量到她舉止間的貴氣;向來不會看錯人的利眼肯定眼前這名小女生絕對是個千金小姐,並且十足充滿了莫家特有的冷淡中見優雅,才教他一進門就移不開眼。
「如果你不姓莫,我還是會問。只是事情會簡單得多。」何東毅料定她即使不是莫家千金,也絕對與莫家有極深的淵源。
「何特助,誘拐未成年少女是有罪的。」冷淡的戲謔聲在他們身後傳來。
「唐特助,特地過來迎接我的嗎?真不好意思。」語氣已無剛才的輕鬆,同樣的冷淡與戒備。
「不客氣。」唐勁慢吞吞的回道。眼光越過他,看著他身後的小丫頭對他揮了揮手,走開了。
因此當何東毅分神再看向小女生時,早已無伊人芳蹤。是呀,有人這般殺風景,再怎麼慇勤也博不到伊人一燦。他沒好氣的道:
「我知道書房怎麼走。」大步先行走去。
唐勁聳聳肩,不在意的緩步跟在後,一心只想著那丫頭何以會出現在莫宅。陪大小姐回來嗎?等曾定要問她一問。
許久沒見她了。平時忙於公事,不可能會茲茲唸唸,但怎麼會才見上一眼,思念的感受欲如此深刻?
不會是動情了吧?天!十七歲的小女生哩,相形之下,他看起來簡直像變態的中年叔叔。
「喂,你不動千金小姐的原則還在吧?」進書房前,何東毅突然這麼問。
他們兩人同是莫氏大力栽培的新一代菁英,能力都極為出色,但價值觀的南轅北轍使他們永遠無法契合。
「我不會動莫家的千金,但不代表會允許你去動。」
「這算什麼?以守護神自居?」
「她值得更好的。」雖然單夜茴是庶出,但好歹也是千金小姐的身份,更是靖遠承認的妹妹之一,他是保護定了。
夜茴長得可愛,但並沒有多少油水可以撈,他懷疑何東毅明白了這一點後,還會追求她。與其任由他瞎撞瞎追的去傷了一顆少女心,還不如趁早阻止。對兩人都好。
「你也看上她了,對不對?」
「我沒有你的變態,連小女生也不放過。」越過他,走入書房,不再談這無聊的話題。
變態?拜託,他才二十六歲耶!與小女生絕對差不了十歲,這位道德家的標準未免太嚴苛了。
何東毅噴出不以為然的氣,再一次證明兩人徹底八字不合,喔不,更明白一點的說:簡直是生來互克的。
莫宅的後院牆邊,綿延了一整排的瞿麥類花草;正值春季,映在灰牆白縫上,紅紅紫紫的繽紛煞是鮮活明艷。有幾株較不安於室的軟莖,便攀上了牆,執意要站上牆頭觀望外邊的天地;怯生生的花朵開在牆上,迎風招展。
啟動噴水器,隨著水花旋轉噴水,輪序滋潤大地的同時,單曉晨也找到了新的玩樂,在水波中跳躍自如,像在跳繩。
唐勁辦完了公事,才想向傭人探問她的去處,就在迴廊一端,看到她像戲水精靈似的在水花間跳躍,一時看得失神。
陽光下的她,臉色仍是稍顯蒼白,但水花映著陽光閃出華麗的彩虹光影,使得她明媚了起來。
春天的麗景,青春芳華正盛的少女,多麼恰當的畫面!
她先發現了他,遠遠的在那邊揮手,一點也不感到意外。他含笑走了出來,眼光不能稍移寸許,因為看到春風拂動她短髮,送來了幾片沾了水滴的花瓣纏綿在她發頂不肯離去。
「嗨,忙完了嗎?」她掏了一些水淨手,卻苦無巾帕拭乾,徒然的揮動青蔥十指。
「來這裡渡假?想必大小姐人也在這裡了。」他拿出手帕給她。
「大小姐是正在這裡沒錯,你挺有眼福的。」她指了指她站立的地點。
將手拭乾,並沒有將手帕還他,隨他邁步走向西翼的花園,攤著手帕看著灰藍的花色,再對角折成三角巾,隨意綁在手腕上。
「很配我的休閒服對不對?」
他笑,伸手拿下她發上的花瓣。
「我小時候來過這裡。」他指著這一片玫瑰園說著。「那時覺得這房子好大,花好多,像公園。」
「以前這地方是媽咪私人的花圃。現在都交給園藝公司打理了。」她低下頭聞著玫瑰的清香味。
「你叫她媽咪?」他揚眉。
「戶籍上都是她的女兒呀。」她再走向百合花的區域。
「她過世時,你才四歲,應該什麼都不記得了吧?」莫君怡,一個永遠讓人緬懷的奇特女子。
「有錄影帶、錄音帶、日記、手記……小時候沒長記憶,但因為有留影留聲,每每看看,又可與記憶中模糊的片斷做結合,所以非常深刻。」
越過了繡球花區,來到蘭花與水仙共生的區域。有一朵春花劍蘭開得好筆挺旺盛。她伸手攀折下來,遞給身後的他:
「來,送你,就當是見面禮。」
「你——」他楞住,影像在一剎然間彷彿與多年前疊合。一個溫婉巧笑的公主,攀折了一朵花給他——就當是見面禮,要收下喔,這是禮貌……。
「要收下喔,這是禮貌。」
伸手握住她手腕,拉近兩人的距離,橙黃花色的春天劍蘭杵立在他們中間。
「你怎麼……。」為什麼她們都說著相同的話?她甚至不是莫君怡的女兒!
「為什麼你一臉震驚?」她睜大眼,身體因為與他太過接近而微微顫動。她從沒與外人這麼貼近過,有點不自在,卻又不會感到太過討厭。
「你讓我想起了君怡姨。」
「你見過我媽咪?」
「嗯,十九年前,也是在這裡。她送我一朵蘭花,忘了什麼品種,白色的,一株數十朵,蔓延成長條形。」他將蘭花接過,卻沒放開她的手,就這麼自然的牽著她散步。
「那大概是紫羅蘭吧。」她看著交握的手,緩緩說著,不讓急促的呼吸傳到他耳中。
「你也喜歡種花嗎?」
「不,我兒喜歡翻看媽咪留下來的雜記,那些筆記本可以讓我學習很多。」
「想必是。我會同意照顧曉晨小姐,不無是對君怡姨的移情作用。」
「那你有在『曉晨』身上看到媽咪的影子嗎?」
他停下步子。
「沒。那畢竟是久遠的記憶了,並不易串聯。倒是千金小姐的氣質都相當一致。即使活潑如你,動作行止仍有天生的優雅,是真正的淑女風範。」
「贗品也可以是上等貨?」她一手攀上他肩,靠在他肩胛上俏笑。
「你自卑過嗎?」他沒撥開她,這簡直悖離了他不與人肢體相觸的原則。但感覺極好,極自然,低下頭看著她明眸皓齒如花嬌靨,總要再三克制才不會又失神了去。十七歲的小女生哪,再過個三兩年,恐怕要出色得禍國殃民了吧?不知誰會是那個」受害者」?
曉晨迎視他探索的眼。
「我不會。何況別人羨慕我都來不及。我再不知足,老天必定會親自劈我下地獄呢。」這人!隨時不或忘探視「敵」情哩。
「人不可能沒有私心。」
「我還這麼的小,不懂心機算計。」她天真的道。
「要說這一雙靈活的眼不懂算計,白癡也不信。」他拉她到前頭的迴廊坐著。這邊是西廂的盡處,很清幽,幾乎與塵世隔絕般的沒有人聲、車聲喧嘩。
「太固執的人就算智商高也常會不知變通而表現得像白癡。」
他對她的暗諷不以為忤,敞開了外套,拉鬆了領帶,舒適的背靠著廊柱,慵懶的任春天陽光灑滿身。能與小女生聊天也不顧代溝深重,真是不可思議。
絕大多數錦衣玉食養成的千金小姐們,不知人間疾苦,好逸惡勞,滿口不是名牌就是渡假出國,或比較男友丈夫的成就;高傲得目中無人,無禮得惹人避而遠之。但也有一些出自嚴格教養的千金小姐,學識豐富、有禮、冷淡、優雅……此類中人大抵不出木頭千金之流,甚至內向膽怯。
莫家的教育一向嚴格,教養出來的子女雖有天生的貴氣,卻不凌人。對「人」的本體抱持一種不分貴賤的尊重,因此他們可以歷經五代的富裕而未見衰敗。莫家的一行一止,是單家努力要師法的。但看在唐勁眼中,真正是東施效顰。端看單家第三代就知道成果如何了。除了靖遠、曉晨,以及……眼前風格卓然的夜茴外,其他簡直專生來印證「慘不忍睹」這句成語的。
夜茴的特別,大概是自幼與曉晨玩到大的關係吧?否則依她有那種沒大腦的母親而言,能教出什麼有特色的女兒?
不可否認,夜茴的影像深深烙印在他心版,比曉晨小姐更重上那麼幾分,更是分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快要不務正業起來了。
他想追這個小女生嗎?不會的!她這麼的小。
但若沒有特別的感覺,以他忙得分身乏術的情況來說,根本不該分出不必要的時間來浪費在她身上了,畢竟他已能確定單夜茴對曉晨構不成威脅。
那麼,此刻他耗在這兒是做啥?
不期然的,他心中自動跳出一首詩,緩緩迴旋在胸臆。那是什麼詩?模糊的搜尋,一直找不到明確的字眼來唱起,是什麼呢?
「我是那上京趕考而不讀書的書生
來洛陽是為求看你的倒影
而春天是愛笑
明天我的路更長……」
好不容易找出那最貼切的「黃河」,卻再度震驚於那早已是先一步由夜茴口中吟唱出的小調。
那是溫瑞安的「黃河」,他一直在找尋的字句。
她在春風下微笑,坐不住的輕盈身形又穿梭在花間尋芳,一次又一次的唱著、唱著,也在他心臆震著、震著。已經沒法再有理智,沒法再有心魂,像是來自沉睡深處驟然敲來一聲巨鼓。他知道,有些事情改變了,並且再也回不了最初那無風無雨的淡然了。他只能——陷落。
應和著她正吟唱的詩,他默念著最末字句:
「——就是愛情與失戀
使我活得像亂石刻雲驚濤裂岸的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