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完顏烈拖著鐵鏈擠進人群裡,出現在她眼前,他伸出手,似乎早已看出她的疲累。
「滾開,賊子!」立於一側的陳軍將馬鞭揮向他,完顏烈臉上立即浮現紅色血痕。
「你……」李涓怒瞪出手的陳軍,本欲脫口的惡語機警地嚥住。她絕不能為一名俘虜責罵弟兄,否則將無顏立足於眾人之前。
李涓故意拂開完顏烈的手,踩著他的腿下馬。「把馬牽去綁好,再去提水給我洗臉。」
知道她故意支開他,完顏烈點點頭,朝後退走。
等到欣喜若狂的眾人將財物搬完後,李涓才提氣一步步往屋子走去。
「你還好嗎?」腳才踏入屋內,李涓就聽到完顏烈關心的聲音。
「好啊,為什麼不好?」她脫掉鞋子,整個人累到掛在椅子上。
皮罩被揭,一條溫熱的毛巾輕輕覆上她的臉,她舒服地歎氣,閉上眼任由他細心溫柔地替她擦拭臉上厚重的塵沙,然後是手……還有腳……
李涓都快睡著了,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褪下,她卻一點也不擔心被侵擾,感覺自己的身體騰空了起來;她舒服地閉上眼,讓完顏烈將她抱上床,然後替她將受傷的手臂與大腿上藥。
「你逾矩了,女真人。」突如其來的聲音令李涓驚醒,她跳起來,與完顏烈一同面對一臉肅然的倪震。
完顏烈動作快速地將布簾放下,讓李涓更衣。「我……是我叫他替我上藥的。」她邊套衣物邊慌張扯謊。
「為什麼不叫張伯來替你檢查傷口?反而讓一個女真人做這麼重要的事?你不怕他下藥毒殺了你嗎?」倪震一步步走進來,見完顏烈沉靜平常,心中疑慮更深了。
「為什麼你不怕我?」倪震搔搔鬍鬚,偏頭問他。
「我應該怕你嗎?」他反問。
「你忘了我處心積慮想殺你嗎?」倪震笑了笑又說:「單為你方纔的舉動,我足以殺你一百回。」
「反正命操在你手中,你想殺我也無須巧立名目了,想殺就殺吧。」完顏烈依舊站著,等到李涓跨下床板才蹲下去將水盆端起來,拿出去潑掉。
「怪了,他竟然這麼保護你。」倪震望著完顏烈的背影,看似自言自語,實則是在問她話。
「保護我?」李涓哈哈大笑!「軍師,你想太多了吧?他是女真人,是咱們的奴隸,怎可能對我忠心呢?」
「是啊,我也想不透這一層。」倪震跟著豪爽大笑。「照我猜,他大概是……對頭頭你有所愛慕吧?」
「少胡扯了!」李涓斥喝。「這話若讓其他人聽到就不妙了。」
「放心,其他人忙於慶功喝酒,沒人有空閒上這兒來聽閒話。」倪震搖著腦袋瓜坐下。
「你呢?為什麼沒跟其他人同樂?反而上來我這兒亂講話?」李涓假笑著與之同坐。
「我只是覺得頭頭你最近似乎心浮氣躁,有點不太對勁,想來關心關心你罷了。」
「沒啊,我沒有心浮氣躁啊。」李涓否認。
「自從那小子被擄上寨來以後,你出寨的次數就多很多了。」倪震比了比站在門外宛如門神的完顏烈後說。
「有嗎?平常我還不是常出寨?關他何事?」李涓不滿,「倪震,你到底在暗示什麼?」
「呵呵……」倪震喝了一口酒後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又讓頭頭你看出來了。其實我是想說:頭頭你跟他未免太親近了吧?」
「親近?」李涓臉變得僵硬。「你扯哪兒去了?」
「頭頭你跟他真的沒有……我想的那種關係嗎?」倪震試探性地問。
將手一掃,李涓憤怒地將桌上物品盡數掃落地上,怒斥:「你在開什麼玩笑?!我跟他?怎麼可能!?」
「頭頭息怒,倪震我不是在指責你,而是在提醒你。」
「少多管閒事,這種事我死也不會做!」
「既然頭頭你有分寸,小的我就不再多費唇舌了。」倪震轉而問:「大廳慶功宴如火如荼展開,頭頭你不一起去同歡嗎?」
「不了,我累了,想睡。」李涓婉拒。
「那……好吧,我走了。」倪震搖晃著腦袋就往外走。
「倪震,」李涓叫住他。
「什麼事?」他轉頭問。
「如果他留在我這邊你覺得不妥的話,就把他帶走吧。」幾經考慮,她也覺得這麼做對大家都好。
「嗯,那我就把他帶走吧,這對你比較好。」倪震笑了笑,走出門同完顏烈低語數聲就逕自往前走,但見完顏烈回頭越過木窗與她眼神交纏了一下,這才轉回頭跟隨著倪震的腳步走。
※※※※※
一躺上床,腦中就會自動浮現一個人的臉。
那張臉剛毅且充滿自信,時而霸氣,時而湧現意想不到的溫柔,胡烈……」想到他的臉就會想到他的吻……然後更會想起那晚發生的所有細節,李涓渾身燥熱,臉紅得不像話,臥在床上輾轉難眠,這樣惱人的思維幾乎要磨瘋了她。
她想他!
在經歷過那晚的事後,她整顆心都懸在他身上了。
可怕的是她不僅是想他,還強烈渴望他,希望再一次貼近他,再一次感受他的愛憐與疼惜……李涓蒙住臉,該死!她怎能想他?怎能渴望與他再有接觸?他是敵人,是不可饒恕的一方啊!
她痛恨此時的自己,卻依然無法控制不去想他,無法欺騙自己真正的心情!
「可惡!我怎會變成此德性?」李涓呻吟著:「我怎能想他?怎能讓自己的心陷落在敵人手裡?」
將頭埋在枕頭裡,李涓努力壓抑想去找他的衝動,然而這樣的努力在半個時辰後終是前功盡棄了。
拚命告訴自己這樣做是不對的,可她還是忍不住跑到關囚犯奴隸的地牢來看他。
她只想看他一眼,一眼就夠了,然後她發誓她一定會乖乖回房去睡。
只看一眼能壞什麼事呢?可就這一眼,她幾乎發狂了!
「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李涓不敢相信眼前所見,胡烈一張俊逸的臉被痛毆得青紫腫脹,若非他身上的衣服與無法錯辨的體形,她幾乎快認不出他來。
「獄卒。」完顏烈想對她微笑,卻只能牽動少部分的肌肉,讓笑看起來更像哭。
「可惡,」李涓失去理智轉身欲去揍人,卻被完顏烈叫住:「你是來看我的嗎?」
他的聲音有著難以忽視的渴望。
李涓止住腳步,閉著眼,深吸口氣才敢轉頭。「是,我是來看你好不好。」
完顏烈仍被單獨囚禁,因為他總讓人有不敢小觀的提防感。
「你想我嗎?」完顏烈走到欄杆後,隔著牢籠突然問。
「鬼……鬼才想你咧!」李涓紅著臉,凶悍地說。
「唉!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想我才來看我。」完顏烈歎氣又道:「不過你能來真好,因為……我很想你。」
「你——」聽到這句話,心窩都甜了起來,但李涓不願表現出欣喜的模樣,反而語氣不善地說:「這話以後都不許再說了,我不想聽。」
「為什麼?我想你是事實啊。」完顏烈不肯配合。
「就算是事實也不許說,因為這是不被允許的事。」李涓冷著臉。
「可是……」
「好了,我來只是想看看你,現在目的已達,我也該走了。」知道她的付出是有回報的,確實讓她好受很多,只是其間的無奈依舊。
「等等,你不多待一會兒嗎?」完顏烈難掩失望。
「不了,我不想惹人閒話。」李涓搖搖頭,轉頭欲走。
「你還會再來嗎?」看得出他滿心期待。
「應該不會了。」如果她能控制住自己的腳的話。
「那……能幫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
完顏烈低頭看著污穢不堪的身體。「你可以帶我去湖邊嗎?我全身髒透了,很不舒服。」
「現在?」李涓有點驚訝。
他點點頭。
李涓沉吟了下,道:「等我一下。」然後走出去,不久後便帶著看守地牢的人進來,替他將牢門打開。
「走吧。」
李涓領頭走在前方,完顏烈因拖著鐵鏈,所以行走遲緩,李涓放慢腳步讓他逐步跟上,一路上兩人未再交談,直到近湖畔時,李涓才開口:
「去洗個澡吧,我在這裡等你。」她替他將鐵鏈打開。奇怪?她竟然不擔心他會逃跑。
「謝謝。」完顏烈走向前去,當著李涓的面開始脫衣……
李涓臉紅地背向他,直到聽見他下水的聲音後才轉頭望向湖面。
今夜月圓清亮,月光落在湖面,有如四散金砂般耀眼,連帶地也照著他裸露的半身閃閃發光。
李涓屏著呼吸,看著他強健的手臂撥動湖水清洗自己的模樣,突然間一股強烈的渴望漫向心窩,她感覺到心臟急促狂跳,口舌要命的乾燥,身體比吃壯陽藥的那天更像有火在燒……
水聲逐漸止歇,眼前的他突然不見人影,李涓等了一會兒,仍不見蹤影,再多等一會兒,情況還是一樣。
「糟!他莫不是逃跑了吧?」李涓心一驚,忙奔至湖邊,雙足涉水,一雙眼焦慮地拚命尋找:「不會吧?他利用我對他的感情……設計逃跑嗎?」
一想到可能被利用,李涓就欲發狂,她最恨別人利用她。
水深及腰際,李涓極目眺望,仍不見胡烈人影,才想開口呼喚,就感到腰際被什麼東西碰觸了下,她靜止不動,想確定那感覺是真的。
果然,大腿又被摸了一把……
唇線上揚,李涓吸了口氣憋住,潛進水中,欲與那頑皮的傢伙鬥一鬥。
她雙手划水,身子像魚般滑溜地在水中游來游去,完顏烈追在她身後,長臂一伸就幾乎追上她了;他游在她身側,突然抱住她往湖底沉去,李涓雙手受制,有些慌張地想掙開,但他的手像鐵臂一樣緊緊鉗住她,讓她動彈不得。
好難受啊!
氣已漸稀,李涓難受的喝了一口水,就在此時,他湊過唇來含著她的,頑皮的舌混著氣游進她口中,她貪婪地吸著他的氣,任他帶領她浮出水面。
一出水面,兩人皆張大口呼吸著,完顏烈並未鬆開他的手,只是熱切地注視著她,暗沉的黑眸閃著戲謔的笑意,深深勾動她的心。
當他再湊唇親吻她的時候,她沒有閃避,她讓他挑情的舌尖侵入她的領域,讓那火熱的唇吻去她的矜持,她只是依偎著他強壯的身體,讓他溫柔多情的雙手在她身上游移,粗厚的手掌鑽進她的衣襟摩挲著她脆弱細膩的肌膚,她顫抖了下,發出低沉的嬌吟,感覺身體因為他的挑逗而脹痛不已……
「到我屋裡去。」李涓迷亂地說。
「我等不及了!」完顏烈帶著她來到岸上巨石旁,將她的衣帶拉開,低頭輕舔她敏感的鎖骨,而後下滑至豐滿的胸前,張口一含,略帶逗弄地吸吮輕咬,他壓著她,以膝分開她的腿,大掌滑入她身體最柔軟濕熱的地帶,邪惡地一勾指,勾出她最無助最動人的嬌吟……
「啊……」
「你是我的,這輩子都是。」他那佔有的語氣呵在耳際,更加深李涓的感官刺激,她趴在他肩上,幾乎快驚了。
在滿天星斗下,他抱起她,讓她修長的腿環住他的腰,他按低她的頭讓兩唇再度親密貼合,身體用力一躬,瞬間完美地與她結合在一起,之後的所有律動就如呼吸一般自然流暢,美好得就像蜜般甜美甘醇,讓人無限陶醉……
事後,她將他帶回地牢,對於方才發生的事一句未提,淡漠得就像沒事發生一樣。她沒有告訴他會不會再來,也沒有給他任何承諾,她什麼話也沒說便決然地離開,留下他一人獨自面對必然的孤寂。
※※※※※
自出軌的那一夜後,李涓並未再去地牢看他,彷彿存心要讓兩人的關係就這麼斷了。
怕自己留在山寨裡又會忍不住去看他,李涓乾脆再召集人馬夥同其它山寨去幹一票更大的買賣——劫官倉。
但就在成行前夕,寨裡接到了馮賽的飛鴿傳書。
「唔……」看完馮賽的書信,倪震就將信丟還給臉色沉重的李涓。
「你想的是否跟我一樣?」李涓眼神閃躲地問。
他怎麼可能是王爺?怎麼可能?
「你是不是認為他就是翼王?」為求謹慎,她又問了一遍。
「他是像,他有王爺的架勢。」倪震表面在喝酒,實則正不落痕跡的在觀察她。
「可他被我們抓到了,就算他是王爺又怎樣?」李涓強顏歡笑道:「再說,若他真是王爺就更好了,咱們不就又多個可以邀功或打擊金朝的利器嗎?」
「我想事情沒這麼簡單。」倪震又埋頭喝酒。「你想,堂堂一位王爺不會無緣無故跑來這種窮鄉僻壤玩吧?」
如果他真的是王爺,那……他們之間更不可能有結局,她應該死心了。
那一夜就當它只是——一場春夢吧。
沉默許久,李涓終於一甩頭。
「我有辦法可以知道。」
心窩隱隱有股酸,但李涓仍努力忽視,只要她身為寨主一天,就必須負起全寨人的安全,所以她絕對不能心軟,更不能讓情感操控她……
倪震眼露欣賞,點點頭,走去推開木窗,探身喊來一名弟兄。「把胡烈押到廣場去。還有,把跟他一齊被抓的人全集中在一起,咱們有好戲可看了。」
※※※※※
長鞭「呼」一聲,一鞭跟著一鞭毫不留情地落在人體上,一道接著一道交錯的血痕模糊了原本光滑黝黑的背,完顏烈咬著牙,冷汗像水一樣流下,他痛得幾乎昏厥,仍硬挺挺地拒絕承認他就是翼王完顏烈。
「說,你究竟是誰?」李涓暗自祈禱他能快點招供,就能少受一點皮肉苦。
「我誰都不是,我就是我,胡烈,胡烈!」完顏烈頑強抵抗,他不能招,因為他就快要完成任務,他不能前功盡棄啊。
表弟啊,你千萬要忍住。站在一旁不忍卒睹的完顏真卿,難過的在心裡替他打氣。
「不招是嗎?那就打到你招供為止!」李涓擱下狠話,將長鞭交給其他人接續著打,她實在已經打到手軟,再打下去她怕自己會受不了而哭出來。
看到他受盡痛苦,她的心其實比他更痛啊……
「不需要。」倪震阻止,他冷笑看往群情憤恨的俘虜,手指一抬,讓人抓出臉色發白的完顏真卿。「就刑他吧。」
「為……為什麼刑我?」完顏真卿都快腳軟了,他冒著冷汗,求饒地望著倪震,希望他能大發慈悲,放他一馬。
「因為呵……我看你較不順眼嘍。」挑眉冷笑,倪震喝著酒走到一旁蹲著。
完顏烈很快被架到一旁去,而完顏真卿則取代他被綁在木樁上,露出細嫩白皙的背部,他抖得如落葉一般,引起許多人嘲笑。
「饒命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啊!」話才說完,長鞭就「啪」一聲落下,他慘叫一聲,竟就翻白眼昏死過去了。
「嘖!這就是以強悍著稱的女真人嗎?真丟臉,來人啊,潑水!」倪震鄙夷笑道。
趁著眾人眼光都聚集在昏倒的完顏真卿身上,李涓這才敢將關愛心疼的眼神落在完顏烈這頭,但見他臉色慘白如紙,蜷著身體閉著眼睛,無聲呻吟的模樣教她……痛徹心脾!
李涓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太多情緒在臉上,只是她再怎麼用心掩飾,仍舊逃不了倪震那雙精銳的眼睛,只見凶光一閃而逝,倪震又是那個成日醉醺醺、看起來很無害的人了。
「頭頭,也許……咱們可以改變一種方式逼供。」倪震湊過身在李涓耳邊私語。
「說來聽聽。」不知何故,李涓竟有全身起雞皮疙瘩的恐怖感覺。
「懷柔政策……」說完,他又在她耳際嘀咕幾句,只見李涓面色凝重地點點頭,似乎同意了他的點子,未久,完顏烈被架進地牢裡,而她隨即也不見人影。
地牢內。
完顏烈忍受著如火焚般的痛楚,一張俊帥的容貌也因此而變了形,他趴在髒亂污穢的泥地裡,張著嘴大口大口呼吸著。
所有的意識都在抵抗巨大的痛楚,連有人走近他身邊他也不知道。
直到有如冰般清涼舒服的藥輕抹在他的傷口上時,他才嚇一跳,虛弱地轉頭望向來者:「是你?你怎麼可以……」「噓……別說話,我偷溜進來的,我是來幫你上藥,以防你傷口發炎潰爛。」李涓臉色蒼白,一雙眼紅紅的。
「你不是來盤問我是不是王爺?」完顏烈質疑,適才她下手一點也不留情,怎可能還會對他好?莫不是……有詐吧?
「我對你是不是王爺不感興趣。」她忍著心中酸楚冷聲哼道,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永遠不必知道他究竟是誰,因為越是知道的多,他們之間的距離就會越來越遙遠。
「為什麼?」
李涓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為他擦藥,看到他背上皮開肉綻的恐怖模樣,難過、憤怒、委屈種種感情複雜地凝聚成一滴淚無聲滑落。她能說什麼?說她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女真人?說看到他被自己打成這樣,她的心快裂成兩半了?還是說她礙於局面無力保護他?
奇異地,完顏烈竟瞭解她的難處與掙扎,他歎口氣,努力想坐起來,他不喜歡看到她為他傷心難過,甚至哭泣,他會心疼的。
「快躺好,別讓傷口又裂了。」李涓粗魯地壓下他。
「有你這樣關心我就足夠了。」完顏烈咧開嘴溫柔一笑,伸出手握住她的。「去吧,你去告訴他們,他們認為我是誰,我就是誰吧,如此一來你也好有個交代。」
李涓用力抽回手,抹著淚,不馴地說:「如果你真的不是那個該死的翼王,你就老實跟我說,我會說服他們相信的。」
「你確定他們真的會相信嗎?」完顏烈露出無奈的表情問道。
聽到他的話,李涓不禁也洩氣地搖頭。
完顏烈又挽起她的手,安撫道:「算了,就讓他們這麼想吧。」
「不行,只要他們認定你是翼王,你一定會被殺的。」
「不然我有選擇餘地嗎?」完顏烈失笑。
「如果你對我坦誠你的身份,也許……我有辦法救你。」李涓誰騙他道:「我……我可以偷偷放你走。」
「就算我是翼王你也願意為我這麼做?你真的願意背叛你的族人?」完顏烈吸氣,如果她肯這麼做就更好了,他可以以降者之名免她死罪,甚至還能……與她雙宿雙飛,只要不聲張的話。
「嗯,我不能眼睜睜看你被處死。」李涓違背良心地點頭,不管他是不是翼王,他這輩子是休想走出這個寨門了。「我不信。」完顏烈突然說。
「你……你為什麼不信?」李涓睜大眼睛,有點心虛反問。
「剛才你對我下手一點也不輕,如今又來說這話,我怕有陷阱。」
「陷阱?你——」李涓惱羞成怒,正欲破口大罵的同時,卻聽他又說話了:
「如果你肯主動吻我,我就信你。」
「吻你?你瘋啦?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講這種事!」李涓心煩地吼了聲,但想到自己的任務,態度又放軟了起來。「怎樣?你吻是不吻?」完顏烈等待著。
「吻就吻,誰怕誰!」李涓豁出去了。
紅著臉蛋,李涓彆扭地緩緩低傾身軀,讓溫熱的紅唇貼上他冰冷的薄唇,然後飛快地離開。她的心有著強烈的罪惡感,只是,為了山寨的人,她必須犧牲所有……包括他對她的信任。
「這樣可以了吧?」沒好氣地,李涓粗聲道。
一抬眼,看到完顏烈戲謔的笑臉,她就知道自己中計了,她掄起拳頭想打他,看到他已傷成那樣,只好將氣隱忍下來,她瞪他幾眼後故作平常地問:
「告訴我,你在外頭有妻小嗎?」逐步套出他所有秘密是她此行的目的。
「怎麼?你對此事比對我是誰更感興趣嗎?」完顏烈莞爾。
「誰……誰對你有興趣來著了!我……我只是沒事找話聊而已。」李涓有些沮喪地翻白眼,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還能跟他打情罵俏?可為了任務,她又不得不。
完顏烈虛弱一笑。
「不逗你了。在下我未曾婚娶,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可有婚訂之人?」李涓的表情越來越僵硬,痛苦只能往肚裡吞。
「無。」事實是一牛車的對象等著想嫁給他,可惜沒一個中意。
「那……若我放你走,你要去哪裡?」
「隨便哪裡都行。」完顏烈說完又補充道:「只要有你陪著,到哪裡都是天堂。」
他的話讓李涓心窩暖暖。他還算不壞,要走還知道要帶她走。
「可你不用回王爺府嗎?」她不著痕跡地繞到此話題上去。
「你還是不信我是吧?」完顏烈的眼犀利得彷彿欲穿透她的心一般,令她寒顫。
李涓不想太逼他,趕忙迴避問題:「好了、好了!不談這個,咱們談談逃走以後的事,你……怎麼安頓我?」
「我想娶你。」臉上線條一鬆,他又露出笑臉。
「少不正經了,如果你真是王爺的話,又怎可能娶漢女為妻呢?」李涓滿臉不信。
「這跟我是不是王爺沒有關係。如你所言,我們的族群不同,所以會有困難,但我相信可以克服。」背上一陣痛襲來,完顏烈皺著眉,還是把話講完。
「看著我!」李涓取下面罩,無奈低語:
「我不僅是個漢女,還曾是奴隸,刺在我臉上的痕跡是永生不褪的,這樣的我,怎配得上你高貴的身份呢?」
「別詆毀自己,在我心中,你是完美的。」那痛越來越無法忽略,完顏烈忍著痛,嚴肅地修正她的話。
「但我們必須生活在人群裡,而輿論是最讓人無法招架的。」李涓笑了,有點憤世嫉俗。
「我不怕!」完顏烈閉上眼睛,他的傷令他備感虛弱,但他仍逞強陪她。
看出他的不適,李涓知道她該走了。
「你休息吧,我還會再來看你的。」
「嗯。」完顏烈勉強睜開眼睛看她。
「等你恢復體力,我就帶你走。」李涓站起來看他,然後如來時般神秘地隱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