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前唯一的心願是──核子戰爭爆發,整個地球在一秒內炸毀!
連DiCky那班損友像平時般邀她去玩,也被史無前例、陰森冰冷的一瞪,驚得趕緊腳底抹油、瞬間消失!惟有等女羅剎度過這段恐怖詭異的低潮期,主動聯絡他們再說囉!
她走進一家餐廳,坐在角落的位子點餐。「雞排、豬排、牛排套餐各一份。」
「外……外帶?」
「全部在這裡用。」
離去之際,驚詫的侍者偷偷打量了眼她那健美的身材。這女客是準備每樣都淺嘗幾口解解饞,是吧?
然而,當送上第三份的牛排套餐時,那侍者終於有種類似「白天遇到鬼」的感覺。他偷瞄一下她平坦的腰腹,若非親眼目睹,打死他也不相信那肚子裡已裝了整整兩份正餐,當然包括所有的沙拉、麵包、水果、飲料等附餐!
尹汐池習以為常。她在外用餐,尤其是心情大好或大壞時,很少不讓侍者們瞠目結舌,然後躲在遠處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切著牛排,她咬牙切齒的神情,像是跟刀叉下這頭牛生前有深仇大恨似的。腦際逐漸被四個字全面攻佔:小邪!映薰!小邪!映薰!小邪!映薰!……她實在搞不懂自己究竟在忐忑擔憂什麼?如果小邪真的把映薰誘騙到手,那麼她大可憤怒阻止啊!而且以她的急性子,早就該直接衝去詢問映薰是否已「中招」,又何必私自臆測個沒完沒了?
誰不知怎麼的,她非但不敢問映薰,甚至連日來都極力避開與映薰碰面的機會,她怕映薰會突然走過來,坦承和小邪已……;至於邪犰那方面,本來尹汐池確是無法原諒他的「見色忘敵」,但如今卻時刻提心吊膽,好怕他會突然在她眼前蹦出來,像從前一樣;她更怕他坦承和映薰已……她深陷在洶湧的心思中,渾然忘我。直到最後一塊牛排送入口裡,她怔怔嚼著,抬起頭來,並且正要放下刀叉,忽然看見──面前不知何時竟多出一個人!
一張笑得很開心,也很燦爛的臉。
任何人見著這樣親切又熱情的笑容,都不免要心生好感,心情愉快;唯獨尹汐池卻像是見到妖魔鬼魅般驚駭!
呵!她手中的刀叉跌落在鐵盤邊緣,差點掉下地;咕嚕!她嘴裡的肉滾入喉嚨,卡住,差點咽死。
震懾片刻,她猛跳起來,逃命似的衝出餐廳。
「小姐!小姐……」侍者窮追在後,終於在門外不遠處將她拉住,喘息道:「小姐,你還沒付帳!」
剛被拉住時,她拚命掙扎。後來發現是侍者,這才驚魂稍定地拍撫胸脯喘氣,但心還是像要迸跳出膛!
「小姐,對不起,」侍者再次提醒,「你還沒……」
「哦!」尹汐池醒悟,慌慌亂亂由褲袋裡掏出錢包,並且連聲道歉。孰料這時眼角卻瞥見──旁邊不知何時那張燦爛笑臉竟又出現,她一驚,手一抖,錢包裡的鈔票、零錢、各種卡等便嘩啦嘩啦的散落滿地。
她狼狽撿拾,侍者亦蹲下幫忙。
一旁的邪犰環臂胸前,興致勃勃看著自己引起的「災難」。自小到大近二十年,都是他精心設計無數的傑作來整她、耍她,或是出言損她、氣她,然後她怒極追殺他,他就樂得閃躲逃逸。
像現在這樣,他既沒作怪更沒開口,只不過突然現身在她視線裡,便足以嚇得母老虎驚惶逃命──這還是頭一遭發生的情形哩!
唔!新鮮!好玩!邪犰英眸迸出銳光,俊臉寫滿得意,唇畔的狡笑卻隱含某種深意……某種大功即將告成的深意……一陣混亂過後,尹汐池付了帳,收好錢包,目送侍者走回餐廳內,接著她轉頭瞠瞪邪犰,一時之間竟不曉得如何反應,整個人如墜入僵凝狀態。
他自然知道這時候最「應該」說什麼──「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好消息?她眨眨眼,思索:難道是他跟映薰……這可怕的念頭像針般扎得她跳起來,馬上掉頭飛奔而去。他悠然佇立,並沒有追上前。
她乘坐計程車直馳回宿舍,下了車便拔腿狂跑,當發現宿舍門前那道「鬼影」
時,她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掉頭又逃;誰料,逃進學校圖書裡,前方竟早已「有人」
好整以暇笑咪咪的等候著她……迷藏當然能繼續捉下去。不過,他可沒打算把她搞瘋。所以囉!不久後即收手。
因此,當尹汐池窩縮在大樹後猛拍胸脯喘氣,慶幸終於擺脫掉冤魂不散的他時,竟還以為是自己英明機智故取得最後的勝利!
***
次日下午。
因為漏了一份很重要的資料在宿舍,尹汐池不得不趕回去拿。
邊走,她邊喃喃祈禱──映薰應該不會在寢室吧?應該出去了吧?……經過前天的「驚魂記」,她深深明白自己現階段絕對無法面對邪犰與古映薰。
若待會真的在寢室碰見映薰,自己百分之百又會像見到鬼一樣的逃命!
神經病!莫名其妙!她有預感,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精神崩潰!
遠遠望見宿舍前那兩道熟悉的身影,尹汐池忐忑的心立即涼透。她慌忙躲到一旁的車後,以免被他倆發現。
不想看,內心激劇交戰許久,終究忍不住偷偷探頭……距離太遠,無法看清兩人的神情,感覺上好像映薰一直低頭細訴,小邪則專注聆聽。
尹沙池沒由來的一陣心悸,決定立即離去,竟似不敢再看。恰在此時,古映薰忽然撲入邪犰懷裡,邪犰緊緊攬住她……尹汐池目瞪口呆,半蹲半站的身子霎時跌坐於地。
無法思考、無法動彈、無法反應──只有那瘋狂洶湧失控決堤般的淚水,迅速淹沒她的腮頰!
***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尹汐池決定去找夏奇。她想,映薰畢竟是阿奇的同鄉摯友,如今映薰在紐約「誤入歧途」,當然需要有人出面解救,而最適合者當然就是阿奇。
昨天,坐在車後地上,到底潺流了多久的淚?尹汐池始終不知道;她只知道,當她總算恢復些許知覺,總算能緩緩站起身時,宿舍前早已沒有任何人影。
她慢慢地、慢慢地踱回學校,像一抹遊魂,沒有意識的遊魂。
尹汐池無法確切解析自己莫名的傷心欲絕,只得作最簡單的邏輯推論:她悲傷,是因為眼見純真善良的映薰,竟不到兩星期就已被「魔爪」攫去。
這時,走向理工學院校區,她又開始祈禱,希望待會自己能平靜的告訴阿奇事件始末,千萬別哭出來。
不准哭!不准哭!不准哭……她在心中吶喊命令,彷彿這樣就能獲得足夠的力量,去控制自昨天以來就動輒傾塌的淚閘。
終於抵達。尹汐池上樓梯,才沒幾步,迎面居然有個人衝下來。她趕緊閃到旁邊,背貼牆壁。
映薰!
尹汐池驚呆住。這人居然是映薰!
在她回過神來以前,映薰已經消失了。古映薰剛才是捂嘴痛泣,而且奔跑的速度又極快,明顯的並沒發覺到尹汐池。
為什麼?太多太多的疑問驟湧至她腦海,尹汐池竟不曉得該做什麼。去追映薰?似乎已來不及了。如今惟一可以確定的是,映薰哭奔而去絕對跟阿奇有關!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阿奇問個明白。於是尹汐池繼續悄足上樓。夏奇的研究室在四樓。剛過轉角要到四樓時,她的視線立即捕捉到對面兩抹熟悉的身影。
小邪與阿奇?
尹汐池慌忙蹲下,心怦怦劇跳。惶恐忽然罩滿胸間,她忽然有股衝動要掉頭離去。依稀彷彿,預感到若再逗留片刻,必會看到不該看的,必會得知她最不願得知的……她畢竟沒有掉頭離去,反而慢慢半直起身,斜倚樓梯轉角的扶手,偷窺向對面──
邪犰與夏奇面對面站著,靠得頗近。
夏奇左臂擱在欄杆上,右手拈根煙,不停往嘴裡送,急促的吞雲吐霧顯示出她焦躁的心緒,冷凝依舊的肅容卻拒絕透露更多訊息。
邪犰面無表情,定定瞅著她。
夏奇突將手中的煙猛擲落地,並用腳忿忿踩蹂。邪犰伸掌輕接她肩膀,低語了句什麼,似是在勸慰。夏奇垂下頭,緊咬嘴唇,雙肩開始抽搐。
阿奇……她在哭?尹汐池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阿奇,堅毅冷酷的阿奇,即使泰山崩於前都絕不皺一下眉頭的阿奇,此刻竟成了無助的小女孩?
阿奇突然投入邪犰懷裡,淒楚啜泣;邪犰緊緊摟住阿奇,萬分憐疼。
這情景有如一對愛得刻骨銘心的戀人,為形勢所逼不得不離別……尹汐池身子一個不穩,腳滑空,險些滾落樓梯。
夏奇突然推開邪犰,掉頭飛奔,迅速消失在長廊那一端。
抓牢扶手,尹汐池蹣跚地移下梯級,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才無力跌坐,伏下頭把臉埋進雙臂裡。想哭,卻哭不出來,千思萬緒攪得她發暈。
小邪……小邪居然腳踏兩條船!映薰剛才一定是因為發現小邪跟阿奇的戀情,所以才痛哭跑掉!小邪跟阿奇…………最不可能的事──偏偏竟發生了!
但,為什麼自己要備受打擊?為什麼她這時會如重傷似的全身虛軟?隱約懵懂地,尹汐池有些明白……不!不可能!她怎麼可能對他──尹汐池從臂間抬起頭來,立即看到一張臉。
一張笑得又邪又詐的臉!
豬!所有紊亂的情緒,全部集中成單一的──憤恨!她飛掌摑過去,他歪歪頭就避開,輕鬆愜意。
「畜生混蛋孬種渾球色魔變態!」再沒有更熟練更簡易的事了,這串「順口令」
無需任何間斷處,「禽獸淫蟲人渣……」
「唉!」他笑歎,「十幾年了,來來去去都是這麼些調兒,你說不厭我可聽厭啦。拜託換點新鮮的好嗎?」
「下流無恥!腳踏兩條船!」尹汐池氣得脹紅了蘋果臉。「這種事地做得出來!」
「哦?」邪犰挑挑眉,一副不知情的模樣。
「你……你給我裝無辜裝白癡?不要臉!」她伸爪要掐死他,雙手卻反遭鉗住,「阿奇和映薰都那麼好,你居然這樣傷害她們兩個?」
「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的。」他吊兒郎當地,「偷窺者總是比較心虛,難免會眼花看錯。」
「還敢抵賴?」她暴吼,沒料到他竟想推得一乾二淨!「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昨天抱映薰,今天抱阿奇──」
「現代男女,做一做都不代表什麼了,何況只是抱一抱?」他聳聳肩,無所謂的道。
她應該藏個錄音機在身上,把這些賤話偷錄下來,讓阿奇和映薰知道他超賤的真面目!讓她們覺醒!尹汐池不禁惋惜證據又白白流失掉!
「我腳踏幾條船,到底關你啥事呢?」他在她耳畔促狹吹氣,「是不是因為本帥哥還來選去,就是不選你來﹃踏﹄,你才不爽?」
「去死!」尹汐池推開他傾近的上身,猛跳起來,竄到樓梯轉角的另一邊,沒由來的感到陣陣心慌!
神經病!見鬼!她罵的是自己。不明白,廝鬥了如此多年,任何肢體接觸及糾纏都不忌,為什麼剛才他只是靠近些,那熱熱的氣息竟似會燙人般?
蹲著的邪犰180度轉身,悠然坐在她剛空下的階梯位子。
「我不跟畜生說話!」她揚高下巴倨傲道,意圖掩飾自己沒由來的心慌,「你、不、夠、格!」
走!她決定馬上就走,再另想辦法拯救可憐的夏奇及古映薰!誰知道,腳步尚未抬起,耳際已鑽入一句,「滾!」
非常粗魯、非常不屑、非常侮辱人的一句驅逐命令。
尹沙池傻住了,她無法相信親耳所聞──滾!這張狗嘴真的吐出了這個字?
激憤淹沒一切,包括「心慌」及「馬上就走」,她猛襲向他,誓要……他長臂倏地一撈,讓這「火球」順著衝勢衝進他懷裡,橫坐於他的腿上。
他右臂繞過她的腰枝,右掌包攫住她的奪命十爪,單手就足以制住她整個人;
唉!左手委實太閒,非找些事做不可──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啦?」他擰搖她的下巴,笑道,「叫你﹃滾進來﹄,馬上乖乖照辦。」
呃?情勢由「廝殺拚命」剎那間大逆轉成了「自投羅網」,尹汐池霎時無法反應過來。待得醒悟到受騙,立即便要瘋狂掙脫開去,但總是未卜先知的邪犰已搶先叩了她頭頂一下。
啊!好痛!她頓然忘了要掙逃。
「這顆腦袋呵!從嬰兒時期開始就沒有停止過長──草。」他繼續叩敲,好心好意助她開竅,「所以現在是﹃荒﹄草碧連天,再也種不出其他任何東西,當然更別提智慧了。」
「你!你敢動我?」她尖喊。
自小到大,每次她氣得要殺人時,他不是溜之夭夭,就是憑著靈捷的身手左閃右避,惹到她越發哇哇叫,再不就是他出手制住她的攻勢。但,不管怎樣,他從來沒有還擊過!現在他居然這樣敲打她的頭?
尹汐池差點氣昏了,想將雙手自他右掌中抽出,卻不能夠;全身亦被箍死在他胸懷裡,難以動彈。
「我為什麼不敢﹃動﹄你?」他開始擰捏她的右頰,很像在逗弄孩童,卻更像在虐待麻煩又討人厭的笨嬰。
「明白了吧?我想怎樣就怎樣,」仍是一貫的惡作劇口吻,「我想動你哪裡就動你哪裡。」
為表示所言不虛,句句屬實,當然得──左手一放開她的嫩頰,他的唇舌立刻「接力」!
呀!尹汐池如遭電極,整個人瞬間陷入無魂狀態!
邪犰「動」得還真是半點都不客氣,恣肆嚙咬,狡譎吮弄!這狂猛非但繼續摧碎著她的意識,並且還導引出她心靈底層某種積存多年、渾然不自知的……當四唇終於分開,當她終於從昏亂中復甦過來,當她終於重又看見那張滿意邪笑的臉龐,尹汐池終於明白──
為什麼近日裡她會性情大變,心神受盡折騰!
為什麼長久以來她會恨他入髓,毫不消褪!
為什麼窺見他抱映薰時自己會拚命流淚;窺見他抱阿奇時甚至連哭都哭不出來!
「哇……」她放聲大哭。
不要!太恐怖了!她怎麼可以這樣心理變態、人格分裂?她明明只是恨他,只是只是只是!除此之外絕沒有其他!
「好啦!別浪費水分了,情形沒你想像的那麼糟。」他柔聲勸慰,「根據先後順序,阿奇第二,映薰第三,而你當然就是大老婆囉──不過,別高興得太早,正妻通常都是最醜又最不得寵的哦!」
「哇……」尹汐池哭得更慘烈。
不要!她們三個都中邪了!居然同時愛上畜生!天理何存?上帝何在?這麼雜亂的四角爛習題該怎麼辦?
邪犰英睨著懷裡的「強力鬧鐘」,賞心悅目爽耳,無限享受。
她性烈如焰,所以他才要常常幫她「出火」;但爆發太多容易內傷,所以他還得常常助她「排水」,實在是勞苦功高啊!
劇嚎由嗚咽到哽噎,尹汐池總算止住了哭,滯茫的思緒意識令她只能呆呆地看著他,完全不曉得該做什麼。
應變能力等於零,沒救了!他唯有再刺她一下。「你現在知道啦?像我這種身手卓絕、輕功一流的高手,怎麼可能腳踏﹃兩﹄條船呢?──至少也得﹃三﹄條嘛!」
「豬!」她果然如遭針刺,又立即瘋狂掙扎。
「你再亂動,我就再亂動。」他在她耳畔細語。
嘎?她思緒一團模糊:此亂動非彼亂動,他的意思是……如果她掙扎亂動,他就再亂吻她?那她豈非要一直乖乖的坐在他懷裡?否則豈不是很像她故意亂動來索討他的物?這……這……見她腦筋至少開始有在使用,邪犰才道:「阿奇愛的是映薰;映薰愛的是阿奇。」
「什麼?」尹汐池不解。她們兩個明明都愛他啊!
「兩個男人相愛,或兩個女人相愛,這叫什麼?」
「同性戀……」她怔怔回答。
「聰明!」他不得不昧著良心讚賞,又擰她面頰一記。
「同性戀?」尹汐池驚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