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說話,打斷了白縈曼的思緒,她愣了一下才點頭。「嗯。」
「待會我送你上班。」這句話一說,湛問天自己都有些訝異,不過經過昨晚,他發現自己想再多瞭解妻子一些。
「不用了,我有車。」
有進步,回答了六個字。
他面不改色地說:「它送修了,你只能坐我的車。」
「送修?」她抬起頭,望了眼他身後的窗戶外面,她的粉色系小車依舊停在中庭。
「你有意見?」他挑起眉,等著她和自己大吵一頓。
「沒有,只是我認為這麼做沒必要。」她回絕他的接送,不想依賴他。
他不悅地加重語氣道:「偶爾也要做做樣子,讓人以為我們婚姻美滿吧?」
「……我知道了,麻煩你。」她想了一下,最後點頭應允。
讓他到春陽露個面也好,畢竟日月船運總裁的頭銜還是挺好用的,大概能令目前公司內部傾向總經理派的牆頭草小有憚,不再明目張膽地找她麻煩,倚老賣老用各種借口暗諷她能力不足,示意她早該讓位。
她已經不指望有個為她出頭的丈夫,因為湛問天的心早給了她無瑕可愛的妹妹,他們兩人的婚姻為的不過是利益。可她懊惱的是,當新婚夜時聽見他喚了妹妹的名字,竟令她在意得不得了。她終於明白自己不該徒勞無功地奢望,以為幸福總有一天會找上她,事實證明結果只會令人心碎。
現在,她只想把春陽整頓好,其他一概不放在心上,實在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同時應付另有所愛的丈夫和有意無意引起糾紛的叔叔。
既然湛問天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也沒必要去自找苦吃,相安無事的平靜生活,正是她目前所需要的。
她是有心想完成和丁勝風的協議,不過也自認力有末逮,只好等她充分運用資金獲利後,再以高於銀行的利率分期償還借款。
這是她退而求其次的打算,丈夫不在她列好的計劃表中,她相信,沒有她他會過得更快活。
「你只有這一句話嗎?沒有什麼其他的話想問我?」他現在給她機會,她最好懂得把握。
她轉頭看向他,但冷然的眼眸出現不解,顯然無視他的暗示。「需要嗎?不就是假裝恩愛的戲碼?」
全是假的……這場欺瞞世人的聯手好戲,她演得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假裝恩愛的戲碼……」他重複她的話,眼神一沉,心裡的火苗隱隱跳動。
「時間不早了,該出門了。我早上要開會,不能遲到。」白縈曼認真說。她要身先士卒,做好榜樣,才能蠃得員工的尊重。
在公司,她是一人獨大的執行長,縱使有董事會牽制,但憑著股份的優勢依然佔有不輕的份量。只不過光她一個人的力量要扭轉局面,仍是困難重重,尤其躲在暗處扯她後腿的人,即使她防得再嚴密還是無孔不入,讓她在經營調度上多有不便。
湛問天無法再忍受她輕慢的態度,臉色難看地捉住她的手。「不許你繼續用冷漠對待我,我是你丈夫,不是毫無關係的外人。」
她默默地看了他一會,目光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這不就是你要的生活嗎?我不過配合你而已。」
「你……」他拉不下臉否認,不甘地由鼻孔哼出一聲氣。「哼!用不著太過火,我可不想一回到家就面對你一張面無表情的冷臉。」
她好似會意地一點頭。「我明白了,以後我會常加班,見不到面就不會造成你的困擾。」住在同一屋簷下的陌生人能不碰面就不碰面,她想這點自己還做得到。
聞言,他的臉色更沉了,「你敢讓我回家見不到人,就等著春陽船運成為日月船運的子公司。」
「什麼意思?」她皺起眉,這下真的茫然不解。
他們早協議好,要當對沒有情愛的假面夫妻,如今她二話不說地按照著約定好的演,從未表現出不耐煩,讓人發現他們實際上是貌合神離、各過各的日子,那他現在的反應又是怎樣?
經過了昨天,他發現自己再也不滿足於原本的生活,他有些故意的想激怒她,想再看見那個被她隱藏起來的她。「意思是,我懶得到外面找女人,你是我的妻子,就必須隨時隨地滿足我的慾望。」她養刁了他對女人的胃口,令他除了她之外,對誰都沒「性致」。
都是她的錯,這世上能比得上她的女人確實少之又少,她聰明而不咄咄逼人,有才有貌又不浮誇,尤其是床上的配合度更令他十足滿意,幾乎找不出她的缺點。
她的美是內斂的,艷而不俗,媚而不膩,渾然天成的冰冷氣質更是勾人,沒有一個男人不為此心癢難耐,想要征服她,欲將她佔為己有。
雖然他無意當個外遇老公,可他絕不會讓她知曉自己的想法,他要她時時吊著一顆心,多花點注意力在丈夫的身上。
只是……他似乎用錯方式了。
「身為一個滿分的妻子,我不會委屈你,如果我不在時你有需要,就打通電話給我,我想我能幫你找到令你滿意的女人。」只要他不來煩她,她也不會剝奪他享樂的自由。
「你……」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瞇起黑眸,射出一道凌厲冷光。
「我真的快遲到了,如果你改變主意不想送我,我可以開著『維修中』的車子自行出門。」她是真的不介意他如何待她,因為自那心死的一夜後,她便對他從未再有過期望。
妻子不需要自己的事實,重重打擊了湛問天身為男人的自尊心,他神色陰沉地起身,拿過車鑰匙率先走在前頭。
察覺他在生氣,白縈曼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後,就算不曉得原因,她不想也不願開口問。畢竟兩人的交集越少,她所受的傷害也越輕。
她不會忘記他在新婚夜朝她心口砍下的那一刀,既然她的幸福不在他身上,她又何必去付出,讓自己的一顆心被傷得鮮血淋漓,傷痕遍佈?
不去在意,就不會受到傷害,她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因為過去在真姨的挑撥下,她一顆心不知已痛過多少回,每回都像刀割一樣的難受,她已學會如何避免受傷。
車子飛快地行駛著,坐在車內的兩人都沒出聲,氣氛沉悶得有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湛問天氣得不輕,他沒想到不但沒達到原先的目的——看見更多她不同的面貌,還發現了她不想靠近他的事,他油門踩得極重,一連闖過幾個紅燈,完全無視行車安全,刻意想引起妻子的驚慌,讓她主動求和。
但當他眼角一膘,便為她的反應氣得想殺人,只見白縈曼比他更冷靜,拿著一份公文正目不轉睛地端詳上面內容,對他的舉動絲毫不以為意。
「到了嗎?多謝你載我一程。」感覺車子停止行進,她開始收拾會議用的資料,準備下車。
「你哪只眼瞧見你的辦公大樓?前面發生車禍,塞車了。」他幸災樂禍地說道,揚起的嘴角似在得意她趕不及上班時間。
「塞車了?」她微帶憂心地擰起眉,伸長頭子眺望前方車輛的堵塞情形。
「當個老闆的好處,就是不用事事親力親為,蹺個班溜躂溜躂也不會有人敢說話……」驟地,他那看好戲的飛揚神采又因她的舉動而消失殆盡,「你在幹什麼?」
只見白縈曼抱起塞滿文件的公事包打開車門。「趕開會。」
「趕開會?」他兩道濃密的劍眉幾乎打結了。
難得他有閒情逸致想來個婚後約會,讓她徹底感受自己無違弗屆的男性魅力,怎知她卻滿心都在公事上。
一步錯,步步錯,湛問天不禁有些懊惱,他沒想到因為自己一時的報復心而自食惡果,那一句「玥兒」劃開了他與白縈曼的距離。
即使夫妻兩人並沒有深厚的感情,可是他想沒有一個女人能在新婚夜聽見丈夫喊另一個女人的名字而無動於衷……看來他那把火是燒得太大了。
他並不知道白縈曼自國中赴美後,受李玉真長期的挑撥與洗腦,對妹妹雖還保有姐妹之情,卻難免心生怨懟,認為父母真的厚此薄彼,自己只是沒人要的孩子,心中不但藏有許多不安全感,對愛情更是恐懼大於憧憬。
她不願強求不屬於自己的男人,因為李玉真正是活生生的前車之監——用大半輩子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最後落得一場空。她不想自己也變得那樣,一生癡守無望的愛情。
儘管並不知道這些事,可湛問天後悔了,特別是在經過昨天那不一樣的夜晚之後……
「沒錯,反正距離不遠,應該花不了多少時間。」一說完,她頭也不回地撇下愕然怔住的男人,逕自下車步行。
她就這麼走了?
湛問天瞪著逐漸走遠的身影,心中有說不出的氣惱,冷峻的黑瞳中燃起了熊熊火焰,似要將人燒成灰燼。
白縈曼,第一個敢威脅他、暗地裡算計他,敢蔑視他存在甚至丟下他的女人……好樣的,他已寬容她太多次,這回忍無可忍了。
「老婆大人,你真的把我惹毛了啊!」是他太縱容,以致她忘了他有仇必報的性格。
一回頭,他不經意瞟見副駕駛座椅下有份公文,拾起一瞧,嘴邊的弧度便往上一揚,露出邪邪的笑。
真是糊塗的白家公主……不,現在是湛太太了。居然把最重要的估價單落下,她一定會懊惱不已吧?
一想到妻子有可能露出懊惱焦急的神情,湛問天的心情就特刖愉快,眉開眼笑地將手肘擱放在降下的車窗上,不急著去追她。
反正從兩人結婚以來,他還沒參觀過妻子的春陽船運,這下子正好給了他機會,去看看這間她不惜祭出聯姻政策也要吞下的金雞母。
片刻後,塞住的車陣終於開始移動,他方向盤一轉駛向另一條捷徑,到達春陽船運辦公大樓時正好看見白縈曼走入敞開的玻璃門內,於是他興味十足地直接將車停放在大樓門口,大搖大擺地走向趨前詢問的警衛人員,表明身份後便逕自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