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中的主角出現了。
「夏伯父,對不起。」展皓群慎重道歉,「因為我,使得小晴受傷,我想,你對我有怨言也是應該。」
「我摔車又跟你沒什麼關係,你做什麼道歉?」夏千晴仍不忘幫忙說話。
夏大榮看看一心為別人想的笨女兒,又看看特地端了碗魚湯過來的展皓群,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我真是……算了算了,你們自己說吧!我去隔壁廚房準備了。」
夏大榮一離開,房間沉默下來,展皓群一雙黑瞳緊緊鎖著那條包裹得慘不忍睹的右腿,盤旋在胸口的不捨和懊悔又出現了。
「對不起。」
展皓群一怔,誰搶了他的話?
他傻楞楞的看著床上的女人,他剛剛好像還沒開口,所以……
「如果不是因為我動作太慢,搞不好早就通知到你,也不會讓你發生這麼遺憾的事情了。」
展皓群張嘴看著正垂著小臉懺悔的女人。
「而且,如果不是因為載我到醫院,你也不會遲到,也許現在早就見到了小紅豆。」
展皓群眼神放柔,真是個笨女人,卻也教他格外心疼,這也是為什麼當不他會選擇陪著夏千晴,而不是直奔機場。
展皓群歎口氣,拿出方才熬煮的魚湯。「那個女人不是小紅豆。」
耶?
正在懺悔的小臉猛地一抬,「怎麼會?你怎麼知道的?」
瞧她那模樣,八成不會自己舀湯喝,展皓群索性自己來喂。「張嘴。」
啥?水眸盯著靠近嘴邊的湯匙,沒多想就張口吞入送上來的湯。
展皓群又舀了一匙,送到她唇邊,等她乖乖喝下第二口才說:「我去過聖恩了,也問過現任的院長關於那位賣氣球女人的事情。」
被人餵了幾口湯仍不自覺,她追問:「然後呢?那女人不是小紅豆嗎?」
「那位小姐十八年前才到育幼院,時間跟小紅豆根本不一樣。」
「是喔!」胸口有點小遺憾,不過僅是遺憾而已,她卻沒有難過展皓群希望又一次落空。
真奇怪,她明明就是很希望兩人見面的呀!
她小心翼翼的瞧著他,「你、你不失望嗎?」
黑瞳將她瓜子臉蛋上的幾處擦痕看個仔細,忍著想摸上去的衝動,緩緩開口,「我剛到育幼院時,因為手臂上的燙傷,嚇壞了所有小朋友,很多人甚至都不敢靠近我,還有幾個小弟弟、小妹妹一見到我的傷口就嚇得哭出來,我只好一個人躲起來,心裡認為只要不讓人見到,就不會有人嚇到,所以我變得相當自閉。」
望著這樣的他,夏千晴的胸口有著說不出的難受,沒想到他……小時候有過這樣的經歷。
他的視線雖然看著她,思緒卻是飛到了過去。「只有小紅豆肯主動靠近我,跟我說話聊天,願意做我的朋友,也是因為她,我才從封閉的世界走出來,那段時間我心裡就只有小紅豆,每天能和她在一起上課遊戲就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只不過小紅豆雖然很照顧我,其實卻是相當自卑的小女孩,因為臉上有大大顆的紅痣,讓她成為所有小朋友的笑柄,那時候我對自己說,以後無論如何都要讓小紅豆開心,我要帶小紅豆去過只有我們兩個的快樂日子。」
展皓群這樣說的時候,臉上流露出深情的表情,夏千晴看得都癡了。
她突然好羨慕小紅豆,能夠讓展皓群這樣深深的記在內心深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也在他心中留下一個回憶……
她一頓,用力捏了一下自己,要自己別再胡思亂想了。
「我被領養後的第一年曾回來找過小紅豆,如同先前告訴你,小紅豆被人領養走,那時的我還是個小孩子,不知道要如何找到小紅豆的新家,後來我養父母因為家裡因素搬去日本,十五歲那年,我拿著存了好久的零用錢,偷偷跑回台灣,結果院長卻告訴我,小紅豆其實是被販賣人口的販子給帶走,當時的我無權無勢,身上更沒有錢,不知道要怎樣找到小紅豆,這樣的無力感讓我下定決心,我一定要努力,等我下次回來時,我一定要變得有能力、變成能找到小紅豆並照顧小紅豆的人。」
夏千晴想,這男人一定已經派過人去找,應該還是找不到任何消息,才會打算在當年約定的橋下等小紅豆。
「我也知道要找到小紅豆很不容易,我只是不願意相信這個結果,如果小紅豆還在、還記得我,我相信終有一天她會出現在我面前。」他望著自己的小拇指,當年的約定他一直放在心底。
循著他的目光,她在望向他小拇指的時候,心裡莫名有種奇異的感覺,她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你和她打過勾勾約定了是不是?」
黑眸難以置信的望著她,隨後展皓群莫名笑了。
「笑什麼?」難道她說錯了,可是她心底確實有這種感覺嘛!
「笑你的聰明,被你知道了。」這也是為什麼夏千晴越來越吸引著他,某種程度上,她有小紅豆的熟悉感,而且她也很懂他。
舀了湯,沒忘記送到夏千晴嘴邊,盯著她又嚥下去才滿意的繼續說:「你說,我以為有機會見到小紅豆,卻還是沒見到,再得知那女人根本不是小紅豆時,我應該要很失望、很難過是不是?」
她一愣。
嘎?什麼是不是?幹嘛問她?
「可是很奇怪,我竟然沒有難過的感覺,是有一點失落,但是我卻鬆了一口氣。」
鬆了一口氣?
夏千晴聽得更困惑了,忽地,她讓唇邊一抹熱感嚇了好大一跳,原來是展皓群用他的拇指抹去她嘴角的一小塊湯漬。
「好在沒找到小紅豆,不然你要我怎麼放得下受傷的你呢?」在他知道這女人傻氣的只為自己想,不得不承認,他心裡就更難以擱下她了。
夏千晴小臉微紅,不只因為他的話,更是為他方纔的舉止和凝望自己的灼熱視線。
「騎車的時候,我心裡就一直有個聲音在,我怎能把你一個人放下跑去機場找小紅豆?所以我立刻折回頭來,一見你淚流滿面疼痛的模樣,我除了恨死自己扔下你的舉動外,更心疼你的傷勢,去機場的路上我居然心裡全都在想你,現在我總算能鬆口氣了,小紅豆沒找到,我反倒可以好好專心照顧你。」
她越聽,臉蛋越紅,心跳也不自覺越來越快,她避開那道灼熱的視線,心裡直嘀咕,這男人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咧!
為什麼她聽見這些話,心中會竊喜?甚至原本還在羨慕小紅豆的心思也都一掃而空了?
因為她很高興他沒扔下她,更開心此時他可以陪在她身邊,不是去想那個小紅豆……想著想著,夏千晴猛然抽口氣,難不成自己喜歡上了展皓群?
可是,可是小紅豆呢!
這男人當初不是說好要娶小紅豆,那她怎麼可以喜歡上他?
一瞬間,夏千晴從明瞭自己心意到知道會發生的結果,整張小臉一垮。
「在想什麼?」他沒遺漏她臉上的任何神情,他想知道當自己對她坦承心裡的想法時,這女人的反應會是什麼?
但,都不應該是這種難過的表情呀!
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心事,她隨口回答,「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好像有什麼事忘記了。」
事實是,她確實好像忘記了什麼,可是又想不起來。
到底是什麼東西被她忘記了呢?
突然,樓下一陣兵兵乓乓聲響傳來。
「夏千晴,你給我出來!」
啊!
夏千晴和展皓群互看一眼。
糟糕,她從頭到尾都忘記通知在機場的二哥可以回家了。
「莫名其妙叫我載阿丁去機場找什麼紅衣女人,還讓我一臉蓬頭垢面跑去問人家記不記得聖恩的小紅豆,搞得我被人瞪得像變態,什麼小紅豆,她說聖恩今天只賣綠豆跟大紅豆冰,沒賣什麼紅豆湯,真是丟臉死了,還害我差點被海關抓起來說我妨礙人出關登機,夏千晴,你給我出來把話說清楚。」
夏千晴嘿嘿笑了兩聲,她把頭埋入棉被裡,對一旁的展皓群道:「那個,麻煩你跟我哥說一聲,就說我受重傷不能見人,有事過幾天再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