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火裡的熱度,慢慢地降了下來,更顯出一室的清冷。
「迪亞……」床上的婦人伸出乾枯的手,眼瞳空洞地四處摸索搜尋著:「迪亞?」
「母親!」本在桌邊的十許歲少年立刻奔了過來,伸手扶住那摸索地手腕:「母親,您醒了,會不會餓?我弄了些食物,還有湯,馬上就──」
「好冷……」
少年聞言,立刻用自己的手摩挲起那細瘦的手臂,並不斷地呵氣,試圖讓床上的婦人溫暖些。看似平靜的臉上,一雙灰藍眼瞳有些焦急光芒地看著即將熄滅的爐火。
家裡已經沒有木材了,若爐火滅了就糟了。
「母親,我馬上去跟人討些木材來,您等等。」他將母親的手放進了被褥中,便要轉身往外去。
「別…別去。」婦人勉力地撐起身:「別做出侮辱你血統的事情。」
「母親,可是……。」
「我不准你去!」看似搖搖欲墜的身軀卻在此時發出大聲嘶吼,跟著用力嗆咳起來:「咳咳…我不能讓你…咳…做這種事情。」
少年無言地上前拍撫母親的背脊。
他幫人做的小工,根本只能勉強支撐母親的醫藥費。若不跟人乞討,日子是沒辦法過下去的。
所以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只是一直沒讓她知道,今天是一時急了才脫口而出。
「迪亞…迪亞,你聽我說。」婦人枯瘦的手抓住他拍撫的手臂:「我活不久了…我很明白的。」
「母親……」少年震動地喚了聲,說不出任何安慰的字眼。因為他也明白沒有錢的貧瘠狀況下,他是不可能給母親買昂貴的藥治病,只能過一日算一日。
「去找你的父親,咳,你是他的孩子,他會…咳咳…會認你的。」婦人從枕下抓出一個陳舊的徽章,硬是塞進了少年的手中。「這個,你帶了去,他會認得的。」
「……我不去。」少年眼瞳透露著倔強的光芒。他不認為那人真會認他,若會,就不會不承認母親。
就算他會認,他也不屑。尊貴的血統有何用?他一點都不稀罕!也一點都不想要!
「連我的遺願你都不答應嗎!?」婦人發起怒,咳得更厲害了,「叫你去…你…咳咳…就去!」
「母親……」他微微鬆動了,但仍遲遲不肯點下頭。
「迪亞…去吧,就算我求你。」她放軟語調,哀求似的說:「只要他承認了你,也就是承認了我呀……我這一生,就只這個希望而已了。」
少年看看母親,終於點了下頭。
婦人露出一抹微笑,手緩緩的鬆脫,闔上了眼睛。而少年只是僵直地站在當地,握緊了手上的徽章。
爐火,終於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