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情有獨鍾,波折重重,失而復得 >> 紅塵有淚作者:王璟 | 收藏本站
紅塵有淚 第7章(2) 作者:王璟
    「姐姐、瀟哥哥,婆婆讓你們去吃飯。」濛濛從樹後面探出頭,看到李沁滿臉淚痕的樣子,他很奇怪,印象中姐姐可是很堅強的,「姐姐,你怎麼哭了,瀟哥哥欺負你了嗎?」

    李沁笑著搖搖頭,伸手想擦去眼淚,可是一雙大手比她的速度更快。尉遲瀟輕輕地撫著她的臉,他的手因為常年握著兵器而長著厚厚的繭,很粗糙,可是他的動作卻無比輕柔,他擦去她的淚痕,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深情,「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掉眼淚。」

    濛濛接了一句:「你沒來的時候,姐姐從來沒有掉過眼淚。」

    深情的氣氛一下被破壞了,尉遲瀟滿臉不爽,小聲嘟囔著:「該死的小鬼,就會來搞破壞。」

    李沁看著他孩子似的表情,忍不住破涕為笑。她拉過他的手:快回去吧,師傅要生氣了。

    她把尉遲瀟的一條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準備用力把他扶起來,誰知尉遲瀟摟著她很輕鬆地站起來。

    她驚訝地望著他,不明白他的腿怎麼神奇地好了。

    尉遲瀟能猜到她的驚訝,壞壞地一笑,「我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地摟著你了,當然不用再裝腿瘸這麼辛苦,我其實早好了。」

    李沁又羞又氣想推開他。尉遲瀟早有防備,用力帶住她的身體,「不准推開我,我們可要一生一世都在一起。」雖然是玩笑,表情卻認真,心也同樣。

    李沁愣愣地看著他,忘了掙扎。一生一世,好幸福的詞啊,可是如此遙遠,遙遠到她連想都不敢。

    「我覺得我好像有點能看見你了。」

    尉遲瀟的話讓剛剛還靠在他肩上輕笑的女子僵住了笑容。

    坐在雲霞傾瀉的地方,清風陣陣,花香宜人,還有心愛的女子與他相依相偎,尉遲瀟覺得人生之幸莫過如此,更令人振奮的是他的眼睛開始能感受到一點光亮了,他急不可耐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他身旁的女子。

    「現在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個輪廓,不過我相信我很快就能看清你的樣子了。」

    李沁心慌意亂。她當然希望他的眼睛能快點好,那他又將是天下無敵的「玉面閻羅」了;可是他的眼睛好了也就意味著他們結束了,她不再是他的心月,她又變回李沁,去過沒有他的日子。

    尉遲瀟感覺她的異樣,不過他沒有多想,依然開著玩笑,「是不是聽到我的眼睛快好了,你高興得傻了?」

    「是,我很開心。」

    儘管沒有語言的交流,她的低沉情緒還是瞞不了尉遲瀟。他用力摟住她,「你怎麼了,難道不希望我快點看到你的樣子?」

    李沁哀傷地看著他的臉,他的款款深情、他的軟語溫柔、他溫暖的懷抱,很快就不屬於她了。

    「怕你看到我的臉,怕我的樣子會嚇到你。」

    尉遲瀟輕笑,「不用故意嚇唬我,雖然我的眼睛看不清你,可是我的手是有眼睛的。它告訴我你一點也不嚇人,還是個人見人愛的大美女。看,這是你的眼,這是你的鼻子,」他的手在她臉上溫柔地輕撫,表情癡迷,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最後變成夢幻般的呢喃,「這是你的唇。」

    他移開自己的手,覆上自己的唇。他的吻溫柔而深情,卻是不容抗拒的,他像一個漩渦席捲李沁,讓她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沉淪在他製造的夢幻裡。

    李沁冰涼的淚驚醒了尉遲瀟,他惶然地放開她,「對不起,對不起,我……」他真是該死,居然輕薄她。

    李沁哭著撲進他懷裡,緊緊地摟著他。她心裡在狂喊:不要對不起,不要對不起,只求你不要離開我。

    尉遲瀟輕輕地撫著她的頭髮,「心月,你是不是有心事?你有什麼話就告訴我,你再這樣哭我的心都碎了。」

    李沁咬著嘴唇,控制肆無忌憚的淚水。她拉過他的手:我沒事,我就是覺得太幸福了,幸福得這麼不真實。

    「真是傻丫頭,」尉遲瀟心疼地摟住她,「我不是真實的嗎?我對你的愛不是真實的嗎?我說過,要讓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你做到了。」

    「心月,等我的眼睛好了,你就和我一起回家好不好?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讓我爹娘認識你了。」

    李沁心中五味雜陳,還沒想好寫什麼,尉遲瀟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提議:「不好,你不能和我回去,那樣太不隆重了。我還是先告訴爹娘,讓他們找媒人來向你師傅提親,然後再用八抬大轎迎你過門,這樣才配得上你。」

    李沁哀傷地一笑,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你已經用八抬大轎迎過我了。

    「還是不好,那樣的話,我就要和你分開一段日子,我可不能忍受你不在我身邊。心月,你說呢?你覺得哪樣比較好?」她拉過他的手:哪樣都好,我聽你的。

    尉遲瀟沉吟了一下,「還是我先回去,然後再用八抬大轎迎你過門。這樣雖然我會比較難過,但是我不能讓你受一點委屈;而且,你只是和我分開幾天,以後,我要天天把你拴在身邊,讓你一步也不離開我。」尉遲瀟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中,沒有注意他懷中的女子早已肝腸寸斷。

    「這次再施完一次銀針,你的眼睛就能完全看清了。」老婦人平靜無波的聲音讓尉遲瀟欣喜不已。

    「前輩,心月呢?」每次治療的時候,心月都會陪在他身邊,可是這最後一次,她卻不知跑哪去了,他可是迫不及待的想在復明後的第一眼就看見他的心月。

    「年輕人,治療的時候要專心,不然你的眼睛好不了,可不要怪老身的醫術不高明。」

    尉遲瀟不敢問了,倒不是怕自己的眼睛好不了,而是怕把老前輩惹火了,不肯把心月嫁給他。反正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看見她了,不急在一時。心月一定是知道他的眼睛要好了,害羞地躲起來。

    尉遲瀟美滋滋地想著和心月見面的情景,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

    老婦人收起銀針,「年輕人,睜開眼睛看看。」

    尉遲瀟小心翼翼地睜開眼,首先是白得耀眼的光,灼得眼睛生痛。他趕忙把眼閉上,停了一下再慢慢睜開,白光漸漸退去,幻化成模糊的身影,身影漸漸清晰,是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大眼睛,很可愛,正托著腮盯著他。

    「濛濛,你一定是濛濛。」尉遲瀟摸摸他的頭。

    濛濛瞪大眼,「瀟哥哥,你能看見我了?你真的能看見我了?」

    尉遲瀟笑道:「是啊,還看得很清楚呢。」他轉過頭,旁邊站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她好像有西域人的血統,深眼窩、高鼻樑,儘管上了年紀,容顏依然美麗,依稀可以想像年輕時必然是沉魚落雁的美女。

    尉遲瀟趕緊叩拜,「尉遲瀟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老婦人淡淡道:「是你命不該絕,你用不著謝我。我這兒是一塊清淨之地,不喜外人打擾,如今你傷勢既已痊癒,我會送你離開這裡。」

    尉遲瀟再拜,「在下有一不情之請,請前輩將心月許配給在下為妻,允許心月與在下一同離開。」

    老婦人輕歎:「她早已離開了。」

    尉遲瀟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前輩不要戲耍在下,我與心月昨晚還在這落霞灣中散步,請前輩讓心月與在下相見。」

    老婦人搖搖頭,「年輕人,你還不明白嗎?根本就沒有什麼心月,就像你說的,她是你心中的月亮,自然只存在於你的心裡。如今你既然可以用眼睛看到這個世界,心中的她自然就會遠離。」

    尉遲瀟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勉強維持著笑容,「前輩是世外高人,講出的話深奧難懂,恕在下愚鈍。是,沒有什麼心月,那只是晚輩胡亂起的名字,可是前輩不是有一個徒弟嗎?她也是濛濛的姐姐,求前輩讓她現身相見。」

    老婦人轉過身去,不想看尉遲瀟絕望的神色,「她並不是你心中的心月,你莫要再強求,何況,她早已離開了。」

    「不可能,不可能。」尉遲瀟隱隱地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他猛然站起來,衝出屋子,「心月,心月你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裡,你出來,心月——」他瘋狂的神色像一頭負傷的野獸。

    可是任憑他怎麼叫,山谷裡只有他一個人空蕩蕩的回音。他衝進那片像雲錦一樣的花樹林,她在他掌心寫過這裡是雲霞傾瀉的地方,是藏著她夢的地方。可是掌心還殘留著她的觸覺,伊人卻無影無蹤。

    「心月,你出來,你答應過一生一世都會陪在我身邊,你出來——」尉遲瀟瘋狂地大叫,可是回應他的只有花落無語。他頹然地跪倒在地,這裡有她的味道,有她的淺笑,有她的夢,唯獨,沒有她的人。就是在這裡,他向她表白;就是在這裡,她教他吹響樹葉;就是在這裡,他第一次吻她,就是在這裡,他們相依相偎。

    人面不知何處去,繁花依舊笑秋風。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尉遲瀟狂喜地回頭——來的只是濛濛。

    小男孩默默地望著尉遲瀟,表情哀傷。他的痛,他懂,小小年紀,早已經歷了與親人生離死別的悲劇。

    「濛濛,」尉遲瀟撲過來,抓著他小小的身子,「你姐姐在哪?告訴瀟哥哥你姐姐在哪?」

    「姐姐走了。」

    「她去哪了?去哪了?」

    「去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為什麼?」尉遲瀟仰天長嘯,「為什麼要離開我?是不是因為我的眼睛?是不是因為我的眼睛能夠看見了?如果只有我瞎的時候你才肯陪在我身邊,那就讓我瞎了眼睛給你吧。」尉遲瀟手指運氣,突然狠狠地戳向自己的眼睛。

    「姐姐給你的。」濛濛突然舉起一個東西,及時制止了尉遲瀟的自殘。

    尉遲瀟顫抖地接過來,是一個做工精緻的荷包。正面繡碧波中一支竹簫,背面是蒼穹中一彎新月,構圖奇巧,繡工精妙,暗含著尉遲瀟與心月的名字;聞之有清爽的花香味道,與她身上的一模一樣。

    「這是姐姐親手做的,裡面裝著她最喜歡的薄荷草和野薑花。姐姐讓我告訴你,如果你愛她,就不要傷害自己;如果你愛她,就請你忘了她。」

    忘了她?尉遲瀟的心一陣抽搐,他緊緊地握著手中的荷包,「既然你早已安排好這樣的結局,又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你?明知道我對你用情至深,又為什麼要求我忘了你?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聞聞看,也許你會懂。」濛濛像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枝花,淡煙色,五個花瓣,美麗而妖異。

    「這是什麼?」尉遲瀟接過來,下意識地聞了一下。

    「忘憂草,它會讓你暫時忘掉煩惱。

    「你困了嗎?那就睡吧,睡吧,不要再去想搞不懂的問題,睡吧,睡吧。」濛濛的聲音突然變得毫無起伏,彷彿唸經一樣,聽起來無比怪異。尉遲瀟慢慢放下手裡的花,眼睛直直地望著前面,彷彿失去了靈魂。

    「跟我走吧,去一個沒有煩惱的地方,去一個可以找到你愛人的地方。」濛濛轉過身往前走,尉遲瀟機械地跟在他身後,在濛濛怪異的聲音中迷失了自己。

    遠遠的地方站著老婦人和李沁,她們望著一前一後走出花樹林的秦蒙與尉遲瀟。

    「濛濛的催眠術越來越厲害。」老婦人忍不住讚歎,她十六歲的時候才學會這門神奇的幻術,可是濛濛只有八歲。

    「是,他一向是個聰明的孩子。」李沁失魂落魄地附和,內心深處她多希望他的催眠術會失敗啊。

    「如果捨不得,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不。」李沁猛地搖頭,想甩掉腦子裡不切實際的想法。

    「他對你用情至深,現在無論你是心月還是李沁,他都會一如既往地愛你。」

    「不是。」淚水模糊了雙眼,「心月是聖潔美好的,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女子;可是李沁是骯髒醜陋的,光鮮外表下其實一團污穢。」

    「沁兒,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把你的故事一五一十告訴他,他會撫平你的傷痛。」

    李沁含淚慘笑,「連我自己都無法正視的過去,如何能奢求他的體諒。」

    「難道你不相信他對你的愛嗎?」

    「我當然相信,但是那個男人帶給我的恥辱,我怎麼忍心讓他去背負;而且,如果他發現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子,其實有著不堪回首的往事,這對他來說該是多麼殘忍。恰恰是因為愛,我相信他不忍心傷害我,但是這件事會成為他心裡的一根刺,隨著時間的推移,最初的濃情不再,這根刺會在他心裡化膿,不動,痛不欲生;動一下,生不如死……長痛不如短痛,此時分開,對我們兩個人都好。」

    老婦人搖搖頭,「我不知道你說得對不對,但是就這樣分開,你忘得了他嗎?他忘得了你嗎?」

    「我相信時間可以沖淡一切,時間久了,他自然就會慢慢忘記他曾經愛過一個叫心月的女子;而我,用不了太久,因為——我就要死了。」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終,明月缺。抑鬱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時滅,一縷香魂無斷絕。

(快捷鍵:←)上一章  紅塵有淚  下一章(快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