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蜜雪坐上語言學校派來的專車,一上車,車裡已坐有好幾名來自不同國家的學生。她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心情仍未平復:心裡還想著失蹤整夜的老公。
「嗨!打哪兒來的?」隔著走道的鄰座,有人以英語打招呼。
裘蜜雪幽幽地轉過頭去瞧,是一個打扮時髦、前衛的女生,長得很清秀,看上去卻十分叛逆——這女生燙了個爆炸頭,嘴裡嚼著口香糖,穿著小可愛,和一件短得不能再短的皮褲、長靴,而且鼻子有鼻環,肚臍有臍環,舌頭也有顆小珠子,耳刮子上更是滿滿一排的環,正對著她咧開嘴笑。
裘蜜雪沒見過有人可以在身上穿那麼多洞,真想問她,難道不痛嗎?
「我……台灣來的,叫裘蜜雪,請多指教。」她用簡單的英語回答。
「幸會了,我叫漢妮,美國華僑,我父母是東方文化的狂熱份子,送我來日本靜籐女子大學,學學什麼狗屁禮儀,這是個公認的新娘學校耶!他們妄想把我改造成雅子妃,害我已經開始患憂鬱症了。」叫漢妮的女孩一聽裘蜜雪來自台灣,立刻改以國語跟她交談,且伸出手,越過走道而來,要跟她握手。
「原來我們將來要進的是同一所學校。」裘蜜雪被她逗趣的話惹笑了,樂意和她握了手。「不過我看不出來妳有憂鬱症。」
「呵呵,真有妳的,但我看出來妳哭過了,妳想家啊?別怕,我們一起進靜籐那所笨學校,以後有我罩你,我柔道黑帶的,你看起來挺柔弱的,我最喜歡保護弱小了。」漢妮露出大姊頭式的自信笑臉。
裘蜜雪搗著唇笑,喜歡上她說話的方式和很真的性情,有了她這號朋友,相信日子不會太無聊吧!說不定還可以防止自己有太多時間去想起雷風雲……
想起他,裘蜜雪直想歎口氣。唉!他居然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語言學校安排的住處到了,大夥兒魚貫下車,裘蜜雪被分配到一間靠角落的雅房,她關上門,無精打采地整理行李,要取出行李袋外層的手機充電時,才驚覺自己沒開手機!
她趕緊開機,查看是否有任何語音留言,結果是沒有……她好失望!
「裘同學……」有人以國語喚她,敲她的門。
她拖著牛步,有氣無力地開門。
門外是櫃檯的工讀生,她笑盈盈地說:「校本部有在櫃檯留言,說有人找妳哦!是個男的,可能是妳的家人,妳要不要打通電話回去?」
「啊∼∼」裘蜜雪萬分驚喜,雙眼閃亮,人也有活力了,唯一想到的是雷風雲回到家了,良心發現地打來問候她,他一定也有打她的手機,發現她沒開機才會打學校電話。
她道了謝,趕緊拿手機找他的手機號碼,她好怕自己錯過了什麼而不自知,可是她從沒打過電話給他呢,好害羞哦!還是直接打雷家的電話比較不會尷尬,她也得向公婆報個平安,才有禮貌。
她選擇了打雷家的電話,期待是雷風雲接聽,電話響了很久,她心怦怦跳……
「喂,雷公館你好,請問找誰?」她失望了,接聽的竟是傭人。
「我是蜜雪,我公婆呢?」她心情好沉悶,難道雷風雲根本還未回家?
「老爺夫人出門去了。」
「嗯……那……少爺他……回來了嗎?」她向傭人探問。
「少奶奶,我不知道耶,我幫你轉接到房間好了。」傭人幫忙轉接。
裘蜜雪心揪得好緊,電話響了超過二十聲,沒人按就是沒人按,她失落地結束通話,痛苦地坐到椅子上看著手機發怔,怪自己怎會異想天開,那通電話一定是好心的公公打的,絕不是雷風雲。
唉!別作白日夢了,他才沒空理她,她不該對他有任何癡心妄想,才不會讓他把她傷得更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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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轉眼間三個月過了。
語言學校公佈成績,裘蜜雪成績合格,可以正式進入靜籐女子大學,當然她的好友漢妮也讓父母「如願以償」。
入學後,改造的第一步開始了,她們換上靜籐女子學校最有名的荷葉袖白上衣,和粉紅色過膝長裙。
一名目光凌厲,外型刻板的女導師一站上講台就要求——
「班上傑騖不馴的學生,全都得『繳械』,我嚴格規定不准有人戴鼻環、臍環,更不能在舌頭上戴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耳環也只能戴素雅的珍珠,在我們學校我要妳們每個人都得從『心』開始,先做到『反璞歸真』,還有,爆炸頭是很不入流的。」
裘蜜雪很為好友漢妮擔心,因為她全都中獎,瞧瞧坐隔壁的她,嘴裡一直發出「噓」聲,手指扳得喀啦喀啦響,眼露凶光,像要給班導先來個過肩摔。
「快,聽話,別這麼拗。」裘蜜雪好言勸她,不要她一進學校就成了導師眼中的異類。
「就賣妳個面子。」漢妮是衝著裘蜜雪的善意,才不是真要降服在這苛政下。她恨恨地取下身上所有的環,還勉強把一頭放浪的爆炸頭弄成兩串辮子,第一堂課就這麼有驚無險的過了。
約上了一個月的課下來,人人成了淑女,說話語調也被要求得清晰、輕柔,舉止不只不能粗暴,還得中規中矩,刻意慢條斯理。
難得的假日,漢妮再也受不了學校老要求東、要求西的,拉著裘蜜雪外出,跟她到新宿逛逛。
一出校門,漢妮就發出野獸般的咆哮。「真她媽的狗屁傳統禮教,外頭的空氣都要比那所陰氣沉沉的臭學校來得新鮮有營養多了,蜜雪妳可別真的信仰起那些狗屁東西,我才不屑!」漢妮猛踢紅磚道洩忿。
裘蜜雪笑著搖頭。「妳哦!一出校門就「屁』放個不停。」
「沒辦法,我可不像妳是個乖乖牌,待會兒我還要『變身』呢!」漢妮拍拍她帶出來的一隻背包。
「裡頭裝什麼?」裘蜜雪真不知她有什麼花樣?
「待會兒妳就知道。」漢妮神秘地笑了。
兩人走進地鐵站,一到新宿,漢妮立刻閃進洗手間。「在這裡等我一下。」
「嗯。」裘蜜雪等她,沒一下子她出來了,所有的環全都歸位,一身花稍的短裙、泡泡襪、厚底鞋,打扮得比一0九辣妹還辣。
有個滿臉面皰的男生走過漢妮身旁,對她吹口哨,她冷冷地甩開頭,理也不理地拉著裘蜜雪走人了。「臭男生,我十五歲就交男朋友了,就憑他那種貨色也敢對我吹口哨?!」
「十……五歲!」裘蜜雪真是汗顏,十五歲她還在海灘上玩堆城堡的遊戲呢!人家已經進化到交男友了,果真是文化背景的差異。「美國果然開放。」
「怎麼……難道妳不交男朋友?」漢妮一副經驗老到地問她。
「我是沒交過啊!我一直沒告訴妳,其實我……結婚了。」她難得對人說起她的「過往」。
「啊咧咧……原來你是掂掂吃三碗公半哦!怎麼一開始你沒說?」漢妮很感興趣地問。
「反正他不要我,而且我們又沒有『那個』,哎哎……我還沒有性經驗啦!」裘蜜雪感到慚愧,比起漢妮,她實在太閉塞了。
「啊∼∼怎麼會這樣?妳不會勾引他嗎?」
「怎麼勾引?」
「厚……連這個也不懂,難怪了!」漢妮替她難過地搖頭,但她拍胸脯保證。「沒關係,包在我身上,我隨便教妳幾招,讓他粉愛粉愛妳。」
「不行啦,他在娶我之前就有女朋友了,他並不愛我,是我自願還他自由的。」裘蜜雪好不容易才恢復平靜的心,這下又被攪亂了。
「什麼,但妳太沒有戰鬥力了吧!我就教妳怎麼把他搶過來,然後再用力地把他甩了,這樣才叫公平。」
「啊……」裘蜜雪沒有這麼想過,而且她怎麼有那個能耐把雷風雲搶過來?她真有點兒好奇漢妮會有什麼「撇步」?
「瞧妳吃驚的,難道妳不知道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嗎?我媽當年就是主動誘拐了我爸的。」
「妳要我倒追他?」她沒那個勇氣追雷風雲,她都躲到日本來了,膽子也跟著變小了,小到只剩下一咪咪。
「蠢呵!當然不是追著他跑那種追,而是指妳得主動出擊。聽好了,追男第一計——主動。妳得主動常出現在他看得到妳的地方,替自己製造機會跟他相遇.,第二計色誘,妳得讓自己外表更美,聞起來香甜可口,讓他春心大動:第三計欲擒故縱,也就是讓他想把妳一口給吃了,卻不讓他吃得到。」漢妮說得行雲流水,像吃飯那麼容易。
「好多計哦!」裘蜜雪愣愣地聽著,懷疑自己能記得住。
「還有呢!第四計叫端出牛肉……」漢妮瞇起眼說,一臉老謀深算。
「什麼!還得準備牛肉?是要幹麼?」拜拜求保佑嗎?
「厚厚∼∼那只是個比喻,比喻這兩個字妳懂嗎?小姐,意思是把妳的才華展現出來,而且要讓他看見,男人通常喜歡外表好看又有點才華的女生……」漢妮摟住裘蜜雪的肩,為她打氣。「妳真是功力不足,看來妳得好好跟我學著點,只要妳潛心修學我傳授給妳的絕招,將來必能修成正果,有朝一日妳一定能來個絕地大反攻,鹹魚翻身,哈哈哈……」
鹹∼∼魚∼∼裘蜜雪腦子裡浮現一條臭臭的、黑黑的、躺平的死魚,生平沒受過這麼大的刺激,這形容很實在,卻傷人。
也許雷風雲就是把她看成一條臭鹹魚,所以他樂得她遠離:也不知怎地,她本以為不存在的戰鬥力,匆地從心底最深處浮了上來,她決計要反攻,無論如何,她要他上鉤,再讓他嘗嘗被甩的滋味。
嘿嘿嘿……她愈想愈是心花朵朵開,以前她是生平無大志,此時此刻她胸中充滿了「大志」……
可是反過來想,她又不打算回台灣,雷風雲也不可能來日本,她根本是碰不到他呀!就算她學了什麼絕招也無用武之地啊,好可惜哦!但……不管了,先學了再說了。「不如,我找紙筆記下來。」裘蜜雪停下腳步,很認真地在包包裡翻找筆和便條紙。
「這還用做筆記,真敗給妳了,但誰叫妳是我的好姊妹,咱們就找個地方坐下來,由我口述,讓妳好好地記下來。」漢妮可是有十足的把握。
「謝謝,謝謝……」裘蜜雪眼眶泛紅,對這位貴人感激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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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一眨眼冬季來臨,學期結束了。
住校生全放寒假回鄉去,裘蜜雪的好友漢妮也回美國,宿舍裡只剩她一人。她無處可去,於是買了賀卡,寫給在台灣的雷家父母,向他們兩個老好人拜年。
空蕩蕩的宿舍顯得冷清,東京的冬天要比台灣冷太多,她伏在案上書寫得手指都快凍僵了,好不容易終於寫好了,她倚在椅背上,高舉起賀卡,仰著頭看:心想老人家收到卡片會很開心吧!她也好想念他們呢!
她把卡片仔細放進信封裡,離開房間,拿到樓下櫃檯,交給舍監去寄。整棟宿舍裡唯一跟她一起「留守」的只有舍監,學校有規定只要宿舍仍有學生留住,哪怕只是一名,舍監都得到,她覺得自己帶給人家麻煩,可是她也沒辦法,她有家但歸不得,而且恐怕不只這個寒假哦!往後的幾個寒暑假,都要麻煩舍監小姐相伴了。
「麻煩妳寄航空郵件,新年前一定要到台灣。」她把信交出去。
舍監做了登記,收了下來,順便告知她。「裘同學,下星期就過年了,除夕那天我要回家圍爐,我會提早關門,妳若要出門得早點回來。」
「好。」裘蜜雪想也沒想就答應,也沒問明時間,反正她也很少外出,除了中午出去吃個午餐,晚餐通常在宿舍裡一碗泡麵就解決了。
「妳要一個人過年?不寂寞嗎?」舍監好意問她。
「不。」她搖頭,一路跑回樓上,胞得全身暖烘烘,手腳不再冷冰冰,臉頰也紅潤了。回到五樓的房間,門一開,又是一室的冷寂將她包圍。
不寂寞才怪!她只是嘴硬,她其實好想台灣,想雷風雲,快過年了,雷家一定是歡歡喜喜準備團圓了,說不定除夕夜他會帶著那名女醫生去跟公婆一起吃年夜飯,他們很快會成為一家人,而不久後她就會收到休書一封。
真的好淒涼,但她都自願當個烈士去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了,就算心底難過也只能忍耐,就算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麼的無依、多渴望老公的愛,內心纏繞著千絲萬縷的愁緒,她都只能躲在這個小角落,一個人安靜地度過每一個寂寞的日子。
她微微喘息,雙眸暗淡:心裡的寂寞不知對誰說去。關上門,她走向音響,按下PLAY,她最愛聽的「童話」樂聲飄了出來,光良悠悠的唱著——
「妳哭著對我說,童話裡都是騙人的,你不可能是我的王子……也許你不會懂,從你說愛我以後,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她心一陣緊窒,鼻子酸酸的,好想哭一場,以前聽這首歌時她是懷抱著夢想的,但現在實際人生中不容許她有童話般的戀愛幻想,是雷風雲讓她看清了現實,他用行動證明了——他不是她的王子,他永遠不會愛她……
可是她好喜歡他啊!自從見到他的第一面起,她就煞到他了,他就像顆迷人的鑽石,璀璨的光芒照得她雙眼發亮:心生漣漪。她誠心誠意地想成為他的另一半,得到他的眷顧,也曾以為只要自己好好表現,有朝一日他就會接納她,但這樣的想法在得知他有女友後,已心生退卻了。
她在買賀卡時也想過要不要寫一張去問候他,但她很怕他會看也不看一眼就丟了,如同丟了她的圍巾那般,於是她沒有買他的分。
有了女醫生,他哪還會稀罕她平凡無奇的一點小心意?她在他心底是微不足道舵,他不會在意她。
淚滑下臉頰,她立刻以手背拭去,深吸了口氣,替自己加油打氣,她應該別再時時心繫著他了,漢妮教她的十八般武藝,她早抄好,壓在桌墊下當成座右銘呢!也許那才是真正實用的。在這個年代沒有人像她一樣傻,還想著什麼一見鍾情、純真的戀情這碼事,不如,趁寒假閒閒無事,她上街去挑個人當實驗品,先試試那些招數靈不靈驗。
想想有誰來當實驗品好呢?
有了!就她和漢妮常去光顧的一家複合式商店,一邊是咖啡館,一邊是烘焙坊,有位很帥的麵包師父,曾不經意地和她打過照面,還特別對她微笑,有空她會出去試試自己的魅力,順便買些麵包回來,反正好玩嘛!
她穿了外套,戴了手套和毛線帽出門了……
但一連幾天下來,她並沒有任何進展,他並沒有如願的見到那位麵包師傅,卻有了意外的收穫,她天天去光顧,很快集了十個點數,換得一條長長的法國麵包,她自己覺得好笑,也好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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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當天,寒流來襲,東京飄起細雪,裘蜜雪難得看到一片銀白的雪景,說什麼也不肯留在宿舍,一個人外出躍躂了。
而就在她出門後的十分鐘,一輛黑色奔馳轎車駛向靜籐女子大學宿舍,在大門口停了下來,後座門開了,雷風雲身著黑色厚風衣下了車,走進宿舍。
舍監正窩在櫃檯後看報紙,門突然一開,冷風竄入,把她手上的報紙都吹得啪嚏啪嚏響。她抬頭一看,是個超級美男子,眉宇問展現著非凡氣勢,糅合了斯文與霸氣,散發出很特別的男性魅力,他才瞬了她一眼,她就有種被電擊中的昏眩感。「歐……歐元氣……先生你找誰?」她立刻站了起來,戰戰兢兢地問。
「裘蜜雪在嗎?」雷風雲脫下手套,走到櫃檯前以流利的日語問她。
「她剛剛出去了,可能去新宿,我看她天天都去山崎麵包坊買麵包。」舍監看著這帥哥,不禁臉紅心跳,暗想他是裘蜜雪的誰啊?長這麼帥不怕迷死人嗎?
「跟誰?」
「就她一個人,全宿舍就只有她一個學生。」
雷風雲詫異。「她什麼時候會回來?」
「她沒說,你是她的誰啊?」舍監探問。
「丈夫。」
這短短的兩個字,教舍監既羨慕又嫉妒,在這貴族新娘學校,學生有未婚夫,或即將結婚都不足為奇,而她也立刻聰明地想到為何裘蜜雪不回去過年了,因為她老公來了。
「你要不要先到會客室去等她?她通常在兩點前就會回來了。」舍監問他。
「嗯!」雷風雲點了頭.
舍監趕緊繞出櫃檯領路,帶他進入幽靜的會客室,為他開了暖氣,還倒來一杯青茶招待。
雷風雲坐了下來,平靜無波的表情底下有顆火灼般的心,那個小女生離開將近九個多月了,不只連一通電話都沒打給他,就連一封信都沒有。要不是他忙於和朋友合開醫院的事,他早該來突擊檢查了。如今他來了,她卻給他消失,去向不明,一個人不知溜到哪裡去快活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他等得火氣愈來愈大,就算喝光了青茶也不能散去他的心頭火。都兩點了,她仍不見蹤影,他走出會客室,不想再當木頭人枯等下去,他要出去找她,新宿的山崎麵包坊是吧!就給他待在那兒別跑。
「你要走了?」舍監看到他走出來,從櫃檯裡伸長脖子問他。
「嗯。」他繃著臉,微微頷首,套上手套,走出外頭,坐上飯店的車,揚長而去。
飄雪的街頭,路上行人不多,雷風雲下車,撐著傘步行到巷子裡的麵包店,但門外掛著牌子寫著「除夕不開張」,他進了仍有營業的咖啡館,繞了一圈沒見到人,他心下一沉,渾身著火般的難受,發覺自己比想像中更熱烈地期待要見到她。
會不會她憑著一副討人喜愛的長相,到處去招蜂引蝶?會不會此時她身邊正圍繞著一群趕也趕不胞的蒼蠅?若真如此,他會準備一支蒼蠅拍,而且是通電的那種。
他神情森冷地走出咖啡館,沿途找尋記憶中她纖細的身影,卻是一無所獲。但他可沒宣佈放棄,他手中還有一項利器,無論她身在何處,他都可以找到她。
他佇足在一面專賣精品的櫥窗前取出三G手機,直接打電話給她,他要她立刻向他報到,並說明去向。
在他按下撥號鍵之後,電話彼端傳來手機樂聲,清晰可聞地唱著!
「我願變成,童話裡,你愛的那個天使,展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你要相信,相信我們會像童話故事裡……幸福和快樂是結局……」
神奇的是,他驚覺在同一時間,這同樣的樂聲也在街角響了起來,他掃視人行道,找尋聲音來自何方,意外地從透明櫥窗的對角線看到轉角處,那個令他急著想找的可愛女生就在那兒。
她正放下懷裡一大包紙袋,從濕濕的外套口袋裡取出電話,先看了手機號碼,似乎在分辨這是誰的來電……但她遲遲沒有打開手機來接聽,而樂聲就在街頭不斷地響著。
他炙熱的心劇烈跳動,緊盯著她凍得紅紅的小臉,外套全濕了,直打著哆嗦……
下著雪呢,她競不給他撐傘就出門,怎麼會這麼傻!他暗啐,也發現她可是單獨一人,身邊沒有任何可疑人物,而被擱下的那包紙袋,看似裝著許多泡麵和罐頭食品!她不會是去辦年貨,準備要孤伶伶的一個人過年吧?
他雙眉緊蹙:心隱隱泛疼,但她就像一面鏡子,瞬間也讓他看到自己對她的冷漠。只要有點天良的人,都不會放這樣一個嬌弱的小女生單獨留在異鄉,唯獨他這個冷情漢。
他的內心有股力量在推動著他,叫他朝她走去,別在這裡暗暗自責,那沒有用,她看來需要的是關懷和呵護,而他絕對給得起。
他合上電話,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