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坐在有機小餐館的老位子上,現在是下午三點整,餐館內就剩下他和夏紅兩人。
夏紅見到他來,興奮到話都講不通順了,不過她相當有默契,立刻先盛出一大鍋綠豆稀飯給他墊墊底,這才進廚房張羅起新鮮熱炒的菜餚。
十分鐘後,醬燒羅漢筍片、炒青江菜和玉米炒菜脯蛋一一上桌,她再把一籠剛剛蒸熟,原本是晚上才要開始賣的小籠包拿出來。
她才剛把東西擺好,就聽見坐在那兒始終未動筷的瑞恩低低喟歎。
「怎麼會呢?」她急忙坐下來,努力安慰,「你怎麼會沒用,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幹什麼的,但是我相信憑你……」
「警察。」
「……的能力一定是游刃有餘……」她愣了一愣,抬眼凝望他,「你剛剛說什麼?」
「我是個警察。」他重複道,凝視著她。
那天他對她那麼無禮又那麼壞,她為什麼不生氣?為什麼還是對他這麼好?
他對她有說不出的滿心愧疚。
「警察。」她眼睛亮了起來,他肯告訴她這個,表示願意讓她進一步認識他,瞭解他了嗎?
「是。」他端起碗,輕聲問道:「你吃過了嗎?」
夏紅以為自己耳朵壞掉,聽錯了,受寵若驚道:「你、你是在問我嗎?」
她的表情讓他更加內疚、自責,瑞恩苦笑了一下,溫和道:「是,我是在問你吃過了沒有……我現在才知道,我之前的舉動有多麼混帳和無禮。」
「怎麼會呢?是我死皮賴臉纏著你,不是你的錯,哈哈,呵呵。」
他失笑了,棕眸裡有一抹掩不住的溫暖,「你吃過了嗎?」
「還沒。」她心口甜甜的,「不過沒關係,你先吃,我還不餓。」
「要不要一起吃飯?」
「要。」她急忙衝進廚房拿了碗筷,再迅速衝回來,好像怕他會突然改變心意似的。
他伸手穩住她險些撞上桌角的身子,「慢慢來,我還在這裡,不會跑掉的。」
夏紅高興到不知道該怎麼辦,傻傻地坐在他面前對著他笑,一手抓碗、一手抓筷子。
瑞恩微微一笑,胸臆間好似有一塊什麼漸漸融化了,接過她手中的碗,幫她盛了一碗綠豆稀飯。
「吃吧。」他溫和地道。
夏紅感動到亂七八糟。「你……對我真好。」
她一定是在作夢,一定是。
「我對你並不好。」他吃起想念已久的綠豆稀飯,不禁滿足地低歎,「真好吃,你的手藝是無可取代的。」
她扒著稀飯的動作驀地一頓,聽到他這麼說,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我也只有這一項長處了。」
唉!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稍嫌著急地解釋,「我是說,我想念你的菜。」
「真的嗎?」她又高興起來,滿面堆歡。
他凝視著她生動有趣的神情,不自覺道:「你跟我以前的女朋友很不一樣。」
她正夾起一筷子醬燒羅漢筍片放入他碗裡,聞言一愣,隨即小心地問:「哪裡……不一樣?」
她的心口怦怦狂跳,他終於開口跟她提起自己了。
他緩緩吃著筍片,若有所思地道:「晴晴……也就是我以前的女友,她很溫柔,說起話來輕聲細語,最愛背誦唐詩,她總是穿著一身雪白洋裝,笑起來連冰霜都會為之融化……」
聽起來像是瓊瑤阿姨小說中的女主角嘛。
夏紅皺皺眉,心底微微泛酸,聽著面前這個高大英挺的外國男人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還用溫柔的語氣讚美著他的前任女朋友,她心底的嫉妒和怪異感不住往上升。
咦?
中文?他剛剛是用中文跟她講話嗎?
夏紅睜大雙眼。
瑞恩瞥她一眼,微微一笑,「是,我會中文,但我只會說,不會看或寫,這也是晴晴教我的。」
「噢。」她有一肚子的疑惑想發問,可是她更不想打斷他的追憶。
「她叫楊紫晴,紫霞的紫,晴空的晴。」他眼神變得更溫柔。
「好美的名字。」夏紅有一絲自慚形穢。
「四年前我們在西雅圖認識,她是我父母的學生。」他的語氣因回憶而變得低沉沙啞,「我們幾乎是一見鍾情,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年,是我這輩子最快活的日子。」
夏紅心裡的醋意不只一點點,簡直可說是醋海翻騰了,可是她依然在忍,衝著他好不容易跟她分享他的過去,還有衝著他那一句「前任女朋友」。
「你們……很相愛?」她喉頭有些乾澀,輕輕地問。
瑞恩點點頭,「是,我們非常相愛,我原本打算等她一畢業,我們就訂婚。」
她強忍住想掀桌子或是捶胸口的衝動,憋著氣問道:「那……後來你們為了什麼事而分手?」
夏紅始終念念不忘「前任」兩字。
「我們沒有鬧翻。」他面無表情,聲音冷硬到她忍不住打了個咚嗦,「她死了。」
夏紅連忙伸手摀住一聲驚呼,「她……死了?為什麼?我是說……怎麼會?發生了什麼事?」
「自殺。」瑞恩閉上眼睛,卻掩不住滿滿的痛楚和椎心刺痛。「她吞下大量安眠藥,等到我們發現緊急送醫時,已經來不及了。」
她胸口緊縮,呼吸不順,「為什麼?」
「我不知道。」他的臉色蒼白。
一直到現在,他還是想不透晴晴為什麼忍心捨下他離去。
「那麼……」夏紅試圖安慰他,「或許她不是存心想自殺,或許她只是……一時睡不著,不小心吞了太多安眠藥……」
「她留下遺書,說她太痛苦矛盾,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選擇一了百了。」
三年了,最初的震驚和傷痛已經緩緩消褪,此刻再度提起,他已經沒有三年前的瘋狂失控,但是冷靜的語氣下是無可掩飾的痛苦與傷心。
「沒有解釋她痛苦矛盾的原因?」她想要碰觸他的手,想要給他一些些安慰,可是她不敢,只能強抑衝動,輕輕地問。
「沒有,什麼都沒有。」他低頭端視緊握到泛白的指節。
三年來他一直苦苦追尋,苦苦思索,究竟他做錯了什麼事?以至於她必須要輕賤自己的生命,必須割捨掉他們之間的愛?
女友自殺,留給他無限的追憶迷惘和痛苦……原來這就是他始終鬱鬱寡歡的原因。
「突然不告而別,撒手人寰,只留下無盡的疑團和無限的愛。」她目光溫柔地看著他,「你一定很難過很難過,尤其她什麼都不告訴你,你一定覺得很迷惑、遺憾,而且自責。」
瑞恩抬眼凝望著她,眸光乍現一絲驚異與震撼,「你怎麼知道……我的感覺?」
她微微一怔,「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你會這麼想。」
「你很瞭解我。」他不知是喜是悲,感慨地道:「剛開始,我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我瘋狂的酗酒,拚命傷害自己,後來是我父母的眼淚喚醒了我,縱然失去了晴晴,我還有父母和家人,為了他們,我不能毀滅自己。」
「對,千萬不能想不開,再怎麼樣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毀傷是有罪的。」
他瞥了她一眼,「所以我努力振作起來,但是我一直沒有辦法釋懷,悲傷、迷惑、遺憾和自責就是我這三年來不能或忘的感覺。」
「也就是你不能接受我當朋友的原因。」她就事論事。
「很抱歉,」他真摯地道:「我的態度一直很糟。」
「沒關係,我不介意。」她笑得很開心。
「你怎麼能時時保持這麼愉快的心情?就算別人如此傷害你,你依舊屹立不搖,不畏不懼?若是晴晴……」
「她應該是一個很容易傷春悲秋的女孩子,很敏感很纖細吧?」她猜測道。
「是的。」他微訝,「你怎麼連這個都猜得出?」
她故意做出掐指一算的動作,「嗯,現代版林黛玉,沒錯,她應該也常常對著花呀樹呀掉淚吧?」
他詫異地盯著她,「你怎麼知道的?你修過心理學?」
「沒有,但我小妹是開租書店的。」她笑嘻嘻的說。
瑞恩聽不懂,「我不明白。」
「我小妹看過的小說有上萬本,紅樓夢更是背得滾瓜爛熟,她經常跟我說一些不同的小說女主角有什麼不同的特質。」她微微一笑,「所以拜她所賜,我多多少少瞭解一些女人的心理。」
「你也是女人。」他的意思是,她還需要去摸索女人心理嗎?
她抓抓頭,尷尬地笑,「可是我從小脾氣就壞,不像一般的女孩子,我媽老說我少了個零件,要不乾脆登記成男人多好。」
他一怔,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了、笑了……她最愛看他的笑容。
「我相信你女朋友人一定很好,但是不夠堅強。」她直截了當的說。
聞言,他的笑意瞬間消失。
「我不是要說她的壞話,也不是要批評她,只是直接反應。天大的事情還是有辦法解決的,死才不能一了百了呢,自殺是一種懦弱的行為,證明無能為力應付加諸在身上的壓力,所以才要用死來逃避。」
她說得義正辭嚴,瑞恩卻是思緒洶湧起伏,酸甜苦辣交雜成一片。
「對,這話人人都會講,可是你不是她,你不明白她受到什麼樣的壓力……」他低吼道。
夏紅畏縮了一下,但又立刻挺起胸膛,「對,我不是她,我是不知道她受到什麼樣的壓力,我只知道如果我深愛著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也愛我,就算天塌下來我也會找他一起扛,讓他明白我的傷心、我的壓力,讓他能夠分擔我的苦、我的痛,而不是不說一句就自殺了斷,讓愛我的男人一輩子都活在自責迷惘和痛苦裡!」
瑞恩被她的話震撼住了,霎時啞口無言。
「這才是愛,不是嗎?不然兩個人口口聲聲說相愛,可是真正面臨考驗與壓力的時候,又不能夠憑藉著彼此的愛支撐下去,渡過難關,那要這份愛做什麼?又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水喝,那麼是愛來好玩的,用來打發時間的嗎?」
他呆住了。
她的話沒有經過任何修飾,卻一針見血,正中要害。
瑞恩低下頭,陷入沉思裡。
夏紅把心裡的想法痛痛快快的一吐而盡,正沾沾自喜自己說得很有道理時,驀地瞥見他斂眉沉思的神情,她的心猛地往下沉。
可惡,她就是學不會管好自己的嘴巴。
「對不起,我沒有褻瀆你們愛情的意思,我只是……」她真想狠狠給自己幾拳,他好不容易主動來找她,又把積壓在心頭的郁事傷痛說出來,她非但沒有好好安慰他,反而還發表了這一篇狗屁不通的高論。
夏紅連忙轉移話題,「對了,你是警察,怎麼會來台灣?是來療……呃,是來旅行散心的嗎?」
瑞恩搖搖頭,聲音低沉地道:「算是為公事而來。」
「這樣啊,你預計在台灣停留多久呢?」她屏息問道。
「兩個月。」他頓了頓,又道:「現在只剩一個月又十一天。」
夏紅臉上有掩不住的失落,「那麼你辦完事後就要回西雅圖了嗎?」
「舊金山,我目前定居舊金山。」他又恢復了沉靜自持,含笑道:「你去過舊金山嗎?」
「沒有,可是我在電視和電影上看過,舊金山是個美麗的城市,從山上可以搭叮噹響的覽車一路往下滑到海邊,是不是?」
「是的,你很熟悉舊金山嘛。」他笑了,笑容迷人至極,夏紅情不自禁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有機會的話真想去看看,我記得有一首英文老歌,歌名就叫「到舊金山別忘了戴朵花」。」她眼睛發亮,「而且聽說舊金山有很好吃的脆餅和咖啡。」
他溫柔地凝視著她,「以你的手藝,倘若在舊金山開店的話,生意必定會很好。」
她笑彎了眉,羞赧地道:「我沒有那麼好,其實是你不嫌棄……話說回來,像我這種小本生意,哪有那個錢開店開到舊金山去。」
「我可以幫你。」瑞恩衝口而出,隨即怔住了。
夏紅屏息地望著他,雖然知道他說完就後悔了,但是這就夠了,值得了。
起碼他心裡不是十分厭惡她,還是有一點點喜歡她的,不是嗎?
雖然只是單純地因為她的廚藝……
「你看起來……有點悲傷。」他深深凝視著她,「為什麼?」
她愣愣地撫摸自己臉頰,「有嗎?」
「對不起。」
「為什麼要跟我道歉?應該是我跟你道歉才對,我常常說錯話做錯事,害你心情不好。」她認真地說。
瑞恩搖搖頭,有些著急地解釋,「不,是我,我經常無意間刺傷了你,就拿上次說你的手像饅頭……」
她一怔,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你說那個啊,你也沒說錯,我經常做糕點,身上的確有蒸饅頭的味道。」
「不,那正是我要向你解釋的,其實……」他有些急了。
「沒關係啦,只要你不嫌棄就好了。」她揮了揮手,笑咪咪的說。
「我怎麼會嫌棄?事實上我很喜歡……」
話剛出口,夏紅一呆,他自己也呆住了。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門,溫暖地照射進來,在他們羞赧的臉龐上映照出一抹動人的金彩……
自那天之後,他們自然而然地越走越近,雖然嘴上不說,但是一縷若有若無的情懷還是悄悄地在他們心底發了芽。
也從那天之後,夏紅成了瑞恩的廚子兼管家婆,儘管他三番四次婉拒她親自送餐到飯店,她卻不肯放過這種近水樓台的大好機會。
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個道理就連她也明白。
就像今晚,她一得知他剛剛回到飯店,而且忙到晚上九點了還沒吃晚飯,她二話不說就帶著食物殺到飯店去。
瑞恩看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倒了一杯水塞進她手裡,正色道:「為什麼這麼趕?又是飆車過來的?實在太危險了,萬一出了交通意外怎麼辦?」
他沒有發現自己正在關心她耶……夏紅仰頭望著他,笑得賊兮兮。
「我不會有事的,想當年我可是自行車大賽冠軍,一雙快腳騎遍天下無敵手……」她開始胡謅瞎扯。
瑞恩又好氣又好笑,牽過她的手到沙發上坐下。「跟我保證以後不飆車了,好不好?」
夏紅心口一甜,但仍是不知道他在窮緊張什麼,還以為他不相信她的技術。「安啦,我不會有事的,台北市大街小巷哪一條路我沒鑽過?」
他臉色微沉,夏紅一驚,馬上改口,語氣慷慨激昂地道:「對,你說得對,飆車是不成熟的行為,非但危險又容易害己害人,造成社會不安和家人擔心,我一定會改的。」
瑞恩一怔,看見她嚴肅正經的樣子忍不住輕笑起來。
「幹嘛啦,人家都照你的話做了,你還笑我?」她被笑得有點自尊受傷。
「不,不是在笑你。」他立刻斂起笑容,卻掩不住眼底蕩漾的笑意,雙眸明亮地凝視著她,「我是覺得你真的很可愛。」
她臉紅了,像顆熟透的番茄。
「怎麼突然讚美我,害我心理沒有準備……」她又是害羞又是靦腆,「有點不習慣。」
他眼底的笑意更濃了,「夏紅,你真的很不一樣。」
她偷覷他一眼,「怎麼個不一樣法?」
「雖然你有點莽撞,但你全身上下充滿了生命力與熱情,彷彿生命中沒有什麼事可以擊垮你的勇氣……」瑞恩專注地瞅著她,微微低歎,「和我以前認識的每一個女人都不一樣,和晴晴更是不同。」
她突然安靜下來,臉上有一抹深思,「所以你不會喜歡我。」
他微微一震,脫口道:「為什麼這麼說?」
「我和你的前任女朋友差很多。」她有點氣餒,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起食盒的蓋子。
可是在她面前,他全然放鬆又愜意自在地不需要任何偽裝和巧飾,更不用時時刻刻害怕她生氣,深怕她哭泣。
他不必小心翼翼,終日懸著顆心,被她的一顰一笑所牽動,因她的傷心而揪心,他很喜歡目前的關係和感覺。
他和晴晴之間是深深的、在乎的愛,和夏紅卻是一種近乎親人的喜悅和自然。
「其實……」瑞恩將心底的想法坦然相告。
夏紅聽了之後,半天沒有說話,心頭忽喜乍悲。
「我很高興,我在你心底還是有一點點份量的。」雖然她要的不只是這個。
事實上,她好害怕聽見他這麼說,這表示他們之間再怎麼靠近也只能當好朋友,他永遠不會讓她跨越朋友的界線,進入他心底,分享他每一個想法,每一個感覺和每一分的喜怒哀樂。
注定有緣無分,有緣無情……
夏紅心口沒來由的一陣酸楚。
他點點頭,「是的,我希望你知道,你已經是我的朋友了,而且是一個很特別、很特別的朋友。」
凝視著他專注而認真的眼神,她心底泛起絲絲疼痛,可是她臉上還是得笑,並且要笑得特別燦爛……
「我明白。」她的笑容明亮:心臟卻直直往下沉。「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會勉強你的,事實上……事實上做好朋友也很好啊,你說是不是?」
瑞恩鬆了一口氣,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掩不住真心的愉悅和笑意,「你能瞭解、接受,我真的很高興,我一直害怕說坦白了會傷害你,我不希望失去你這個朋友,卻又害怕長此以往下去,讓誤會越陷越深,這對你更不好。」
總而言之,他希望一開始就說清楚講明白,不要讓她陷入無謂的情絲糾結中,乃至於到最後會受到幻想破滅的傷害。
她明白,她真的明白。
「你是個好人,一開始就想得這麼透徹,防範於未然。」
只是他防範不到的是,她早在第一眼就深深為他著迷了,從今以後,喜歡已經成了如影隨形的印記,不是她想要忘就能忘掉,想消除就可以消除得了的。
夏紅在這一瞬間才深深明瞭,什麼叫情難自己。
一切都晚了……慢了……
「夏紅,你是個好女人,如果我有弟弟的話,我一定放心將他交給你。」瑞恩真摯地說。
這是個恭維,卻比他的婉拒更傷人。
夏紅想笑,鼻頭卻泛酸,她倏地起身,擠出一朵笑容。
「時候不早了,你趕快吃一吃,吃完就休息吧。」她拿起背袋就要往外走。
有什麼事不對勁了!
瑞恩心底警鐘大作,他抓住她的手臂,「夏紅,為什麼突然要走了?我說錯話了嗎?」
她強忍著淚意,不敢回過頭,深怕在見到他關懷溫柔的棕眸時會嚎啕大哭,她已經夠失控了,不能再徹底崩潰。
「沒有啦,我是想到我還有事,必須回家了。」她強迫聲音輕快,卻抑不住濃濃的鼻音。
「夏紅……」他有一絲心慌。
她輕輕掙開他的掌握,小跑步跑向門口,「晚安,早點睡,明天我再來收食盒。」
「夏……」
門迅速開了又關上,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瑞恩胸口一緊,一股疼楚和慌亂漸漸蔓延開來,他想要追過去,卻緊緊握住拳頭,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的衝動。
好不容易說明白了,他現在只需要給她時間去理清思緒,並且接受。
單純而美好的友情,這就是他要的,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當她的背影倉皇的離去時,他卻感到一股莫名的慌亂和窒息感?
他緩緩地吸著氣,卻發現他早已忘了該怎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