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愛上她,他永遠不會發現自己對青梅竹馬的陳心其實只是兄妹之情,這些日子以來他幾番想開口吐實,可話到了嘴邊卻總是難以出口,結果這一拖就拖到了今日,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修書一封,請人送到陳家。
事到如今他也不奢望能獲得陳家原諒,只是哪怕只有一丁點希望,他也要向她說出自己的心意,說不準她對他也是……也是……
「你說什麼?」纖纖只覺得五雷轟頂,比起他的大膽示愛,他自私自利的想法更是令她錯愕憤怒。
自小與新娘子青梅竹馬的是他,當初請她來說媒也是他,一口允諾娶妻的更是他,可如今他卻說因為愛上她而突然悔婚?
那新娘子怎麼辦?新娘子的父母又該怎麼辦?他要新娘子往後怎麼做人?
當初她怎麼會以為他是懂得禮義廉恥的讀書人,她--她真是瞎了狗眼!
眼看小手被握住,火冒三丈的纖纖只好迅速抬起小腳,往他的胯下狠狠一踹,本能的為新娘子出口氣,好好教訓她一頓。
「噢!」沒料到她竟會使出這種陰招,李益不敢置信的夾著雙腿,當下脹紅了臉癱軟跪地,痛得眼淚都噴出來了。
「你給我跪在這裡好好反省,若是你還有點良心,就親自到心兒家賠罪,千萬別讓我瞧不起你!」她疾言厲色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語畢立刻轉身衝出門外,決定以最快的速度上新娘子家賠罪。
縱然悔婚的新郎官,但事情既是因她而起,她實在難辭其咎。
只是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了說成這門親事,當初她可是幾乎磨平了一雙繡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心兒的雙親點頭,答應讓心兒嫁給一貧如洗的李益。
她一心一意只想讓有情人終成眷屬,為什麼偏偏會是這種結局?
難道是她說錯了什麼話,還是做錯了什麼事,才會讓李益以為她對他……或是他跟她可以……
淚水迅速浮上眼眶,她卻強忍著不肯哭出來,只是紅著眼快步往前走去,心裡頭不斷想著該怎麼向新娘子家賠罪,不料眼前突然出現一抹高大身影,擋住她的去路。
匆促間,她一時沒注意對方的相貌,直到那人猝不及防地撫上她發冷的面頰,略顯急促的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她聞聲抬頭,這才發現站在她身前的是上官衛。
討厭,為什麼又是他?為什麼他總是在她最不想遇到他的時候,出現在她的面前,看盡她的羞窘與難堪?
「我沒事。」她本能地搖頭否認,迅速伸手抹去眼角的淚,不願在他面前顯露一分一毫的脆弱,卻沒注意到他早已發現她眼底的淚光,憂心在一瞬間轉變成凜冽殺氣。
「李益對你做了什麼?」他冷颼颼的質問。
「他……」她氣得想告狀,可話到了嘴邊卻突然沒了聲音,實在不想提及那個混蛋。「他沒對我做什麼,我還有急事,得去--」
「得去新娘子家賠罪嗎?」他替她說出答案。
「你怎麼知道?」她瞬間睜大眼。
他將她鉅細靡遺地打量一遍,直到確定她衣衫整齊、毫髮無傷,才肯慢條斯理的回答她的話。「陳家方才怒氣沖沖的來到縣衙,說是你暗中勾引新郎官李益,以致李益臨時悔婚,嚴重傷害陳家聲譽。」
「我才沒有!」沒想到陳家竟會告到縣衙,她慌得猛搖頭。
「我知道。」他點頭,知道她不是這種人。
「是他突然悔婚,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焦急的澄清辯駁,因為陳家的誤會而感到難過。「我真的沒有勾引任何人,更沒有勾引李益,我……我……」想起自己盡心盡力卻是適得其反,水眸裡登時又是淚光閃閃。
「我知道。」
「明明是他一廂情願……」她紅著眼,不禁委屈地揪緊衣擺,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李益突然悔婚,陳家卻誤會是她勾引李益,這讓她情可以堪?
只怕這時她奔到陳家賠罪,也會被拒於門外,不管她說破了嘴還是磕破了頭,陳家也不會原諒她了。
見她委屈含淚,想哭也不願哭的模樣,上官衛只覺得一顆心疼極了。
所以他才不喜歡她到處說媒。
這些年來,他總在關鍵時刻故意出現在她面前,破壞她每一次的談話,全是為了保護她,只因為她實在太沒自覺了。
她自小就立志當紅娘,成天跟著大人在外拋頭露面,年過及笄後,更是興致勃勃的鎮日往外跑,卻不知洛陽有多少男人驚艷於她,甚至虎視眈眈地覬覦她的美貌,若不是他暗中護著守著,她早已不知吃了多少虧。
不料近來他因為公務繁忙,一時疏忽了,竟然就讓她受了委屈。
「當然是他一廂情願,你自小就喜歡替人牽線,自然不可能壞人姻緣。」他自責的為她揩去眼角濕潤。「這件事我自有評斷,絕不會讓你蒙受半點委屈。」
「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她有些不確定的看著他。
「當然。」
他深信不疑的目光,就像是冬日裡的一把火,瞬間暖了她發寒的心。
縱然與他疏離多年,然而此時此刻,她卻忽然好想像兒時那般撲入他懷裡,再也不想為了一點小事就和他鬥嘴、生他的氣。
心裡的委屈難過因他的信任頓時一掃而空,然而她明白只有他的信任是不夠的,陳家既然告到了縣衙,想必他一定是奉命來審問她的。
「那現在該怎麼辦?」她無助的問。
他安慰地摸摸她的頭。「我已經請陳家的人先回去,待查明事情真相後再給交代,不過代法,你恐怕得和我走一趟縣衙,說明事情的經過。」
「我知道了。」她理解地點頭,雖然是頭一遭到縣衙,但神奇的是有他陪著,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害怕。
「走吧。」他自然而然的牽起她的手,轉身走向縣衙。
而她沒有拒絕,乖乖的任他牽著,跟著他的腳步向前走去,就像她還小的時候。
就像她天真的以為,他的眼裡只有她的時候。
第4章(1)
當纖纖跟著上官衛來到縣衙門外時,正巧碰上了縣衙有事外出,上官衛理所當然停下腳步與他聊了幾句話,交代了些事,這才繼續牽著她從偏門進入縣衙,一路來到他辦公的書房。
一名四、五十歲的奴僕眼尖,見他是將人帶到了書房,而非帶到問話審案的議事堂,於是連忙泡了壺好茶獻了上來。
「大人喝杯茶吧,雲姑娘也請。」該名奴僕笑嘻嘻的看著纖纖。
「你認得我?」她困惑眨眼。
「雲家與上官家三代比鄰,雲姑娘又是上官大人的青梅竹馬,洛陽縣城裡任誰都知道,加上雲姑娘貌美如花--」
「你的話倒是不少。」上官衛笑著斷話。「稍早我要的那些卷宗都送過來了嗎?」
「都送來了,全堆在那兒呢。」該名奴僕指著書房角落那一迭像小山似的卷宗,還是一臉笑嘻嘻,一點也不畏懼他這位大人,反倒與他親近得很。「您要奴才辦的事,奴才可不敢怠慢,不過這陣子您早也忙晚也忙,一直沒有機會好好休息,那些卷宗就別急著看了吧,當心忙壞了身子。」
「我的身子看起來有那麼不中用嗎?」上官衛挑眉反問。
「不像,不過縣令大人特地要小的提醒您別忙壞了身子,大人說了,你對洛陽縣城瞭若指掌,大事小事知之甚詳,您若病倒,他可是會很頭疼的。」該名奴僕一字不漏地轉述縣太爺說過的話,比誰都清楚上官衛是事必躬親、愛民如子的好官,尤其先後三任縣太爺更是處處仰賴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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