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不可及!」李沁氣他的糊塗,「他才是兇手,我要替秦家報仇!」
「瀟,別信她的話,我親眼看到她行兇!當日我想找大頭領喝酒,可恨晚到一步,大頭領夫婦和家人已經被她殺害。我與她交手,可是她挾持秦蒙做人質,讓我有諸多顧忌。當時她蒙著臉,我並不知道她是誰,後來我一直沒有放棄追查兇手,通過蛛絲馬跡才發現竟然是雲華郡主李沁。瀟,你若不信,可看她身上是否還帶著從秦家搶來的六扇門機密檔案。」
「不是這樣,你血口噴人。」李沁又氣又急,她已經在尉遲瀟眼裡看到懷疑,他真的懷疑她是兇手。
「他是不是血口噴人,一試便知。」尉遲瀟欺身而上,如果她沒有搶來的檔案,澹台夢澤的話自然不攻自破。
兩人武功原本相差無多,可是李沁心慌意亂,再加上她不想傷著尉遲瀟,處處被動,一不留神,被尉遲瀟伸進懷中,奪出檔案。
「這是什麼?」尉遲瀟的眼神冰冷而危險,「你一個郡主,為何會有六扇門的絕密檔案?」
「我……」李沁說不出口,她是為皇上去偷的。秦樹的情報組織本該為君王服務,可是他收集到情報,卻找來諸多借口,不肯示於皇上。李沁在皇上面前自告奮勇說是可以偷到,她認為這不算什麼大事。可是得到後,她發現這份檔案太可怕了,如果被皇上看到,一怒之下斬了上面所有有罪之人,那朝廷重臣將所剩無幾,屆時江山必然動盪,國將不存,所以她只說檔案隨秦家滅門慘案消失了。今日原本想殺了澹台夢澤,再燒了這份檔案,也算給秦家的亡魂有個交代,誰知尉遲瀟的意外出現擾亂了她的計劃。
「你若是冤枉,大可解釋,為什麼不說了?」尉遲瀟心存疑惑,他覺得李沁就是再壞,也不過是對她周圍的人驕橫殘忍,這份絕密檔案對來說她毫無用處,她根本沒有理由為了它去行兇。
「反正我沒有殺人,兇手是他!」
「你真能顛倒黑白,我與秦大頭領出生入死,親如兄弟,我怎麼可能殺他?」
「因為你要得到這份檔案。」
「真是笑話,我就是六扇門中的人,這份檔案對我來說根本就不是秘密,我犯得著為它去殺人嗎?再說,你說我是為這份檔案行兇,那這份檔案又為何會在你身上?你敢說當日你沒出現在兇案現場?」
澹台夢澤步步緊逼,自己卻推得一乾二淨。
「我那晚是去過秦家,可是我沒有殺人,我看到你在行兇。尉遲瀟,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你所謂的好朋友,其實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
「瀟,你別聽她廢話,快殺了她,替秦家人報仇!」澹台夢澤一邊說,一邊暗暗將蛇毒逼出體外。
「尉遲瀟,你這個笨蛋,別攔著我。」李沁怒不可遏,恨不得一鞭打死這個顛倒黑白的小人。
尉遲瀟出手,擋住她的攻擊,兩個人交起手來。
「瀟,這個女人凶殘成性。我當日為了抓住他,曾使出暗器,可是她為求活命,竟拉住濛濛做擋箭牌,可憐那麼小的孩子,就被她害死了,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會有假嗎?」
李沁臉色變得慘白,這正是她一直不能原諒自己的地方。當日她背著濛濛,危難關頭,直覺反應竟然用是濛濛擋住身後的暗器。
李沁的失神給了尉遲瀟機會,一掌拍在她的胸前。李沁本來就元氣大傷,至今還沒有恢復,這一掌震得她五臟六腑都彷彿碎了,一口血噴出來。
「瀟,不要留情,快殺了她,為死者伸冤!」
「你還有何話說?」尉遲瀟厲聲質問,李沁的反應他都看在眼裡,若她沒有做過,又為何會有如此悔恨的表情。
「我……」李沁知道現在已經沒有機會把整件事情說清楚了。尉遲瀟對澹台夢澤深信不疑,當時的情況又非三言兩語能夠解釋。她又氣又恨,恨澹台夢澤的巧舌如簧,氣尉遲瀟不辨黑白。
就在這時澹台夢澤縱身一躍,寶劍直刺李沁。靈蛇示警,李沁想躲卻因傷勢太重,有心無力。一切只是電光火石之間,一陣劇痛,讓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貫穿自己胸口的寶劍——
時間戛然而止!
澹台夢澤獰笑的臉,尉遲瀟錯愕的臉,在眼前瀰漫成模糊的霧。
結局竟然是如此?
澹台夢澤抽出寶劍,李沁感覺天空的角度在發生變化,彷彿越來越遙遠,她看到,血在飛。
澹台夢澤再出手——決不給敵人反撲的機會。
「住手!」尉遲瀟搶身上前,攔住澹台的劍,「就算她罪惡滔天也自有律法公斷,你不能殺她。」
「瀟,你認為律法能治得了這個女人嗎?如果讓她活著回去,秦家滅門慘案再難有昭雪之日。」
尉遲瀟與澹台夢澤在對峙,他們的看法針鋒相對。
李沁提起最後一口氣,點住自己週身幾處大穴,以免失血過多,她不甘心這樣的結局。她對這裡的地形再熟悉不過,幾步之遙便是一處斷崖,也許,置之死地能有一線生機。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前走。
「尉遲瀟!就算我被王法定罪,也決不能放過兇手。」澹台夢澤說得正氣凜然。他推開還在猶豫的好友,撲向李沁。
「站住!」李沁站在斷崖邊,厲聲喝道,「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澹台夢澤獰笑,他就是要李沁死,又怎麼會在乎她的威脅。他一步一步走上前。
「夢澤。」尉遲瀟拉住他,對李沁道,「你休要再頑抗,還是和我們回去,接受律法制裁,若你真有苦衷,律法也能給你公道。」他始終覺得雲華郡主為一本六扇門的檔案而殺害秦家二十六口,實有蹊蹺。
李沁慘然一笑,胸口的鮮血在月光下觸目驚心。她勉強支持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我……若死在這裡,豈不……正如你所願?讓你煩心的……婚事,也可……就此了結。」
尉遲瀟道:「我尉遲瀟豈是這等卑鄙小人?我再不喜歡這樁婚事,也絕無害你之心。我只要你接受一個公正的判決。」李沁道:「我重傷在身,已……絕無生機。你我總算夫妻一場,我只想……在臨死前……對你說幾句話,你能不能……到我身邊來……」
尉遲瀟才跨一步,澹台夢澤攔住他,「小心有詐,李沁詭計多端。」
尉遲瀟道:「她說得沒錯,我們的確夫妻一場,我不能不管她。」他推開澹台夢澤,走到李沁面前。
李沁已經很虛弱了,她無力一笑,「謝謝……你……沒有……丟下我。」
尉遲瀟扶住她,眼神複雜,「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和你無怨無仇。」
李沁搖搖頭,「你很快……就會知道真相。」
她拉住尉遲瀟的左手,尉遲瀟一僵,但是沒有避開。
李沁用蘸血的手在他的左臂上畫了一個奇怪的娃娃臉,尉遲瀟不解地望著她。
李沁露出蒼白的笑容,「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尉遲瀟看著這個虛弱的女子,他也說不上心中是什麼滋味。愛,自然是不可能的;恨,也恨不起來;但也絕不是形同路人的冷漠;心中有著他自己也無法言喻的哀傷。他摟住她,這就是結束吧,為他們這一段稱不上緣分的交集。
李沁在他懷中,笑容蒼白而燦爛,這是上天恩賜的小小的幸福,有此一刻,死亦足以。
「你要……小心……澹台夢澤,」她在他懷中輕聲道,「他若……誣陷你……你就把臂上的……娃娃給皇上……看……皇上會……相信你的清白。」
什麼意思?尉遲瀟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想問,她卻用力推開他,縱身跳下斷崖。
「不——」尉遲瀟大吃一驚,想抓住她下落的身形,可是伸出手去,抓住的,只是一團空氣。
這個他做夢都想擺脫的女子,這個他認為驕橫跋扈殘忍冷漠的女子,下落的時候像一隻翩飛的蝴蝶,在月光中安靜地起舞,純淨而美麗。
澹台夢澤衝上來,看著深不見底的懸崖,他撿起一塊石頭丟下去,久久不見回音,於是才放心。
他拍拍尉遲瀟的肩,「瀟,如今秦大頭領一家大仇得報,他們總算能含笑九泉了。」
尉遲瀟甩開他,一臉怒容,「真相還未明瞭,什麼叫大仇得報?」
「你不相信我?」澹台夢澤錯愕地愣在原地,「你竟然不相信你的朋友?」
尉遲瀟看到好友一臉受傷的表情,心中很是不忍,可是心底莫名其妙的煩躁又揮之不去。他轉過身,「我不是不信你,只不過還有一些解不開的地方,李沁為什麼行兇?她奪這本檔案有什麼目的?是不是受人指使?這些唯有經過仔細審訊才能得出答案,你這樣逼死她未免操之過急。」
澹台夢澤歎道:「你的確比我冷靜,我看到她就報仇心切,其他的早已拋諸腦後。」
尉遲瀟道:「算了,一起都無法挽回,我們還是趕快下山去找人吧。」
「找人?」
「李沁是皇室郡主,總不能讓她暴屍荒野。我們應該找到她的屍首,也算對鎮南王、對皇上有個交代。」
「瀟。」澹台夢澤拉住他,「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什麼後果?」
「如果讓人知道雲華郡主的死與你我有關,你想鎮南王能放過我們嗎?皇上能放過我們嗎?」
「李沁是秦家滅門血案的元兇,我們只要講出事實,皇上和王爺不會怪罪我們的。」
澹台夢澤冷笑道:「你太天真了。雲華郡主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妹,她死了,皇上焉有不心痛之理?就算她死有餘辜,皇上一時奈何不了我們,日後也必然會找理由置你我於死地,為他的皇妹報仇。」
「那你的意思——」
「不如我們就把這件事情瞞下來,反正郡主的死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日你只需謊稱雲華郡主新婚之夜大發雷霆後不知所蹤。雲華郡主一向行為乖張,京城人所共知,到時人們只會以為她耍小姐脾氣離家出走,而決不會想到她已死在這雀雲山斷崖。」
尉遲瀟審視著澹台夢澤,忽然發現眼前這個人是如此陌生,早已不是昔日肝膽相照的兄弟。澹台夢澤的話在他心裡掀起驚濤海浪,不過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就按你說的辦。」
澹台夢澤鬆了口氣,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趕快下山吧,還得準備準備,明日在鎮南王府,你必要費一番口舌。」
他率先下山了,在他身後,尉遲瀟的眼神深不可測。澹台夢澤教他的做法與其說是漏洞百出的保命手段,不如說是個偽裝拙劣的奪命陷阱,不過他並不點破,他倒要看看,澹台夢澤究竟能對他使出怎樣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