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新進人員能撐多久?他沒太大把握,或許可以用美食把她留下來?他為自己這種想法感到可笑,但好像碰到紀筱紅這女孩,再可笑都是理所當然。
忙完了兩場法會,他收到一通簡訊,裡面寫著:「黑川先生,您的西裝已經完成,靜候您大駕光臨,俊隆西服上。」
記得他要上小學的時候,父親帶他來到這家店訂做西裝,客戶雖是小孩,店家老闆卻絲毫不馬虎,量好各項尺寸,研究布料和款式,雙方討論了兩個小時才做出決定。兒時的那幾套西裝都還留著,母親總說料子好不會壞,等以後留給孫子穿,還是一樣好看。幾年前,西服店的老老闆退休了,小老闆當家了,仍是黑川家唯一的選擇,要做正式服裝就得來這兒,一般成衣是達不到相同標準的。
黑川徹十八歲以後停止長高,幸好只有一八四公分,再高下去就不太適合做禮儀師了,眾人光要「瞻仰」著聽他說話就夠累了。他有十套西裝輪流換穿,都是在俊隆西服訂製的,冬暖夏涼,品質保證。
停好車,他走進西服店大門,小老闆迎面而來,微笑招呼:「黑川先生,您來了,歡迎。」
小老闆大約三十歲,隨時都是精神抖擻的模樣,繼承了家傳老店,娶了老婆生了小孩,一家大小都相當有禮貌,散發一種傳統世家的氣質。有時黑川徹會覺得自己跟小老闆有幾分相似,都是繼承父業的第二代,不同的是,小老闆比他會做人多了,才有本事討到老婆,至於他……可能要等下輩子吧。
「我來拿衣服,還有結帳。」黑川徹掏出一張金卡,他很少管錢的事情,公司的錢有周主任管,家裡的錢有母親管,反正他專職賺錢就是了。
小老闆雙手收下信用卡。「好的,請稍等。」
在此同時,小老闆娘拿出西裝讓黑川徹過目。「請您看看還滿意嗎?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黑川徹不用看就點了頭,師傅的手藝相當精巧,沒什麼可挑剔,他眼光一掃,看到櫥窗內的展示服裝,西服店除了給人量身訂製,也準備了一些成品讓人選購。
小老闆娘注意到他的視線,熱心道:「需要幫您介紹嗎?有獵裝、風衣和大衣,如果您看了喜歡,可以依照您的尺寸來做。」
黑川徹不須添購什麼新衣,他在家通常都是睡覺,外出就穿黑西裝,他有興趣的是……「那套黑色女裝,是什麼尺寸?」
「請稍等。」小老闆娘愣了一下,連忙拿布尺量了下。「是最小的尺寸,三圍是75、55、80,適合一百六十公分以下的苗條女性。」
一切都這麼巧,彷彿水到渠成,黑川徹也就順理成章的問:「有可以搭配的白襯衫嗎?」
這年頭為了留住員工,什麼都得做,除了買宵夜還得買行頭,就怕新人待不久。但真的就這麼單純嗎?反正想買就買,他不想跟自己過不去。
「當然、當然。」小老闆協同小老闆娘,迅速取下黑外套和黑長褲,再拿出多件白襯衫,款式多樣,任君挑選。
黑川徹摸了摸料子,質感挺好的,於是他選了件素雅的襯衫說:「整套包起來,一起結帳。」
認識這麼久了,小老闆和小老闆娘第一次看黑川徹買女裝,而且顯然不是他母親的尺寸,但他們都很懂得分寸,臉上找不出一絲好奇,要八卦也等客人走了再說。其實他們都想替黑川徹做白色西裝,老是看他穿得一身黑,不知有無可能穿上新郎禮服呢?
黑川徹沒打算解釋什麼,也知道對方不會胡亂發問,如此才是待客之道,對方不想說的,何必多問?
提著兩個大紙袋,他離開西服店,開車回家,下車時卻只拿了自己的西裝,至於另外一套,還得等等。等什麼呢?等他心跳稍微平穩下來,等他覺得一切根本沒什麼,應該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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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擎宇生命事業裡格外忙碌,大家像螞蟻似的鑽來鑽去,紀筱紅搞不清楚狀況,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莫非是世界末日、人類滅亡了?嚴格說起來,殯葬業算是個「幸災樂禍」的行業,如果世人都長生不老、安康不死,他們還有什麼好混的?
以前她作夢也想不到自己會做這行,只能說人生如笑話,哈哈一笑就算了吧。
吃過午飯,黑川徹走到她面前說:「等一下跟我去會場,人手不足。」
「是!」她也想偶爾出去走走,往生室的冷氣總讓她昏昏欲睡,只要可以跟著老闆,上哪兒她都很樂意,無論是太平間或濫葬崗。
他瞧一眼她身上的牛仔七分褲和灰色T恤,這身簡單穿著在公司還算OK,但在會場可不能這麼隨便。幸好他早有準備,從櫃子拿出一個紙袋。「你得換套衣服,拿去試試。」
他的心跳還算正常、語調也很平靜,所以這一切根本沒什麼,就只是為了留住員工而已。
「啊?」她接過去看了看,有黑外套、黑長褲和白襯衫,難不成是老闆特別買給她的?質料很讚的樣子,應該不便宜吧?難道這也是員工福利之一?
她正想問,他的手機卻在這時響起來,是客戶打來的,還有些事情要協調,看他忙著談正經事,她不敢打擾,到洗手間迅速換上,果然很合身,滿像專業人士的耶!
走出洗手間,她在黑川徹面前轉了一圈。「老闆,你看我這樣OK嗎?」
他沒說什麼,只點個頭,又繼續講他的電話,根據他多年跟屍體打交道的經驗,果然準確買到她的尺寸,這一來,她到會場幫忙就有得穿了。這不是替女人買衣服,只是替員工買用品,截然不同,他很清楚,嗯,應該是。沒道理的是,他心跳快得不像話,她看來就像個老闆娘,讓他想到西服店的女主人,奇怪,他根本無意娶老婆,想這些做什麼?
他反應如此平淡,她的快樂卻絲毫不減,黑老闆真是全世界最好的老闆,給薪大方,提供餐點,現在還買衣服給她,叫她怎能不更用力打拚?想到自己欣賞的男人是這麼贊,不由得佩服自己的眼光呢!就算她永遠配不上他,也都與有榮焉了。
兩人坐上加長型靈車,由身穿黑色制服的司機開車,途中黑川徹對她叮嚀:「你等一下直接找周主任,他會交代你該做什麼。」
「好的!」她點點頭,心情粉好,像小學生要去郊遊。這台車可是勞斯萊斯耶,一輩子也沒坐過這種高級車,等她哪天掛了,老闆看在她認真工作的分上,應該也會讓她搭這台車吧!
「還有,不要笑得像個傻瓜,這樣很不禮貌。」他不討厭她的笑容,但也該適時適地,如果可能,最好別這麼慷慨大方,彷彿人人都能當小狗的主人,那樣不太妥當。至於為何不妥當,他決定改天再想想。
「喔……老闆說得對。」她差點忘了這檔事,伸手敲了敲自己糊塗的腦袋。
「要保持莊嚴的心情,我們是去協助家屬向死者告別,這對他們是很重要的一個過程,也像是一種心理治療,不管有多麼痛苦,做完這場告別,總要慢慢放下。」
「是。」他說得好玄,但她似乎聽得懂,這就叫心有靈犀嗎?
望著她晶亮的眼,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就已經伸出手摸摸她的頭,但很快收回了,這應該是主人對寵物的疼愛吧?誰叫她傻呼呼的,像只沒見過世面的小狗。
她有點嚇到,可是也沒抗議,從小就有很多人愛摸她的頭,都說是看她很可愛,沒想到老闆也會這麼做,看來她在老闆心中不算討厭嘍?
告別式會場中,滿滿的全是菊花、百合和劍蘭,靈桌上則有放大照、神主牌和招魂幡等,奏樂聲和家屬的哀泣混合著,每個人都是神情沉重,很自然譜出一股憂傷氣氛。紀筱紅暗自告訴自己,哀矜勿喜、哀矜勿喜、哀矜勿喜,成語雖然用得不太貼切,卻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黑川徹身為禮儀師,一下車就拿著流程表和家屬討論,紀筱紅不能老跟在他屁股後,自立自強去找到周雲青,上前問:「周主任,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你坐在這,發毛巾。」周雲青替她找了個閒差事。
「就這樣?」誰都可以做嘛!
「邊看邊學,慢慢來。」周雲青沒空多說,他可是總幹事,從總務、會計、招待到交通都要管,一場大規模的喪禮需動員上百人,可不能鬧著玩。
周主任說得對,紀筱紅心想她不該小看發毛巾這件事,光要她做出一本正經的模樣,不可微笑但又要有禮貌,就已經萬分不容易了。
時辰已到,由黑川徹主持入殮、讀祭文、講述生前事跡,接著依照親疏遠近進行家祭、機關團體或公司行號進行公祭,然後是自由捻香、瞻仰遺容,起靈前往火葬場。火化之後還有一次告別禮,由家屬揀骨再前往靈骨塔,工作到此才算告一段落。
紀筱紅一路跟隨,才搞清楚原來有這麼多程序,生也慶賀死也隆重,最後塵歸塵、土歸土,平淡也好,輝煌也好,終將還諸天地。過去她不敢多看的喪禮,而今卻要仔細觀察,也許是因為老是偷偷看著黑川徹,這回她倒沒什麼神奇感應,凝視遺照中的往生者,也沒話要對她說的樣子。
除此,她也發現一件妙事,黑川徹的聲音相當有感情,跟平常死板的樣子差好多,原來朗誦祭文和弔唁,都是需要投入感情的,聽著聽著甚至讓她想哭呢!從小她只參加過遠方親戚的喪禮,自家長輩都健健康康的,坦白說她對死亡沒什麼真實感,只怕碰到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然而若能聽到黑川徹沉穩的聲音,似乎最哀傷的靈魂也能得到些許安慰。
回程時找到機會,紀筱紅忍不住對周雲青說:「主任,當禮儀師好像挺累的,要說好多話,還要擺出一副很有學問的樣子。」
周雲青點點頭。「那當然,主持喪禮需要很多專業知識,除了化妝師要考證照,禮儀師也得考。」
「老闆都考過了嗎?」她沒想到禮儀師也有執照呢!
「那還用說?」周雲青一提起黑川徹,就像自己的兒子引以為傲。「今年初,他去上海參加國際殯葬學術研討會,可是有發表論文的。」
「連學術研討會都有啊?」乖乖,可以出國比賽了呢。
「生死都是大事,生要研討,死也一樣。很多客戶家屬指定要老闆,非他主持不可,他自己責任心也重,所以才會累成這樣。」周雲青勸過他好幾次了,無奈年輕人就愛往前衝,只能希望他偶爾轉移注意力,看看工作之餘能否有些風花雪月之事,說不定就能讓這小子轉性了。
聽完後,紀筱紅對黑川徹的崇拜更可說是如江水滔滔、連綿不絕,心想自己的眼光果然沒錯,他就是個工作嚴謹、心地善良的好男人,如果她有女兒一定要嫁給他,但她一時間擠不出一個女兒,乾脆自己以身相許好了,哈哈,就怕人家不要啊。
一整天下來,他們跑了三場告別式,分別是佛教、道教和基督教三種儀式,每個人累得腿都軟了,黑川徹卻仍腰桿挺直、嗓音宏亮,讓大家充分見識他的功力,老闆不愧是老闆,真是典範中的典範。
紀筱紅的視線一直離不開黑川徹,人家說認真的男人最帥氣,難怪老闆越看越有魅力,不過這下慘了,她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跟以前那種輕輕來、淡淡去的喜歡不同,這次似乎沒那麼簡單,原來愛情不只是期待和幻想,真正碰上時還滿苦惱的呢。
「看什麼看?」回程的路上,黑川徹握起拳頭,輕敲一下她的額頭,一回生二回熟,如此碰觸,兩人都覺得自然。
紀筱紅先歎口氣,又眨眨眼,像個少女碰上大明星,用一種夢幻的語氣說:「老闆,你真是我的偶像,我要好好跟你學習,但不知道要多少年的工夫,才能像你這麼神奇,什麼都懂、什麼都行!」
他牽動一下嘴角。「你會留下來嗎?很多人做沒多久就落跑了。」
「別看我好像笨手笨酈的,我最強的就是耐力了,我從二十歲來台北工作,第一家美容院就待了三年,要不是它給我倒閉,我都沒想過要跳槽呢!所以你放心,我這人很有向心力的,除非你趕我走,不然我打死都不走!」只要有份穩定的工作和薪水,幹麼要朝三暮四、騎驢找馬?若是她有了男朋友,也一定會珍惜自己所擁有的,絕不會見異思遷的啦。
「最好是這樣。」他心底一陣溫暖,看來宵夜和衣服都沒白買,這丫頭還算有良心。
她嘿嘿直笑。「可是也不要讓我太操,要常常給我補充能源,工作累了就只有吃的能安慰我,除了港式飲茶、清粥小菜,偶爾也可以吃吃異國料理,像是日本菜和泰國菜都不賴!」
他的回答是再敲一次她的頭,好個得寸進尺的員工,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他卻一點都不生氣,可能寵物再怎麼胡鬧都是可愛吧。他甚至開始思考,下次要買什麼東西賞給她,只要能留住她,似乎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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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紀筱紅來到擎宇生命,讓她覺得最輕鬆的人就是蔡婆婆了,雖然老闆和主任對她都不錯,但畢竟他們是男人,還是跟女人聊天比較自在,尤其是情感話題,叫她怎麼跟男人討論呢?所以說同性好友是粉重要的,就算年紀差了一大把也能做姊妹。
這晚大家都不在,只有紀筱紅獨自加班,當然也就頻打瞌睡,直到聽到蔡婆婆的聲音:「小妹妹,該醒嘍!」
紀筱紅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差點給女客戶畫上鬍子,幸好尚未鑄成大錯,她趕緊振作精神,招呼道:「蔡婆婆,你又出來散步啦?」
「嗯,習慣晚睡了,在家裡也沒什麼事做。」蔡婆婆摸一下手上的紫水晶手煉,她總是穿著一件白底藍花的衣裳,還繡著金線,感覺挺貴氣的。
「你先生最近身體怎樣?」紀筱紅對他們的愛情故事非常崇拜,在相戀五十多年後,男方已中風臥病,女方仍不離不棄,這種付出可不是人人都做得到。
「不太好,可能剩下日子不多了。」蔡婆婆歎息著,眼角微微濕潤。
「這……這樣啊……」紀筱紅不知該如何安慰別人,每次在喪禮上看到人們哭得肝腸寸斷,她也只會說句「請節哀」,但總覺得這句話很膚淺,哀傷哪有可能減少呢?失去至親好友的痛,不是她現在所能體會的,只是總有一天也得經歷,凡事都有結束的時候,懷念卻很難結束。
蔡婆婆看出她的為難,主動說:「不用替我擔心,生死有命,我早有心理準備。」
「請多保重。」紀筱紅只能這麼說,唉,她真不會說話。
「嗯。」蔡婆婆轉個話題,讓氣氛不那麼低迷。「對了,工作上有進步了嗎?」
「是稍微有進步啦,但還是常被老闆罵。」紀筱紅已經被罵到沒啥知覺,就像這過強的冷氣,反正麻木了就好,黑川徹至今還沒把她辭掉,也算證明她有點價值吧。
「早晚會習慣的,老闆不罵人就好像會渾身不舒眼,不管你到哪兒工作都是這樣。」蔡婆婆以過來人的語氣說。
紀筱紅連連點頭。「說得對,以前美容院老闆也很愛罵人,看來老闆都是一樣的生物,可以開個老闆俱樂部,然後互相叫罵,研討如何罵人才更毒辣。」
兩人哈哈笑了,如此忘年之交,沒有拘束,想說啥就說啥、想罵誰就罵誰。
「話說回來,我們黑老闆除了愛罵人,本事高強,人又長得帥,一定很受女人歡迎,蔡婆婆你看過他的女朋友嗎?」紀筱紅好想知道,是怎樣的女人能讓老闆心動?但她不好意思問周主任,只好從蔡婆婆這位前任員工打探了。
蔡婆婆搖了搖頭。「這你就錯了,老闆從來沒交過女朋友,一個都沒有。」
「怎麼可能?他比那些偶像明星還酷耶!」紀筱紅聽了大驚,大家的眼睛是沾到了蟑螂屎嗎?明明黑川徹就是一個三高等級的男人,不管身價、身材、學問都是鑽石級,還附送一張性格酷臉,有誰會看不到這款優質良品?
針對這問題,蔡婆婆早有觀察和結論,像個情感咨詢專家說:「第一,老闆的職業比較特別,一般女生聽了就怕,一般家庭也未必能接受。」
「是這樣說沒錯啦,可是人都會死的嘛!既然有婦產科醫生,當然也就有葬儀社,人不死是不行滴,不然地球很快會爆炸耶!」紀筱紅忍不住要替老闆說話,雖說在她還沒進公司前,只要看到喪禮就低頭走避,但現在她不這麼認為,人生下來就會有生老病死,葬儀社的責任就是協助還活著的人們,進行一場痛哭失聲和擦乾眼淚的告別。
「第二,老闆的個性冷調,完美主義,不會說好聽的話。」蔡婆婆又提出致命的第二點。
「這也不是他的錯啊,開葬儀社難道要笑臉迎人、甜言蜜語?反正他辦事牢靠就行了,男人最重要不是那張嘴,是那份心力!」紀筱紅也想聽老闆賞賜幾句讚美,但人沒有完美的,他已經有那麼多強項,若再加上一張天花亂墜的嘴,可能會導致天妒早夭呢!
「你完全站在老闆那邊,一點都不客觀,是不是喜歡他?」蔡婆婆一語道破小女孩的心思。
「哈哈,沒有啦∼∼我只是覺得,老闆也沒那麼壞,居然都沒有人發現他的好,未免太可惜了。」紀筱紅整張臉都紅了,越描越黑。
「可能他也在等一個懂得欣賞他的人,緣分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蔡婆婆自然瞭解老闆的為人,只是在一般人眼中看來,他確實不屬於適當對象,像他這款特殊人士,就是要配上獨具慧眼的女子。
紀筱紅點點頭,又好奇問:「除了這兩點,老闆還有什麼讓女人不敢招架的?」
「第三點也是最難的一關,他們家孤兒寡母,日後要跟婆婆住,這個婆婆又能幹、又精明,做什麼都一把罩,想成為老闆的女友,就得先過她這關。」
「是喔?」紀筱紅不討厭跟老人家相處,她老家就是大家族,互相吵嘴搶食也滿熱鬧的,至於什麼精明能幹的,反正她癡呆得要命,就讓厲害的人儘管去厲害,沒差啊。她比較在意的是,原來老闆已經沒了爸爸,只有媽媽,好可憐耶。
「不管怎麼說,年輕真好、初戀真好,呵呵。」蔡婆婆臉上滿是皺紋,微笑起來卻像個少女,一如初識她的丈夫時,那年的怦然心動仍在彈跳著。
「你別這麼說,我才羨慕你和你先生,五十多年還這麼相愛,我都不知有沒有這福氣?」
情感永遠是個好話題,兩人繼續聊個沒完,相差五十歲沒關係,只要心中有愛就能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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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等右盼、朝思暮想的,上班終於滿一個月了,領到薪水那天,紀筱紅差點沒哭出來,親愛的鈔票們,久違了,大把新鈔放在手心上,感覺多充實飽滿呀!不管戀愛有沒有得談,握在手中的錢錢才是最真實。
「阿芳,謝謝你的救命之恩,這是還給你的錢。」紀筱紅立刻把三萬元放到室友面前,只是這麼一來,再扔掉房租和一些有的沒的,她依舊兩袖清風,唉,真是為何辛勤為何忙啊?
黃綺芳明白好友的窘境,主動退還兩萬,讓她手頭寬裕些。「你不要這麼客氣啦!先還我一萬就好,其他的你先留著,反正你又不會跑掉,我都不怕了,你怕啥?」
紀筱紅感動得吸吸鼻子,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果然是至理名言。「阿芳,你對我太好了,我除了要還你錢,還要請你去吃大餐,我們現在就走!」
「好哇∼∼」黃綺芳欣然答應。「我想去逛夜市,邊吃邊買,你也好久沒買新衣服了,穿來穿去都那幾件,稍微打扮一下吧!」
「我們老闆不准我穿紅色的,可是我大部分衣服都是紅色系,所以才會都穿那幾件。」紀筱紅也是百般不願意,但為了工作只好妥協。最近她唯一的新衣就是黑老闆送的黑色外套和長褲,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洗淨晾乾,平常不敢穿,只用在出席喪禮時。
「那今晚我們就穿得美美的,招搖一下!」
「贊成!」
兩個女孩都費心打扮,不為男人、不為約會,只為難得的一個愉快夜晚,雖說她們腿沒人家長、胸沒人家大、臉沒人家俏,但適當裝扮之後也有種亮麗感,加上青春無敵好年華,走在路上都會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呢!
來到懷念的夜市,紀筱紅一路大吃大喝,芳心大悅,啊,好久沒這種愜意的感覺了,十一月的天空飄著幾朵雲,夏季悄悄落幕,可要把握短暫秋天,涼爽痛快。
「阿芳,你看我買這件好不好?」紀筱紅選了一件紅花朵朵開的裙子,紀念一下她今年的夏天,失業後找工作三個月,上班後操勞一個月,未來應該只會更疲累,還喜歡上一個不可能的對象。人生這麼多苦惱,當然要買件熱鬧快樂的裙子,不然怎麼對得起自己?
「很適合你呀!」黃綺芳點頭說:「我也來挑一件,我們叫老闆算便宜點。」
「阿芳,我們簡直是上輩子失散的姊妹呀!」紀筱紅不得不感謝老天安排,讓她們相聚在今生。
殺價成功,兩人喜孜孜買了衣服,又吃了烤玉米、紅豆餅和魷魚羹面,心情正是High到極點,紀筱紅的手機忽然響起,接起來一聽是黑川徹的聲音,冷冷的說:「立刻回來上班。」
上班?她有沒有聽錯?「可是我現在輪休耶!」
「臨時有客人,你馬上給我回來。」黑川徹一說完就掛上,留下紀筱紅對著手機發愣。好個晴天霹靂,霎時間她很想換上剛買的紅花裙去公司,讓那個泯滅人性的老闆氣到心臟病發!她怎麼會喜歡上這種惡人,八成是這陣子她看太多死人了,以為只要是個活的男人就能愛慕,可惡呀可惡∼∼
「紅紅,你要工作?」黃綺芳猜出內情,光看好友那一臉地雷爆炸的表情就知道。
紀筱紅雙肩一垂,嗚咽道:「嗚呼哀哉∼∼為了錢,什麼都得忍!」
黃綺芳拍拍她的頭,安慰道:「那我自己回家就好,你趕快去公司吧。」
「不好意思,下次彌補你。」原本的美好夜晚硬生生被喊卡,說要吃大餐也才光顧了幾攤小吃,紀筱紅真是萬分對不起好友。
「總有機會的,先去上班,嗯?」黃綺芳怕好友使性子罷工,萬一讓老闆生氣就不好了。
「嗯!掰∼∼」告別好友,紀筱紅跑到最近的公車站,先研究一下路線,不知怎麼轉搭會比較便宜呢?
這時她的手機又響起,原來又是大老闆的來電,只聽得他料事如神的說:「不要搭公車,搭計程車,盡快趕到,車費可以報公帳。」
「喔∼∼」就不想那麼早去不行喔?她暗罵在心,平常日叫她加班,她也就認了,但現在是她的假日,怎麼想都不能平衡。
心底氣歸氣,她還是很難得搭了計程車,看那計時表不斷往前跳,卻不覺得心疼,因為可以報公帳,乾脆多繞幾圈好了,燒燒黑老闆的錢才能稱心如意,哼哼!都什麼時候了,她還能這麼苦中作樂,唉,真是無可救藥。
「小姐,去約會啊?」計程車司機看她的微笑和打扮,因此推論道。
「嗯……可能要熬夜的約會。」她不想揭破他人幻想,雖然那真的是天方夜譚。
司機先生吹了聲口哨,紀筱紅卻在內心歎息,一整夜在屍體圍繞中跟老闆相對,如此約會也算普通人做不到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