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個寶貝爺兒正跟一群來參加後天壽誕的嘉賓們玩賭棋,他爺兒正興高采烈地拿著他手中的將帥,飛過楚河漢界吃棋中。
「老太爺,你怎能這樣吃呢?」和老太爺對弈、年紀與他差不多老的賓客忍不住叫囂。
「怎麼不能這樣吃?」賓客越是那麼說,老太爺越是要那樣吃棋。
長孫烈看了不禁搖頭。「爺兒。」
「你這小子終於回來了!人找回來了沒?唷,是是是,就是這丫頭。」老太爺看見衣威泠,歡天喜地地朝她招了招手。「來來來,丫頭。」
衣戚泠笑著走過去,老太爺握住她的手拍道:「還記得我嗎?丫頭。」
「記得。」衣戚泠實在不明白,生命力看來如此旺盛的老太爺,怎會是快要離開人世的病人?
「丫頭呀,你覺得我這寶貝孫子如何,喜不喜歡?」
衣戚泠被問得羞低著頭不敢抬起。
「哈哈哈哈……害羞了。」
「爺兒,你就別再戲弄人家了。」
「怎麼樣?我替你找的這丫頭,喜歡嗎?滿意吧!」老太爺很驕傲地揚高了下顎。
衣戚泠的手指被老太爺緊緊的握住,她因此得以探知老太爺的脈象,而當她測得這根本就是個健康無病的脈象時,她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老太爺,您身體還好嗎?」她臉色鐵青地問。
長孫烈身子隨即一僵,拼了命地朝老太爺猛打暗號。可是也不知是老太爺沒看到還是怎麼地,竟然開口問他在幹嘛,怎麼猛搖手。
衣戚泠鬆開手,緩緩旋過身看著長孫烈。「你爺兒根本沒生病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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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落下。
「戚泠,你聽我說……」
「你要我聽什麼呢?」淚水佔據她的眼眶,遮住她的視線,她只覺得心痛。「聽你再說一遍欺騙的話嗎?」為何所有人都要騙她?
「戚泠,你聽我解釋……」
她摀住雙耳。「我為了你爺兒的病離開娘,讓娘一個人在京師生活,甚至無法陪伴她終了,這就是你要的嗎?」
「不——」這當然不是他所要的!
長孫烈往前跨一步,衣戚泠便往後退一步,讓自己退至角落。
「那麼你要什麼?你為了什麼要這樣欺騙我……」話還沒說完,衣戚泠便在眾目睽睽之下暈倒。
「戚泠!」長孫烈奔過去抱起她,廳裡亂成一團。
他慌亂地將她抱到自己的房裡去,召來大夫替她把脈,所得的脈象讓長孫家的人驚愕地合不攏嘴。
她有身孕了。她肚子裡正蘊育著長孫家的曾孫子!
長孫老太爺、長孫蒼龍、白鳳儀等人,無一不興高采烈,甚至是開心到要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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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威泠昏迷了兩天仍舊未醒,像是睡著了般,儘管長孫烈怎樣呼喚,她就是一動也不動。大夫說她只是太過憂鬱,又懷有身孕,所以才會這樣,只要休息個幾天就行。
但是長孫烈仍舊擔心,日日夜夜守在她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曾放開。
「你快醒來,快醒來……」長孫烈撫過她柔美無瑕的臉蛋,心中更加懊悔。
「我不該欺騙你的,但若不這麼做,我怕自己會失去你。」他該怎樣求得她的原諒呢?「求求你醒過來,你醒過來後,我馬上帶你回京師去,讓你見你娘!這是我答應你的,我一定會做到,求求你……」他痛苦地將額抵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當他看見她暈倒的那一刻,他以為自己也會跟著暈過去,他心裡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真的好怕會失去她!好怕、好怕……
「小子,你為何要騙她爺兒我生重病快不久於人世?」老太爺頗為不爽,問了津海後才知道事情經過,心裡不只千萬遍罵他這個寶貝笨孫。
「我害怕失去她。」
「你現在就不害怕了嗎?」
長孫烈深情又害怕地看著衣戚泠。
「小子,要得到一個人不能用欺騙的,以欺騙為基礎的婚姻不會長久,你明瞭嗎?」
「爺兒,你別再說了。」
老太爺深歎了口氣。「雖然我很高興她孕育有長孫家的下一代,我也很高興在有生之年能夠抱到曾孫,但是我不贊成你的方法。或許她現在只是累過頭睡著了,但當她醒來時,你能保證留得住她嗎?」
「我愛她,就算她恨我,因而逃離我,我都會緊跟在她身後。她不想見到我,我就隱身在後,在她看不見我,我卻看得見她的地方守候著她。」
「你呀,我從不知道你是這麼死心眼,以前看你遊戲人間,老實說,好幾次我都想拿根棍子把你的腿打斷;現在看你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委曲求全,爺兒還能說什麼呢?」
「爺兒,求求你,到底有沒有方法將她弄醒?」他再也忍受不了她一再地沉睡,他要知道她沒事,要看著她清醒。
「有有有,我這就去拿!」長孫老太爺離開房間,去拿藥來喚醒衣戚泠。
在老太爺離開之後,衣威泠睜開了眼,她看向長孫烈。
「你終於醒了,有沒有哪裡會痛,還是不舒服的?」長孫烈一見她醒了,開心地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衣威泠含淚看著他。他剛剛與老太爺的一席話,她全聽得一清二楚,也知道他愛她有多深。如果一個男人願意為了所愛而委曲求全,她該說什麼呢?
長孫烈拭去衣戚泠頰上的淚珠。「不哭,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欺騙你,一切只因我不想失去你,我愛你。」
她不語地看著他。
長孫烈心灰意冷。「如果……如果你想離開,我不會反對。等你養好病,我會送你回京師去,但是……」他猶豫了會兒,淡淡地開口:「你曉得自己懷有身孕了嗎?」
自小跟在母親身旁學醫的她怎會不曉得,她只是一直沒講出來,心裡暗自為了懷有身孕的事而憂愁著。因為不知道他對她的感覺是什麼,她一直以為他是為了救她,所以才……
直到剛剛聽見他的表白,她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
當初知道他對自己的欺騙,她是一時氣憤才會暈過去。這兩天她都在假寐,因為她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他。
對於他,她不是沒感覺,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對他的感情是否來自於初夜的歸屬感,直覺認定自己已是他的人,所以得愛他。
但相處一段日子下來,她發現自己是益加喜愛他。他溫柔體貼,事事順從她、保護她,從沒有一個男人是這麼對她的,就連范詡都不曾像他這樣將她捧在手心裡呵護。
「戚泠。」
「我知道自己懷有身孕。」
聽見她這麼說,他臉色立即蒼白,虛弱一笑。
「原來,你是不願讓我知道。」他起身想離開,但卻被她拉住,他回過頭。
「我只是無法釐清自己的感情而已。」
「你不用安慰我。」
「我不是安慰你。」她撐起身子坐起。
長孫烈則在床畔旁的椅子坐下。
「我以為天底下所有男人都與我爹一樣,我不相信自己能夠好運地碰上愛我的男人。」她苦笑地自我嘲弄一番。「你看,我不就遇上范詡那樣自私的男人嗎?他為了自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開口止住她的話:「別說了,你知道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
「我知道。」
他眼中閃爍著光芒,卻又擔心地怯問:「你會離開嗎?」
「會。」
她的答案讓他沉下臉,心中所有的希望全被打碎。
她卻接下去道:「這是你答應我的,你會帶我回去看我娘。」
他連忙抓緊衣戚泠的手。「告訴我,請告訴我你不會離開我!」
她搖搖頭。「若離開你,我豈不是就要像我娘一樣,帶著肚子裡的孩子,痛苦地在沒有你的地方生活著?」
長孫烈將她拉進懷裡,緊緊抱住她。「我愛你!我真的真的好愛你。」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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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回房拿藥的老太爺走了過來,看見他那對寶貝兒子、媳婦,還有津海、小水四人耳貼著門板偷聽,眉鋒一聚,咳了好大一聲。
「你們在做什麼?」
「偷聽、偷聽。」
「偷聽?」老太爺一聽,耳朵連忙附上。「有什麼好偷聽的?」他只聽到一陣親嘴的聲音,有啥好偷聽的?
「爹,又搞定一對了。」
老太爺一聽,歡喜地眉飛色舞。「留下來啦?」
「不只媳婦兒不走,連你的曾孫都會留下來陪你玩。」
老太爺聞之眼睛一亮。「真的?那我得好好教他玩棋。」
四人一聽老太爺的話,不禁皺起眉頭苦笑。
「爹,我看你還是別教的好。」
誰都清楚這老太爺玩棋自有自的一套玩法,根本不把正規玩法放在眼底、擱在心底;若讓他教,這宅子裡大概又要多出一位與他一樣亂下棋的人。
「什麼都別教的好!」
「是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