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曾經只不過是海中央一座孤伶伶小海島的海中天,也因為海底火山爆發而浮上來成為兩塊大陸地,一為天界入口所在的聖湖之地,一是煉獄入口所在的闇影之地。至於原來的西方大地則又分裂出另一塊只有西方大地四分之一大的魘魔之地;北方大地則分出另一塊冥界入口所在的冥月之地,其他十數塊小陸地與大海島則都是由東方大地和南方大地分裂出去的。
因此,過去始終那麼渴望離開海中天島的女蘿族,在終於可以離開的情況下,卻不曾再興起遷移的念頭,因為她們的領地不再只是一座小小的海島,而是擁有大片陸地的聖湖之地,她們的活動範圍已不再局限於區區方圓之地了。
同時,她們也很聰明的不排拒外人遷移到她們的領地內居住或通商等,只要那些人願意乖乖的服膺她們的統治。於是,這樣二十多年下來,女蘿族的確融合了不少其他民族的生活習慣,也因此,她們重新整頓後的生活水準顯著的提升了,不再是以前那種粗糙落後的生活方式,而且脫離了部落式的族群生活,逐漸演變為城鎮的組合型態。
但基本上,她們仍保有原來的習俗和信仰。譬如在女蘿族中,所有的女孩子滿六歲就要開始接受戰士訓練,滿十三歲就成為軍隊的一份子,而族中的第一戰士即是族長;男人的地位則始終遠低於女人,他們不但只有接受初級戰士訓練的資格,而且必須服從女人的支配。
至於她們的信仰基礎則依然遵循古老的傳說,因此,女蘿族始終堅信巫馬王才是她們的真正統治者,然而,巫馬王卻一直不曾降臨聖湖之地來接收他的統治權。
除此之外,她們倒也確實改變了一些觀念習慣,譬如她們不再會一碰上外人就滿身敵意,知道還有和平相處這種名詞;也不會一見到男人就想把人家帶回去做奴隸,人家不肯就要求決鬥,決鬥不成就搶,至少在聖湖大地,這種事都不再發生了。
要搶就到外地去搶咩!
而且,以往女蘿族中的男性只有禁臠與奴隸兩種地位,如今為了種種利益,或者是為了兩族之間的和平連繫,也有可能只是彼此看對了眼,她們也不反對從外族找個丈夫來共享同一張床——妻子的床,因為在女蘿族領地內,所有的財產都是屬於女人的,男人連屬於自己的衣服都沒有。所以,要是哪天男人不小心惹毛了妻子以至於被掃地出門,男人就得脫光衣服赤裸裸的滾出去。
所以,企圖娶女蘿族女人做妻子的男人,不但必須擁有相當的度量,能夠容許妻子站在與他完全相等的地位,而且要非常大方,心甘情願把所有的財產全都奉獻給妻子。除非女蘿族女人願意外嫁到丈夫的領地去,那麼,只有原屬於妻子,或妻子自行賺取得來的財產才是屬於她的。
特別是既然丈夫可以擁有小老婆,那麼妻子當然也可以擁有小老公——這個可能是買來的,也可能是交換來的,甚至是從其他大陸上掠奪回來的,也有些是女蘿族的男性族人。
不過,縱使女蘿族的女人並不限制只能有一個男人,她們的生育率卻不高,平均一個女人最多只有兩個子女,有十分之一甚至完全沒有生育過。但擁有禁臠的貴族階級則另當別論,她們的子女數最多可以到達五、六個。而且,女蘿族平均每十個小孩裡只有—個是男的,但即使在物以稀為貴的條件之下,女蘿族男人的地位仍舊爬升不起來,只不過被「使用」得更頻繁而已。
雖然才不過二十四歲,但女蘿族現任族長愛西芙就已經擁有一個丈夫,三個小老公了,天知道她那三個孩子的老爸到底是誰?至於她的丈夫那曼,則另有兩個小老婆以及三個孩子,夫妻倆是半斤八兩,皆大歡喜。
「今天我要和吉瑞恩一起睡。」剛踏進臥室的愛西芙對尾隨在她身後的丈夫說。
「那我去卡娜那裡睡。」那曼卻也毫不在意地立刻轉身離去。
「順便幫我叫吉瑞恩過來!」
「好。」
其實這種事在女蘿族貴族間是很正常的,這種對話更是比三餐還普遍,但不知道為什麼,絲朵兒聽了就是很不舒服,每次聽到這種對話,她就不由自主地避開了。
「啊!絲朵兒,等等!」愛西芙及時喚住她。
絲朵兒回頭看著大姊。「什麼事?」
「祭典準備得如何了?」
「你問我幹嘛?那是瑪荷瑞的工作吧?」瑪荷瑞是絲朵兒的二姊,也是女蘿族巫女。
「她不可靠嘛!」一想到去年的祭典,愛西芙就想叫救命。
「那我也沒辦法,別忘了,我是聖湖守護者,在舉行祭典的同時,我也有工作要做呀!」
這要是在兩年以前,或許她還會傻瓜兮兮的自願替瑪荷瑞擔下所有工作,但自從那一回祭典前一個月,瑪荷瑞連交代一聲都沒有就逕自撇下所有工作,偷偷跑到東方大地去玩得一塌糊塗,順便逮回來一個禁臠,沒想到瑪荷瑞回來之後,不僅沒有半點羞愧之色,竟然還在眾人面前劈頭大罵絲朵兒準備得不夠周全,要求絲朵兒跪地向她道歉,並代替她主跳祭神裸舞,氣得絲朵兒一肚子火差點沒爆死自己。
開什麼玩笑,正事不管蹺頭去找男人的人不去自殺謝罪,憑什麼要幫忙的人跪地道歉?
於是,當場她就在所有族人面前發誓兼賭咒再也不管瑪荷瑞的閒事了:就算是天塌了,她也會笑咪咪的看著瑪荷瑞被壓死!詛咒完之後,她便傲然掉頭離去,把瑪荷瑞的破口大罵丟在後面,當那個任性自私的女人又在唱變調的小曲兒了。
「你不能幫她點忙嗎?」
愛說笑,那種事一次就夠了吧?
她這個人是很好講話沒錯啦!但要是惹翻了她,親姊妹照樣給你來個見死不救,火起來再給你多戳上兩劍也未嘗不可能!
「拜託,愛西芙,聖湖守護者的職責比巫女的職責還要重要不是嗎?」說到這裡,絲朵兒不覺稍稍頓了一下。也許這一點就是瑪荷瑞之所以會那麼怨恨她的緣故吧?「到時候要是聖湖守護者的工作出了什麼差錯,誰要負責?你嗎?」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吧?聖湖守護者又不是她自己願意當的,倘若瑪荷瑞也能進入聖湖的話,她必定把這個名銜雙手奉送出去,可是瑪荷瑞進不去呀!事實上,除了她以外,根本沒有其他人進得去,所以,只有她才能擔任聖湖守護者,這能怪她嗎?
「那她現在在哪裡?」
「大概睡了吧!」
「在誰那裡?」
「我哪知啊!」
二十歲的瑪荷瑞還沒有結婚,卻已經有兩個禁臠、一個女兒了。
當然,在女蘿族裡這種事一點也不稀奇,事實上,女蘿族就跟一般男人一樣完全沒有貞操觀念,愛什麼時候跟男人睡覺就什麼時候跟男人睡覺,她們的傳統觀念是:既然是生物交配繁衍後代的天性,只要喜歡,為什麼不可以?男人可以喜歡很多女人,女人喜歡很多男人為什麼不可以?
當然可以!
所以,女蘿族人一旦看上了眼就可以牽手去上床,覺得不錯就多來幾次,在過去,女蘿族根本沒有結婚這碼子事。而且,女蘿族人滿十三歲就算成年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所有族人共同「享用」奴隸,滿十六歲的貴族階級更可以挑選禁臠,這時候,就可以把非常喜歡的男人佔為己用了。
但十七歲的絲朵兒卻從來沒有讓任何男人接近過,她甚至拒絕由男性奴隸來伺候她的生活起居。從十三歲起,她就自己一個人獨居,自己照料自己,全然不仰賴任何人的幫助。不過,這並不表示她討厭男人,她只是缺少那種慾望而已。
可是她是女蘿族人呀!怎麼可以沒有那種慾望呢?
換了是男人缺少那種慾望,不讓女人接近,又不喜歡讓女人伺候的話,肯定會被譏笑為性無能了。
可是,她就是沒興趣呀!
什麼愛呀喜歡的,她根本就不了,肉體慾望是什麼她更沒有經驗。她不討厭男人,可是也沒有任何男人能讓她產生異樣的慾望,也許是看太多了,反而令她興趣缺缺吧!
因此,在族人眼中的她是個不正常的怪胎,搞不好在族人之中,除去尚未成年的小女孩以外,她是唯一的處女也說不定。因此,也有人認為她是那種喜歡女人的女人,這種女人在女蘿族裡也不在少數,然而,她也不找女人作伴,寧願自己—人獨居,實在讓人猜不透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但無論她是什麼樣的女人,族人們都不敢當面拿異樣的眼光去評判她,只敢在她背後偷偷議論,因為她是「神聖」的聖湖守護者。
不過,南方大地的沙達王列坦尼的看法可就不一樣了,因為他最大的野心就是統治整個世界,想不流血而達到這個目的,最快的方法就是分別與各個大地聯姻結盟,再進一步侵吞,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既然之前他已經先讓妹妹梅麗妲與喪偶不久的彪皇王定下婚姻契約,那麼接下來就該輪到他與女蘿族聯姻了。可是他是個標準的大男人,什麼都可以容忍,就是無法容忍妻子還有其他男人,故而當他得知絲朵兒是女蘿族中的異數時,立刻欣喜地決定要選擇絲朵兒作為聯姻的對象。
至於女蘿族這邊,雖然一開始是列坦尼莫名其妙突然跑來要求和女蘿族結盟聯姻,以連繫兩族之間的和平,但能夠嫁過去和他一同統治南方大地,對有野心的女人而言,這確是一項非常大的誘惑。更何況,列坦尼本身的條件也是一流的,容貌生得異常俊美不講,身材更是英姿偉岸,是女人見了都忍不住要動心。
瑪荷瑞就動心了。
但是,列坦尼偏挑上了當時才十六歲的絲朵兒,這自然越是加深了瑪荷瑞對絲朵兒的怨恨,往後更是閒閒沒事就找她碴,一見面就尖酸刻薄的講些有的沒有的,心情不好就對她無理取鬧一番,簡直是煩不勝煩。
所以,絲朵兒也沒有反對,頭一個理由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乾脆氣死瑪荷瑞算了!
其次,她也考慮到自己遲早總要挑個男人的,喜不喜歡那種感覺她不懂,可是列坦尼恰好非常符合一般女蘿族對男人的要求標準:高大勇猛,男子漢氣概十足,再加上一身凜凜的王者威勢,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肯定是個武技超群的勇猛戰士。事實上,列坦尼是她見過的男人裡最出色的一個,光是這一點就相當令她滿意了。
但她也不是這麼輕易就許下這份婚約的。
「你瞭解我們女蘿族的習俗吧?」
「很清楚。」列坦尼的聲音就如同他的人一樣,低沉有力。
「那麼,你是都能夠容忍羅?」絲朵兒的臉色非常嚴肅。「女蘿族的女人可是非常堅持要和男人擁有同樣的地位、權利和自由的喲!」
列坦尼微笑。「我都同意。」
絲朵兒滿意地頷首。「好,那麼我們就來比一場吧!」
列坦尼微微一愣。「比一場?」
「是的,如果你能勝過我,我們再繼續往下談,可是如果你打不過我,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你應該知道,女蘿族的女人是不可能嫁給一個打不過她的男人的,那種男人只夠資格作為禁臠或奴隸!」
太可笑了,南方大地之王怎麼可能跑來做女蘿族的禁臠或奴隸呢?
列坦尼當下就答應挺身表現一下自己的男人氣魄。不用說,結果是他贏了,雖然稍微費了一點工夫,畢竟絲朵兒是女蘿族的第三勇士,但他仍然很成功地證明了自己做她丈夫的資格。
「這樣可以了吧?」
絲朵兒更滿意了。「可以了,現在只剩下一個條件,如果你也能同意的話,我們就可以定下這件婚姻契約了。」
「什麼條件?」
「我現在還不想結婚,也不想到南方大地去,所以,在我二十三歲以前,除非是我願意,否則你不能強迫我履行這樁婚約。」
「那二十三歲之後呢?」
「隨你決定。」
「好,我同意。」
於是,這樁婚姻契約就這樣成立了,隨後,絲朵兒就開始後悔了。
也許她應該提議三十三歲比較恰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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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大地裡,有一小塊未曾遭受到那場神魔大戰波及的土地,那就是以神官莊園為中心的自然結界所保護的土地。
在結界範圍之內幾乎沒什麼改變,無論是風堡、莊園,以及附近的山山水水和茂密森林,唯一不同的是原本空曠的平原坡地,現在卻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村落建築,也開墾出不少田地菜園,還有成群結隊的羊群到處咩咩叫,甚至還公然闖進莊園裡吃花,惹得莊園內的女僕大呼小叫,而牛只則哞哞地繞著城堡吃草拉屎,看得守堡武士直搖頭歎氣。
自那場幾乎改變了這整個世界的浩劫之後,這兒已經成為西方大地的中心了,重新起建的城鎮村莊都是從這兒擴散出去的,而且非常有默契,也很整齊的化分為六個星芒區域,分別為金族、木族、水族、火族、土族和風族六區。雖然各有各的族群區,但六族人非常團結的互相幫忙;彼此合作,為重建新生活而奮鬥,到如今,西方大地的復原狀況甚至比浩劫前更繁盛了。
年已七十多,卻神采依舊,看上去頂多四十多歲的神官噙著笑容,腳步輕盈地走入依然火紅片片的楓林內,七轉八拐之後突然停下,凝望著背手卓立在大白石前的年輕人,他的笑容不覺悄然消失了。
多麼相似哪!那看似瘦弱卻高人一等的身材,清秀若女人卻又微微帶點煞氣的五官容貌,比之女人更烏黑飄逸的長髮,多麼像狄修斯啊!幾乎是一模一樣了。
然而,他們父子倆的氣質個性卻相差了至少有十萬八千里,年輕人幽默又開朗,喜怒哀樂非常明顯,眉宇之間全然沒有摻雜一絲半毫陰霾之色,不像狄修斯那樣老是悶著頭自尋煩惱,有事沒事就不正常一下,或者抓一下狂,常常讓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縱使在生氣發怒之際,年輕人與他父親同樣都會流露出殘佞的另一面,卻仍有所不同。殘暴並非狄修斯的本性,而是屬於風魔的個性,所以狄修斯一旦發怒就不太容易自制;但年輕人的冷酷卻是很自然地蘊含於他的個性之中,因此,隨時都能輕易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說起來,這點倒是令人感到相當納悶,因為以往的巫馬王都是屬於溫和穩重型的人,冷酷凶暴絕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為什麼這一代的巫馬王卻是如此的不同呢?
不過,年輕人最特異的一點是,他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沒有哭過,也沒有掉過半滴眼淚,只會拿一雙好似能看透一切的瞳眸瞅著人直瞧;從來沒有學過說話,卻在滿三歲那一年突然流利地說起話來,而且說的還是大人才會說的話;他什麼都不曾學習過,卻什麼都會,就好像他一出生就是個成年人似的。
他實在是個非常奇特的孩子。
神官暗付,同時看著年輕人突然歪了—下腦袋,然後伸手指了指乖乖蹲在他身前的金黃色小豬豬,瞬間,賽利的兒子賽克就變成紫色的了。接著,年輕人扇了扇比女人還長的睫毛,好似不滿意地搖搖頭,再伸手一指,於是賽克又變成鮮綠色的了。
還是不滿意,所以他再指,賽克又轉為大紅色;依然不滿意,又指,賽克再次變色為藍澄澄的,接著是黑色……橙色……青草綠……桃紅色……鐵灰色……
神官實在看不下去了。「老天,你夠了沒有啊?雅爾伊斯洛藍,你到底把賽克當成什麼了?它又不是變色蜥蜴!」
一聽,年輕人立刻橫過眼來,「別叫我那個名字!」他怒氣沖沖地大叫。「否則小心我把你也變色一下!」
神官極力忍住笑意。「是是是,不叫你那個名字,要叫你雅洛藍,行了吧?」
年輕人——雅洛藍哼了哼,「這還差不多。」跟著又不滿地嘀咕埋怨。「那個女人,幹嘛給我取這麼一個又臭又長的名字,實在是有夠無聊的!」
神官不禁啞然失笑。
其實,雅爾伊斯洛藍這個名字雖然長了一點,但也沒什麼不好,可是在古語裡,雅爾伊斯洛藍的意思是:我最摯愛的人。這在閨房裡倒是滿甜蜜的,可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分男女老幼的被人家這樣摯愛過來摯愛過去,那的確是滿可笑的。
「什麼那女人,那可是你母親耶!」
雅洛藍撇了撇嘴,沒說話,逕自再把賽克恢復為原來的金黃色。神官看了直搖頭,一邊走過去在大白石上坐下。
「雅洛藍。」
「幹嘛?」
「聽說你又要出門了?」
雅洛藍淡淡地瞄他一眼,也在他身邊坐下,再把賽克抱起來玩弄,又挖鼻又捏臉的。
「是又怎麼樣?難不成你要我帶你一起去玩?告訴你,我可不要帶個老頭子出門喔!」
神官啼笑皆非。「我又不是小孩子,幹嘛要你帶我出門?我是奇怪,你要找人不會請精靈王幫你找,幹嘛要自己苦哈哈的到處去奔波?」
「因為這件事一定要我親自來,不能使用任何法術,也不能請精靈們幫忙,否則她會離我越來越遠。」放下賽克,雅洛藍再揚臂一招,好幾隻小鳥一塊兒落到他的手臂上。「而且精靈王什麼都可以幫我,唯獨這件事他絕不能插手。」
「為什麼一定要你自己去找?精靈王又為什麼不幫你?」神官好奇地問。
雅洛藍聳聳肩,不出聲。
得不到答案,神官只好再換個問題。「你到底在找誰?為什麼這麼難找?」
「因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雅洛藍慢條斯理地說。「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模樣、多大年紀、哪一族人、住在哪裡,除了她是女的,而且比我小之外,我什麼都不知道。」
神官呆了呆。「那要怎麼找啊?就算我們想幫你也無從幫起呀!」
雅洛藍逗著小鳥,又不吭聲了。
神官無奈地搖搖頭。「好吧!那你這回要到哪裡找?」
手臂輕輕一晃,小鳥便先後飛走了。「東方大地、北方大地和冥月之地都去過了,饜魔之地不用去,她不可能在那兒,所以……」雅洛藍想了想。「先到聖湖之地,再到闇影之地,最後去南方大地。」
神官右眉一挑,「你在東方大地找了兩多年,又在北方大地和冥月之地找了一年半,這回你要去多久?三年?五年?」
雅洛藍笑了。「幹嘛?神官大人這是在抱怨嗎?我也沒辦法呀!因為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我只能走遍所有的地方去和每個女人面對面,只要一見到那女孩子,我馬上就會知道了,因為她身上藏著一件屬於我的東西。」
「什麼東西?」難不成那女人是小偷?
「靈魂。」
「嗄?」神官一臉錯愕。
雅洛藍裝個鬼臉。「放心,不是全部,只有一點點碎片,但已足夠我找到她了。」
神官無法理解地瞪著他。「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這小子又在要他了嗎?
「你聽得懂才怪!」雅洛藍哈哈大笑。相對的,神官卻是滿臉的不高興,見狀,雅洛藍忙收起笑聲安撫地拍拍神官的肩。「奸啦,好啦!神官大人,等我找到她之後,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這樣可以了吧?」
他總是這樣,先惹得人家一肚子火,再回過頭來哄小孩似的安撫人家,教人又氣又拿他莫可奈何。
不知道為什麼,他這種調皮愛搞鬼的個性總讓神官想到狄修斯小時候的樣子。事實上,他小時候就跟狄修斯小時候一樣,閒閒沒事就到處裝可憐騙吃騙喝佔盡便宜,弄得大家啼笑皆非,又捨不得責怪他。這還不打緊,有時候心血一來潮,他還會惡作劇搞得四周圍的人雞飛狗跳,倘若有人受不了,決心要好好修理他一頓,他就趕緊拿他那張臉去乞憐求饒,讓人家不忍心對他發脾氣,這種奸詐的手段簡直是遺傳到百分之兩百了。
神官無奈地歎了口氣。「你找那個女人究竟要幹什麼?要回你的靈魂碎片嗎?」
「不,」雅洛藍又笑了,這回笑得可頑皮了。「我只是要告訴她一句話。」
「什麼話?」
「我要告訴她:我找到你了!」
「欸?!就為了這麼一句話你就要找她找得半死?」
「對,非找到她不可!」
神官更是無法理解了。「你這孩子為什麼從小到大就淨是做些讓人莫名其妙的事呢?」
「因為我是原來的我嘛!」
雅洛藍一語雙關,神官卻還是不懂。
「廢話,你不是你,難道是我?」
「可是……」雅洛藍輕眨兩下眼。「你都沒有發現到嗎?你的法術用在我身上都沒用喔!」看,他多好心,又施捨一點提示給腦筋遲鈍的大笨蛋。
「那又有什麼好奇怪的?」神官不以為然地反駁回去。「因為你是巫馬王,而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神官,我的法術用在你身上當然沒用。你要是嘉肯,我還用得著問你嗎?老早就知道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了!」
雅洛藍聞言,不由得兩眼往上一翻。
天哪!居然給他解釋成這樣,這跟他是不是巫馬王完全無關呀!重點是……算了,也許現在的他真的是很不一樣……不,不是也許,是確實很不一樣了,他自己也明白,誰教精靈王那麼雞婆的在他身上動了一點手腳,使他改變了這麼多,所以神官怎麼樣也想不到那邊去。
不過,這樣也不是不好啦!反而更有趣,生命就是要這樣才好玩,不是嗎?
「你卜不出我的事,精靈王倒是警告了我一些事。」越講越離譜的事不需要再浪費口水,他轉開話題了。
警告?!
「什麼事?」聽起來滿嚴重的,神官趕緊問。
「他叫我們要小心饜魔之地。」
「為什麼?那裡草木不生荒涼一片,根本沒人住呀!」神官詫異地說。
「有。」
「真的?什麼人?」
「死人。」
「又在講廢話了,」神官嗤之以鼻地說。「那兒當年是風魔與基納魔神決戰的主戰場,死的人最多不講,還有一大堆動物屍首,後來大家也紛紛把死者埋葬到那兒,因為那兒不適宜活人居住,所以說,那兒是『住』滿了死人也不奇怪呀!」
雅洛藍瞟他一眼,突然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往上拋。
「當年基納魔神的確是被風魔毀滅了,但他並沒有消失喔!」
神官聞言,不禁大吃一驚,「你說什麼?難道他還沒有死?」他拉高嗓門尖叫。
「不,我的意思是說……」雅洛藍停了一下,然後把手伸出去掌心向上平攤在神官面前,「你瞧,這是一塊石頭……」說著,他五指一收把石頭包在手裡握了一下,就這樣,當他再攤開手時,石頭已變成一堆粉末了。「石頭消失了嗎?」
神官一臉困惑,實在不能明白雅洛藍到底要說什麼。「算是消失了吧!」
「不,它是被毀了,並沒有消失,它變成……」雅洛藍手掌輕輕一轉,讓粉末無聲落地。「這個了。」
神官雙目倏睜。「你是說……」
「對,他已經如煙霧般地散落到各處,再經過精靈王的淨化之後,照道理說應該已經沒問題了,但是……」
「我能不能拒聽你的但是?」神官喃喃打岔道。「我有預感聽完你的但是之後,我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雅洛藍失笑。「神官,我是可以不說,但是你今天晚上還睡得著嗎?」
神官呆了呆,繼而苦著瞼愣了半晌,最後還是甩甩頭毅然道:「好,你說吧!」
眼見神官那種「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悲壯神情,雅洛藍不禁笑得更厲害了。「你幹嘛這麼擔心呀?反正不管有什麼問題都是掛在我身上,我只是告訴你一聲,讓你心理先有個準備而已,又不是要推給你,你不用這麼緊張嘛!」
「廢話,就算你推給我,我也扛不起來呀!」神官咕噥,而後不耐煩地揮揮手。「說吧,說吧!趕緊說吧!一次嚇我個夠本,然後我就可以去睡覺了。」
「現在是白天耶!」
兩眼一瞪,「睡午覺不行嗎?」神官怒道。
「行,行,行,你儘管去睡個夠,可以了吧?」雅洛藍笑著搖搖頭。「總之,當年那場大戰之後半年,精靈王就發現饜魔之地的死人突然復活了……」
「什麼?」神官驚叫。「又是活死人?」
「不,不是活死人,活死人沒有魂魄,但他們身上都有魂魄,只不過那並不是他們原有的魂魄而已。」
神官一怔,旋即不可思議地瞠太了眼。「難不成是……」
「對,沒錯,」雅洛藍用那種「你真聰明」的眼光顧著神官,好像在誇獎小孩子一樣,讓人看了就渾身不舒服。「基納魔神被粉碎之後,散落到那些死屍身上,被淨化之後原本是沒事了,沒想到半年後,它們卻又突然回復了魔性,精靈王只好再去淨化一次,然而,不過兩天而已,它們又再度回復魔性了,這樣重複幾次後,精靈王察覺一定有那邊不對了,但是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不對。」
「幸好那些『東西』只是逗留在那塊饜魔之地,並沒有意圖要往外闖,所以精靈王就不再費神的去淨化它們了,反正淨化多少次也沒用。不過,他也在饜魔之地周圍設下了結界,免得無知的人闖進去被害,或者被那些『東西』跑出饜魔之地作怪。這樣二十年下來倒也安寧無事,可是……」
一聽到「可是」這兩個字,神官就想尖叫,「可是什麼?」他有氣無力地問。
「四年前,當精靈王來通知我時候到了,可以開始去尋找我要找的人時,他還順便告訴我,那些『東西』開始在變化了,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獸不像獸,各種千奇百怪的模樣都有,相當恐怖。而且,它們的魔性也在增強,甚至開始進食,或者自相殘殺,或者在近海抓魚生吃。」
單手撐著下巴,雅洛藍隨手在地上撿了一根不曉得從哪兒飛來的蘆葦桿逗著賽克跑來跑去,跳來跳去,好像在逗弄貓咪一樣。
「前幾天精靈王又來警告我,他說那些『東西』似乎更『進化』了,已經變成一種有思想、有智力的怪物,不但不再互相殘殺,甚至彼此還試著要溝通,而且很明顯的好像都在等待著什麼似的。」
「這麼危險的東西,你幹嘛不乾脆現在就去除掉它們?」神官脫口道。
「因為它們在等待的東西。」雅洛藍扔開蘆葦桿。「既然它們在等待,那麼必定會有什麼去找它們,而不管去找它們的是什麼,那也必然是使它們一再回復魔性的因素,那才是真正危險的東西,既然連精靈王都無法知道是什麼,我當然更不可能知道,所以,我必須等待它自己出現,再將那個因素一併除去,這樣才能夠斬草除根,永除後患。」
神官恍然地點點頭。「說的也是,那我會派人在饜魔之地周圍海域警戒。」
「不要太靠近喔!」
「我知道,可是若是真有什麼事的話……」
「精靈王會通知我。」
神官頷首,隨即轉回原先的話題。「那你這次還要帶安傑去嗎?」
「才不要,他好囉唆喔!」雅洛藍立刻否決了。「反正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帶個累贅在身邊幹什麼?」
這也是雅洛藍和狄修斯最大的不同點之一,狄修斯非常懶,懶到連吃東西都懶,沒有人伺候,他就比蟑螂老鼠還不如,連一腳踩死他的價值都沒有;但雅洛藍卻恰好相反,他事事包攬,樣樣親自動手,包括洗衣煮飯打掃,甚至自己養雞養鴨種菜種果樹,巫馬王身邊一大堆護衛奴僕搶著要伺候他,他卻嫌人家礙手礙腳,長腳一踹就把人家給踹走了。
「那你是要帶妮貝拉去羅?」
「那就更不必了!」
安傑是嘉肯和塔莎的兒子,從小跟雅洛藍一起玩到大,而妮貝拉則是安傑的妹妹,更是像牛皮糖一樣纏人,就差沒有一口把他吞下肚子裡去,除非是瞎子,否則沒有人看不出她對他的企圖。
「可是你上回不是答應過她,若是這次不帶安傑出門的話,就會帶她去的嗎?」
「哈,我隨便說說你也信!」
神官愣了愣,忍不住又歎氣。「我真是搞不懂,明明神官神女是不能說謊的,可你打小說謊說到大,成筐成籮的都可以擔出去賤賣了,為什麼—點事也沒有呢?難道是要削減你的壽命嗎?」
「當然不是。」
「那是為什麼?」
「因為我是『他』嘛!」
神官苦笑。「又在說謎語了。」
雅洛藍嘿嘿笑著抱起賽克親了一下,然後交給神官。「哪!我把賽克交給你了,至於這兒……」
「交給嘉肯,對吧?」神官立刻接下去說完。「唉!你就是這點和你父親一模一樣,都是屁股拍拍就把這些事全都扔給嘉肯,啥也不管,真是沒有良心!」
雅洛藍無辜地揚了—下長如扇子般的睫毛。
「哎呀!嘉肯是西方大地的統治者,不交給他要交給誰?你嗎?也可以啊!」
神官嗤了一聲。「少來這一套,雖然嘉肯在你父親去世之後就承襲風王之名,並頂下西方大地統治者的位置,但巫馬王才是西方大地和東方大地真正的主人,這種事誰都嘛知道,少在那邊給我推卸責任了。」
「那是嘉肯和圭南硬給我按上的頭銜,我又沒有承認!」雅洛藍咕噥。
「管你承不承認,」神官低吼。「我說你是你就是!」
雅洛藍嘴一噘,別開臉去不說話了,神官忍耐著捏捏鼻樑。
「圭南要求在今年秋天的時候和他的未婚妻完成婚禮,他希望能得到你的同意。」
「這種事幹嘛問我?」雅洛藍反問。「圭南是堂堂東方大地的統治者耶!他的婚禮幹嘛還要經過我的同意?」
「因為你是東方大地的主人!」神官咬牙切齒地說。然後,在雅洛藍又待開口否認之前,他更是凶狠地瞪住了雅洛藍。「你敢再給我說不是看看!」
闔上半張的嘴,雅洛藍又不滿地噘高了嘴,半晌後,他才不甘不願地低喃,「好嘛!你去跟他說我同意了,不過在那之前,他必須先把前任王妃生的兒子立為繼承人,再送到嘉肯這邊來接受武士訓練,直到滿十八歲之後才能回去。」
這是個很奇怪的命令,不過,神官知道雅洛藍一定有他必要的理由,否則他不會自找麻煩。
「知道了,我會告訴圭南。」神官點頭。「還有,北方大地的摩克王希望巫馬王能和北方大地聯姻,對象是他的妹妹茜亞,我想那應該是波拉王妃的主意,據我所知,她是個相當有野心的女人。」
毫不猶豫地,「回絕!」雅洛藍斷然道。
「我也同意,不過……」神官謹慎地衡量著。「自從塔莎嫁給嘉肯之後,我們和北方大地就一直沒有任何往來,如果就這樣毫無緣由的回絕他們和平盟約的意願的話,恐怕會破壞雙方之間這種表面上的和平假象。」
雅洛藍想了一下。「波拉是圭南的外甥女吧?那就叫圭南去回絕,如果波拉夠聰明的話,她就不敢冒那種同時和東方大地與西方大地扯破臉的險而生氣。而且,我也不是毫無理由的拒絕,她應該知道巫馬王和黑髮神女的伴侶都是自己選擇的,而不是由其他人來替他作決定,所以,只要是自動送上門來的,我一概婉拒,並不是只針對她們。」
「我懂了,還有其他吩咐嗎?」
「叫嘉肯和圭南要特別加強對軍隊釣訓練,如果我的預感沒有錯誤的話,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一定會再起戰事的。」
神官吃了一驚,但他沒有多問,僅是頷首表示他會遵從命令。其實也沒什麼好問的,他早就該臆測到了,縱使巫馬王全然沒有統治世界的意願,戰爭還是會主動找上他,直到他統一全世界為止,戰爭才會消失,這是巫馬王的宿命。
「另外,要艾諾特多趕製幾艘戰船,所有的武士也都要輪流到唐恩那邊接受水戰訓練。」雅洛藍沉吟道。「我有預感,要是真的再起戰爭的話,規模將會驚人的大,因為所有的大地都會被牽扯進來,沒有人可以逃過這一戰。」
「如果真是這麼嚴重的話,你不能留下來嗎?」
「不行,」雅洛藍堅決地搖頭。「在戰爭再度掀起之前,我一定要先找到她。」
「好吧!那……」神官無奈地歎了口氣。「你什麼時候要出發?」
「你什麼時候要去告訴妮貝拉我又要出門了?」
「待會兒就去。」沒辦法,他早就答應過妮貝拉,如果雅洛藍又要出門,他會立刻去通知她,允諾了就得實現,他可不像雅洛藍那樣可以拿說謊當點心吃。
「那我現在就走!」
「欸?」
話剛說完,雅洛藍已消失不見人影。神官張大了嘴,卻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欸?」的機會。不敢置信地呆了半晌後,他才無奈地搖搖頭,並起身走出楓林。中途,他瞟一眼懷中的賽克,頗不以為然地白眼一翻,隨即伸手一摸,賽克瞬即轉為粉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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